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别处看看
2018-03-07许城
许城
到了东城区,尤瑜才感受到月光的好处,满地的银白也就是满眼的纯净,关键是能将目标清楚地锁定在自己的视力范围之内。早先儿,东城区只有一家国营奶牛养殖场和一家精神病医院,又临着东山。东城区显得神秘也尊贵了起来缘于几片新建的别墅区,超市、酒店倒也有几家,只是回别墅区前要路过精神病医院,养殖场也不断地扩建,哞哞声和歇斯底里的嚎叫声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就不那么入耳了。好在尊贵的人要开尊贵的车,驾车人充耳都是赏心的音乐或被封闭了的静,追随着一条条回家的路走进别墅区的人也变得神秘了,却与尤瑜追踪的目标不一样,神秘得有些另类,也算是圈子里的奇葩!
所谓的目标是一个脑后扎着小辫辫的男人,身上的衣服不像那些拾荒人总是那么随便又污浊,质地也很不错,自然要近距离观察才行。尤瑜从裕华路追到东风街,到了裤衩巷辫辫男才遏制住了胯下的电动三轮车。
裤衩巷实际上是三条街的总称,紧邻着火车站,街道拓宽了,依旧用早时候的名字,两条斜着撇开的小街伸展下去像两条腿,交汇的地方类似“V”的底部或干脆就是裤衩的裆,那条从交叉处向北延伸着的街就是腰身了。紧贴着一条裤腿的地方有一家很不错的酒店,酒店门前泊着豪车,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灯火丰裕,却闪动着令尤瑜胆战心惊的迷离!
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突然从酒店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粉红色普拉达包包追着一个窈窕淑女跑,可能是打算送给淑女的礼物。淑女突然收住脚,回过头来从男人手中抢过普拉达,又从拎在手中的香奈儿包包里掏出一把可能早准备好的水果刀,三下两下将普拉达折腾得面目全非,随手弃之。跑到街边拦住一辆出租车,淑女钻进去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淑女用水果刀狠着劲地折腾普拉达时,尤瑜的嘴便一咧一咧地动,也忽视了辫辫男,辫辫男却在追着淑女跑的男人钻进泊在酒店门前的劳斯莱斯离开后,蹦下电动三轮车,抢劫一样从地上捡起那个支离破碎的普拉达包包扔到三轮车上。尤瑜原本要跑过去问个明白,辫辫男却又贼一样蹦回三轮车也是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亏尤瑜还算及时地用目光薅住了贼的尾巴。也是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差不多天天在商厦里做导购的尤瑜才看清楚,辫辫男身上的阿迪达斯和脚上的盖世威都很不错。骑着一辆电动自行车一路追踪,尤瑜必须借机腾出手来从兜里掏出iPhone印证自己的追踪有没有误差才行。
事实上,尤瑜的判断没有丝毫的偏差,iPhone里存着小三儿传给她的视频,视频截图上的男人脑后也扎着小辫辫,其装扮、身材,关键是气质……小三儿说起气质来呵呵地笑着不由自主地蹦了狐步,说起来那个男人也的确很有气质!小三儿在小区里见到辫辫男便有些惊讶,骑着一辆装着垃圾的电动三轮车像一个拾荒人,可他的怪异又很难对其角色进行准确的定位,却送给了他一个很贴切的名字——辫辫男。小三儿那天见辫辫男在楼前的垃圾道口用长柄铁钩扒拉来扒拉去的,便躲避在暗处用iPhone偷拍了辫辫男在垃圾中寻宝的全过程,截留下的影像就成了尤瑜追踪辫辫男的唯一依据。
志强和小三儿同一年考上了西郊那所大学的美术系,父亲也希望小三儿能读完大学,小三却只读了一个学期就不去了,与在一家私企做高管的父亲谈了三个月的判,最终拿着十万块钱在街上与女友合资开了一家小酒吧,大雅参与来着,却管不了人家父子间的事情。尤瑜与大雅从老家出来时都怀着各自的儿子,进城的理由是照顾天天打拼的丈夫。那时候,大顺为几家公司拉活儿,老家离城几十公里,心疼起汽车里像对待尤瑜一样用心,便在南郊租了房子,总要有个女人在身边才好。儿子们渐渐长大成人了,母亲们才开始考虑在城里安家。住在出租房里时,尤瑜要照看不谙世事的志强,还要跑出去挣点小钱儿,像很多打工族一样度过了十几个春秋,跟大雅一样咬着牙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加上丈夫们挣的钱才在那片小区里买下了一套房子。如今,志强读了大学,尤瑜也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商厦里上了班,大顺开着大货车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寂寞了也希望儿子回到家中,母子俩吃吃饭、说说话倒也是很不错的享受!也正是尤瑜天天巴望着享受母子间的欢愉才惹出一场不大不小的祸事,说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小小U盘,直到小三儿将那段视频传到她的iPhone里似乎才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尤瑜不紧不慢地追着辫辫男跑,思维不太集中,電动自行车便不再走直线了,不知不觉地挡住了一辆悍马的路。驾驶悍马的人很有耐性,必须拐向一片别墅区时才摁响了喇叭。尤瑜被警醒了惶惶地闪到了一边,待那辆悍马离开后,辫辫男消失了,气馁吗?尤瑜停住了电动自行车,一只脚踩在路上仰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时间还不算太晚,东城区终究是早先儿的郊区,不远处的村庄里闪动着点点灯火再皎洁的月光也只是凸显一种存在罢了。东山有月光陪衬着倒有些情调,究竟不是早些年尤瑜与大顺在没山的老家恋爱时的情景。一条弯曲的小路为尤瑜指明了方向,尤瑜重新启动电动自行车走下公路,判断辫辫男往东山去了不只是电动三轮车留在路上的痕迹,看到闪耀在东山上的那点灯光才有了继续追踪的信心!
尤瑜读初中那年村里分了土地,爹手巧脑袋也灵,在责任田里种西瓜、栽果树,挂了果都需要人看护。那时候,哥哥们都成家立业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爹的身体不好,遇到哮喘病发作尤瑜必须替代他做一些事情,又多是夜间看守果园或瓜地,到处黑乎乎的,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尤瑜与儿子在一起总是喜欢说往事,儿子不厌其烦地问:“有那么坚强?”尤瑜很有耐心,坚强不是与生俱来的,只要怀揣着一点希望就不会软弱……也不过是母子间的闲聊罢了。现在,尤瑜必须追踪一个陌生也怪异的男人跑,那个小小U盘是儿子的希望,也是她的希望,就像当年怀着志强坐着大顺的解放牌汽车进城一样,有希望就好!
路面上有一层土只不过是一点敷衍,尤瑜骑着电动自行车向着那点灯光走去,必须承受疙疙瘩瘩的石头带给她的煎熬,行了大致二十几米的样子,干脆蹦下车步行。路越来越崎岖,到了一个山坳旁凭借着那点灯火,尤瑜才看见那辆停在山洞前的电动三轮车,辫辫男手持着一瓶酒站在画架旁,好像不是很在意一盏不明亮的灯,月光才是此时此刻最珍惜也最享受的……尤瑜将电动自行车支起来没有贸然走过去,隐隐听到从山洞里传来的发电机声更觉得蹊跷,拾荒人如此怪异,也许真的与那个U盘有瓜葛吧?endprint
志强回到家,就是坐在蹲便上手中也不离开iPhone,要不就坐在电脑前雷打不动。尤瑜想起什么事情便毫无顾忌地追到卧室或卫生间,又常遭到儿子的责难,那时候,尤瑜才发现,儿子真的有了自己的世界。与那个U盘有关的故事就发生在一个星期天,又遇到尤瑜倒休,见儿子扎在卧室里不出来便去楼下找大雅聊天。第二天上午,尤瑜正在商厦里帮助一个老太太挑选衬衫,志强突然打进了她的手机,说U盘里存着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本来存在了电脑E盘里,可遭遇病毒袭击重装系统时一不小心将E盘格式化了,幸好存在了U盘里,却又很不幸地不翼而飞,更不幸的是,原作被他也是不一小心地将一杯水洒在了上边,一气之下将画作毁了,回头想想的确有很多难得……尤瑜焦急地说:“存进U盘前,手机里肯定留下了影像吧?”志强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是……我不是刚换了iPhone6吗?系统必须更新,从5S里拷贝时可能又是我一次疏忽才酿成了大祸!”尤瑜说不清那个U盘里的东西究竟有多么重要,也不知道U盘怎么会不翼而飞,回到家站在志强的卧室里,反复地回忆也不得要领,还是大雅建议尤瑜去别处看看……啊……对呀……也许去别处看看才会有好结果。
志强的生活从来就没有规律,每次离开家后,尤瑜必须先从床开始,臭袜子、脏内裤和洗净了只穿过一次的衬衫,再是蜷缩成狗窝似的被褥,最要命的是电脑桌下的纸篓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纸团,纸团里常常隐藏着学生证、饭卡或银行卡,害得尤瑜不得不追着志强跑。尤瑜又见不得家中一丝一毫的凌乱,志强前脚走了她便急着收拾卧室……问题就出在纸篓上,每次走进那么乱的卧室尤瑜都咬着牙拎着纸篓,将垃圾倒进垃圾袋里气哼哼地扔进垃圾道,回头关闭房门时还免不了骂一句邋遢鬼……呵呵呵——大雅分析得有理有据,学得也惟妙惟肖是与尤瑜有同样的经历也有同样的感受。
尤瑜接听志强的手机时,大雅就在她跟前,俩人同一年出生在同一个小小的村庄,同一年恋爱、结婚、生子,同一年跟着丈夫跑到了城里,又同一年去商厦当导购,像姐妹又像亲密无间的朋友,按小三儿的话的说,干脆就是lesbian……大雅不懂,尤瑜上学时英语最好,还记得一些单词,同性恋就同性恋吧,有了几岁年纪的女人都免不了孤独。那天,大雅对尤瑜提出了严肃的批评,尤瑜做事从来都一丝不苟,死活不承认丢失U盘是自己马虎大意所致,大雅用俗理反驳,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最终被小三儿偷拍的那段视频击败了,可要找到一个微不足道的U盘或怪异的拾荒人有那么容易吗?其实呢也不难,城市的角角落落到处都有拾荒人,可梳着小辫辫的拾荒人就有一个……志强最近一次打进尤瑜的手机,说那个U盘再没下落就干脆休学,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回来……呵呵呵——这就是故事啦!
尤瑜鼓足了勇气还是走到山洞前,辫辫男被脚步声惊扰了回过头来,打量着尤瑜却不言不语。山洞里的垃圾规整得很秩序,威士忌、朗姆、干红葡萄、特基拉、苹果杰克威士忌码在一起都是空瓶子,七匹狼、班尼路、美特斯·邦威、佐丹奴、达芙妮一样的质地,却不是相同的款式,有的是陈旧的,有的还是八成新,与码在一起的显示器、手机、电冰箱、电磁炉相比也是色彩斑斓……辫辫男干咳了一声,扬起手中的人头马放在唇边,咕咚咚地灌了一大口,从画架上拿起铅笔心无旁骛地素描一个飘在云里的小女人,小女人穿着白纱裙、伸展着胳膊像拥抱又像是捕捉,笑得很开心,只是辫辫男一脸的忧郁令尤瑜难解。辫辫男又在小女人那只小手上添了几笔似乎才想起尤瑜的存在,又干咳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着瘦而不欠、目光清澈的尤瑜依旧不语。尤瑜也咳了一声,见电动三轮车前挂着“收購旧货”的纸牌子恍然了又疑惑,辫辫男不是一个纯粹的拾荒人,可他将收购来的东西码在山洞里究竟欲意何为呢?
尤瑜犹豫了再三还是道出了自己的初衷,且一再声明只是问问。辫辫男轻轻地笑着说:“我没捡到什么U盘,去别处看看吧。”
早春二月的天气,尤其是夜间寒气依旧很重,风一起连月亮都不住地抖动。尤瑜仰起头来看着似乎有些畏惧的月亮慢慢偏西了,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也只能去别处看看了。”
志强差不多天天打进尤瑜的手机,那尤瑜必须继续四处游走,除了废品收购站,就是处在城区外的垃圾场,却注定了无果而终,很多人知道她的初衷也说:“去别处看看吧!”说话的人都是一本正经,看不出有什么敷衍。小三儿见了尤瑜喊着大姨问起U盘的下落,也是一本正经地劝她去别处看看,往往是话还没说完便迈着狐步去街上开店了。尤瑜瞅着小三儿极不正经的背影便心生疑窦,又不知道究竟该怀疑点什么才好。
志强追问完U盘总是急着挂机,好像比总统还日理万机。尤瑜忙着哎哎地阻止了儿子,问他吃饭、睡觉,再是衣服呀袜子啊什么什么的需不需要添置,她又不喜欢网购,颇有抵触情绪的志强总是说随便,就像每次回到家尤瑜问他午饭或晚餐吃什么时一样,“随便”是两个最不好对付的字眼,却必须对付!
志强有几天不回家,拨打他的手机又常有人提示关机或正在通话中,尤瑜便在家中坐不住了,必须倒三次公交跑到西郊。见儿子全须全尾儿的,尤瑜从宿舍里将他拽出来直奔商厦,身上的衣服、脚上的袜子,似乎哪样都破烂不堪了,也是缘于尤瑜对儿子过分关注。
志强跟在尤瑜身后手中依旧不弃iPhone,尤瑜回头见志强站在商厦门前低着头继续摆弄手机,不得不拽着他走进了商厦。待母子俩站在自动扶梯上,尤瑜才似乎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U盘中究竟存着什么?志强笑呵呵地说:“很重要!那是艺术品啊,是艺术品就需要灵感,灵感却只是一闪而过,人们才说获取灵感是捕捉……我一直在复制,却总是有无法消除的缺憾,很难!”尤瑜听得一头雾水,却知道那个U盘的确很重要!
尤瑜很早就不喜欢逛商场,年纪不大就知道家中的日子艰难,拿着妈给的钱去村中的代销店买酱油、醋,货钱两清后扭头便走头也不回,决不流连忘返。跟着丈夫进了城,尤瑜要养儿子、交房租,待儿子稍大一点进了幼儿园便忙着去打工,挣的钱总是数好了平整整地压在箱子底下,必须购置必需品了才去商场,却依旧是早时的作风。倒是大雅总是风风火火地拉着尤瑜去逛,丈夫二喜开始在那家私企上班时收入也不是很多,就是做了高管与大雅过的也不过是中等生活,却有自己的理论或口号,看看也是享受!尤瑜从不苟同,逛商场时常把琳琅满目和饥肠辘辘联系在一起。尤瑜去小区旁边的商厦里打工也是大雅撺掇的,大雅见尤瑜犹犹豫豫的样子就骂她死犟,像当年跟着大顺进城前三天三夜不合眼地瞎琢磨,那叫什么?优柔寡断!志强高考前一年,尤瑜便在家中做起了全职妈妈,跟着志强去大学里报了到,孤单单地坐在家中才觉得是纯粹的资源浪费,去商厦外的环境里打工,路途远近还不是问题,工种却不是任意选择的,究竟不再是青春年少!何况,志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跑回家要吃要喝,再是出车回来的大顺又总是像溃败的大将军……好在尤瑜慢慢地适应了琳琅满目的日子,就像慢慢地习惯了独自坐在家中追忆似水年华一样。endprint
尤瑜母子俩走进的是西郊最大的一家商厦,与志强就读的那所大学是近邻,据说,逛也是一群学兄学妹们的休闲主题。吃喝不用尤瑜操心,就是志强回到家,卧室里散乱着的也是各种小食品的包装和饮料瓶子。觉得不把自己的生活经验告诉尤瑜就不是孝子,志强便常出其不意地在她的水杯里泡点菊花、大枣或山楂片什么的,儿子的日子就很小资了。
尤瑜拉着志强直接来到二楼,必须面对的又是天天与她相伴的琳琅满目,森马、以纯、红领、法派、红豆、唐狮、才子……志强却依旧沉浸在网络世界里,尤瑜伸手夺过儿子的iPhone问他哪个牌子好,志强笑嘻嘻地从尤瑜手中夺回手机,说:“casually!”尤瑜扬起一只手轻轻地拍在志强的头上,突然发现儿子的目光暂时离开了手机屏,古琦、阿玛尼、佛罗伦、迪奥和卡尔文……尤瑜不想再听志强说随便了,拉着他走了过去,指着一大片衣服说:“要fiorentina还是Calvin?”嗓音不错,用英语说佛罗伦和卡尔文发音也很纯正!志强有些惊讶,却嘻嘻哈哈地又用英语说随便……呵呵——尤瑜咧开嘴笑得很舒服,满足儿子比满足自己好!
当年……也就是尤瑜与大顺订婚前必须来城里买衣服和鞋袜,大顺用新飞鸽自行车驮着尤瑜来到城里。这座商厦的前身就是三十年前的那家郊区供销社,一排平房的门楣上有一行用水泥凸起来的文字:“发展经济、保证供给”;中间还有一颗五角星,与那行大字一样都涂抹了鲜艳的红漆。供销社里很宽敞,柜台后边是货架,售货员也是天天与琳琅满目相伴,却将售货员们圈定在了有限的范围内,在尤瑜看来却广阔无垠!那时候,大顺的心思还在卡车上,驮着尤瑜进城一路上说的都是汽车,站在柜台前不再说汽车了脑袋又很容易走神,以致于那个长得很白也很胖的女售货员见尤瑜摸索着柜台上的布料耐不住地哎了一声,大顺忙着从兜里掏出妈用干净手绢包裹着的钱问尤瑜买不买,尤瑜笑吟吟地也说casually……大顺从上中学开始就疯狂地搜索各种汽车杂志,宁可逃学也要跑去找有一辆解放牌卡车的二舅,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常是说不齐全,car却记得很牢,与尤瑜婚后一年还是缠着卖驴肉火烧的爹东借西凑又贷款买了一辆解放牌卡车……那天,大顺迷迷瞪瞪地看着尤瑜那自生了两片胭脂红的脸颊呵呵地笑得很舒服。就是志强牙牙学语了,尤瑜还在喜欢大顺面前一遍遍地说casually,却必须上“不”字才行,买衣服可以随便,其他的就不能casually了,和大顺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随便过,只是志强的casually就不好对付啦!
尤瑜还没想出对付儿子的策略,扭过头来发现人不见了,总是在意念中将儿子当成不谙世事的孩童,忙着大呼小叫,引来了很多人驻足。待尤瑜发现拿着iPhone6为那些盖世威拍照的志强才松了一口气,忙着跑了过去。志强的情趣的确在一双双盖世威上,黑白灰红蓝也是色彩纷呈,标价从五百到两千不等,尤瑜用目光锁定志强在意的那双盖世威跑鞋,不是意外地发现很吓人的标价,2538.00差不多是她在商厦里当导购员一个月的薪水。志强好像又不是十分在意,抬起头来看着一个个从面前走过的靓女眯着眼笑,尤瑜低下头来瞅着儿子脚上那双旧了的耐克板鞋也活动了心思,那还是他过二十周岁生日时尤瑜用一笔奖金买的,三百多块钱档次不是很低吧?志强倒是欢欢喜喜地穿了耐克板鞋,可尤瑜每次见到小三儿穿着价格不菲的盖世威與志强站在一起总是觉得比人家矮一截,也在心中存了一点点希望,每天为那些俊男靓女导购时都会想到志强脚上的耐克。遗憾的是,尤瑜还是老早的习惯,将家中的现金依旧平整整地压在箱子底下,父子俩没对她的细致或谨慎提出过异议,倒是尤瑜有时候觉得一辈子将一分钱掰成两半的妈总是跟自己活在一起,或干脆被妈的魂儿附了体,究竟生活在繁华的城市,妈和爹活着的时候都喜欢说:“挣钱比吃屎难!”
一个留着长发、背着粉红色普拉达包包的女孩跑了过来,喊着handsome boy扑向志强的怀抱,志强拥着女孩喊着baby犹如一对久别重逢的小恋人。尤瑜说不清眼前的帅哥与宝贝之间的猫儿腻,却必须笑吟吟地看着一对小男女互相打趣才行。说起来好像也不复杂,女孩的身份可以从她的话语中做出判断,厌倦了穿越三重门的日子,像小三儿一样在大学里只待了一个学期就进了爸爸的公司,爸爸是老大,她就是老二……女孩脚上是一双粉白相间的亚瑟士缓冲跑鞋,与身上的香奈儿倒相得益彰。都是一样的年纪,又有同窗之谊,长久不见似乎有千言万语,可彼此的对话被一个跑过来的男孩打断了,男孩也穿着价格不菲的盖世威,好像有什么急事,冲志强hi了一声几乎抱起女孩跑了。尤瑜缓过神来才发现手中还拿着一只盖世威,尺码也合适志强的脚,导购员走过来问她满意不满意,她却问志强满不满意,志强一直用目光追随抱着女孩离开的男孩,听了尤瑜的话,依旧用目光锁定那个男孩的背影咧开嘴笑着又说:“随便。”尤瑜无奈地笑了笑,还是犹豫了片刻才对导购员说:“包上吧。”话没说完,尤瑜的iPhone响起了马林巴琴声。
大雅每次打进尤瑜的手机都是十万火急,哪怕约尤瑜去菜市场或出去遛弯儿。尤瑜从兜里掏出志强淘汰的5S想给大雅灭灭火,大雅却抢先说:“一群从老家镇中学出来的女生要在一个叫私处的地方开party,史大姑娘做东,原要亲自来请,只是诸事缠身,实在难以分身,又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我的号码还是她从我们家老头那儿得到的,让我替她招呼你一声,还特意说千万不要多想……人家毕竟是有身份是人,要是挑理儿就显得忒小气了不是!我俩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决不能辜负了史大姑娘的一片好心!”尤瑜不知道私处是什么地方,大雅不等尤瑜发问又说:“别总是被狗屁U盘纠缠得寝食不安,该去别处看看必须去看看!”
大雅说话办事儿从来都是神神叨叨的,似乎将尤瑜深深地埋在浓雾中才是最快乐的事。尤瑜被大雅拉进一家商厦挑选内衣时才按捺不住了,就是去参加什么狗屁party也用不着换内衣吧?是在T型台上走秀,还是去腌臜之地卖身呀?一连串的追问引发的只是大雅粗声大气地傻笑,将两套黛安芬的秘密装进手提袋,强迫着尤瑜与她拎着大包小包地去了洗浴城,洗浴完毕更衣,身材越发臃肿的大雅看到尤瑜那不胖不瘦的身材,尤其穿上深红色黛安芬的秘密不由得拍掌叫好,又有酸溜溜的无奈,搂住尤瑜的脖子,张开两片厚嘴唇嘬着她的脸蛋子说:“只许倾倒一个哟!”说罢哈哈大笑着穿好衣服,拉起尤瑜再走进美容院,尤瑜就变成了美艳的少妇,装在兜中的银行卡薄了,却有骑虎难下的无奈,好像也不全是大雅的错!endprint
那时候,春阳渐渐淡了一些,街上还十分喧嚣。
私处依旧是尤瑜一时还解不开的谜,史大姑娘原要开车接尤瑜和大雅,大雅除了跟二喜恋爱时喜欢熟悉的,按小三儿的话说,她这辈子最喜欢拥抱陌生,还说大雅说不出来的话,探秘究竟是一种乐趣!被大雅拉上出租车后,尤瑜还是有些不自在,尤其是被黛安芬禁锢着的胸和臀部。大雅大说大笑没事儿人一样指挥着的哥直奔南郊,待尤瑜看到一家闲置下来的小工厂愈加迷惑了。拉着尤瑜站在厂门前的大雅也有些不知所云,好在史大姑娘款款登场了才免除了很多麻烦。
史大姑娘还是那么个样儿,身材、举止什么的好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红楼梦》是尤瑜娘家唯一的一本藏书,还是她读小学五年级时从妈的针线包里拯救出来的,却残缺不全了,兴许是妈在哪里捡到的,当做收藏零碎儿的工具也未可知。尤瑜翻阅着常是在书中拔出一根针或找到一个鞋样,又是庚辰本,磕磕绊绊地读到中学毕业,进了城也没有舍得扔掉,闲下来还有兴趣翻翻……当年,史艳是班中最漂亮的女生,聚合了红楼女儿们所有的优点,那时候她的处境的确像常住姥姥家的史湘云。尤瑜某一天突然喊史艳史大姑娘,别人也跟着喊开了。其实呢史大姑娘与史湘云也没太多的相似,倒像薛宝钗做事情游刃有余,耍起小性儿来又跟林妹妹有一拼,说起来也不过是姓氏上的巧合罢了。史艳的母亲老大了才结婚,不是漂亮是忒漂亮,挑来拣去的险些变成剩女,嫁到这座城市的南郊时,丈夫还是生产队里年轻的车把式,城郊的日子总是比乡下要好一些,小伙子们也是很挑剔的,俩人有着同样的经历,年龄也相当才成就了姻缘,史艳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没有奶奶,母亲过得自然累,三岁时她就被母亲送回了娘家,与姥姥和姥爷生活很多年,直到父亲在南郊开了一家小工厂才回到妈妈身边。这么多年,尤瑜只知道到史大姑娘在城里读了高中又上了大学,毕业后与父亲一起管理工厂,至于她的婚姻就知道得很少了,好多信息都是大雅趸回去再卖给尤瑜,又往往缺少至少令尤瑜叹服的可信度。尤瑜倒是在市区遇到过史大姑娘几次,可人家总是坐着宾利欧陆出入星级酒店,身后跟着一群保镖般的男人……大雅每次说起史大姑娘都吸着冷气不住地哇塞,史大姑娘也的确不同凡响!
尤瑜还是有些疑惑,不说史大姑娘那一脸的忧郁,一身朴素的装扮让身穿巴宝莉和香奈儿的大雅都不自在了。跟着史大姑娘往小工厂里走着,大雅悄悄地伸手捅了捅尤瑜的腰,捂着嘴吃吃地笑,突然见史大姑娘回过头来忙着闭上了嘴巴。尤瑜反倒自在了一些,除了贴身的黛安芬还是两个人知道的秘密,没像大雅那样花血本买那么昂贵的大衣,一件淡粉色的雅旦戈乐上衣就很不错了,却也和大雅一样似有误入歧途的沮丧。
这家工厂是史大姑娘的父亲最初创业的地方,一座大院子里只有一栋二层小楼和几排车间,再是几间面积不小的房。父亲的公司搬到东郊后这里一直闲置着,很多小工厂业主们想租赁却都被他拒绝了。史大姑娘很理解父亲,也顺顺当当地将一间仓房占为己有,仓库前除了没漆的荒草,还有瓦砾和麻雀们丢下的粪便,再是掩藏在杂草里的昆虫,每到夜间发出令人爽心或恐怖的鸣叫。跑去帮史大姑娘收拾的工人们按她的意图将仓房里布置好后,问她是不是将仓房前的荒草和瓦砾清除干净,却被她拒绝了。从那时候开始,除几个小女人,史大姑娘拒绝包括父亲在内的所有人踏进那间仓房半步!
走完一条掩藏在杂草中的小路,史大姑娘带着尤瑜和大雅走进仓房。天黑了,仓房里也亮起了灯,看似没有秩序就是秩序,几个木箱并排着放在一起,上边盖着绿色帆布,围着同样用帆布盖着的木箱,却是用若干个木箱垒砌成的餐桌,餐桌上摆放着食物和酒水。尤瑜扭过头去看到墙上的黑白照片才似有所悟,每张照片都镶在镜框里,都是史大姑娘的作品,也说不上是作品,村南的芦苇地、村北的高粱地或玉米地,再是一只蹲在老槐树下的狗……却是史大姑娘读大学时,借着暑假看姥姥、姥爷时刻意留下的影像。一台老旧的索尼CDP-101光盘播放器里流出的是尤瑜很熟悉的音乐,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个离她们都不太遥远的年代……这就是所谓私处?!
没等大雅粗声大气地说话,从仓库外边呼啦啦地涌进十来个女人,祖籍地都是老家镇子附近的村庄,身材、面容,关键是如今所处的生活层面都发生了变化,却能在一阵阵惊呼声中辨别出早先儿的姿容。史大姑娘的话不是很多,却是有预谋的,尤瑜也看得出,之前,这里的确是一个很少有人介入的地方。史大姑娘又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拉住尤瑜的手说她很多时候都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坐坐,听起来就有些矫情了。史大姑娘听说尤瑜的儿子都读了大学,那张瓜子脸上现出的却是不难理解的表情,尤瑜也听信了大雅免费送给她的传言,过烦了孤雁单飞的日子来这里怀怀旧也就不难理解了。
一群女人大多来自基层,“基层”这个词还是大雅即兴道出的,引来了很多人的共鸣,倒是有几个女人与史大姑娘一样走在了时代的前列。慧娴的丈夫是搞房地产的,她在市区的繁华地段经营着一家酒店,听完大雅的话将她搂在怀中说:“那我一定把你从基层调出来,去我的酒店里当酒保吧。”大雅哈哈大笑着说:“酒保就是店小二,我可不想二啊!”
一群人说说笑笑,尤瑜与史大姑娘上学时就很亲近,悄悄地说着话打理餐桌上的事情。史大姑娘的确想玩一次别出心裁,除了一些从酒店里要来的即食菜肴,还准备了一个火锅,酒呢有国酒茅台、五粮液,还有威士忌、轩诗尼和芝华士,餐桌上放着吃火锅的碗筷,還有切牛排和鹅肝的刀叉、高脚杯,都是她事先吩咐人预备的,那史大姑娘就是运筹帷幄!
史大姑娘很在意地看了一眼依旧疑惑的尤瑜,将高脚杯一个个地放好了才说:“众口难调啊!”不等尤瑜说话便招呼人们入席。吃还不是聚会的主题,说才是重头戏。个子不高、哪儿长得都挺圆的慧娴上学的时候就爱逗,为大雅倒了一杯茅台,逼着她喝了又逼着她说自己的恋爱史。大雅豪爽地喝罢一杯酒嘴更敞了,不说跟二喜在村南的芦苇地里怎么勾搭成奸,与二喜洞房花烛夜了怎么逼着他必须与自己天天勾搭成奸才行,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是为没有兄妹的儿子取名小三儿……小三儿……天天在二喜耳边喊来喊去的像念经,就不愁管不住腰带的男人不长记性,更不愁他没有面对神秘大佛时的虔诚!endprint
大雅的话助长了人们的酒兴,尤瑜本来很少喝酒,被人吵闹着也喝了几杯。一个陌生的小女人赶了过来,好像是史大姑娘特意邀请的,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留着长发,白皙的鹅蛋脸上有两片自然生成的胭脂红,却与史大姑娘一样有掩藏得不深的忧郁……为什么都那么忧郁呢?小女人坐下后,尤瑜站起身拿着瓶子走过去为她添了点酒才想起了辫辫男,眼前的小女人与素描纸上的女人极其相似,被月光陪着的容颜还原到现实也只能用相似来结论了。回到座位上,史大姑娘又端起酒杯邀请尤瑜同品了一口,见尤瑜那么在意那个小女人才悄悄地说,她原来在省城一家私企里做高管来着,年前才去了史家的公司,至于婚恋,那是无法经典的女人戏便有了很多共同,经常来私处坐坐倒也能放松身心……事情也许就这么简单!
大雅不留给尤瑜静下来想点什么的时间,再喝罢一杯茅台,嚷嚷着喝轩诗尼,拿起刀叉打算吃一块牛排,却从咕嘟嘟爆开的火锅里叉起一块羊肉,还不行,请求史大姑娘必须用那台老索尼播放《The Promise》,还说小三儿就是喝着啤酒都将播放音乐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大雅卷着舌头说“The Promise”时发音难以剔除老家直且哏的腔调,也不知道她究竟想承诺什么或向谁承诺,在尤瑜听来就有些涩了,也说不清“The Promise”的准确含义,就像儿子储存在那个小小U盘里的内容一样神秘而无奈!
史大姑娘满足了大雅也引来满堂的欢笑,一群女人吵吵嚷嚷地喝洋酒、吃火锅,跟喝酒锦标赛似的,大雅的酒量本来很好,也许是洋酒和国酒的冲突才露出了醉态,再喝罢一杯威士忌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尤瑜忙着问她去哪里,大雅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着说:“我……我不是总劝你去别处看……看看吗?我……也去……别处看看。”没等尤瑜站起身来,慧娴忙着蹦起来搀扶着大雅说:“乱草丛中一小溪,流进山间无踪迹……走吧,我扶着你去别处看看吧。”瞅着穿着巴宝莉大衣的大雅摇摇晃晃离去的影子,尤瑜倏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失落,却不知道究竟丢了什么,史大姑娘又端起酒杯邀她同饮才将目光拽了回来。
月色还是那么好!山洞里的各色垃圾依旧那么有秩序,灯不亮就没有发电机的声音,在素描纸上飞着的女人只能与尤瑜一起享受美好的月色了。山洞前的画架前没有辫辫男究竟少了一点什么,不是尤瑜自作多情,辫辫男的存在与否究竟关系到那个应该很重要的U盘……至少尤瑜这么认为,一旦认定的事情就不能更改,就像她果断地处理了那套黛安芬一样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志强依旧犟着与尤瑜纠缠那个U盘,小三儿提供的那段视频有明确的时间记录,尤瑜回想了很多遍也得到了颠覆不破的结论。尤瑜居住的那片小区不是特别的正规,尤其是那些破烂儿收购商与守门人熟络了就没有了阻碍,没有生意,顺带脚儿在垃圾道里捡拾一些也不会空手而归。从那段视频上判断,辫辫男几乎在尤瑜将垃圾袋扔进垃圾道的同时,打开了那道从不上锁的小门……够了吗?很明白了啊,尤瑜回头看一眼码在山洞里的各色电子产品愈加深信不疑了,可她从午后守到现在,辫辫男好像销声匿迹了或干脆有意躲避,似乎说不过去,事实又不能随便否认……就是不能否定!
大顺一年里有很多日子在外边漂着,回到家夫妻间总是要有房事。每次回来,大顺都像刑满释放的囚徒,再加上酒精的刺激,可他看到尤瑜身上那套黛安芬的秘密便有了心事,却不与尤瑜争吵,也从来不做一点出格的事情,甩手离开后至今还没消息。据志强说,那天晚上,大顺跑到学校将他拉到夜市上喝了不少酒,至于缘由志强也不知道,却断定爸爸与尤瑜发生了一点什么。这么多年,大顺发泄愤懑的唯一办法就是离家出走,直到心中那口气慢慢地消失了才肯回来。大顺跑了好多年单帮,最终归顺了郊区的一家运输公司,老板很是眷顾那些司机,吃喝住总是比家中好,尤瑜只是担心黛安芬是对大顺的致命打击……也不奇怪啊,尤瑜多年的勤俭开始受到大顺的赞赏,慢慢地变成不可逾越的规矩。大顺像爹一样从来都很在意屋里的女人,除了言行,穿戴与发式不能有丝毫越矩,至于内衣……呵呵呵——大顺在床上耍疯时常面对穿着紧身内衣的尤瑜喊:“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那时候,一家三口人还住在出租房里,志强小,就酣睡在他们身边,尤瑜忙着捂住大顺的嘴必须做到悄无声息才行,可她想起老公爹曾光着膀子将在街上给大顺喂奶的老婆追回家的传说,又不由得笑出了声……大雅烫爆炸头时,尤瑜还梳着两根大粗辫子,待大雅也开始焗油、用飘柔让彩色的头发靓得扎眼了她干脆将头发削成短发,夫妻间从没用言语交流过,彼此间的目光交合就足够啦!
大顺关机,尤瑜得不到信息必须做好接收信息的准备,拎着那套用手提袋装着的黛安芬奔走在城区边上的垃圾场。有一天,尤瑜站在垃圾场旁,恰好遇到一辆垃圾车开过来往坑里倒垃圾,毫不犹豫地将黛安芬的秘密连同手提袋扔了进去。一群围着垃圾车欲望获取更多的拾荒人不能理解尤瑜的怪异,只能对眨眼被埋葬了的东西不住地咂舌,又说不清手提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突然觉得尤瑜丢弃的肯定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狐疑的目光便成了不可或缺的自我安慰,他们中有人就捡到过被人丢弃的内衣,看似很新,却沾着不知名的病毒,捡回家让老婆穿上结果就很不好了……说起来像笑话。随后,尤瑜给大顺一条条地发送短信,直到得到满意的回应为止,U盘却依旧是心中一个难以消解的结!
一只猫头鹰飞了过来,落到山洞前一棵老槐树的枝杈上嘎地嚎了一嗓子,究竟有料峭的夜风作祟又展开翅膀忒楞楞地飞走了。尤瑜仰起头看一眼悬于天宇的月亮,目光先是盲目地搜索着,又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幅素描画上就不能不聚精会神了,盯着依旧在云中飞着的小女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着从衣兜里掏出iPhone,用食指触摸出一张无意中拍到的照片惊奇地发现,被月光陪着的容颜还原到现实竟然不能简单地用相似来结论,却又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融合,想想这样也好,那些的确无法经典的女人戏究竟是戏,又何必较真呢?!
那天晚上,史大姑娘只是简单地说起了那个一脸忧郁的小女人,不得不继续与那群女人周旋。尤瑜原本要冷静地想点什么了,志强发来一条短信,说的还是那个U盘,且将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倒将一刻不收拾房间就不安生的尤瑜放在了罪魁的位置上。也是肚里有了几杯酒的缘故,尤瑜赌气般地回复,U盘中究竟藏着什么?志强总是用“道不同不与相谋”为由拒绝尤瑜对他的画作指指点点,更不愿意透露每一幅画作的创作初衷,随后回复的短信也云山雾罩,villa、roof、gothic、moon、woman……借助手机百度,尤瑜才知道那些单词的含义,却依旧难解其意。也是尤瑜与儿子话来话往的间隙,不经意地激活了iPhone的摄录功能,手机摄像头也肯定是不经意地对准了那个小女人的鹅蛋脸,却与她寻找的U盘没有丝毫的关联!
辫辫男来了,从电动三轮车上蹦下来走到山洞前,看见站在画架前的尤瑜没有惊讶,也没劝她去别处看看,问U盘中究竟存着什么重要的文件。尤瑜干脆将志强发给她的短信展示出了出来,辫辫男看罢轻轻一笑,回到山洞拿来一张速写纸铺在了画架上,用胶带纸粘牢固了才拿起一根铅笔,也就是几分钟的样子一幅速写画完成了。速写画中有一栋花园别墅,尖尖的屋顶在尤瑜看来很是另类,一个男孩坐在顶尖上,怀中抱着一个长发飘逸的小女子,眼睛微微地眯着,咧开小嘴笑得很含蓄,却只有头部,身形竟是月亮的形状……很有创意,也很另类!辫辫男拿着铅笔扭头看着尤瑜说:“应该是这样吧?”尤瑜咧开嘴笑了笑没有说话,也的确无话可说,画中具有哥特式风格的小别墅和那个半人半妖的小女子很是令她迷惘,再仔细看一眼仿佛倏然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辫辫男将手中的铅笔夹在画架上,走到满载着的电动三轮前又说:“还是去别处看看吧,要是那个U盘真的很重要。”
尤瑜还没有答话,一个五十多岁面皮白净、戴着眼镜的矮个子男人带着几个小伙子走了过来,看上去很沉稳,像民国富豪家的大管家,走到辫辫男面前,说:“老板就差吩咐我请求国际刑警协助让你上红色通缉令了,却还是派出了多路人馬,也多亏了各地民警的协助……回去吧,老板身体很不好住进了医院,作为儿子,你没有理由不接管公司。”辫辫男表现得依旧很镇定,仰起头来看着游走在天上的月亮咧开嘴笑,像丢了什么屡次寻求无果后的无奈。
尤瑜打算离开了,戴着眼镜的男人走过来,说:“你应该是大姐,他究竟还是孩子……呵呵呵——” 笑得很友好。尤瑜觉得必须实话实说了,戴眼镜的男人却更在意手机铃声,依旧冲尤瑜很友好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黑莓放在了耳边,说:“信息很准……是……必须立刻带回省城……是……老板!”说罢回头一挥手,几个小伙子冲了上来将辫辫男控制在掌中。辫辫男被人放在启动了的电动三轮车上还是刚才的姿态,尤瑜看着一伙人呼啦啦地离开想感慨点什么,又不知道究竟该感慨什么才好,面对那张速写画摇摇头无奈笑着说:“明天……也只能等到明天再去别处看看啦!”
从画架上拿下那张速写画,尤瑜打算立即离开,iPhone又传出了清脆的玻璃声,却没触摸志强发来的短信,很小心地拿着那张速写画又仰起头来。月亮依旧慢悠悠地向西斜去,风也渐渐地硬了起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