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启精神”及其传承实践探索——以上海市徐汇区为例

凡丹丹

(土山湾博物馆，上海 200235)

“明末清初，中国人积极学习现代科技知识，欧洲的天文学、医学、数学、几何学、地理学知识纷纷传入中国，开阔中国人的知识视野。”[1]徐光启便是当时积极学习西方科技知识的先驱者，被誉为“中西文化会通第一人”。

徐光启生于1562年，时值明末，封建制度的弊端积重难返，社会呈现出一副国弱民穷、百业凋敝、内忧外患、危机四起[2]的衰败景象。出身于中落农商之家的徐光启，自幼“习闻倭警，中怀激愤”，立下“治国治民，崇正辟邪”的鸿志。他怀着富国强国的爱国情怀，以其会通超胜的世界眼光，在求实创新科学精神的引领下，在廉洁自律高尚情操的滋养中，在引进西学中积极作为，为世人留下了皇皇巨著——《农政全书》《崇祯历书》《徐氏庖言》《几何原本》(与利玛窦合译前六卷)等，其精神史所罕见[3]，数百年来一直为世人所称颂和传扬。

上海由明末江苏的一个三等县城，发展成为近代引进和传播西方科学的中心、中西文化交流的桥梁，徐光启厥功至伟，“徐家汇”也由他而得名。今日徐光启已成为徐汇区亮丽的文化名片，徐光启精神也成为传承海派文化、弘扬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徐汇区为追思先贤风范、传承大师精神，开展了诸多实践活动。

一、“徐光启精神”的内涵

富国强国的爱国情怀、会通超胜的世界眼光、求实创新的科学精神、廉洁自律的高尚情操[4]，有着丰富内涵的“徐光启精神”是传承海派文化、弘扬民族精神的重要组成部分。

(一)富国强国的爱国情怀

“时时窃念国势衰弱，十倍宋季，每为人言富强之术。富国必以本业，强国必以正兵，二十年来，逢人开说，而闻之者以谓非迂即狂。”[5]即使被视为“迂狂之言”，徐光启却依然坚持“逢人开说”“富强之术”，其富国强国的爱国情怀由此可见一斑。

“富国必以本业。”徐父早年经商失利后弃商归农，年幼的徐光启因帮助父母参加一些辅助劳动，关心起农业生产，也体会到了底层劳动人民的生活艰辛。特别是赶到天灾年月，饱受饥荒的人民群众更是颠沛流离，他“搏手叩天天不闻，小臣目睨心如焚”。[6]徐光启由此深刻体会到发展“本业”农业才是富国利民的根本之道，他利用在家守丧、赋闲等机会，在北京、天津和上海等地设置试验田，亲自进行各种农业技术实验，成功引种高产粮食作物甘薯等，并在全国范围内推广农业技术，造福广大人民。

“强国必以正兵。”徐光启生于明末国家内忧外患之际，幼年时期家乡一带屡遭倭寇蹂躏，因而从早年起便关心兵事，每学有余力就学习兵法、研究军事，并注重将研究和实践相结合。他多次上疏言“正兵”，坚持守城重国防；身体力行在通州编练新兵，并根据实践经验写了许多练兵、治兵的文章，将其汇编为《徐氏庖言》；引进并仿制西方火炮，积极探求火器在实践中的运用，提出“火器者今之时务也”[7]，这一“器胜”思想在中国军事技术史上也是一大进步。

(二)会通超胜的世界眼光

“臣等愚心，以为欲求超胜，必须会通；会通之前，先须翻译。盖大统书籍绝少，而西法至为详备，且又近今数十年间所定，其青于蓝、寒于水者，十倍前人。”[8]

在督领修历过程中，徐光启敏锐地意识到《大统历》之类的传统中国历法已经落后于西法，于是他突破时代和地域的局限，大胆地提出学习并赶超西方的“会通超胜”的主张。当时的中国“本土知识精英则大多沉浸在真诚而又并非毫无理由的天朝上国的美梦之中”[9]，徐光启能有此眼光着实难能可贵。更为可贵的是，他虽然积极学习西方，相信“西法至为详备”，但并不妄自菲薄，而是深信“后之人更胜于今”，坚信我国的科学技术必将后来居上，这种借鉴和汲取世界文明优秀成果的科学态度可敬可佩。

(三)求实创新的科学精神

徐光启一生崇尚实用之学，特别在学习和引进西方科学技术时不因循苟且，注重亲身实践，并不断进行探索和创新，引进符合中国实际的科学技术，达到“洋为中用，古为今用”，是一位严谨求实、勇于创新的伟大科学家。

求实方面：一是注重经世致用，纵观他的研究和著述，绝不单纯是为了满足自己“一物不知，儒者之耻”的博学追求，更是为了在指导社会生产实践活动中发挥实用效能。他翻译《勾股义》，是出于“西北治河，东南治水利，皆目前救时之至计”的需要；翻译《几何原本》，意欲从数学基础理论入手，然后旁通到“民生日用”各个方面。二是注重实践，举凡农业试验、天文观测、练兵、制器等，均亲自实践，“不验不用”，我国古代历史上最完备的农学百科全书——《农政全书》便是他亲自“执耒耜之器，亲尝草木之味，随时采集，兼之访问”而汇编。

创新方面：一是敢于叫板中国传统观念，破除“风土不宜”的保守思想，成功引种高产粮食作物；二是学习西方并不盲目照搬，而是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加以整合创新，奠定中国近300年天文历法基础的《崇祯历书》就是他“镕彼方之材质，入大统之型模”而编成。

(四)廉洁自律的高尚情操

“丁巳晋左春坊左赞善。奉命册立庆王。往例概有馈遗，王具二百金并币仪等物追送至潼关，先文定谢笺有云：‘若仪物之过丰，例无冒受；惟隆情之下逮，即衷切镌衔’等语，遂委婉谢辞。生平取予不苟，往往类此。”[10]徐光启婉拒庆王的馈赠并不是刻意为之的作秀，而是发自内心廉洁自律的高尚情操使然，这点从他的著述中便可看出：“稼穑而得禾也，吾安之。稼穑而不得禾也，吾甘之。若不稼不穑，何以得禾？即有之不愿也。”[11]不仅如此，他还以俸购炮养兵；而自己则一生过着清贫简朴的生活，即使后来官至礼部尚书，仍偏居上海一隅，“室广仅丈，一榻无帏”“冬不炉、夏不扇”。[12]“盖棺之日，囊无余赀”，所存仅数箱手稿、几件旧衣，但他廉洁自律的高尚情操却为人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数百年来一直为后人所敬仰。

二、传承实践

传承和弘扬徐光启精神，对于培育今日国人之爱国精神、科学精神、开放精神，建设社会主义清廉政府、创新型国家，有着重要的现实启迪意义和推动作用。因与徐光启的渊源颇深，上海市徐汇区探索开展了诸多传承徐光启精神的社会实践，尤其是进入21世纪以来，纪念活动呈现出专业化、多样化、国际化的发展趋势。

(一)整修徐光启墓区

1633年徐光启病逝北京后，其子徐骥扶柩南归，次年抵达上海后灵柩暂放上海县城南门外的双园别墅。因徐家汇是徐光启从事农业实践的农庄所在，于是1641年他被落葬于此，“及葬时，全城吊唁执绋，极荣哀之盛。”1957年徐光启墓区被开辟成“南丹公园”，1983年更名为“光启公园”。

徐光启墓曾于1903、1983年得到过修复，1988年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这是我国对不可移动文物所核定的最高保护级别。2003年，依照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的墓地形制原样修复了徐光启墓地。修缮后的墓地既有中国传统元素牌坊、华表、墓道，也有西方元素十字架等，中西合璧的墓区风格与徐光启中西文化交流先驱的身份相得益彰。2007年，墓区内塑造了“徐利谈道”“夜观星象”两尊雕像以示纪念。2012年，墓区内再添两尊雕塑《桑园试种》《督造火炮》，光启公园的纪念性主题也更加丰富。

(二)筹建并改善徐光启纪念馆

2003年6月，明代建筑南春华堂由梅陇地区搬迁至光启公园内。是年12月竣工后，这里开始配套徐光启墓筹建纪念徐光启的展示场馆。2005年1月15日，徐光启纪念馆建成并正式对外开放，徐光启的科学思想在他的长眠之地有了落脚之处。内涵丰富的徐光启精神也使这里被冠上“全国科普教育基地、上海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徐汇区廉政教育基地、上海市学生社会实践基地”等殊荣。建馆十周年之际，徐汇区对纪念馆进行了重新布展，结合教育基地和实践基地之称，更加注重快乐教育，增加了一些趣味性的科学互动，如种番薯、兵法布阵游戏，以及三球仪演示三球公转自转、五屏联动多媒体展示等。

(三)开展文化交流活动

徐汇的历史彰显了中外文化融会的渊源，早在明末，科学先驱徐光启就与西贤利玛窦等合作翻译西学，开创了中西文化交流的先河。近年来，徐汇区积极开展国际文化交流活动，深入挖掘徐光启文化资源，促进中西文化在新时期的进一步交流和融合。

2007年11月8—9日，“纪念徐光启暨《几何原本》翻译出版四百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在徐汇区举办，徐光启、利玛窦、熊三拔的后裔徐承熙、利奇、倪波路借此机会聚首申城，再叙他们先人在400年前谱写的那段奇缘。

2012年适逢徐光启诞辰450周年，徐汇区举办“纪念明末爱国科学家徐光启诞辰450周年”系列活动。于4月23日在光启公园徐光启墓区举办纪念会；5月11日举办“纪念明末爱国科学家徐光启诞辰450周年研讨会”，会上复旦大学、著名画家桑麟康分别向徐光启纪念馆赠送《徐光启全集》《徐光启传说》手稿；12月7日举行《桑园试种》和《督造火炮》雕塑落成仪式。

2014年11月7日(上海徐汇)、2015年1月24日(意大利玛切拉塔)，徐汇区联合意大利玛切拉塔市利玛窦国际基金会举行徐光启、利玛窦雕塑互赠仪式，续写当代中西文化交流佳话。随徐光启雕塑赴意大利，徐汇还送出了《科学先驱徐光启》海报展。

2016年4月24日，借徐光启纪念馆新馆开馆之机，徐汇区举行“传承创新 会通超胜——纪念明末爱国科学家徐光启诞辰454周年系列讲坛”。

2017年11月4—5日，徐汇区文化局、上海交通大学科学史与科学文化研究院共同举办“纪念徐光启暨《几何原本》翻译出版四百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来自日本、韩国、意大利等国家的学者、教授受邀出席并作学术报告。此次会议还有幸请到了国际著名汉学家钟鸣旦教授，引起广泛关注。

(四)编辑出版理论书籍

为传承文脉，充分发掘区域文化底蕴，徐汇区深入开展文化遗产理论研究工作，编辑出版的关于徐光启的理论成果有《中西文化会通第一人：徐光启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06)、《留存的历史：上海徐汇文物保护单位》(2008)、《徐汇区文物志》(2008)、《徐光启与〈几何原本〉》(2011)、《徐光启：放眼看世界的先驱》(2014)、《历史上的徐家汇》(2005年初版，2015年再版)等书籍。

(五)组织清明祭扫活动

“饮水思源，慎终追远”，在清明节这一中华民族重要的传统节日，祭扫追祭先人已成为传统习俗。徐光启作为徐汇的“人文始祖”，每年清明节，徐汇区会组织清明祭扫活动，通过吟读《祭徐光启文》、聆听《徐光启缅怀曲》、向徐光启墓敬献花篮和鲜花等形式，颂扬、缅怀这位科学先行者的光辉业绩，传承和弘扬这位爱国科学家的可贵精神。

三、结语

徐光启由社会底层一介平民奋斗成为一位学贯中西、融通古今的科学家，一位廉洁奉公、勤政爱民的政治家，背后正是由于富国强国的爱国情怀、会通超胜的世界眼光、求实创新的科学精神、廉洁自律的高尚情操的强劲精神支撑。传承和弘扬徐光启精神，对于当代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科技创新精神、开放包容精神和廉政文化有着重要的现实启迪意义和推动作用，上海市徐汇区在这方面做了专业化、多样化、国际化的有效探索实践。“路漫漫其修远兮”，传承徐光启精神仍需继续“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