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比较文学的科际整合模式提升学生的文学素养
2018-03-07梁潮袁柳
梁 潮 袁 柳
(广西师范大学,广西 桂林 541004)
20世纪80年代以来,在国内文学研究界,比较文学是一门“显学”。[1]不过,由于种种原因,1995年广西师范大学中文系被定为“国家文科基地中文学科点”之前,并没有开设这门课程。1998年,中文系考虑到比较文学是一门基础理论性强、学科涉及面广且文化内涵丰富的学科,接受笔者(时任中国比较文学学会理事)的申请,于1997—1998学年第二学期,第一次在广西师范大学中文系95级文科基地班开设比较文学这门课程,由笔者授课。在攻研比较文学学科理论和授课的过程中,笔者借助比较文学的科际整合模式,尽力提升学生的综合素养,并形成了一些心得体会。
一、借助比较文学学科文化内涵丰富的优势,树立学生的全球意识
随着世界范围内全球意识的普遍流行,当代世界已经进入一个多元文化共生、并存与互补的崭新时代,文化交流成为遍及全球的广泛现象。多种文化相遇及其碰撞,最重要的就是需要相互理解和相互融通。因此,在教学过程中,笔者注意引导学生去理解不同民族和国家存在着不同的价值文化和审美文化体系,并形成不同的文学体系,不能用一种文化语境不同的文学模式硬套在另一种文学身上。比较的前提是要求不同的模式分别从各自的立场上同时进行寻根探源的观照,即双方既要自觉地遵循各自的历史传统,也要尊重对方的文化传统,绝不能以一方的概念系统来削割另一方的文化框架。在此基础上,还应以对方作为参照系来辨别双方的文化模式(包括世界观、价值观、语言范式、审美形态等哲学、伦理和美学等范畴,以及文类、母题、主题、人物和修辞等文艺理论范畴),并从双方不同文化模式的叠合处寻求其可以通约的地方(即具有共通的价值观念和审美标准之处),而且还要从其不叠合之处寻根究底,进行一种多视角、多层面的反复、平等的对话,通过这样的沟通,争取达到东西方两大文化体系的互相解读和互相理解。[2]
通过这样的教学引导,使学生形成一种跨文化跨学科的比较文学思维方式,在文学研究上树立起一种全球文化意识,或者说世界文学意识,并积极投身到文化诗学的学习和研究中。与此同时,要注意同世界各民族文学的相互交流和相互理解,让文学和诗学研究朝现代性、世界性的方向不断迈进。
二、借助涉及学科面广的优势,健全学生的知识结构
文学是一个同哲学、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互相渗透的领域,它与文化哲学、价值哲学和艺术哲学等始终处于一种彼此融通的关联之中。哲学、语言学、心理学、人类学、文化学、传播学、历史学、社会学等学科从不同的方面影响文学领域,如印度两大史诗、荷马史诗和《史记》等既是文学作品,同时也是历史记录;现代主义文学明显地留下叔本华非理性主义和尼采虚无主义的哲学印记,意识流小说的文脉里流动着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血液,而存在主义文学与存在主义哲学几乎水乳交融,难解难分。前述各门学科对文学研究的影响随处可见,比比皆是。
同样,自然科学与文学也存在相互影响的关系。一方面,科学的母题、主题、事件、情节和形象等不断出现在文学创作中;另一方面,文学想象与科幻作品也促进科学技术发明。比如,西方近代科学范畴的进化论对现实主义文学、遗传论对自然主义文学等都具有显著的影响,现当代的科技对文艺作品和电影的影响更加明显,世界杰出的科幻小说《三体》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自然科学方面的一些重大发现和发明创造,有时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世界观,促使一种新的时代精神产生,并直接影响到文学领域;还可以借用自然科学的方法和工具来促进文学研究,如应用电子计算机进行研究资料的整理与统计等。[3]
比较文学是一门边缘学科,采借其相关学科的毗邻点作为自身的生长点融合发展而来,与其相关学科有不少交叉和重合之处,具有“科际整合”的性质,可以在这一学科优势的基础上,因势引导学生思考的延伸。通过这种学习思考,一方面让学生认识到当代科技的分科分工所造成的思维精细化,而从另一面来看,思维方式的整体性、综合性则显得越来越重要,文学本来就是一个由多种文化因素互相联系而成的整体,只有从多维的网状结构中才能深入认识文学的本质和特性。因此,要注意引导学生逐渐从哲学、语言学、心理学、文化学、人类学、传播学、社会学、历史学等知识领域和学科范畴吸取营养,并通过各个学科之间的互相区别、比照、渗透、交叉等关系来探索彼此共同感兴趣的关联课题,借助这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机理,完善自身的知识结构。
三、借助基础理论性强的学科特质,拓展学生专业视域的深度和广度
文艺学学科包括文学史、文学批评、文学批评史、文艺理论和文艺理论史这五个分支学科。不同民族的文学史、文学批评和文艺理论之间的关系,都在比较文学的研究范围之内,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比较文学与文艺学的研究对象基本上是一致的。比较文学的这种学理性是双向的,既可以用文学理论来解释属于子学科的比较文学,也可以用比较文学理论来健全和完善作为母学科的文学理论。因此,应该借助这种学理性的培训,促使学生从更广的视角和更深的层面去理解文类、主题、意象等文学的基础理论问题。
对于文类问题,应该让学生充分认识到文学作品的分类是文学理论最主要、最基本的课题,古今中外对文学的主要类型与体裁的界定和描述性研究,虽然已有几千年的历史,但迄今为止,分类标准仍然比较混乱。比如,所谓的三分法,把文学分为抒情类、叙事类、戏剧类这三大基本类型,它的缺陷在于过多地顾及内容而忽略形式,而且它是一个封闭性的使用标准体系,已经不能容纳像杂文之类的新的文学样式。而文学体裁的四分法,虽然已经对上述三分法加以适当补充,即分为诗歌、小说、剧本、散文和报告文学四大类,但其划分标准仍然不够一致,有的是按描写内容来划分,有的则是按话语系统的结构形式来划分,而且有学者指出,纯粹的悲剧这种文类只有在西方民族的文学中才存在,在汉民族的文学中根本就不存在,元代所有的剧作没有一部能够真正算得上是悲剧的。笔者认为,戏剧在中国几乎就是悲喜剧的同义词,中国式的剧作不管其过程如何接近悲剧性灾难,但事情一到最后的阶段便转危为安,局面在紧要关头急转弯大转折地化险为夷,主人公在关键时刻得救脱险,极端的丑恶与崇高的道义相对照,最终走向一个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光明圆满的美好结局。还有,穆旦的《隐现》一诗之所以长期不断地困扰着评论家,难以论定,除了该诗的语言和意象朦胧晦涩,最主要的缘故是因为难以确认它到底是“去传统化”的现代神话诗剧,还是具有人道主义色彩的存在主义哲理诗,或者是在受难的焦灼中试图以虔诚的理想祈求救赎的宗教诗,抑或是抒写孤独迷惘与虚无基调的玄学派诗歌,总之要辨别穆旦诗作的内涵,必须首先确认他的诗到底属于什么文类,只有确定《隐现》到底归于哪一种诗歌类型,才有可能真正弄清它的本文意蕴。
对于主题,应该让学生充分认识主题学的内涵,它与文学理论中一般的主题范畴有所不同,主题学所研究和探讨的是不同国家的作家对同一主题、题材、情节和人物典型的不同处理,重点在于对象的表面、手段和形式的研究,着眼于一条线和一个面。以意象为例,主题学所研究和讨论的意象,指的是某一民族具有特定意义的文化—文学形象,它往往包含和其他民族文化截然不同的含义。譬如,有一种说法认为,在爱尔兰民族的作品里,高山是一个高傲并且带有威胁性的意象,然而在汉民族文学里,高山这个意象却是一个“万人之所瞻仰”的伟大崇高的意象。笔者查阅文献资料证实,高山这个意象以物质的高度比喻生命和道德的高度,象征升华与脱俗,并部分地同化苍天所代表的意义,如《诗经·小雅》借用高山比喻人的道德之美,形容崇高的德行像高山一样受人仰慕;司马迁的《史记》和曹丕的《与钟大理书》等都被认为是巍峨的高山让人仰望,高德之行令人内心向往,具有伦理性和教诲性的意旨。
以上援用具有跨文化适应性的比较文学理论去阐发、印证文学理论中一般的文类、主题、意象等基础性的概念,开展通约式的连接,既有适用于双向阐释对象的针对性,也促使学生将所学过的文学理论知识与“世界文学”观念相衔接。因此,由中国的传统文论观念走向当代国际的文化诗学理念,可促使多视角、多层面地建构当代文化诗学观念的新生资源,对拓展学生专业视域的广度和深度起到明显的效应。[4]
四、借助“比较不是学科性质”的准则调整学生的思维方式
比较文学这个名称,很容易造成误读和曲解,似乎简单地采用比较的方法来研究文学就是比较文学。比较虽然是比较文学学科的重要手段,但比较并不是比较文学学科独家所有的方法,比较是人类认知一切事物的基础和基本手段,是认知、辨别和确定事物的异同关系,比较法是最古老、最常用的思维方法。[5]
从本质上来说,各种事物之间普遍存在同一和差异的关系,自从人类诞生以来,其认知活动天生就有比较性。科学研究有一条基本的路线,就是通过辨别各种事物属性的异同或高低,进而比较其性状和程度的差别。比较研究就是对两种或多种有联系的事物进行对照,寻找其相同点与不同点,并解释这些类似与差别。具体而言,求同比较是寻求不同事物之间的相通之处,探索不同事物发展的统一性;求异比较是寻找两种事物的不同属性,解释它们之间的不同特质,探讨不同事物发展的多样性,这是进一步全面认知事物的重要途径。由此可见,比较并不是比较文学学科唯一的和专有的研究方法,它早已被广泛运用于各个学科,如将比较作为重要手段的学科有比较语言学、比较伦理学、比较民俗学、比较经济学、比较宗教学、比较历史学、比较社会学、比较法学、比较诗学、比较哲学、比较图书馆学,等等。如此看来,比较文学的“比较”因为适用于各个学科而失去质的规定性。因此,比较只是比较文学所使用的方法的属性,而并不是该学科的性质,只有以“世界文学”的观念来比较研究两种以上不同的文学,才能构成这门独立学科牢靠的基石。
明确指出比较文学的学科性质,有助于学生认清“文学比较”或“比较加文学”都不可能成为这门学科独立存在的价值,只有将比较置于跨国家、跨民族、跨语言与跨文化这一基点上,才能成为比较文学必要的前提。在这个基础上,引导学生进一步深化认识,认清任何两个以上事物的比较都不是将它们的全部逐一地进行比照,而仅仅是在特定的标准下就其某些方面来作对比。还有,某些文学现象外在的相似点并不一定具有很大的比较研究价值,而某些文学现象之间表面上风马牛不相及,却存在着内在的可比性。由于西方与东方的思维方式不同,两者异源异质,以西方的文学理论来对东方的文学思想和文学现象加以比较,或者用东方的文学观念去阐发西方的文学体系,都是在不同的文化体系之间进行的,他们之间不仅具有可比的共同性,即“求同”的类比,也具有因为不同的文化语境而形成的差异性,即“求异”的对比。在这种异同的比较研究中,启发学生发现东西方文学的不同特质和独特品格,寻求两大文学体系之间互相沟通的方法和途径,进而将东西各民族文学看作整个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看作互相关联的整体,从而真正理解“比较文学是促进人类相互理解的重要事业”这个主题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1]李达三,罗钢.中外比较文学的里程碑[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7.12.
[2]黄药眠,童庆炳.中西比较诗学体系[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9.
[3]陈惇,孙景尧,谢天振.比较文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7.7.
[4]王岳川.二十世纪西方哲性诗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1.
[5]胡经之,王岳川.文艺学美学方法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