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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的前世今生(之一)

2018-03-07刘建农

武汉广播影视 2018年9期
关键词:罗隐皮匠俗语

刘建农

(作者系长江日报报业集团编辑)

“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这是人类永恒的命题,人们追根溯源,审视自我,翘望未来。一句简单的话语,已然含盖了这一切的努力。于是,人们时不时会引用这句名言,使用多了后,它渐渐褪去华美的哲学外衣,只剩下光膀子的背心短裤,行走于街头巷尾。至此,这句名言就“进化”成了俗语,从笔墨痕迹变成了人们刻骨铭心的思想储备。这似乎就是俗语的形成过程。

那么,这句话又是谁说的呢?出自哪部典籍?为何而说呢?其实,它不诞生于风花雪月的喃呢,也不成就于旧纸堆里的冥思苦想。这句话不是出自哪本书,而是写在画布上,是法国后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100多年前的题词,它是一个自杀未遂者的内心独白。这就是俗语的前世今生,也是笔者对俗语感兴趣的源头。对于常用或有歧义的部分俗语,笔者试着重新做了解读,专著近期将由湖北教育出版社结集出版。

同贫贱易,同富贵难

“同贫贱易,同富贵难”这句俗语很有深意。年轻时,我没弄懂,想都富贵了还有什么难的?后来我懂了,贫穷时,都一心打拼,相安无事;富贵了,诱惑多了,相处反而难了。

这句俗语出自宋代文豪苏东坡的名言:“处贫贱易,处富贵难;安劳苦易,安闲散难;忍痛易,忍痒难。人能耐富贵,安闲散,忍痒,真有道之士也。”

后来,到了明代,已广为流传,成了俗语,只是出处已成疑,或不被人重视,连李贽这样的大学问家也只说是“常言道”了。明·李贽《与焦弱侯书》:“世俗俚语亦有可取之处:处贫贱易,处富贵难;安劳苦易,安闲散难;忍痛易,忍痒难。”

此俗语到清代就有不少改变了。原来苏东坡的“处”也还有“同”的意思,也就是包括两人以上的“相处”的关系,而到清代就成了个人的自我感受。清·魏际瑞言:“忍痛易而忍痒难,忍哭易而忍笑难,忍愁苦易而忍欢娱难,忍贫贱易而忍富贵难,忍威武易而忍柔媚难,忍怒骂易忍嘻笑难。惟难忍也,是所贵乎忍之也。”

现在流行说“同贫贱易,同富贵难”,可能因为现在的人更加社会化,难与不难都不是个人能够完成的,还需要别人的眼光来判定。

这句俗语还有一大特色,就是用生理现象来解释生存状态:用“忍痛易,忍痒难。” 来比兴“处贫贱易,处富贵难”。言下之意:“痒”看似比“痛”舒服,但“危害”更大,所以,苏东坡才说:“忍痒,真有道之士也。”

另外,这句俗语从出处来看,是强调个人感受,后来由“处”演变为“同”,就只剩下人的社会属性了。少了个人感受,多了社会认同。也就缺失了“痛”与“痒”的绝佳比喻,很是可惜。于是,诠释家只好套用更新的俗语来解释,—— 什么“有钱就变坏”、“变坏就有钱”之类的胡诌。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的出处已经很难找了。有人分析,可能是“三个臭裨将(副将),顶个诸葛亮”的讹传,即谐音讹传成俗语。

另外还有两种说法:一是《字海拾趣》中的解释:这则俗语来自江南乡间的“三个臭皮匠,凑成猪革梁”。“猪革梁”指旧时,为使鞋子结实和美观,在鞋面上镶制两条猪皮包边的竖梁(今日僧人鞋上仍有此梁),劣等皮匠一人做不好这样技术较高的活儿,人们就用“三个臭皮匠,凑成猪革梁”讥讽蠢笨之人,“猪革梁”音似“诸葛亮”,俗语就被误传了。

第二种说法是“皮匠”指皮影戏表演艺人。皮匠是皮影的制作者,有时也兼为皮影戏的表演者。皮影相传起源于汉代(公元前200年),到了宋代已能表演完整、生动的三国故事。三国戏是较常见、并且较难演的皮影戏剧目,在民间很受欢迎。皮影通常要用竹棍操纵,皮影人物中的文官(比如诸葛亮)动作比较简单,操纵时只要用竹棍顶一顶就行了,而武将的动作十分丰富,要有娴熟的手上工夫,运用推、挑、拈、擦等丰富的技巧才能灵活表演。一般一个人可以操控一个皮影人物;表演技术娴熟的皮影艺人称为“把式”,他们一手拿两个甚至三个皮影,厮杀、对打,都套路不乱,令人眼花缭乱;对于新手或者门外汉(臭皮匠)来说,要有好几个人才能操控一个简单的皮影人物。于是,就有了像“一个老把式,推挑三结义;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之类的俗语,意思是一个高手可以胜过N个菜鸟。后来经过长时间的讹传,却变成了今天这样截然相反的词义。

这句俗语,一直是不学无术的人或藐视知识的人,攻击智者或有识之士的盾牌,在一个特定的时期或特定的环境里,别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就是一个臭皮匠,就可顶三个诸葛亮。因为那是在皮匠铺子里,或因为当权者也是皮匠出身,他听不懂诸葛亮在说什么。

网上有云:文革前,一位学者因为说了句“三个臭皮匠顶不上诸葛亮”而被打成右派。其实,很多事实都能证明了这样一个结论——再多的臭皮匠也顶不过诸葛亮。

是,再多的臭皮匠用计谋打仗顶不过诸葛亮。但制皮就不同了,要是来个偷鸡摸狗,那三个诸葛亮也顶不上一个臭皮匠。所以,乱世出英雄,三国出了个诸葛亮。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如果出自刘备父子之口,那就完了。那诸葛亮最多是皮匠铺里的大师傅。好在诸葛亮的一生,没有受到“臭皮匠”的困扰,但后来的“诸葛亮”就没那么幸运了,既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于是,千年下来,“臭皮匠”随处可见,就让“诸葛亮”们独善其身去吧。

没有刘备,就没有诸葛亮,这是“伯乐与千里马”的关系。现在问题是“臭皮匠”多,“诸葛亮”少,“刘玄德”没有。

今朝有酒今朝醉

“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唐诗转换成的俗语。出自唐代罗隐诗集中,诗题为《自遣》,诗体为“七绝”。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愁。”——诗末字原为“愁”,后人引用时改作“忧”。

另外,也有记载,说作者为权审,是同时代人,诗的后两句为:“今宵有酒今朝醉, 明日愁来明日当。”谁抄袭或剽窃了谁的,已无法判定。

“今朝有酒今朝醉”是句引起非常多争议的俗语。及时行乐,得过且过,颓唐情绪也好;情调消极,有星点愤世嫉俗之意也罢。其实,从作者身世来看:罗隐仕途坎坷,十举进士而不第。今朝有酒今朝醉一下,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当代人打着古训“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幌子,喝的不是自家的“酒”,“醉”的也不是地方,很让“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罗隐蒙冤。

罗隐无职则无责,在自家茅屋里“今朝有酒今朝醉”,那叫畅快。

后人对此俗语多少有些误读,以为前辈先贤倡导“及时行乐,得过且过”,其实它是作者自我消遣,无奈之举,并非古人对人生的正常感悟。更不是“消遥法外”的理论依据。

元代·王晔杂剧《桃花女·第一折》:“那阴阳则不要信他,便准杀也是日后的事。常言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当。’你到后日,再看如何?”

明代·袁于令戏曲《西楼记·第十出》:“倒了两壶糖酒,醉醺醺只要上床,正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乏钞又商量。’”

清代·李伯元《官场现形记·第三十一回》:“我们现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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