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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故乡

2018-03-09王贵宏

北方人 2018年2期
关键词:小兴安岭北风故乡

文/王贵宏

十几年未回去了,记忆中仍旧是故乡中的那点儿老事儿。现在的故乡是否还是老砂锅熬药,换汤没换药呢?是否还是春风不度,一池春水未被吹皱呢?疑问往往撩拨得心头发痒,思念频频涌动,终于踏上北去的列车。

火车伴随“哐当哐当”的节奏停停走走,迎接和抛下一个又一个被白雪覆盖的小站,吐出又吸进一群又一群的旅客,疲惫地向北,缓慢地爬上小兴安岭的山脊,最后在黄昏时被一片高高的山岭挡住,长长吁了口气,停下了。

我随着肩扛手提大包小裹的人们下了车,瞄了瞄那块白底黑字写着“乌伊岭——终点站”的旧水泥牌,随即步上一条平坦的柏油路。记忆中凸凹不平的十里长街已然旧貌换新颜,楼房林立的马路旁一排排地挂着大红的灯笼,五颜六色的牌匾醒目耀眼。这个小镇就是小兴安岭的顶峰,这里离我梦绕魂牵的小村还有30千米。

这条街依旧独一无二,像是被山葡萄黑木耳野蘑菇和一些外地人绝对叫不出名字的土特产串起的线,一直延伸到一片茫茫的林海中去了。它的脚下是一大一小两条大河的源头,恋恋不舍缓缓向南流去的是汤旺河,转身脚步匆匆向北急泄的叫乌云河。心细的人一看便知,乌伊岭原来是这两条河的分水岭。

两条河原本同宗同源,在一大片清亮亮的潭水里诞生,不甘成为死水,选择了不同的走向。向南的愈行愈暖,愈流愈缓;向北的越走越寒,越流越湍。志向不同,选择自然有别。向南的河脚步轻柔地投入了名字与外形都趋于秀美的松花江,向北的义无反顾地汇入了粗犷而神秘的黑龙江。它们的母亲——乌伊岭,在小兴安岭的顶峰上守望。

踏上故土,思绪不禁纷飞起来。又听到小贩那熟悉的叫卖了,这久远的乡音、这醉人的吆喝啊!多想再攀上高耸入云的峰顶,任猎猎季风抚摸脸颊、牵动衣袂,任思绪飞扬,随豪情激荡;多想再用滚热的目光去品读那久违的“独秀峰”“开山河”亘古不变的独特景色,寻觅童年的记忆,岁月的印痕;多想再用脚步向老金沟探究更遥远的奇闻轶事和历史风云,在温暖的火炕上重温“手把肉”的浓香,然后与朋友一起醉倒进一壶自酿的烈酒里……

转程车不止一辆,我选了个“面的”,像豆包似的被塞在里面。司机是个白净的小伙,问清我去谁家后,他说我要去的恰巧是他二舅家,并坚决退回我的坐车钱,说怪不得我二舅家今天又是杀鸡又是烀肉呢。

从车窗向外望去,树高雪厚,山岭逶迤,熟悉的乌云河披一袭白盔银甲,隐遁于莽林雪岭之中。车子未进村,一排排红瓦黄墙的砖房映入眼帘,炊烟袅袅,犬吠声声,这景象使我心潮涌动,泪眼模糊了。

记忆中故乡的冬天,像猎人的绑腿带,长。北风,在房顶上“磨刀”,磨得呼呼响。为了不让老北风钻进骨头缝,山里人从山场归来,或逢雪休,总把酒烫得呛鼻子辣嗓子,就着简单的下酒菜,常喝得昏天黑地。

那伺机而袭的老北风只好在屋外敲窗推门,装腔作势地吼。它吼它的,该喝喝,喝来劲儿划拳或唱二人转,那韵味,那小调,那情境,至今难忘!酒席伴着初升的月色开始,一直持继到午夜。话题,也像家乡滔滔的乌云河水一样流淌不息。此时,我才真正地感到:我“皮”虽是城里的包装,但“瓤”仍是山里的原装。

在五光十色的城市里,我尝过茅台,品过西凤,干过老白干,醉过玉泉白,但今生最中意的,还是家乡这“五粮液”小烧。

几个过去形影不离的朋友如今的日子比我想像要好,有的开超市或饭店,有的种地袋黑木耳,连原来最穷的大芒家生活也有了改观,室内电器一应俱全,并且窗明几净。

山里人不善寒暄,但那夸张了的热情烫得我发晕。桌上摆的盘里装的盆里盛的,全是山里能干的女人们的手艺,她们揉捏日子的技艺简直无与伦比:用红鲜鲜的干辣椒和绿莹莹的芥菜樱炖嫩白的豆腐,将油光四溢的褐色小鸡炖蘑菇和色香味俱全的血肠烩酸菜装进保温的热沙锅,秸秆扎的盖帘上的粘豆包蒸成金黄的元宝,花样翻新啥馅都有的冻饺子圆鼓鼓白胖胖的像一群小猪羔。

酒摆满了柜子,土制的小烧被泡制出了独特的品种和颜色:粉红的是安神的五味子酒,深紫的开胃甘甜的是柿酒,闪烁着金色光芒的是补气养血人参黄芪酒……

盘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品尝咀嚼着久违的乡情,被那热炕热酒热气腾腾的山里菜火辣辣的山里嗑烘烤得暖洋洋的。此时,我被这浓郁的乡情点燃,又流淌出豪爽,张扬出本真,同朋友一起唱起了家乡小调。

几口烈酒下肚,就差点倾金山,倒玉柱,腾云驾雾,梦游万里,忘记今夕是何年了!看着乡亲们这酒满缸、粮满仓、柴满垛的日子,我蓦然想,生活多像他们酿的酒,入口绵稠,回味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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