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世界中的热血传奇
——论发飙的蜗牛的网游小说
2018-03-08缪小静
文/缪小静
网游小说是一种将网络游戏作为世界背景或是主要素材来展开创作的网络类型文学,是网络游戏和网络文学这两种艺术形式联姻诞下的产物。发飙的蜗牛是网游小说界公认的顶级作者,他在网游小说的世界设定、形象塑造、情节创作以及对“义气”的表达上独具匠心,因而他笔下的游戏传奇虽非真实的游戏经历,却能引起读者特别是玩家读者的共鸣,激起对游戏的向往或回忆。
一、打造网游世界的虚拟现实
以网络游戏作为世界背景是网游小说的独特设定,但作为故事背景的网络游戏已然不是一个单纯的娱乐项目,而成为存在于物质世界和思维世界之外的虚拟世界,玩家可以突破计算机的界面,进入到一个虚拟现实空间。在网游小说中,这样的设定不仅营造了游戏带给人的现实感,而且通过这种现实感进一步消弭虚拟游戏和现实生活之间的隔阂,让虚拟游戏成为与现实世界平行的第二世界。为了达成这一创作目的,网游小说的作者们在小说的世界设定上费尽心思,并且逐渐总结出了一种创作套路,即从游戏拟真度、游戏对社会意识的映射、游戏对现实的影响力这三个方面构建游戏世界的基本框架。而蜗牛作为网游小说界的大神级作家,同样沿袭这样的模式化设定,但相比之下,蜗牛的设计更为细致,并且常有别出心裁的独特设定。
拟真度是塑造虚拟现实的首要条件。为了突破传统游戏的手动键盘操作和屏幕视角的局限性,以便达到更高水平的自由度和拟真度,大多数作者将小说的现实背景置于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未来社会。在这个未来世界里,游戏角色的外貌大多是通过扫描玩家的外貌来进行个性化塑造,并非游戏商根据职业类别设计的单一面孔,从而让游戏角色具有了极高的辨识度。另外,游戏玩家通过游戏头盔或游戏舱进入到游戏世界中,用意识来操纵游戏角色,如同灵魂穿越一般以获得身临其境的游戏效果。如此,游戏中的“他”有了现实生活中的“他”的样貌和思想,这样近似还原的拟真效果让游戏角色在某些瞬间成为一个现实的存在。在蜗牛的小说里,游戏里的职业技能是需要玩家亲自去学习和感悟的,就像武侠小说里的人物那样有一个漫长且艰辛的练习和顿悟过程,因而玩家在现实世界拥有的天赋和技能也就成为游戏角色的天赋和技能,现实生活中的人在游戏中被还原到极致。在《网游之练级专家》里,人们甚至全部都“生活”在游戏里,仅靠营养舱供养身体,以驱逐现实世界的方式增强游戏带给人的现实感。蜗牛小说中这种与现实相差无几的拟真设定模糊了游戏和现实之间的界线,让游戏无限接近现实。
高水平的拟真度所营造出来的身临其境之感仅仅停留在感官层面,而网游小说里的游戏世界所彰显的“丛林法则”则让玩家从意识层面认可它的现实性。对现实网络游戏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平衡和公平,要尽可能地突破现实中人们身份、年龄、地位的差异,给每一个玩家提供相对平等的环境,让每一个人能在这个虚拟世界里获得“重生”。而网游小说作家为了给主角开“金手指”和增加“爽点”,在游戏体制上进行了反平衡的设计,最常见的便是主角一注册便获得了一个极强的隐藏属性,在起跑线上便优人一等。在蜗牛的网游小说里,虽然没有如此夸张的小白设定,但游戏规则依旧偏向于主角。因此,当游戏的公平精神被弱化时,现实社会的“丛林法则”便凸显出来。而杀人劫掠等犯罪行为在网游中不再受到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仅仅是带来“红名”的惩罚,杀戮和战争便成为游戏常态,“弱肉强食”也就成为游戏世界的潜规则。网游小说以此来展示网络游戏的规则本身就是现实社会,在这样的宣言下,网络游戏和现实生活形成了一种暧昧的重叠。
网游小说不仅通过增强玩家生理和心理上的现实感来打造游戏世界的虚拟现实,而且还通过营造游戏对现实生活的颠覆性的影响力来为游戏世界博得一个与现实世界平等的甚至高于现实世界的地位,从而让虚拟现实具有了存在价值。在本质上,网络游戏是一种商业产品,它的背后是谋求经济利益的游戏公司,而不是另一个上帝,因而它的影响力也是有限的。但是在网游小说中,主角往往能通过网络游戏对现实生活施加影响,小则功成名就、一夜暴富,大则统一全球、成就霸业。创造者正是通过对这种影响力的夸张描写来烘托网络游戏的崇高地位,以便进一步隐藏网络游戏的虚拟性质。蜗牛在《重生之贼行天下》的创作中,就打造了一个“完成了与现实货币的对接,彻底融入了人类的生活”的游戏,让主角聂言凭借重生的优势在游戏里聚集大量财富,形成商业帝国,最终成功致使前世的仇敌破产。更加独特的是,小说设定虚拟头盔、生物仓的生物电流可以反作用于玩家,增强玩家的实力。聂言在游戏里晋升为“影舞”后,连带着他的现实搏击实力也在不停地暴涨。游戏和现实这两个不同的世界紧密地黏连在一起,不断地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对小说中的人物而言,游戏世界俨然成为他们的第二世界,它是虚拟的,也是现实的。
二、塑造“盗贼”形象的立体感
在蜗牛的五本网游小说里,世界设定大多殊途同归,但是这五本小说在形象创设上却分别塑造了五个独具魅力的主角,其中,盗贼最为出彩,成为无数读者心目中的经典形象。实际上,这里的盗贼指的是小说里主角的游戏职业,而非主角本人,但是在网游小说中,游戏职业的设定恰恰是成功塑造人物的前提条件。“网络小说中的人物通常具有一种职业身份,他们用自己的职业技能解决问题,实现自己的人生愿望,而这些人物的创造,也重视其人性与职业属性的展示,或者用职业属性来强化人物的某种特质,呈现作品的类型特征”。[1]在网游小说中,小说主角在游戏世界里要自主选择一个职业身份,职业决定了这个游戏角色的属性优势、劣势,能够学习的技能,以及他将以何种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这些便成为创设人物形象魅力的源头,甚至还可以从中窥探出主角的某些深层次的精神价值。蜗牛塑造的盗贼之所以能够深入人心,就在于他对“盗贼”这个游戏职业的充分了解和合理创设,并用游戏形象对现实人性进行了另类演绎。
蜗牛笔下以盗贼为游戏职业的主角一共有两个,即《贼胆》的萧御和《贼行》的聂言,虽然同为盗贼,但是两人的性格就像一个硬币的正反面,截然不同。萧御在游戏中是难得一见的独行侠,他几乎不和其他玩家打交道,拒绝了大部分的组团邀请,独自挑战任务或参加黑赛,正是这种淡漠让他的形象有了一种无法被言尽的神秘感。然而蜗牛又不时地将笔触转向萧御对妹妹、女友等亲密之人的温柔体贴,为他增添了一些侠骨柔情的暖色。《贼行》中的聂言却是一个“狂贼”,行事高调,狂放不羁。熔火森林战役时,聂言指挥公会精英,以十人之力灭杀对方五百余人,并且把杀人数实时张贴到游戏官网上挑衅对手。之后他又在七八百人的注视下,孤身一人闯入敌对阵营,抹杀敌方头领,“狂贼涅炎”一举成名。与此同时,聂言作为一会之长,擅长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上能和其他公会会长共处,下能让公会众人信服,是一个天生的王者。但无论是特立独行的孤胆英雄,还是大权在握的游戏霸主,蜗牛将这两个拥有完全不同灵魂的盗贼都塑造得各有千秋,而小说里出现的几个重要盗贼配角也同样令人过目不忘,可见他对盗贼形象的拿捏已经达到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萧御和聂言这两个不同的盗贼形象之所以能够具有立体感,很大程度上源于蜗牛在小说中始终保持角色性格的一致性。在网游中,盗贼角色其实更类似于刺客或者杀手的形象,他们虽然也具备偷窃、开锁等盗贼技能,但这些技能仅仅起辅助作用。相比之下,他们更习惯于潜行和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杀人于无形。蜗牛在塑造盗贼这种幽暗的职业气质时,巧妙地将主角的现实身份背景安排在阴影之下,让这种性格气质有了能够“立起来”的根基。《贼胆》的主角萧御从小父母双亡,只身一人在贫民窟里抚养妹妹,因而早早地尝尽了人情冷暖,糟糕的身世和特殊的经历也就造就了他淡漠、内敛的性格。形势所迫,他只能靠偷窃恶霸、流氓等恶人来维持生计,从而练就了他神乎其神的盗窃技术。萧御在游戏里同样选择了盗贼职业,并且凭借自己的力量成为盗贼里的传奇人物,恰恰与现实形成了呼应的关系。萧御的身世经历成为游戏角色的身世经历,从而使这个虚拟的盗贼具有历史纵深感。与此同时,由于现实萧御和游戏萧御的性格气质具有高度连贯性,因而在小说通篇以叙述游戏角色为主的情况下,读者依旧能够触摸到现实萧御的形象。《贼行》里,聂言在现实中虽然不是盗贼,但是在前世被仇敌所逼,陷入囹圄,最终只能以生命为代价暗杀了仇敌,“暗杀”其实就为聂言的形象铺了一层底色。在重生后的游戏里,“暗杀”这个行动便反复出现,成为聂言彰显实力的标志性行为,同样塑造了一种前后对应的一致感。
蜗牛还在小说中打破了人们对盗贼的刻板印象,将人物形象“立起来”的同时又将他们提升到了善的高度。相比战士、法师、牧师等游戏职业,盗贼是暗中作战的角色,他们很少正面应敌,更多的是依靠隐形、潜行等优势进行偷袭和刺杀,因而盗贼的形象通常隐藏在黑暗中,若隐若现,让人看得不真切,总给人一种鬼祟小人的印象。但蜗牛恰恰利用盗贼这种不真切的印象把人性中对善的追寻给表现出来了。萧御在游戏中选择了“邪恶联盟”的亡灵贼,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好人。实际上,萧御虽然拥有高超的偷窃技术,但是从来不滥偷,只对恶人下手。所谓盗亦有道,正如萧御一般,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即便可能会面临食不果腹的困境,他也坚决不偷窃普通人。相比萧御,带着前世血海深仇重生的聂言在行事上必然狠辣。但聂言实际上是蜗牛笔下的“三好学生”,他在游戏过程中一共获得了公正、勇气、仁慈、诚实、牺牲、坚毅、谦逊和灵性八个人物状态,每一个状态都是游戏在他表现出某种品格时对他的奖励。蜗牛在两部小说里花费很多笔墨,埋下长长的伏笔用以表现主角性格中的闪光点,而这些闪光点是在不明朗的生活处境和人生经历的压迫下长亮不灭的,他展现了复杂人性中对善的不懈追求。蜗牛笔下的盗贼虽然身处幽暗,实则心向光明。
三、创设清晰细腻的模式化情节
蜗牛的网游小说之所以能够笼络大批粉丝读者,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小说情节对他们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恰恰是源于能够满足快感需求的模式化情节。对于大多数网络读者而言,在很多时候世界的设定是否宏大、人物的创设是否生动并不会引起他们太多的关注,往往足够“爽”的情节便能成为他们追捧这部小说的动力,而情节的模式化创作恰恰最能让作者满足读者的欲望诉求。对比蜗牛的所有网游小说,许多情节都沿袭一个套路,例如落魄的开端、偶获极品装备、越级挑战、传奇任务、在游戏中敛财致富等等,这些情节无疑都能在不同方面刺激读者的快感。而聚焦到其中具体的一部网游小说上,我们会发现这些满载“爽点”的情节会在同一本小说里被反复套用。例如《贼行》,聂言成长为游戏霸主的过程就是反复完成任务以及毁灭敌对公会的过程,而在这一过程中,类似只身一人刺杀敌方首领、率领少数人搅乱敌方阵营等情节又会在不同的任务和事件中反复出现。
模式化的情节虽然让蜗牛在创作中能够满足大部分读者的快感需求,但是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他在网游小说界称神,蜗牛的厉害之处在于他能够在模式化的囹圄里将情节打造得引人入胜。其中,清晰的逻辑是蜗牛创作小说情节时的显著特点。蜗牛在小说里将各个情节安排得环环相扣,有条有理,不会为了制造“爽点”而牵强附会,也很少出现“挖坑不填”的情况。由于小说各部分都联系得非常紧密,因而能够时刻牵动读者的心理,即便是套路也显得合情合理。《贼行》中的聂言是带着血仇转世的重生者,小说一开始就已经确立了复仇这一最终目标,这一情节主线的早早建立也使得这部上百万字的小说不会偏离原来的轨道,所有的任务、战役、公会事务、现实生活等情节都在这一条线索上发散开来又回归到这条线,从而循序渐进地发展故事情节。与此同时,在游戏任务这一条支线上,通常一个任务会被分成好几个部分完成,甚至会跨越几百个章节,但是蜗牛总会提前埋下伏笔,当需要某一件装备时,就会自然而然地引出这个任务。《贼行》中,聂言在185章就依旧接受了“十骑士”任务并完成了其中的一部分,由于难度问题直到562章才再次执行任务,而真正完成这个任务却是在小说结尾需要任务NPC帮忙的时候。将任务以长线的形式贯穿整部小说,不同任务之间又相互交错,但蜗牛依旧可以将每个任务叙述完整,并且井然有序,可见他在情节的架构上颇具匠心。
清晰的逻辑让蜗牛创设的情节浑然天成,除此之外,细腻的描写也让模式化的情节独具风味。在蜗牛的小说里,很少会出现浅白无味的口语化描写,更多的是通过细节的刻画来让情节生动起来。例如《贼行》中聂言在众目睽睽之下成功刺杀敌方首领黑卓这一情节,蜗牛通过描写聂言的三次“笑”不动声色地将他的内心活动表现得一览无遗。第一次,聂言站在高坡上,面对众人的注视挑衅黑卓,嘴角露出一丝笑,这一“笑”是对捕杀“猎物”的绝对自信。第二次,在成功杀死黑卓逃离前对另一个目睹一切的敌人淡淡一笑,虽然是淡淡的却有着警示和不屑的意味。第三次,聂言在安全逃离后,伸了一个懒腰,露出一丝纯净的笑容,这是达成目的后如释重负的微笑。相比许多网游小说将主角的内心吐槽原封不动地搬到小说上,蜗牛的细节描写虽然含蓄隐晦,但是却能将一个高手的气场展现得淋漓尽致,着实能够让人眼前一亮。细腻的描写还让蜗牛的情节具有一种感染力,让读者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小说营造的氛围中。蜗牛在《贼胆》写到萧御与一个任务NPC——幽灵男孩相遇时,先聚焦于环境的描写,营造了一种悲凉凄惨的气氛作为小男孩出场的背景。而在小男孩讲诉悲惨身世时,聂言不是作为一个玩家看客而无动于衷,瘦削无助的小男孩让他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聂言的心绪在与小男孩的接触中被牵动着。蜗牛对环境、神情、心理活动、对话的精心刻画使这个情节极富有画面感,将读者笼罩在与小说同样的氛围中,和故事人物一同呼吸。正是这样的小细节让这些模式化的情节有了别样的生命力,也让蜗牛在众多网络写手中脱颖而出。
蜗牛创设的情节在本质上依旧是一种模式化的创作,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在创作过程中并没有完全依赖这些模式,而是从不同的方面去弥补模式带来的空洞感。另一方面,也因为这种模式化的创作在网络小说界极其容易被仿写和抄袭,致使蜗牛的网游小说在随着时间的消逝后反而被视作简单的套路化创作。因此对蜗牛的小说除了要以当下的眼光去评价,还要将之放到当时的创作时间去审视其价值和地位。
四、形成理想化的“义气”表达
相较其他类型的网络小说,网游小说的读者群体比较特殊,他们往往既是读者又是游戏玩家,因而除了最基本的快感需求,他们还期待网游小说能够激起他们作为玩家的共鸣。为此,蜗牛在网游小说里不断渲染公会、团队之间的兄弟义气,借以点燃这些玩家读者们玩游戏时的热血回忆。兄弟义气是蜗牛小说的情感内核,而这股兄弟义气在具体的表现方式上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传统的“义气”观。
“义气”的概念源头可以追溯到“义”,但是其意义已经与“义”相差甚远。在历史上,有关“义”的含义莫衷一是,各家学派都对之作出了自己的诠释,因而难以对“义”作一个明确的界定,但可以确定的是,“义”是一种道德准则和伦理概念。而“义气”则是指“由于私人关系而甘于承担风险或牺牲自己利益的气概”[2],可见“义气”保留了一些“义”的道德内涵,但是已经转变为具体的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行为准则。另一方面,“义气”还融合了“利”和“报”这两种因素,即“义气”的具体表现形式是双方之间互利互报的过程,一方在“利”人的同时也期待得到另一方的回报。正如王学泰先生所说的,“闯荡江湖的人们讲究‘义气',不是单纯的奉献,而是一种投资。虽然它并不希望具体的受施者的回报,却希望得到江湖——游民群体的认同,得到他们的赞许,为他开辟更为广阔的生活空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对头多一道山',就是这种意思的明确表达。”[3]当然,不是所有的义气都必然建立在实际利益的基础上,同样存在很多全然出于善意的行为,但这并非主流。
在蜗牛创造的游戏世界里,“义气”是通行的准则,而这种“义气”同样也隐含了互利互报的过程。在《贼行》里,聂言前世虽然落魄怯懦,但是身边一直有一群维护他的兄弟,因而重生后他对这帮兄弟同样肝胆相照,这是兄弟义气的体现,同时也是对前世兄弟的义气行为的变相报恩。聂言在碰到陌生的游戏高手时,一旦确定这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他便会有意地去结交和招揽,并且不顾安全、不计利益地去帮助他们,这种行为其实暗含了想要得到回报的潜台词。例如,“黑卓”是聂言好友“璀璨刀光”的仇家,聂言在榕火森林之役时本没必要刺杀他,但是为了让“璀璨刀光这个全服前三的盾甲战士从此归心”,他冒险在几百人中杀死了“黑卓”。聂言凭借这样舍命相搏的义气行为得到了那些玩家的感激和认可,他们理所当然地加入到牛人部落,反过来帮助聂言征战天下,这彰显的正是一种互利互报的义气行为。《贼行》里,曹旭在溃败时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高手对牛人部落趋之若鹜?明明他可以提供更高的福利。因为聂言招揽的高手皆是义气之人,而曹旭的这些“利”并不在“义气”范畴内,也就无法获得真心实意的回报。
在蜗牛小说中,兄弟之间义气的行为深受传统的“义气”行为的影响,但是又有些许的不同,因为传统“义气”中的“报”和“利”难以用来解释“牛人部落”里成千上万玩家的义气行为,他们互不相识,也没有太多利益纠葛,但是他们却会为了彼此,为了“牛人部落”而拼搏。相比具体的物质回报或是为了更大的发展前景,这种“义气”更多地来源于玩家们的内心诉求,更倾向于关照内心,从而获得一种精神上的满足和愉悦。“牛人部落”在与“天使霸业”决战时,聂言为部落玩家们吟诵了游戏序章上的一首诗,点燃了他们的热血。
“在沉沉的暮霭中,借着篝火的闪耀,让神见证,曙光与星月交替,光明寂灭,黑暗消散,世界因我们的到来而改变,我们从此聚在一起,共同进退,同生共死,直至大地无处不留吾辈之踪影,荣耀即吾命。”
这里的“荣耀”不仅是一种荣誉,对于游戏玩家而言,也是一种信仰,是现实生活中缺失的精神追求。而实现这一荣耀的便是“聚在一起,共同进退,同生共死”,从而构成了玩家之间特殊的“义气”。
有关“义气”的叙事不仅是蜗牛网游小说的一大亮点,也是蜗牛用以平衡欲望叙事的方式。聂言最终成功复仇并且成为游戏霸主,在本质上依旧是依靠暴力和团体势力实现的,因而在叙事中隐含着对力量和权力的崇拜。而且,游戏中的杀戮、战争等设定虽然是虚拟的,但是这种竞争模式同样隐现了现实生活中的“丛林法则”。然而,在这个奉行“丛林法则”和“狼群理论”的世界里,蜗牛却极力开辟出了一块相对干净的“桃花源”——牛人部落。在部落里,每一位玩家平等相处,每一个玩家都受到重视,强调“义气”相待。虽然这个“桃花源”也离不开权力和力量的维护,也依旧会被误认为是“丛林法则”的另类演绎,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义气”引起了所有玩家和读者的情感共鸣,并且让他们心向往之。蜗牛在小说末尾又回到了现实世界,写牛人部落玩家们聚会,“他们聚集在一起之后,却没有丝毫在意对方的身份,高谈阔论,混在一起,一个个犹如亲兄弟一般。他们彼此之间不称呼对方的姓名,而是叫彼此的网名”,可见,在“义气”背后是蜗牛对理想社会中人与人相处模式的思考和想象。
蜗牛创作的网游小说以其虚实相生的游戏世界设定、逼真的“盗贼”形象、清晰细腻的情节和荡气回肠的“义气”表达成为网游小说界的经典之作。虽然蜗牛在2013年便不再创作网游小说,开始向玄幻转型,但他所塑造的热血游戏传奇却一直在网游小说界延续。
注释:
[1]王祥:《网络文学创作原理》,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第185页。
[2]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现代汉语词典》,商务印书馆第六版,第1540页。
[3]王学泰:《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学苑出版社第1999版,第27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