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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海与陕西提学交往考论

2018-03-07

渭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8年7期
关键词:陕西文学文章

丁 高 奎

(西北师范大学 教育学院,兰州 730070)

康海是明成化至嘉靖年间著名的文学家。初名澍,字德涵,号对山,别号浒西山人、沜东渔夫等。提学副使杨一清督学陕西时,见康海文章,称必中状元。1502年,明孝宗亲览康海文章《廷对策》龙颜大悦,并对身边臣子说:“我明百五十年无此文体,是可以变今追古矣。”[1]4545文学理念相近,与李梦阳、何景明、徐祯卿、边贡、王九思、王廷相等人号称“七才子”(亦即文学史上的明代前七子)。成为弘治、正德年间文学代表人物,也是明代文学复古的领军人物之一。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研究康海的文章已汗牛充栋。但历来作者多集中于康海“作品研究、本人研究、文献研究”[2],研究康海与陕西提学交往的文章却极其罕见。其中,有些文章有考据无论证、有的则有论证无考据,考证与论证分离,有欠公允。而本篇文章以考证为基础,从康海与陕西提学交往的实际出发,通过研究康海与陕西提学的诗词文章交往,进一步探究康海的思想。希望通过此项工作可以对康海的思想有一个更为深刻的了解。

一 、康海与陕西提学交往考

据《明代陕西提学简述》[3]统计,有文献可征的陕西提学有64位。他们是:“冯献、臧尔劝、祁伯裕、李橒、陈应元、李先成、顾大章、熊师旦、钱天锡等。其中《陕西通志》载录29位,他们分别是庄观、伍福、戴珊、杨一清、王云凤、沈文华、朱应登等。”《对山文集》[4]1-514(下面简称《文集》)中有大量有关康海与陕西提学交往的记载。其中主要有以下8位提学,分别是杨一清、沈文华、李昆、朱应登、何景明、唐龙、刘天和、孔天胤。记载康海与提学官们交往的相关诗词文章约有48篇,约占《文集》文章总数的3.7%。这个比例是相当大的,《文集》共10卷,诗词文章共计306篇。可见其与提学交往之密切。下面分别列举与康海交往的陕西提学及相关记载文字。

1.杨一清,字应宁,云南安宁人。其“督学始于弘治四年,止于弘治十一年(1498),在陕任职八年”[5]。在《文集》中记载康海与杨一清直接交往的诗文约有9篇,如《奉寿邃庵先生诗序》《上邃庵先生》等等。均为康海寄于杨一清的诗文信函。

在康海的意识里杨一清总是扮演着“师长”的角色,而杨一清对于康海的提点则贯穿了康海的一生。康海于弘治五年入县学为生员,在康海尚处于求学阶段时,杨一清就给予康海莫大的鼓励,杨一清“很欣赏他,认为能中状元”[6]4-5。弘治十五年(1502),康海在当年庭试中一举夺魁,高中状元。翌年七月,康海撰《送邃庵先生序》表达对杨一清的感激之情。正德五年(1510),刘瑾伏诛康氏受牵连,被勒令致仕。此后在家闲居,直至去世。在此后的几十年里,康氏有很多书信寄于杨一清,这些诗词文章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对军国大事的关心。如《上邃庵先生》:“今兵事日繁,赋饷日急,各处经画粮储之人,率不堪职,动为迂阔,难集之计”“往埘四川湖广陕西所上首级,尽山居平民,非真贼也,凡执事所以报孝宗皇帝者,唯此二事耳,不小虽在罢废,然世受国恩,不敢忘此忧也”。除了讨论军国大事,展示报主明志的作品也不在少数。如《元日于奉天谒邃庵先生》“立庭报明主,却步是人豪”等等。

而杨一清也有许多篇目是寄于康海的。嘉靖五年(1526),康海婿张之渠病逝。杨一清立作《祭张生之渠文》[7]卷一七以示安慰。此外,嘉靖五年刊行的《石淙诗稿》有数卷是“门生北地李梦阳、康海评点”[6]199-200等等,皆说明康海在杨一清心中也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2.沈文华,字崇实,湖广安陆人。据《明实录》载沈氏于正德四年(1509)春由河南府知府升任陕西提学副使,正德五年(1510)离任。《答沈崇实》是《文集》中康海与沈崇实交往的实例之一。此篇乃是康海寄于沈崇实,书中康海向他陈述了自己不肯降心辱志的情感,此文乃康海致仕后思想之深刻表达。文中道:“士之所以哀莫甚于名丧节靡而身不死不与也……圣人常言,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气元,不肖亦不敢不勉耳。又安肯稍自贬释以从时人之情为进取之计邪?有一于此,死即无面见先人也。”相对于康海与王九思、张治道等人诗文酬唱的文章篇数而言,康氏与沈崇实的文章数量相对较少,但能如此清晰地表现自己罢黜之后的心态,在《文集》中是很少见的。即使在《与彭济物》中,康海也只是谈论自己不肯出仕的原因,并未涉及自己罢黜之后的心态,由此文章足见康海与沈文华的交往的深度。

3. 李昆,字承裕,山东高密人。据《明实录》载,正德五年(1510)八月李氏提调本处学校,翌年二月李昆升任“本司副使”,其具体职责不得而知。但《明实录》明确记载延平知府朱应登在此时升任陕西提学副使的事实就可以说明李昆已调离提学职位。《文集》中康海寄于李昆的文章约有6篇,如《东岗记》《送东岗子序》等等。在《全集》中有《离诗二首答东岗》《再和东岗子席上二首》,皆为康海赠李昆。

李昆在陕督学时间不长,但其常年做官而且逐步高升,并且多年来书信不断。因此,康海与李氏的诗文交往可看做探究康海思想的重要方面。李昆与康海交往时间段主要集中在康海致仕后,讨论军事、法治等问题遂成为二人探讨的主要内容。如正德八年(1513),李昆与朱应登同访康海,李昆在参观康海浒西小院的优美景色之外,表现出对康海悠闲生活的羡慕之情。康海当即劝他行君子之志,不负天下人之心,隧作《再寄李承裕》,诗中言“稍待生平无别警,东岗休负草堂居”。又作《寄李承裕二首》提醒李昆警惕边防安全“北地安危切系予”。基于两人的密切讨论,康海将其引为上宾。康海对于李昆的文治武功佩服之至,对李昆评价甚高,《送王克承序》:“夫自明兴以来,承流宣化之臣,予于关中得二人焉,高密李承裕与王先生耳。”王先生为谁,暂不讨论,但李承裕为李昆却不容置疑。

4. 朱应登,字升之,扬州宝应县人。“朱应登在陕时间为正德六年至八年。”[8]《文集》约有10篇文章,皆为康海赠予朱子,如《书朱子卷后》《存笥集序》《同承裕升之过浒西》等等。

在《书朱子卷后》中,康海对朱升之政绩与文学大加赞赏,朱应登“使民俗淳美,此于诸公之赠何少愧”。同样的,在《存笥集序》中也对朱应登的文章有“清新俊逸,有国风之才”的赞叹。再如《答朱升之》曰:“白酒黄鸡蒲更新,沜东今日有高人。”《有怀凌谿子》曰:“一代风流不数人,偶然相见即为亲。”《仁夫至得升之书率然与感二首》曰:“颇酿长曲酒,当令共入唇。”当朱子遭人诬陷被贬时,康海毫不顾忌自己尴尬的政治处境作《与朱升之》替朱升之鸣不平。曰:“小人坐享清誉,而君子厚被侮辱。”足见康海与朱升之交往之密切。

5.何景明,字仲默,河南信阳人。“何氏于正德十三年(1518)五月被授命为陕西按察司提学副使,正德十六年(1521)七月因病辞职归老家信阳。”[9]康海赠何约有7篇,如《送大复先生还信阳序》《与仲默夜坐二首》《雍录序》等等。

虽然何氏在陕督学不到四年,但何、康二人的交往基本贯穿了何景明一生。在康海被罢黜之前,也就是正德二年(1507)二人已经有了诗文往来。正德五年(1510),康海致仕后,何景明亦有书慰问,康氏作《答何仲默见寄》,曰:“罢弃自非明主意,还耕仍幸此余生。”向何景明坦露罢黜后的心迹。待到何子督学陕西时,他们徜徉山水、酬唱赠答。1520年,“今春大复何子按士至此,而王渼陂、张西谿、康对山、段河滨亦同游焉”[10]卷三。此次同游盛况非凡,参与者皆有文章,如王九思的《游山记》,康海汇为《五子游山集》。相互之间讨论时文的篇章亦有许多,尤《何仲默集序》为甚,文中称赞何景明文章“可以上薄屈宋贾董,有相如子长之风”。康海对于何景明的文学功力大加赞赏。在何景明去世后,康海在《雍録序》中回忆何子事迹。

当然,何景明也有许多赠予康海的文章。如《六子诗》[11]卷八中的《康海修撰》,以“龙头士”来称谓康氏,而“良史久无称,斯文当在兹”一锤定音,充分显示了康海在何景明心中的地位。

6.唐龙,字虞佐,浙江兰溪人。据《明实录》记载,唐氏在正德十六年(1521)七月升任陕西提学副使,于嘉靖五年(1526)十一月升任山西按察使而离任,在陕督学长达五年之久。康海寄与唐龙的文章约有8篇,如《与唐渔石》《明故霑化县儒学教谕赵公墓志铭》《赠渔石子序》等等。

康海对唐龙慕名已久,当唐龙督学陕西时,一交倾心、意气相投、诗文赠答。但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交往不仅体现在诗文观念的认同上,更表现在关切后进士子的成长上。如《与唐渔石》向唐子推荐李开先。李氏“姿性英发,识见超群”,而后辈士子中“如开先者,又不知有几人”。对于后进士子的提携,当属提学官唐龙的职责,但康海却大胆推荐,足见康海在唐龙心中之位置!至少说明唐龙将康海作为当地士林领袖来看待。1527年即嘉靖六年,在唐龙调任他地时,康海作《赠渔石子序》称赞唐龙教化之功,“凡有与被渔石之教者莫不渐德感化”表彰唐龙的政绩。此后唐龙官职调动,不断升迁。可跟康氏书信来往不断。甚至七年后(1534),康海撰《嘉靖甲午平虏之碑》盛赞唐龙大破来犯之敌。文士交往,当康、唐也!

唐龙也有许多篇目赠予康海。《岐阳道中怀康对山》[12]卷四言:“回首读书处,中有对山人。”此处的“对山”即康海,足见唐龙已将康海视为读书知己。1526年,康海婿张之渠于去世,康海悲痛不已,唐龙作《哭门人张之渠文》[12]卷三以表心迹。

7.刘天和,字养和,湖广麻城人。刘氏在嘉靖五年(1526)由山西提学改任陕西提学,翌年十月离任。相对于其他提学,刘养和任职时间较短。《文集》中有诗文交往约2篇,如《灵宝逢刘养和》《寿刘母太夫人董氏七十诗序》全是康海赠予刘天和的。

刘氏巡按陕西时“义不计生,以仇阉竖,生关中民,民亦以死殉公!”[13]。故而,刘天和在陕深得民心,同样也得到了康海的敬重。嘉靖五年(1526),刘母大寿,康海亲自撰写《寿刘母太夫人董氏七十诗序》,文中既肯定了刘子提学关中的功绩,又赞美太夫人犹如古之姜源、孟母“诚可以嗣姜姒之懿德,迈陶孟之严教矣”,而刘养和“上承先人之绪,下启祚引之贤秋毫,皆太夫人之教也”。著文为其母祝寿,这样的交情在与康海相交的诸位提学中并不多见。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康海尊崇刘养和,另一方面刘养和对康海这位致仕状元心存尊敬。但不管哪方面,康、刘二人互相引为上宾确凿无疑。

8.孔天胤,字汝锡,山西汾州人。嘉靖十一年(1532)七月出任陕西按察司佥事,提调学校。嘉靖十三年(1534)八月因降为祁州知州而离任。在任两年与康海交往的文章在《文集》中约有1篇。康海初见孔天胤时,“予睹其人、听其言,有孚君子也”(《送文谷先生序》),于是漫谈良久,他人不能解决的问题“独文谷子迎刃解焉”。面对士子“学不求诸其心,徒以言语文字之细”,并以为“终日以为道在矣”。康海深有同感,“于是定交焉”。虽然《文集》中康海与孔天胤的诗词文章数量没有何景明、朱升之等人的多,但如果考虑到嘉靖四十二年(1563)之后,孔天胤与明后七子代表谢榛讨论诗文见解,“上演的文学史佳话‘孔园同赋’‘别后寄思’[14]的话”,无不可以看出康海与孔氏文学交流对于“明前七子文学复古思想”传播的推动意义。

二、康海与陕西提学交往的内容与意义

据《明代陕西提学简述》记述:“明代在设立提学之初,对设立提学官员的资质条件是有规定的。”“今慎简贤良,分理学政”[3]46是明英宗对于首任提学官的要求。可以看出,明代的提学官不仅是官员,也是作家,至少在学识上也必须优秀。当这些提学官员到任后,一方面会敦厚风华,以助王教,同时也会对当地文学教育、文学风格、创作方式等产生相当大的影响。当站在地方作家的角度来看待提学官时,他们既是师生又是朋友,不仅是朝廷命官,也是士子。上面对康海与到陕督学提学官的交往内容作了列举,下面论述其性质和意义。

(一)与提学之间的文学交流

1.与提学作家之间的文学交往

康海与提学官文学切磋主要代表有“前七子”成员何景明、也有“江东四大家”之一的朱升之,也有文武双全的唐龙。我们在此先从提学作家的个体层面考察康海与他们的文学交往关系。

在《何仲默集序》中康海鲜明地表现出对于时文的不满。有明以来,文章遐盛,而今日“义意繁猥溢于往,训摹仿剽远于事实”。而仲默文章却以“序数以明事,要之在实。论辩以稽理,要之在明”。颇得康海意,康氏曰:“予以欠第为翰林修撰,一时能文之士,凡予所交与者不可胜计,予顾独以仲默为难能。”基于此,康海对何仲默的文章给予很高的评价:“凡数万言,皆当实不浮,可以上薄屈宋贾董,有相如子长之风。”

而何景明在《康海修撰》[11]卷八云:“究古摘遗编,颇好班马辞”,并发出“良史久无称,斯文当在兹”的感慨,盛赞康海文章。

何景明作为康海文学上的盟友,在与康海相互唱和中,可以看出他们重新审视文学现状,努力探求文学出路,尤其是在当时特殊时代背景下文学萎靡不振的局面,已经蕴含着明“前七子”复古的思潮。

康海与文人才士朱升之之间的文学切磋。作为南方诗坛领军人物之一,朱应登任职陕西提学时“他在三年任期中几乎走遍陕西各府,考选英才,提点风雅”[8]23,康海与其交往甚密,康在《有怀凌溪子》中对朱有“才如管乐应无敌,诗似才曹刘更有神”的赞叹,称朱子所作之文“清新俊逸,有国风之才”。而朱升之逝世后,李梦阳作《凌谿墓志铭》时道:“其心,康之文足白之矣。”此处的“康”,指康海。不难看出,朱升之与康海的交往,达到了“知己”的程度。

与友人唐龙之间的文学交往。唐龙以监察御史出任云南时,康海作《题唐渔石云南两疏后》,其中赞唐文“其文辞快心焉”。而当唐龙督学陕西时,康海对其文有“所载尔雅”的盛赞。嘉靖六年(1527),康海撰写《赠渔石子序》。其《赠渔石子序》载:“渔石子为陕西提学副使六年,今年二月调山西,西洲之士二十余人作诗相赠,集成册,请海为序。”在这篇序中不仅称赞唐龙教化之功,也肯定西洲之士所撰写诗“辞婉而思长,意真而感邃”。渔石子,即为唐龙。当唐龙文集面世后,康海撰写《唐渔石集序》,《序》中盛赞唐龙文“尔雅正大”并“可与今昔名家颉颃上下”等等。由此,唐龙与康海的文学交往可见一斑。

2.地域文学之间的交流

依据《明代陕西提学简述》[3]47可知“陕西提学多来自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明代南直隶、江浙、江西是明代科考的强势地区”,而科考的兴盛则是文化繁荣的表现。而康海与来陕提学们的诗词文章的来往,有意无意间会促进关中文化与江浙文化的交流,这对于关中文化的进步意义非凡。而此时他们已不再是代表个人与康海在文学上的交流与切磋,而是代表他们所属的地域。前面提到的提学中,有许多人籍贯属于科考强势地区。下面仅以江苏人朱应登和浙江人唐龙为代表的江浙地区为例。

据《明代诗人朱升之生平与创作考论》[8]22可知正德六年(1511),朱子提学关中在朱应登去世前,康海依然与朱子保持书信来往,由此可知康海与朱子交往时间多于14年。并且朱子为官30年里,朱应登仕途出现大的波折,康海也有文章寄予朱子。如正德八年(1513),肯定朱应登在延平政绩的《书朱子卷后》。翌年,为凌谿子文集作《存笥集序》(《文集》卷四),肯定朱应登文学主张,“况思深义熟、该备情理,如凌谿子之撰哉!”正德九年(1514)朱子左迁云南,康海有为朱子喊冤的文章《与朱升之》等等,足见二人交往的深度。

据唐龙履历可知,康海与其交往不早于嘉靖元年(1522)。在《文集》中记载康海与唐龙最后来往文章是《奉天别渔石司寇》,而此时唐龙仕途还没到顶峰,康海离去世还有6年,他们之后肯定还有来往。由此可知康海、唐龙二人交往时间在13年以上。并且康、唐两人交往密度惊人。据《康海研究》载:嘉靖二年唐龙访康海、嘉靖五年(1526),唐龙作《哭门人张之渠文》、嘉靖六年(1527)海作《赠渔石子序》、同年作《嘉靖丁亥平虏之碑》、嘉靖十一年(1532)七月作《唐渔石集序》等等,二人交往时间之长、密度之大令人叹为观止。

由《康海交逰游考》[2]35可知,在康海身边聚集着大批文化名士,如王九思、张治道等人,而这些人大多数是康海文学思想的鼓吹者、实践者。朱、唐二人不仅和康海来往密切,并且与这些鼓吹者也有密切的联系。如嘉靖十九年(1540),唐龙出任三边总督,“时边关吉囊为患”[15]133,张治道有文章《答唐虞佐总制登镇西楼见寄》寄于唐龙。因此,朱升之、唐龙密切来往的对象就不再属于与康海个人,而是以康海为代表的文学团体的交往。朱、唐二人密切地与以康海代表的文学团体来往,其文学观念、文学创作势必也会受到关中文化团体的影响。而朱升之、唐龙二人本身也是文学大家,也是地方代表作家,他们的文学理念也影响着江浙学子。因此,可以说关中文学领军人物康海频繁地与明中期金华府士子的代表人物唐龙、“江东四大家”之一朱升之进行诗词文章的对话,必然会带动江浙一带士人与状元康海之间文学的间接对话。康海文集流行于江浙一带,不能说与朱、唐二人不无关系。文化发达地区的江浙一带与关中文化之间的交流得以充分体现。

总之,康海与提学之间的文化交流是一种地域文化互渗的表现,展现了明代南北方文学之间文学交流与互动的具体形态。

(二)与提学官员之间的交往

提学作为管理一方学政的官员,一般而言具有较强的政治抱负和用世之心。康海与他们之间的交往与交流,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反映出康海在这些方面的思想认识。因此,我们若从提学的政治身份来审视他们与康海的交往与交流则能揭示出康海在与提学官员的相互启发与切磋中的思想状况。

1.激发政治抱负

康海出身于书香世家,自小就受到父亲、恩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诲。如《与王子衡》:“丘壑之下,凡有志天下国家者岂所忍居。”他想为国家尽自己的微绵之力。康海“不甘为沮桀之徒也”(《与彭济物》),儒者情怀在他的思想深处早已根深蒂固。即便是后来被诬陷、被罢官也不改其初衷。

如果包括表明自己不愿出仕的5篇文章在内,在《文集》中表现自己政治抱负则有21篇。在这些文章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儒者形象、一个“处江湖之远,忧其君”的士人影子。在《答王汝言书》,文中表明自己因轻肆直言而被罢官,却仍肆意批评时政。文中批评当时“大奸巨恶犯禁蠹理,恬不为怪”,认为“与长吏长奸,民侮法,二者国之大弊”。

在这21篇文章中最能体现康海的政治抱负的有《东岗记》《题唐渔石两疏后》。正德八年(1513),李昆与朱升之至武功拜访康海,李昆羡慕康海浒西之美,意欲归隐,李曰:“美哉,子之居浒西”,“我阖返焉,以修吾庐乎!”康海听后立道:“夫子之羡予居也似矣,然未视夫子之道,而讵以予之苟安,不以自昧乎。夫志气者君子居身之所珍,而穷达者士之遇也。”(《东岗记》)。正德八年(1513),作《送承裕》《离诗二首答东岗先生》《再和东岗子席上二首》劝诫东岗“愿秉清忠节,与世传令名”。康海不仅以“为国尽忠”作为自己的政治抱负,也同样要求到自己身边的朋友。可见,康海用世、济世之心。

据《明实录》载唐龙极力抗争钱宁、凤朝阳等宦官。尔后,唐龙提学陕西,康海作《题唐渔石云南两疏后》,文中道:“毅皇帝聪明宽裕有君子之大度云南。”但“为奸邪所乘”以至于“上亏国经,下失道守”,康海“予不得观其文辞以快心焉”。对于朋友奋不顾身力抗逆人,康海信服唐“守其经而行其义”,这样才算为人臣。

在与其他提学们诗词来往中,康海也多次提到自己的政治抱负。如寄于杨一清的《上邃庵先生》等等,透过这些诗词文章,可以看出康海的政治抱负,以及用世、报国之心。

虽然在《文集》中确有约5篇直接表明自己不愿出仕的文章。如《答蔡承之书》中:“丈夫生世固当以拯溺救焚为心,而仆则切恨世之大夫贱恬退、尊势力,往往反为小人所薄。鄙志如此,正欲销忘宿志以明士大夫之节耳。前岁邃庵(李梦阳)翁亦以此为言,仆力拒之。”但阅读过这些文章后,可以看出康海不是不想出仕,而是不愿不明不白出仕。他不是不想走出武功县,而是不先洗刷掉自己身上的泥点就去报国,这样与士大夫的气节有违。

2.讨论军国大事

在《全集》中涉及军事的文章约有21篇,其中有6篇是寄于在任或者离任的提学们,如寄李昆的《送东岗子序》《赠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李公往治甘肃序》等等。其内容下面分而述之。

痛斥执事者的玩忽职守,是康海关心军事问题的一个重要方面。“明昭累下矣,而立法之吏一沿余习以喜怒为重轻,故上虽忧勤于治而功效未彰”,“今兵事日繁,赋响日急,各处经画粮储之人率不堪职”,“执事者不以德御下,以廉立威,诸将一切优游自玩”(《赠都察院右副都御使李公往治甘肃序》)。“立法者”“粮储之人”“诸将”的不作为,使得“故风俗日偷而礼仪不兴者,法敝于下而上不知”(《送东岗子序》)。

暴露军队作战胜利的内幕,告诫朋友警惕边防也是证明康海关心军事问题的另一个重要方面。《上邃庵先生》道:“陕西所上的首级,尽山居平民,非真贼。”“邃庵先生”即指杨一清,而此时的杨氏就任军事要职。康海向杨一清揭露军队黑幕,再一次显示出康海关心军事的这一事实。对于手握雄兵的朋友李昆,康海则多有鼓励、勉励之意。“西亭素璧愁经眼,北地安危切系予”《寄李承裕二首》等等。以上皆康海虽然被罢黜之后,仍然关心军国大事。自己虽“不肖虽在罢废,然世受国恩,不敢忘忧也”,再一次明确表述自己罢官后的报国、治世思想。

对于战争的胜利,康海则著文以贺。“明吕柟所著《泾野先生集》及王九思所著《镁陂续集》记载嘉靖十九年(1540)黑水苑大捷百七十年”仅此一睹”。刘天和此次指挥的战争,以至于“边人以为数十年来我军获利未有若斯之盛者也”[13]67。面对如此胜利,康海立作《巡抚都御使松石刘公平番记》以赞刘氏,文中肯定了右副都御使刘天和在巡抚陕西时“练兵储粮”,而又能“推诚布信”等一系列抵抗西戎的措施,致使西戎震慑,望风纳降,于是乱悉平。故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政举,讵不信哉!”又分析了西戎由开始的“秉中效力,惟中国之命是承”到现在作乱的原因是“驾驭或失其道”。这不仅是对刘天和平乱措施的肯定,也是自己悉贼思想的表述。

“每当官员来陕,或有关系民生的紧急事务,他都会为国家和地方的安宁进言”[6]11,而对于戎兵之事,康海笔墨颇多,如《闻仇将军进伯》《拜将坛记》等等。在寄于提学们的诗词文中,或讨论边防,或讨论法治,足以见康海用世、济世、报国之心。

通过以上材料我们可以看出,当提学们以官员身份出现时,康海把自己的政治抱负、政治理想倾诉给陕西提学。官员提学可视为反映康海思想的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则显示了康海的报国、治世之心。提学只是我们观照康海思想的一个参照物,通过提学不同的文化身份(作家、地域文化的代表、官员)揭示了康海在文学、政治等文化层面的认识和贡献。在文学方面,康海与陕西提学在文学上互相切磋,他们对于明代文学的重新审视,并力求探寻明代文学出路。他们提出自己的文学理念,不仅提高了自己,同时也推动了不同地域文学之间的融合和发展。在其他思想方面,康海通过与陕西提学思想的交流和碰撞,如在民生、边防、止盗等治国方法上的讨论,足见康海经世之才和用世之心。陕西提学与康海的交往与交流应该是我们研究康海文学思想、政治思想等不可或缺的重要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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