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国“软实力”的世界贡献*
2018-03-06冯天瑜
冯天瑜
中国有着延绵不绝、高峰迭起的文化系统,它以卓异的风格、多方面的成就使世人叹为观止——
2007年评定新的“世界七大奇迹”,横亘于中国北方燕山山脉至河西走廊的万里长城,以第一名当选;
随着工业化在世界范围展开,运河已不胜枚举,而1 300多年前开掘的中国南北大运河,其里程迄今仍居通航运河首席;
各国在古代、中世纪、近代都曾集中能工巧匠,修建许多精美壮观的宫殿,而北京紫禁城是其中的佼佼者,其规模的宏大,使凡尔赛宫、克里姆林宫相形见绌。
本文侧重介绍传承不辍的史学、睿智的古典哲学的世界性贡献。
一、史学域外播扬
中国古代史学传扬世界,东亚文化圈内,日本受影响颇深。日本的第一部史书—— 《日本书记》 (成书于8世纪),就是模仿中国正史的敕撰史书,其体例仿照中国《史记》 的本纪,按天皇立卷,编年记事。书中还多处摘抄中国古史的原文。自《日本书记》始,学习中国正史,以之为范本,成为日本古代史学的传统。日本学者清原贞雄曾对《日本书记》《日本后记》《续日本后记》《文德实录》《三代实录》 等“六国史” 的编撰加以评论:
六国史专仿中国史记、汉书以下诸史中的本纪而编。中国历代正史所谓二十四史,都是某朝把灭亡了的前朝的历史加以编纂……日本朝廷一系相传,并不似中国有彼亡此兴的事实。却也模仿中国,只记到前代为止,而不记当代的事。[注][日]清原贞雄:《日本史学史》,昭和三年东京中文馆本。
日本自古设立史官,也仿效汉唐。史学家日柳秀湖指出:“史官的位置,是中国文教传来最显著的结果。” 一如日本平安朝初年,专设“撰日本纪所” (后改称“撰国史所”“修国史局” )。陆续编成《日本后记》 等五种国史。
受中国文化启发,日本学者的修史宗旨在于作政治借鉴和人伦规范; 史观取儒家的道德史观,宣扬大义名分,劝善惩恶。体裁取中国史书范例,如德川时代两大史书——幕府编《本朝通鉴》 取编年体,水户藩编《大日本史》 取纪传体。史笔或春秋笔法,字字寓意褒贬,如《元亨释书》; 或“据事直书义自见”,编者不予置评,如《本朝通鉴》; 或设论赞,纵论善恶得失,如《大日本史》; 史评则常援引中国同类史实而评判日本历史的意义和价值。
水户藩第二代藩主德川光圀(1628—1701)聘明儒朱舜水(1600—1682)为宾师,朱舜水向弟子安东守约、安积觉、伊藤仁斋、山鹿素行传授“尊王攘夷” 说,形成水户学派,对江户时代以至明治时代的修史及政治均有影响。德川光圀及后继水户藩主主持编纂的《大日本史》,多有朱舜水弟子及再传弟子参加,该书仿效《史记》,采取纪传体,故有《日本史记》 之称。
朝鲜的《高丽史》、越南的《大越史记》 也从体例到史观、史体都深受中国史学的影响。东亚各国还仿效中国的修史制度,开史馆,设史官,编撰史书,12世纪时的王氏高丽亦仿照宋朝的史官制度,设置编修官修实录。越南则自19世纪后,仿照中国的明、清史馆,设立国史馆。史官制度以及撰史宗旨、方式上的一致性。成为东亚文化圈的重要元素。
欧洲启蒙思想家也高度赞赏中国史学的非宗教的理性主义精神及连绵的历史记录。当然,他们笔下的中国史学,经过了或多或少的改造,以适应反对宗教神学与封建蒙昧主义的需要,与原来面貌并不完全一致。但是,对于伏尔泰等思想家来说,“用中国这个例证把《圣经》 的历史权威打得七零八落,这就足够了”[注][法]维吉尔·毕诺著,耿昇译:《中国对法国哲学思想形成的影响》,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由此可见中国史学的理性主义倾向所蕴藏的巨大的生命力及其在世界上的卓异地位。
二、莱布尼茨发明二进制之后从《易经》 图式找到呼应
凝聚中国民族精神的古典哲学,一方面涵泳外来文化的精华以滋补、发展本民族的理论思维; 另一方面,在与外民族文化系统的交流中,传递出其独有的“智慧之光”,对人类理论思维的进步作出自己的贡献。
16世纪以降,入华耶稣会士向欧洲介绍中华元典《易经》《老子》 及宋明理学等,这是在13世纪马可·波罗介绍的中国几乎被欧洲人遗忘三个世纪以后,西方知识界突然重新认识到还有中国这样一个文明大国屹立在世界东方,他们的耳目为之一新,恰如伏尔泰所言:“欧洲王公和商人们发现东方,追求的只是财富,而哲学家在东方发现了一个新的精神和物质的世界。” 莱布尼茨、伏尔泰、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等文化巨匠都从东方哲思中受到教益,获得灵感和启示。
十七十八世纪之交的德国古典思辨哲学的先驱者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von Leibniz,1646—1716),是第一个认识到中国文化对西方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的哲学家。这位被人称为“千古绝伦的大智者”,对中国文化怀有浓厚的兴趣。他从20 岁起便研究中国哲学,直至垂暮之年,还为向欧洲阐扬中国哲学的真谛而呕心沥血。
莱布尼茨在为《中国近事》 所写的导论中说:“我们从前谁也不信世界上还有比我们伦理更美满、立身处世之道更进步的民族存在,现在从东方的中国,给我们以一大觉醒!” 从而开启以后启蒙思想家借重中国文明鞭笞旧欧洲传统的先河。对于中国与欧洲的文化接触,莱布尼茨十分兴奋,他说:“全人类最伟大的文化和文明,即大陆两极端的二国,欧洲及远东海岸的中国,现在是集合在一起了。” 他预言这两个最有教养的民族文化携起手来,将影响和促进其他民族(如俄罗斯)的进步。莱布尼茨又对欧洲与中国作文化比较:
欧洲文化之特长乃数学的、思辨的科学……但在实践哲学方面,欧洲人实不如中国人。[注][德]莱布尼茨编,梅谦立、杨保筠译:《中国近事》,大象出版社2005年版。
因此,他极力主张进一步扩大中西文化的互相交流。对于那些非议中国哲学的言论,他大声加以反驳:“我们这些后来者,刚刚脱离野蛮状态就想谴责一种古老的学说,理由是因为这种学说似乎首先和我们普通的经院哲学不相符合,这真是狂妄之极。”[注][德]莱布尼茨著,庞景仁译:《致德雷蒙先生的信:论中国哲学》。《中国哲学史研究》 1981年第3 期。
莱布尼茨有关单子的理论,在相当程度上吸收了中国哲学,尤其是宋儒的精华。德国学者利奇温指出:“他(莱布尼茨)的灵子(即单子)的学说,在许多方面和代表中国生活的三大派——老子、孔子及中国佛学所表示的道的概念,有一致的地方。所谓‘先定的和谐’,在中国则有所谓天道。莱布尼茨亦如中国圣人一样,相信实体的世界是一个整体,是精神实体的不断继续充实提高。两者对于先定的和谐的信仰和对于天道的信仰,产生了无限的乐观精神。”[注][德]利奇温著,朱杰勤译:《十八世纪中国与欧洲文化的接触》。商务印书馆1962年版,第79页。莱布尼茨的单子论,之所以从内容上或逻辑上,同冶儒、释、道于一炉的、讲究道德的宋儒理学如此相似,原因就在于莱布尼茨的哲学体系中,有意识地吸收和融合了来自中国的思想。从此,中国古代朴素的辩证法因素汇入德国古典的思辨哲学之中。
莱布尼茨对二进制算术的研究,从中国古代《易经》 的六十四卦说中得到印证,这使他倍受鼓舞。
莱布尼茨于1672—1676年前后发明二进制,1701年,莱布尼茨将二进制数表给法国在中国传教士白晋,同时将二进制论文交巴黎科学院,同年11 月白晋把宋人邵雍(1011—1077)的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和伏羲六十四方位两个图给莱布尼茨,莱布尼茨阅后兴奋异常,发现中国古老的易图可以解释0~63的二进制数表,他说:“几千年来不能很好被理解的奥秘由我理解了,应该让我加入中国籍吧。” 可见,莱布尼茨于17世纪70年代发明二进制,约30年后,于18世纪初读到邵雍概述的《周易》 六十四卦的论述,引为同道,受到鼓舞,而并非是莱布尼茨受《周易》 启发后才发明二进制的。[注]见胡阳、李长锋:《莱布尼茨二进制与伏羲八卦图考》,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莱布尼茨在给法国朋友德雷蒙的一封书信中,讲明了他的二进制与伏羲八卦图的关系。其间他高度称赞伏羲八卦图。
我和尊敬的白晋神父发现了这个帝国的奠基人伏羲的符号的显然是最正确的意义,这些符号是由一些整线(指阳爻)和断线(指阴爻)组合而成的……一共有64 个图形,包含在名为《易经》 的书中。《 易经》,也就是变易之书。在伏羲的许多世纪以后,文王和他的儿子周公以及在文王和周公五个世纪以后的著名的孔子,都曾在这64 个图形中寻找过哲学的秘密……这恰恰是二进制算术,这种算术是这位伟大的创造者所掌握而在几千年之后由我发现的。[注][德]莱布尼茨著,庞景仁译:《致德雷蒙先生的信:论中国哲学》。《中国哲学史研究》 1982年第1 期。
1703年,莱布尼茨在《皇家科学院科学论文集》 中发表了题为《二进制计算的阐述》 的论文,并将二进制扩展到加减乘除四个方面。
没有二进位法的引入,就不可能出现现代数理逻辑和计算机科学,而“莱布尼茨成为符号逻辑或数理逻辑的前辈,对其观念的刺激,公认来自中国特殊的表意符号的性质”[注][英]李约瑟著,翻译小组译:《中国科学技术史》 第二卷,科学出版社1978年版,第497页。。
莱布尼茨不仅介绍、传播中国文化,还积极筹建中西文化交流学会,他成功地移植了中国蚕桑,出版有关中国的书籍,并写信给传教士敦促他们翻译中国古代法律、天文学与医学著作。他的努力,为其他18世纪启蒙思想家向东方学习,准备了丰富的思想材料。
三、中国理性与欧洲启蒙运动
启蒙运动于18世纪渐次勃兴于西欧各国,并在法国得到最典型表现。启蒙大师们的思想特征,是一切求助于理性,把理性当作一切现存事物的唯一裁判者,具有“把一切现象都归因于自然而不归因于奇迹的倾向”[注][英]汉默顿编,何宁译:《西方名著提要》,中国青年出版社1957年版,第394页。。黑格尔确信——
“理性” 支配世界,而且“理性” 向来支配着世界。[注][德]黑格尔著,王造时译:《历史哲学》,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55页。
启蒙思潮的出现,固然有其深厚的经济和社会根源,但是,按照思想文化运动发展的一般规律,一种新的学说,都有由先驱者传来的特定的思想资料作为前提。以宗教神学为主体的中世纪传统是与启蒙思潮对立的意识形态体系,古希腊罗马传统才是启蒙思想的源头,而来自东方的具有实用理性精神的中国文明,也提供了启示,成为伏尔泰及与其同时代启蒙思想家借以鞭挞中世纪欧洲的“巨杖”[注]王德昭:《服德尔著作中所见之中国》,《新亚学报》 1970年第九卷第二期。。
(一)启蒙学者对中国理性的推崇
热烈追求理性与智慧的启蒙思想家注意到中国哲学宗教色彩淡薄,而以认识到的各种形式为最高的学术。启蒙思想家对此大加推崇。
法国伏尔泰的政治理想,是希望在清除现存的基于迷信的“神示宗教” 之后,建立一个崇尚理性、自然和道德的新的“理性宗教”。而在伏尔泰心目中,中国儒教乃是这种“理性神教” 的楷模。他在这个时期创作的哲理小说《查第格》 中说,中国的理或者所谓的天,既是“万物的本源”,也是中国立国古老和文明“完美” 的原因。他称中国人“是在所有的人中最有理性的人”[注]《伏尔泰小说选》。。他推崇孔子,称赞他“全然不以先知自认,绝不认为自己受神的启示,他根本不传播新的宗教,不求助于魔力”[注]《伏尔泰全集》 第七集。。他的书房挂着孔子画像,下面题着四句颂诗:
子所言者唯理性,实乃贤者非先知。天下不惑心则明,国人世人皆笃信。[注]《伏尔泰全集》 第七集。
伏尔泰还称赞中国哲学“既无迷信,亦无荒谬的传说,更没有诅咒理性和自然的教条”[注]《伏尔泰全集》 第八集。。孟德斯鸠在《论法的精神》 中也指出:“孔教否认灵魂不死”。狄德罗《百科全书》 中关于“中国”一段,介绍了自古代至明末的中国哲学,认为其基本概念是“理性”。他特别称赞中国儒教,说它“只须以‘理性’ 或‘真理’便可以治国平天下”。
启蒙思想家还从中国的历史中看到了以伦理道德为主要内容的哲学思想的力量。中国的万里长城未能阻止异族入侵,而入主中原的异族无一不被汉族所同化。欧洲启蒙思想家认为,这种“世界上仅见的现象”,究其原因,乃在于中国所特有的伦理型文化强大的生命力。伏尔泰对此深有所感,编写诗剧《中国孤儿》,剧中崇尚武功、企图以暴力取胜的“成吉思汗” (这是一个移植的代称。伏尔泰将剧中的王者取名“成吉思汗”,乃是鉴于欧洲人最熟悉的东方“暴君” 是成吉思汗),最后折服于崇高的道义。伏尔泰在这个诗剧的前言中写道:“这是一个巨大的证明,体现了理性与才智对盲目和野蛮的力量具有自然的优越性。”[注]《伏尔泰全集》 第一集。
(二)“哲学代宗教” 思潮与中国哲思
在德国,以“哲学的宗教” 来代替正宗的宗教的哲学思潮。也受到中国哲思的影响。黑格尔虽轻视中国哲学,但他认为中国在宗教方面“是依赖自然界的各种对象,其中最崇高的便是物质的上天”[注][德]黑格尔著,王造时译:《历史哲学》,三联书店1956年版,第175页。却一语中的,而中国的这种宗教观念对欧洲启蒙运动时期出现的自然神论有某种启迪。
在英国,启蒙学者也常常引用“中国人的议论” 来批驳《圣经》。例如18世纪早期的自然神论者马修·廷德尔在其思精之作《自创世以来就有的基督教》 中,把孔子与耶稣、圣保罗相提并论,将其言行加以比较,从中得出“中国孔子的话,比较合理”的结论。英国哲学家休谟(1711—1776)曾说:“孔子的门徒,是天地间最纯正的自然神论的学徒”,因此,中国哲学可以作为英国自然神论者的思想资料。
中国哲学宗教色彩淡薄,而伦理准则渗透本体论、认识论、人性论这一特质也引起欧洲思想家的广泛注意。法国启蒙学者霍尔巴赫(1723—1789)认为,“伦理与政治是相互关联的,二者不可分离,否则便会出现危险。伦理若无政治的支持,便毫无力量,政治若无美德的支持和协助,便岌岌可危,迷失方向,伦理的目的在于告诉人们,最大的利益在于实行美德,政府的目的则促使人们这样去做”[注][法]霍尔巴赫:《社会体系》,黄楠森、沈宗灵主编:《西方人权学说》 上册,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而在世界上,“把政治和伦理道德紧紧相联的国家只有中国”。德国哲人莱布尼茨也说道:“如果请一个聪明人当裁判员。而他所裁判的不是女神的美,而是民族的善,那么我相信,他会把金苹果送给中国人的。” 他说:“就我们的目前情况而论,道德的败坏已经达到这样的程度,因此,我几乎觉得需要请中国的传教士来到这里,把自然神教的目的与实践教给我们,正如我们给他们派了教士去传授启示的神学那样。” 直到法国大革命,中国哲学中的德治主义还对雅各宾党人发生影响,罗伯斯比尔(1758—1794)起草的1793年《人权和公民权宣言》 的第6 条引用中国格言:
自由是属于所有的人做一切不损害他人权利的事的权利;其原则为自然,其规则为正义,其保障为法律; 其道德界限则在下述格言之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注]《法国宪法集》,1970年,巴黎,第80页。
中国哲学对欧洲思想家的影响是经过他们自己的咀嚼和消化才发生作用的,他们所理解和表述的中国文化,带有明显的理想化色彩。但是,中国哲学对于18世纪欧洲启蒙运动思想体系的完善确乎发生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法国学者戴密微高度评价这一东方哲学流向西方的现象。他认为:“从16世纪开始,欧洲就开始了文艺批评运动,而发现中国一举又大大推动了这一运动的蓬勃发展。”[注][法]戴密微:《中国和欧洲最早在哲学方面的交流》,《中国史研究动态》 1982年第3 期。
中国哲学对欧洲的影响并不局限于18世纪。从19世纪中叶开始,欧洲加速了同中国的文学、艺术、哲学的融合。就德国而言。19世纪末叶至20世纪初年间,出现一种可称之为“东亚热” 的思潮。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出现的欧洲文化危机,使不少知识分子再次把目光转向东方,希望在东方文化,尤其是中国哲学、文学中去寻找克服欧洲文化危机的办法。德国哲学家、戏剧家布莱希特(1898—1956),便注目中国古代哲学,赞赏墨子学说对于解决个人与社会取得和谐问题的探索,其“非攻”“兼爱” 等思想常被布莱希特援引。老庄修身治国、“柔弱胜刚强” 的理论也为布莱希特所赞赏。他的《成语录》 采用中国古代哲学著述常见的对话体裁,处处流露出将墨翟引为忘年交的感情。中国哲学给布莱希特与德国表现主义戏剧家的哲学论争提供了有力的论据,开拓了他的眼界,使他从一个欧洲学者变成一个世界性哲人。
中国传统文化在19世纪的俄国也颇有影响。俄罗斯近代文学奠基人普希金(1799—1837)深受启蒙时代法国出现的“中国热”感染,作品吸纳中国元素,诗歌《致娜塔丽娅》 出现“谦恭的中国人”,《鲁斯兰与柳德米拉》 出现“中国的夜莺”,《骄傲的少女》 出现“去长城的脚下” 等句,显示了对中国文化的向往。[注]见柳若梅:《普希金笔下的中国》,《中国社会科学报》 2012年7 月20 日。俄国文豪托尔斯泰(1828—1910)对中国传统哲学极感兴趣,他研究过孔子、墨子、孟子等中国古代哲学家的学说,而对老子著作的学习和研究则持续到暮年。他在日记中说,“孔夫子的中庸之道——是令人惊异的。老子的学说——执行自然法则——同样是令人惊异的。这是智慧,这是力量,这是生机”,“晚上全神贯注修改墨子。可能是一本好书”[注]转引柳卸林主编,董平等译:《世界名人论中国文化》,湖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546、547页。。他认为,孔子和孟子对他的影响是“大的”,而老子的影响则是“巨大的”,托尔斯泰主义的核心——“勿以暴力抗恶” ——在很大程度上便得到老聃“无为” 思想的启迪。
在今天的西方世界,中国传统哲学对人们的吸引力持续不断。当东方的人们为西方科学技术的大量涌入而应接不暇,叹为观止之时,西方一些思想家,痛感西方工业社会弊病丛生,终日被一种无限的荒漠感所包围,不知何处是边际,何处是归宿,看不透,冲不破,走不出。他们又一次把目光投向东方,到中国古代圣贤中去寻找人生的意义和真谛,寻觅来自内心,来自精神世界的幸福。这也是当今值得注意的一种文化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