玻璃做的夏天

2018-03-09杨付勤

青少年日记 2017年9期

杨付勤

一

我像只受伤的小猫蜷在床上低声啜泣着。回想着下午在老班办公室的场景，心里还留有余悸。老班狠狠地对我说，如果我再不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他立即就让我请妈妈来。他把我赶出办公室时，顺便扔下一句：“就不会多向你的同桌曾明洋学习学习？！”我低着头，泪水在眼里打转。谁说我不用功，我拼了命地学习，可成绩总是原地踏步，甚至数学成绩还不如上次段考。

“你怎么了？乔云。”是邻床楚楚的声音。“我知道你的数学考得不好，其实……我最讨厌数学老师从高分到低分发试卷了。”楚楚想极力安慰我，我哽咽着把老班对我说的话转告给她。她在黑暗中轻轻叹了一声，说了句“人家曾明洋就是聪明”便不再说什么。

二

按说和曾明洋这样优秀的学生同桌，我的成绩完全可以像猴子爬竿哧溜溜就上去了，可是，我从来不向曾明洋请教问题，并且还总装着一副什么都懂的模样，我不想让曾明洋知道我很笨。

发数学试卷时是曾明洋最骄傲的时候，因为他的名字总在前几个就被数学老师念了出来。我会小心地瞥上一眼他桌上的试卷，鲜红的分数总是刺得我的双眼想流泪。

三

妈妈和老班的什么亲戚认识，这种不沾边的关系让我受害不浅。稍有些风吹草动，老班就会把我揪到办公室，大小事都要搬兵遣将。曾明洋就是在这种境况下被他调过来的，他以为潜移默化中我也会跟着曾明洋喜欢数学的。

楚楚和我在一起时，最爱问起的就是曾明洋的学习方式，得知他事实上并不是特别用功时，楚楚用手托着腮说：“看上去不怎么样的曾明洋真不简单。”

曾明洋长得并不像小说中的男生那样帅气高大。他常穿校服，偶尔也去篮球场，也会用书盖着在信纸上

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有时也会和我聊聊周杰伦、《蓝色生死恋》和我最爱看的《可爱女生》。有时也会问起我为什么不喜欢数学，还说如果我的数学和我的作文一样好，那才值得庆贺呢！

四

楚楚和我在临睡前总要说些什么。这晚，楚楚极小声地问：“乔云，你有没有喜欢过某个男生？”听到楚楚说这句话时，闪进我脑海里的竟是曾明洋。“应该没有吧！”我心虚地说，“你呢？”“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啊！”我“嗯”了好几声，生怕楚楚不信任我。“我喜欢曾明洋……”我再也无法听进去她下面说的话，脑子里轰轰作响。

那晚，我失眠了。

五

和曾明洋坐在一起，再也不像原来那样，总觉得有一道无形的藩篱挡在我们中间。

自习课上，我问曾明洋：“如果有女孩子说喜欢你，你该怎么办？”曾明洋怔住了，足足50秒之后，撇着嘴角，答非所问：“不会是你吧？对了，《可爱女生》不是在约稿吗？你的文笔那么好，写几篇碰碰运气呗，说不准，我还能成为主人公呢！”

曾明洋说话的那种语气，什么“不会是你吧”，我的心再次受到了伤害。我没有理他，正在继续的故事我才不会去写呢！

六

妈妈带了两大兜水果给老班。当着我的面，妈妈对老班说：“小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严加管教，别让她给我丢脸。小云，你再……”我不想再听下去，刚好看到从门口经过的楚楚，便喊住了她。

我坐在操场上跟楚楚埋怨了妈妈一大通，楚楚说：“你真幸福，我妈早就有新女儿了，现在才不会管我呢！”我知道又说到楚楚的痛处了，便转移了话题：“楚楚，你不打算让曾明洋知道吗？”“我……”“那有什么，喜欢他就要让他知道。”“我……乔云，如果你有一只眼睛失明，你会不会告诉你喜欢的人？”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楚楚的眼睛，并未看出近视镜后的楚楚说的话意味着什么。

“在我3岁时，因为连续高烧没有及时上医院，所以我的左眼就……妈妈在离开我之前叮咛我，如果长大后找到男朋友的话，千万不要把这个事实告诉他。可是……我觉得不告诉他，心里总有种负罪感。”楚楚满脸都是淚水。我没有想到楚楚竟有这么严密的心事，不知道才15岁的她是怎么承受住这些创伤的。

七

我阴沉着脸走进教室，曾明洋说：“有你一封信。”我看见一个印有F4的信封安静地躺在我的语文书下。

“曾明洋，有时间和楚楚咱们三个去蜜雪冰城吧？”我边拆信边说。“好啊。”曾明洋爽快地应着。我没有再说话，因为我看到了信末的署名竟是“曾明洋”。

乔云：给你写了好多信，都没敢给你。你是一个很有灵气的女孩，这一点我非常欣赏你。如果你把数学成绩赶上去，我相信你会很出色的。作为同桌，我会帮助你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要为你的前途负责。

看着短短的信，我怔了半天。

八

我逃课了，像个无助的小孩在街上四处游荡。我想让一个人告诉我该怎么做，可是没有人会多看我一眼。直到第二天早上，我红着眼睛从网吧赶回学校时，看到了妈妈和楚楚正在校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着。

妈妈狠狠地甩了我一耳光，并哭着骂我：“叫你不争气，叫你不争气。”我木木地站着，直到楚楚拉开妈妈，我才漠然地回到了教室。

曾明洋迎上来的眼睛里满是焦灼与责备。“乔云，你拒绝我可以对我说，你知道你妈妈、老班、我和楚楚……”“好了，不关你的事。”听到曾明洋提起楚楚，我的心就倏地疼了一下。

九

妈妈决定让我上完这一学期就转学，她说我在这儿丢尽了她的脸。

楚楚还像往常一样躺在我身边。“乔云，你走后再也不会有人像你这样懂我了……”“楚楚，有件事我一直没对你说，曾明洋曾向我透露他喜欢咱班的一个女生。他没有说名字，但他说那个女生的数学成绩和他一样好。”我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哪句话会不小心伤了楚楚。“是吗？”楚楚没有多问。“嗯，说不准他喜欢的还是你呢！你俩的数学成绩都差不多。”我故作轻松地说。“他才不会主动喜欢我呢！你说他如果知道我的眼睛，他会不会……”“楚楚，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她的全部。”

十

楚楚答应我要学会努力追求自己所喜欢的，她写了封信给曾明洋，并说要亲自寄信给他。

放学后，我和楚楚去邮局赶着寄信。透过邮局的玻璃门，我看到了马路对面向我招手的曾明洋。看到楚楚还拿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我想她还要等会儿才能办完手续，便跑了出去。

曾明洋说：“这个周日和楚楚咱们三个去蜜雪冰城吧，我会送……”

“Hi，楚楚，我在这儿呢！”还没等曾明洋说完，我便看到了对面从邮局里走出来东张西望的楚楚。

楚楚跑了过来，匆匆地看了一眼曾明洋，像猛然想起了什么，又要折回邮局。

我和曾明洋相视而笑，谁也无法读懂笑里蕴含的是什么。想起楚楚的眼睛，和她的全部心思，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曾明洋。

可是，就在一刹那，我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划破燥热的空气。在刺眼的光线中我看见楚楚像一只滴血的蝴蝶从路中央轻轻飞起，然后重重地落下。

我发疯似的冲向路中央，哭着用自己的衣服包住楚楚仍在不断淌血的头部。

“乔云……那本来……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可……”楚楚指着撒了一地的破碎白色玻璃瓶和泡沫粒大小的雪绒花，无力地说，“要学好……学好数学，曾明洋他……”

十一

最终也不知道楚楚最后要说些关于曾明洋的什么，我已没有必要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