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恩格斯“两个和解”思想的哲学探析
——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
2018-03-08盖军静
盖军静
(中共三明市委党校 法学教研室,福建 三明 365000)
回顾历史长河,人类每时每刻都在解决两个基本问题,即“人与自然关系”和“人与自身关系”问题,这两大关系问题是伴随人类生产与发展的根本问题。在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这两种关系处于相对和谐状态,直到近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使得人与自然的关系及人与自身的关系出现严重的对立、冲突和危机。在资本主义工业文明时代这两大关系对立问题也早已进入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研究视野,他们立足所处时代的现实,具体考察资本主义社会的运行机制,剖析问题根源,揭示了人类历史社会发展一般规律,指出了实现人类自由全面发展路径——构建共产主义社会。对于如何解决这两大关系对立的局面,马克思为我们指明了解决的方法——实现人与自然关系和人与自身关系的和解,即实现“两个和解”。“两个和解”思想伴随在马克思、恩格斯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个逻辑当中,其中蕴含着深厚的哲学意蕴,很多真知灼见和前瞻性论断,对于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及解决人类全球性生态问题具有重要的理论参照和实践参考意义。
一、“两个和解”思想的历史背景与基本内涵
人类历史当中的两大基本关系问题,即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是马克思、恩格斯毕生关注与探究的问题,相关论述和思想散见于各个时期的著作当中。对于这两大基本关系问题的最终解决路径,马克思和恩格斯提出了“两个和解”思想,它也是马克思主义生态思想的核心。任何理论思想的产生都有其特定的历史背景和鲜明时代特征,“两个和解”思想也不例外,它是在生态危机悄然伴随资本主义工业文明高飞猛进之时产生的,是在马克思、恩格斯反思和批判资本主义制度的逻辑中产生的。“两个和解”思想从扬弃的视角,解决人类两大基本关系问题,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为人类指明了实现自由与解放的道路。
(一)危机与矛盾:“两个和解”思想形成的历史背景
“两个和解”思想是马克思与恩格斯立足资本主义当时社会现实基础而提出的。
1.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带来的生态危机
19世纪下半叶开始,欧洲一些国家相继发生、进行和完成了以蒸汽机为标志的产业革命,使得工业革命在欧洲普遍推广开来。这些国家,通过资本主义工业革命,经历一系列改革之后,率先撬开资本主义世界大门。在他们的带动下,世界很多地方陆续参与了此次大范围的工业革命,使得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由此拉开序幕。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提高了生产技术,同时也提升了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在“资本”的利益驱使之下,这些资本家不会估计自然界的承受能力,一味追求经济效益,从而导致自然界成为资本家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掠夺对象。资本家在资本利益的驱使之下,认为自然界应然存在的状态就是为其提供一切物质材料,他们会毫无羞耻地向大自然理所当然地掠夺,从不顾及大自然的客观规律,因为他们活动的唯一判断的价值标准就是实现资本利润的无限扩张。“资本”的确给社会生产力带来十足发展的马力,但是它也加快了自然灾害在全世界范围内的上演速度。“八大公害事件”就是在资本的利益驱使下,资本主义国家不顾及自然界的承受力,大肆向到自然掠夺,导致生态环境破坏,最终造成的在短期内人群大量发病和死亡悲惨事件。在资本扩张的利益驱使之下,生态环境问题也被蔓延到殖民地的国家。生态环境问题伴随着资本主义的运行而慢慢成为全球性的社会问题。
2.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引发的社会矛盾
马克思创建的“剩余价值学说”早已赤裸裸的揭露了资本主义制度必然引起阶级剥削和压迫,导致社会矛盾冲突激发的逻辑推演的必然过程。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带来的生态危机也从另外一个角度印证资本主义制度是激起社会矛盾,导致阶级对立与冲突根本原因。生态环境的破坏日益威胁到人类社会的发展,尤其是直接威胁到社会最底层的工人阶级的生存与健康。资产阶级在资本利益的驱使之下,他们从事一切活动的价值判断依据就是实现资本扩张获得更多的剩余价值,而工人阶级的工作环境及生存状况,他们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马克思认为,这些都是导致资本主义社会阶级对立和冲突的主要原因之一。马克思和恩格斯对工人阶级的生产生存状态进行采实性的调研:“矿井坑道内氧气不足,空气中充满尘土、炸药烟、碳酸气和含硫的瓦斯。因此,这里的矿工……从30岁起就几乎都患肺部疾病……大大缩短了这些人的平均寿命。”[1]
随着资本主义工业化进程的加快,生态危机也在全球范围内不断向人类敲响警钟,成为当下人类关注的焦点,同时资本主义制度所存在的弊端开始被人们正视。
(二)批判与扬弃:“两个和解”思想的基本内涵
如何实现这两种关系的“和谐”状态,这是马克思与恩格斯一生都在孜孜不倦地努力研究与探索主题。对于这两大关系问题恩格斯曾做出精辟论述:“我们这个世纪面临的大转变,即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2]即解决这人类的两大基本关系问题,就是要实现“两个和解”。马克思也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提出实现“两个和解”的路径:“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3]
1.和解之一: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解
“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4],解决人与自然关系矛盾状态的路径,即“实现人与自然界的本质统一”,实现两者的和解。在这个和解的过程中,马克思和恩格斯强调这种和解应该是辩证统一的和解过程,既要尊重自然界的客观规律,也要重视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创造。人与自然关系是在人与自然的 “互动”过程中实现和解的,一方面是“自然界向人的生成”,另一方面是“人向自然界的融合”。马克思指出人与自然的 “互动”的中介是“劳动”,“劳动首先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引起、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5]马克思认为,作为人与自然的 “互动”的中介是“劳动”,如果被异化,就会导致人与自然关系的紧张。以此,解决人与自然关系的关键,就要使“劳动”真正作为人的类本质而存在,而不是仅仅为了满足人的自身需要和物欲的手段,而被异化。《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对异化问题的根源进行深刻剖析,指出资本主义制度是导致异化的罪魁祸首,要解决异化问题,必须从社会制度出发,批判和扬弃资本主义制度中的弊端,构建一种体现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的制度,只有人与自身和谐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便会和解。
2.和解之二:人与自身关系的和解
人与自身的关系从逻辑架构来看,它包含两个方面:一是人与人的关系,二是人与社会的关系。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之下,资本的扩张只会加剧社会关系的紧张,人与人的关系变成了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从而使得人与自身的异化。因而解决人与自身的异化,要从问题的根源处出发,正视和批判“资本”,扬弃资本主义制度,构建共产主义社会。在这种社会制度下,作为人与自然“互动”的中介、作为人的类本质的劳动才是人真正的劳动,只有这种劳动,架构起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关系,才能够体现人之为人的本质所在,因为这种劳动是自由自觉的,而不是被仅仅当中满足人类自身需要和物欲的手段。
3.“两个和解”的辩证统一关系
通过上述论述,我们可以看出“两个和解”是一个有机整体,两者相互联系,第一个和解是实现第二个和解的物质基础,第二个和解是解决第一个和解的关键。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研究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时,一直强调不能将人与自然关系脱离开人与人的关系而孤立、局部、机械地去研究,而应将人与自然关系置于人与人的关系中联系地、辩证地、全面地解读和剖析两者关系,才能拨开迷雾见明月。“历史可以从两方面来考察,可以把它划分为自然史和人类史。但这两方面是不可分割的:只要有人存在,自然史和人类史就彼此相互制约。”[2]“两个和解”要实现,离不开“人与自然的和解”这个物质基础,也更不能脱离“人与自身的和解”的社会前提。
二、“两个和解”思想的理论特质与哲学意蕴
“两个和解”思想产生于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时代,但这个思想又超越了那个时代,为我们建设生态文明,构建和谐社会提供了理论自信和实践路径。这就是科学理论的价值力量,理论的力量源自于理论内在特质和价值追求,“两个和解”思想也具有其独特的理论特质和丰富的哲学意蕴,笔者将其概括为以下三点:
(一)“以人为本”性
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两个和解”思想的从人类的长远利益出发,坚持以人为本,把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作为最终价值目标,充分体现其“以人为本”的特性。“两个和解”思想的核心要义是只有从社会制度的角度破除导致人与自然、人与自身的异化根源,才能够真正将这两大关系恢复到和谐状态。而这种社会便是共产主义社会,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与自然之间不是掠夺和被掠夺的关系,人与人之间也不是剥削与被剥削之间的关系,这两大关系在这种社会中得到和解,恢复到和谐状态,作为人的类本质的劳动也才能成为人实现全面自由发展的真正实践中介。“两个和解”思想的内在特质中蕴含有的“以人为本”的属性,是因为马克思主义作为新唯物主义,它的“立脚点是人类社会和社会化的人类”[2]。
(二)“辩证统一”性
“两个和解”思想处处都能体现“辩证统一”性。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中,马克思认为既要看到自然的客观规律性,同时也要注重人的主观能动性。这个理论观点既批判了旧唯物主义看不到人的主观能动性,也批判了唯心主义看不到客观的自然界,认识不到自然界的规律。他认为人类应该遵循自然规律的前提下发挥主观能动作用,才能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历史客观的和解。自然的客观性和人的主观能动性都是统一于人类实践过程当中,两者是辩证统一的。由此“两个和解”的生态思想既反对以人类为中心的生态观,同时也反对以自然为中心的生态观。以人类为中心的生态观过分强调人的主体作用,而忽视了自然界在人类历史社会中的作用,片面追求人类当下的利益,而忽略长远利益,人为地将人与自然对立起来。而以自然为中心的生态观认为人与自然完全一致平等,而忽视了主客体之间的辩证关系,忽视了人类利益需求,把人看作是抽象的而非具体的人。“两个和解”思想既看到了自然发展的规律,同时也看到了人类利益需求,提出了人与自然和解的观点,从人类长远利益出发,尊重自然,发挥人类主观能动性,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是辩证统一的生态观。
(三)“科学合理”性
“两个和解”思想是科学的理论,它不仅回答资本主义时代的课题,指导社会实践,关键是其超越那个时代,为探索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提供了科学理论依据。“科学合理”性是“两个和解”思想的理论特质。首先,这个思想贯穿了自然科学基础核心理念,即尊重自然界运动发展规律。对此,恩格斯曾在《自然辩证法》中警告世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2]然而,“两个和解”思想不是要求机械地、局部地去遵守自然界的客观规律,而是要求要将自然界纳入人类发展的历史进程中,既尊重自然界的客观规律,又看到了人的主体存在价值和主观能动性,通过合理的“物质交换”来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和解。通过“物质交换”概念,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两个和解”思想中,批判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度下导致的异化现象,提出未来要建设“劳动者联合的社会”,只有在这样的社会里,人类才能合理地调节和安排与自然界的物质交换,而不是盲目地追求自身眼前的利益。
三、“两个和解”思想的实现路径与价值追求
“马克思的思想(‘幽灵’)始终保持着通向几乎所有重大问题域的出场路径。人类但凡遇到重大社会困境和问题时,都自然地叩问马克思。”[6]同样,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两个和解”思想给我们解决生态环境问题,构建和谐社会具有重大启示意义。
(一)“两个和解”思想的实现路径:生态文明建设
这一思想当中剖析生态危机根源的批判视角、建构逻辑及其根治生态环境问题的方法路径,为我国生态文明建设、构建和谐社会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参照依据。
一方面,这一思想具有丰富的内涵和哲学意蕴,其中很多思想都值得我们借鉴和思考。“两个和解”思想强调,历史就是在自然史和人类史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逻辑推演中前进,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当中,要正视自然界的客观规律,尊重自然。自然界不仅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物质基础,同时也为人类的精神生活提供物质基础,它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永恒根基。显然,只有实现“两个和解”,才能实现广义上的生态文明,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才能实现健康、持续、和谐地发展。
为此,习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强调:“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7]我国生态文明建设的目标是构建节约资源、保护生态环境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还自然以宁静、美丽。
另一方面,生态文明作为新型文明形态,它是超越了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真正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相处全新社会,是“两个和解”思想实践的必然路径。习总书记为我们指明了建设生态文明的光明大道:“构建政府为主导、企业为主体、社会组织和公众参与的环境治理体系。”[7]“动员全社会力量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走出一条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8]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是致力实现经济发展、社会和谐、生态优美的发展模式,树立绿色价值理念,构建科学合理的生态制度,这些都是“两个和解”思想的当代价值的归遵。
(二)“两个和解”思想的价值追求:坚持理论自信
从“两个和解”思想的批判逻辑出发,得出的最后解决问题的路径便是批判和扬弃资本主义制度,实现共产主义。只有在这种社会制度下,人的劳动才具有真正自由地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类本质特征,以此“劳动”作为人与自然关系的中介,去除了“异化”现象的劳动,才能解决人与自然、人与人关系之间的矛盾,实现两大关系的和谐。社会主义社会与共产主义社会具有相同的社会属性,根据马克思主义原理,由于历史原因,社会主义社会是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必经阶段,也是当下解决生态环境问题,构建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相处,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的社会。
在马克思主义的语言当中,社会主义文明应然包含有人类全面自由发展即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和谐发展的深刻内涵,这也足以说明我国的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蕴含着“两个和解”思想的精髓,最终的目标也是要实现两大关系的和解。
“两个和解”思想解释了资本主义运行过程中所存在的弊端和问题,为人类提供了解决两大关系问题的方法和路径,为人类指明了实现自由全面发展的道路。“两个和解”思想的理论特质足以表明这一思想是科学的、人民的、实践的理论。科学的理论具有强大力量,是指导社会实践的强大思想武器。马克思有一句名言:“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8]由此,我们要坚定理论自信,“两个和解”思想为我们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提供了强大的思想理论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