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回参考咨询”应为“流动参考咨询”

周广西

(南京理工大学图书馆，江苏南京 210094)

在图书馆咨询台面对面的咨询量逐年下降的情况下，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美、英、澳、加等国的大学和公共图书馆参考馆员走出咨询台，在馆内和校内合适的地点，利用先进的设备和技术，主动走近用户，方便他们进行面对面的咨询，并取得了较大成功。在英文文献中，这一模式通常被称为Roving reference或Roaming reference，偶尔也被称为Outpost reference。虽然名称不同，但均指同种模式。

经国内文献调研，笔者发现业内对这一模式先后出现了两种不同译法。2003年，初景利首次将其译为“流动参考咨询”[1]。2012年，在一篇专文中陈秋婷未提及初景利的译法，而是将其译为“巡回参考咨询”[2]。在汉语中，“巡回”和“流动”并非同义词。对于这两种译法，孰是孰非？还是二者皆可？本文拟从该模式的本质特征出发，结合英汉两种语言中“Rove”“Roam”“流动”“固定”“巡回”等词语的意义和用法，对这一问题进行辨析。

1 Roving/Roaming Reference是什么

在探讨这一术语翻译之前，需要了解什么是Roving/roaming reference。为此，笔者选择了主要英语国家图书馆馆员发表的相关文献，摘录了其中对这一术语的解释及典型案例。

美国明尼苏达大学摩里斯分校(University of Minnesota, Morris)图书馆从2008年开始，提供一项名为Librarian on the Loose的Roving reference服务，在校园内推广研究支持服务(To help promote research assistance)。无论天气如何，该馆咨询馆员Bremer每周都要背着笔记本电脑，在校园里选择合适的时间和地点摆放咨询台，等候过往的学生前来咨询[3]。得克萨斯理工大学(Texas Tech University)的图书馆员认识到，参考馆员要走出图书馆去满足用户的需求。为此，三名图书馆员开始了一项Roving reference服务，他们经常推着一辆精心设计、十分显目的小车，在校园里回答图书馆用户提出的各种问题[4]。

英国哈德斯菲尔德大学(University of Huddersfield)图书馆2012年前后开展了一个The Roving Librarian项目，参加项目的学科馆员随身携带iPad或平板电脑走出图书馆，定期走进学生聚集的社交和学习空间，为学生提供个性化帮助[5]。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立图书馆(State Library of New South Wales)咨询馆员某些时间或全部时间离开固定的服务点去馆内寻找需要帮助的用户，而不是在咨询台坐等用户，越来越多的人偏向于将这一服务模式称为Roving reference[6]。

加拿大北英属哥伦比亚大学(University of Northern British Columbia)图书馆的馆员在调研了相关文献后指出，Roaming reference 通常是指以非传统方式提供的服务：流动的(Roving)、离开岗位的(Outpost, offsite)及在用户需求点(Point of need)提供的服务，其实质为不在固定的参考咨询台提供的参考咨询服务[7]。

由以上解释和案例可以总结这一模式的特点为：馆员离开馆内固定的参考咨询台，在馆内或馆外设立流动咨询台或进行流动咨询；根据用户需求的变化，不断调整咨询台摆放的时间和地点，也即服务没有固定路线，目的是到用户最可能需要参考咨询的地点或空间去；通过宣传、显眼的设备、服饰等吸引用户主动提出咨询，馆员不主动向用户提供咨询，而是随时乐于提供服务。

2 国内对Roving/Roaming Reference的译介分析

国内对Roving/roaming reference的译介，笔者认为可分为两个阶段。

从2003到2011年为第一阶段。此阶段中，国内文献开始提及这一模式，但未见专文或专题研究。2003年，初景利在博士论文《图书馆数字参考咨询的理论与实践研究》中首次提及此项服务，并将“Floating/roving reference librarians”译成“流动参考馆员”，指出这是国外参考咨询服务的一种新趋势[1]。2007年，刘青华的论文《虚拟参考咨询2.0全景扫描》也提及“Floating/roving reference”并将其译成“流动咨询”，指出这是建立在流动参考馆员基础上的一种参考咨询模式[8]。此阶段中，还另有3篇文献引用了上述二文，也都采用了“流动参考咨询”的译法。

2012年以来为第二阶段。2012年，陈秋婷[2]、张雪成[9]先后发表专文介绍和研究这一模式，并将其译成“巡回参考咨询”。这两篇论文的作者是否参阅了第一阶段发表的论文中的译法不得而知，但没有明确引用或进行评价却是事实。2014年，谢静珍在上述两文的基础上对这一模式进行再次探析，也采用了相同的译法[10]。2015年，宋玲玲也发表专文，将其翻译成“巡回参考咨询”，并称之为“没有围墙的图书馆”参考咨询服务模式。但此文的参考文献只有9篇外文文献，未见引用国内同行的文章[11]。受这四篇专题论文中采用的译名的影响，此阶段其他涉及这一服务模式的15篇论文中，除2015年施国洪[12]等发表的论文《移动图书馆研究回顾与展望》中仍然译成“流动参考咨询”外，其余均采用“巡回参考咨询”的译法。

由以上分析可知，对于同样一种参考咨询模式，国内出现了两种不同的翻译。至于多数研究中采用了“巡回参考咨询”的译法，可能的原因是：第一阶段的相关论文均非专题研究，只是简单提及，也没有列出相应的参考文献，所以很少被关注和引用；第二阶段中出现了四篇专文，对这一模式进行了较为详细的介绍和研究，参考文献中也列出了很多相关的外文文献，所以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引用。

由于第二阶段的研究者对第一阶段相关论文中的译法没有明确引用或评价，易让人误以为这是两种不同的模式。显然，这一问题并未引起学术界的注意。在汉语中，“巡回”和“流动”不是同义词，译成“流动参考咨询”还是“巡回参考咨询”，表达的意思相差很多。没有准确、统一的译名，对开展相关学术研究和交流不利。

3 Roving/Roaming Reference 的汉译辨析

理解了Roving/roaming reference的实质及一些典型案例，分析了国内的译介现状，就可以讨论其汉译了。

在Roving/roaming reference中，Roving和Roaming均为现在分词作定语，修饰名词Reference，这个词组也可以改写为Reference which is roving/roaming。在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词典中，Rove 的意思是To travel from one place to another，译成汉语是(笔者译，下同)：从一处漂泊或流浪到另一处；Roam的意思是To walk or travel, usually for a long time, with no clear purpose or direction，译成汉语是：长时间漫无目的地闲逛或漫步。结合上文对此模式的特点分析，可知Roving reference的概念是相对于位置固定的传统咨询台的概念提出的，其实质是咨询馆员离开固定的咨询台，去用户的需求点(Point of need)，方便用户随时随地进行咨询，所以工作的时间和地点均随用户需求的变化而变。要言之，这种咨询服务是流动性的。因此，可以将Roving/roaming相应地理解成“流动性的”。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流动”一词的释义是：经常变换位置(跟‘固定’词义相对)，如“流动红旗”“流动售货车”。“固定”一词的释义是：不变动或不移动(跟“流动”词义相对)，如“固定职业”。显然，将Roving/roaming reference翻译成“流动参考咨询”，表示与位置固定的传统咨询概念相对，既忠实地表达了原文的意思，又十分准确通顺。

事实上，在近现代汉语中，“巡回”一词的意义和用法相对稳定。表1为一部辞源词典、一部用法词典和两部现代汉语词典中对“巡回”的释义和用法举例。

从表1可见，近代以来，汉语中“巡回”一词的意思均为“沿一定线路到各处活动”，常常用于“巡回展览”和“巡回演出”。虽然巡回活动也具有流动性，但巡回的路线和时间是事先确定、安排好的、基本固定不变，这与Roving/roaming reference的时间和地点均随用户需求的变化而变正好相反。

此外，还必须注意，汉语辞书中均未述及“巡回”的另一特征，即巡回活动应该在空间上有一定距离的不同单位或不同行政区之间进行，往往需要长距离旅行，如全球、全国、全省、全市范围内的巡回。而流动参考咨询仅在馆内或校内进行小范围活动，既不跨单位也不跨地区跨国界，不属于“巡回”活动，译为“巡回参考咨询”名实不副。

表1 汉语辞书中“巡回”一词的释义和用法举例

再者，英文中的Rove和Roam本身并无“巡回”之意。如果将汉语的“巡回”回译成英文，对应词不是Roving/roaming而是Tour或circuit。这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翻译成“巡回参考咨询”不正确。

诚然，民国时期确曾出现过巡回图书馆和巡回书库。据程焕文研究，1910年春，韦棣华女士创办文华公书林(Boone Library)，完全按美式图书馆创立，实行的是巡回图书馆(Circulating Library)，免费向武汉三镇市民开放。1914年，文华公书林又率先设立巡回文库(Traveling Library)[13]。由于提供流动服务的范围是武汉三镇，所以当时的巡回图书馆和巡回文库提供的确为巡回性的服务。但本文所讨论的这一参考咨询模式，显然不具巡回性。

既然Roving/roaming reference应译为“流动参考咨询”，那么少数文献中提到的Outpost reference[14]，因其实质和Roving/roaming reference完全相同，为统一起见，也可意译为流动参考咨询。同样，Roving/roaming reference librarian、Rover应该译为流动咨询馆员或流动馆员。

4 结语

在国内对这一模式的译介中，第一阶段的研究者将Roving/roaming reference译成“流动参考咨询”，显示了他们对这种新模式的准确把握能力。第二阶段的研究者将其翻译成“巡回参考咨询”，他们深入外文文献，进行更进一步的研究，并对国内如何引进这一模式提出建议。但在翻译这一术语时，未能参考前人的研究成果，选择的汉语对应词“巡回参考咨询”与英文中Roving/roaming reference所含信息量不等，没有准确表达出这一模式的本质特点，名不副实。

在查阅相关外文文献过程中，笔者发现多数文献的作者为参考咨询馆员，论文的主体部分不是工作的打算或设想，而是开展流动参考咨询的实践经验总结和理论概括。目前，国内对流动参考咨询的研究还停留在译介、工作设想或打算阶段，暂无付诸实践的文献或新闻报道。欧美图书馆的这一成功模式，尚未在我国图书普遍开展，说明对这一模式的研究还不够深入。译名统一后，可便于人们深入研究这一服务模式的实质，探讨其成功实施所需条件，从而让这一服务模式在我国发挥应有的作用。

〔1〕 初景利.图书馆数字参考咨询的理论与实践研究[D].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文献情报中心),2003:10

〔2〕 陈秋婷.巡回参考咨询服务——图书馆参考咨询服务的新模式[J].图书馆建设,2012(8):47-49+53

〔3〕 Peter Bremer.Librarian on the Loose:A Roving Reference Desk at a Small Liberal Arts College[J].The Reference Librarian,2017,58(1):106-110

〔4〕 Cynthia L.Henry,Kimberly K.Vardeman,Carrye K.Syma.Reaching out:connecting students to their personal librarian[J].Reference Services Review,2012,40(3):396-407

〔5〕 Alison Sharman,Andrew Walsh.Roving Librarian at a Midsized,UK-Based University[J].Library Technology Reports,2012,48(8):28-34

〔6〕 Ellen Forsyth.Fancy walkie talkies,Star Trek communicators or roving reference?[J].The Australian Library Journal,2009,58(1):73-84

〔7〕 Kealin M.McCabe,James R.W.MacDonald.Roaming Reference:Reinvigorating Reference through Point of Need Service[J].Partnership:the Canadian Journal of Library and Information Practice and Research,2012,6(2):1-15

〔8〕 刘青华.虚拟参考咨询2.0全景扫描[J].图书馆杂志,2007(10):20-26

〔9〕 张雪成.参考咨询服务新模式——巡回参考咨询[J].新世纪图书馆,2012(11):22-25

〔10〕 谢静珍.巡回参考咨询服务模式探析[J].

图书馆工作与研究,2014(8):87-89

〔11〕 宋玲玲.“没有围墙的图书馆”参考咨询服务模式——巡回参考咨询服务[J].图书馆理论与实践,2015(8):91-94

〔12〕 施国洪,夏前龙.移动图书馆研究回顾与展望[J].中国图书馆学报,2014(2):78-91

〔13〕 中国图书馆学会.中国图书馆年鉴 2005[M].北京：现代出版社,2006:32

〔14〕 Hines,Samantha Schmehl.Outpost Reference:Meeting Patrons on Their Own Ground[J].PNLA Quarterly,2007,72(1):12-1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