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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汉语谐音修辞艺术的文化内涵

2018-03-07王绍芬

文化学刊 2018年3期
关键词:谐音汉语文化

王绍芬

(长治职业技术学院,山西 长治 046000)

谐音是在读音相似或相近的情况下代替本字,从而使语义发生变化,以产生特殊的表达效果。在汉语中,谐音的表现方法更加丰富多彩,这种谐音的表达方式不但委婉含蓄,且生动有趣,很能体现汉文化的特色。萨丕尔(美国著名语言学家)在《语言论》中强调:“每一种语言本身都是一种集体的表达艺术,其中隐藏着一些审美的因素——语音的、节奏的、象征的、形态的——是不能和任何别的语言全部共有的。”谐音作为汉语的一种重要语言手段,不但是一种语言现象,更蕴含着重要的文化内涵,这种文化内涵,体现在由谐音所创造的社会习俗、礼仪风尚、饮食住行之中。[1]

一、禁忌文化与谐音

在人类演化过程中,慢慢会形成某些信仰或者习俗,而禁忌就是这类信仰或习俗的一个重要方面,这些禁忌使人们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把其作为约束自己的心跳或准则,对人们的日常生活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2]这种影响,在《说文解字》中也可找到相应的例证。《说文》:“月襄,益州鄙言人盛,讳其肥,谓之月襄。”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社会,人们往往把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归咎于某事或某物,因而对这些事物采取回避乃至在言语交际中禁止提及。

(一)称谓中的谐音禁忌

称谓禁忌是封建宗法制度的产物。《左转》记载:“(桓公六年)周人以讳事神,名,终将讳之”,注曰:“周人以讳事神,明殷商无避讳之礼俗。以讳事神者,生时不讳,死然后讳之,《檀工下》所谓‘卒哭而讳’。故卫襄公名恶,而其臣有石恶,君臣同名,不以为嫌”。这是目前为止能够在查阅到的典籍资料中可以见到的最早关于避讳现象的记载。

《春王正月考》记载,在秦以前,把“一月”称为“正月”,在两周时期,“正”读为去声,这是因为周王或诸侯一般在此月处理政务,所以称之为“政月”。《史记索隐》中,在《秦楚之际月表》的“端月”注中称:“由于秦始皇正月在赵国出生,取名为“赵政(赵正)。”秦始皇作了秦王之后,为避讳,他的臣民便改“正月”为“端月”。

在清朝,谐音禁忌更是得到了空前加强。例如,在雍正年间,进士徐骏因为创作了“明月有请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的诗句,便被统治者认为他是“思念明代,无意本朝,出语诋毁,大逆不道”,最终惹来了杀身之祸。此外,清朝另一位文人徐述夔也因为其诗“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惹恼当政者,同样遭遇不幸。

(二)生产中的谐音禁忌

中国是一个传统的农业社会,在科技极不发达的年代,大自然对他们来说是神秘而又高深莫测的,而为了在生产生活中事事如意,这之中便不约而同地形成了许多隐性规则或者行业禁忌,并以约定俗成的方式施加影响于社会生活。

比如,对于养鱼、撑船的人来说,他们就最忌讳说“沉”“翻”“破”“散”等字眼。为避“翻”字讳,船上的“帆”称为“布”,而“船帆”即被称为“抹布”;锅盖因为是翻扣的,对行船不利,所以船家管锅盖叫“捂气”;在吃鱼时,更是忌讳将鱼翻过来吃。明代陆容《菽园杂记》中记载:“民间俗讳,各处有之,而吴中为甚,如舟行讳住讳翻,以箸为‘快儿’,以幡布为‘抹布’,讳离散,以梨为‘园果’,伞为‘竖笠’。”

再如,古时江南一带,蚕桑业十分发达,蚕农在长期的生产劳动过程中,不但积累了相当丰富的实践经验,也产生了大量的生产禁忌语。养蚕之人忌讳“伸”,因为养蚕人认为蚕死掉时候的状态是伸直的,所以不但“伸”字要避讳,就连与“伸”发音相同的字都要避讳。如他们把竹笋称之为萝卜,因为在吴侬软语中,竹笋的“笋”与“伸”字相同,不知其然者,肯定会一头雾水。

(三)生活中的谐音禁忌

中国是对饮食文化极其讲究的国家,所以“吃”的谐音禁忌无时无刻不充斥在日常生活之中。在港澳、广东等粤语区,开饭店者最为忌讳的是开业当天顾客点“炒饭”,因为“炒”字在粤语中的意思是解雇的意思,如“炒鱿鱼”。所以,第一单生意就闻“炒”声,便被认为不吉利。同样,在川渝一带,当我们看望病人时,也最忌讳送“梨”“钟”或“手表”等物品,因为“梨”与“离”谐音,“钟”“手表”与“送终”谐音,所以它们都被认为不吉利。与此同时,我国北部地区最忌“蛋”字,因为此字通常用于骂人的语句中,比如“混蛋”“坏蛋”等。

二、崇拜文化与谐音

(一)有关数字的谐音崇拜

人们习惯于趋吉避害,由此,与人们日常生活最为密切的数字便成了人们首先挑剔的对象,在1到10中,人们往往看重“6、8、9”,因为这三个数字在汉语中谐音“顺、发、久”,人们选电话号码、选车牌号码时,这些谐音的数字便成为首选,而类似“4”一类的数字,由于谐音“死”所以长时间不被人青睐,但由于在音乐中,4发“发”音,所以现在随着人们文化水平的提高,“4”的选择频率也大为增加,有人称“4”为“暗发”,以区别于“8”。北京紫禁城里之所以有999间房子,是因为这些数字谐“久”音,意为牢固、持久,从而来象征统治阶级的江山万代,而与此相反的,则是数字“4”的备受冷落,在汉语中,它的发音与“死”相似,故而人们避之唯恐不及。

(二)有关颜色的谐音崇拜

冯骥才在其著名小说《三寸金莲》曾经有过这样的描写,小姑娘香莲出嫁前,奶奶送给她三双小鞋,对她说:“待会儿你先把这双紫面白底的鞋换上。紫和白,交‘百子’,赶明儿抱群胖小子”。这里,奶奶“多子多福”的传统思想体现在“白”“紫”这两种颜色中,形象而又生动,且表现了人们传统思想中的美好祝愿。

(三)方言吉祥语音的崇拜

因汉民族文化心理的一个重要方面是求吉,所以人们就利用某种既定事物或行为的词语,使其语音与表示心理需求的词语同音。在粤语中,人们将“发财蚝”叫“发财好市”,粤语的“桔与”与“吉”同音,于是过年之前家家户户买回金桔。在闽南话中,“鸡”音同“家”,故“吃鸡”亦叫“发家”。北方人吃饺子称为吃“交子”,交子是中国最早的纸币,代表金钱财富。[3]

三、谐音禁忌与谐音崇拜产生的原因分析

(一)汉语自身的原因

在古代汉语体系中,90%以上为单音节词,只是随着中国语言的不断丰富,多音节词慢慢增多,在现代汉语中多以双音节词为主,但绝大多数单音节词依旧有其自己的意义,而在另外的层面,由于汉字本身就是音、形、义的结合体,故而在汉语中也比较容易出现同音多义、近音同义的字,这不管是在丰富汉语自身的表达,还是为谐音双关的产生,都提供了强大的基础。

(二)我国人民特有的思维方式

从远古时期开始,我们的先民便生活在大河流域,长江与黄河并称为我们的母亲河,由于我国劳动人民在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中生活,逐渐形成了整体关照世界的生活方式。这是一种重直觉,崇尚观物取象、立象得意的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也造就了人们对概念的掌握、理解从来都不是孤立的,而是由此及彼。这种认识世界的方式反映到对语言上,就形成了由音索义的思维习惯。

(三)中庸的文化基础

中国人强调中庸,中庸之道是中华民族价值观的根源所在。中庸的目的是为了达到和谐。在长期的封建统治中,使得汉民族在发表言论、日常交谈中都有所顾忌,而不能像西方人那样畅所欲言,反倒是需要用一些谐音来涉及一些敏感话题和隐晦意义。这样既能体现自身较高的文化修养,又顾及了他人的感受,如在古诗词中的以“柳”代“留”,以“藕”代“偶”等,体现了追求和谐的特点。爱情在古代是极为避讳的话题,但依情而发,而取其谐音,不使其过分露骨,则为中庸之节。另外,在中国传统的家庭观念和家庭生活模式下,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几代人在一起如果语言太过直白和尖锐,便很难处理好其中的关系。如果巧用谐音,既诙谐幽默,又能避免正面交锋,维和了双方的关系。比如,《红楼梦》中王熙凤这样说道:“我又不会作什么湿的干的,要我吃东西去不成?”他便是将“诗”谐音为作“湿的干的”,插科打诨,尽显风趣。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发现,谐音双关在生产生活中的大量应用,不但体现了汉民族趋利避害的文化习惯,更体现了他们含蓄、内敛的中庸之道,它是研究一个民族价值取向的重要轨迹,因此,必须对其加以重视。

[1]夏莉.汉语谐音的运用及其文化心理意义[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2003,(4):95-97.

[2]张莎莎.论汉语谐音现象下的文化心理[J].吉林省教育学院学报,2013,(5):118-120.

[3]王希杰.汉语修辞学[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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