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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日本政治专制与民众的普选运动
——《东方杂志》的近代日本观研究

2018-03-06陶海洋

外国问题研究 2018年2期
关键词:杂志日本

陶海洋

(江苏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镇江 212003)

20世纪初,日本因在日俄战争中获胜,一度曾被视为实行宪政的“黄种”国家榜样。早期《东方杂志》作者曾主张学习日本重视教育等做法,呼吁清廷师法日本,实行宪政改革。*《论日本沿唐人文化》,《东方杂志》1904年1卷4号,《日本筦握亚东全部之霸权》,《东方杂志》1905年2卷9号等。随着时间推移,《东方杂志》有很多文章,述评了近代日本政治制度的专制本质,政治参与中实行限制选举制度;有权参与政治的民众在总人口中占比本就极低,而普选运动均受打压;长期推行扩张政策,导致底层民众生活日益困苦,民众基本生存权等无法保障;组织各类法西斯团体等,严格控制底层民众。梳理这些文章内容,有益于深入了解近代日本政治制度本质,底层民众所受严格政治控制以及日本社会逐渐深陷军人专制统治的政治迷误。*近代日本国家政治本质的相关研究,需要重新认识。如有人指出,1889年2月日本明治宪法颁布后,尽管天皇制绝对主义本质没有根本变化,但在谋求维护和加强天皇君权的方针和必须承认立宪制的原则即限制君权的方针之间,两者不是统一、固定的,“宪法的作用是有活动余地的”。(远山茂树:《日本近现代史第三卷》,邹有恒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90页)。在类似的认识下,人们对近代日本的所谓民主运动对日本社会的影响,如1918年后原敬内阁降低选举限制条件、扩大了日本选民数量等,有时评价过高。另有人指出,1946年11月3日日本公布了战后新宪法,才明确了主权在民的原则,“在日本初次保障了国民的基本人权”(藤原彰:《日本近现代史第三卷》,伊文成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130页)。因此,认识近代日本国家政治本质,需要了解更多事实。笔者专题梳理《东方杂志》相关文章,用意在此。目前,学界尚未有《东方杂志》内近代日本普选运动的专题研究成果。

一、专制政治内的普选要求

近代日本经过明治维新,虽然颁布了宪法及选举法,名义上步入现代政治社会,但本质上实行以天皇为中心、少数人参与政治的专制统治。

日本自开国以来,历经三千多年,尊奉一系之天皇。明治十四年(1881)下诏,定于二十三年召集国会。十五年派员至欧洲调查,十六年开始起草宪法,二十二年公布新宪法,二十三年召集第一次国会。日本1889年宪法,系抄袭1851年普鲁士法,其中规定了天皇各类大权。在这样的宪法下,行政权超过其他权力,天皇凌驾于三权之上,同时兼行政权首脑。天皇之下的国务大臣,并不具备近代立宪国家阁员的责任,也恰与普鲁士立宪制度是一样的。而这些国务大臣,同时又是内阁成员,内阁大臣及总理的名称又不见于宪法,内阁的决定权则在天皇。内阁之外,另设有枢密院,这是宪法明文规定的,便于天皇发布紧急命令等情况下征求意见,而天皇则有决定权,其成员多为元老及有名望经验的官僚或学者们。这种机构设置,在当时各国也不多见。日本的立法权,则设有帝国议会,由贵族院、众议院组成。贵族院由300多名贵族组成,完全代表贵族利益。而众议院也由300多人组成,日本当时一名议员“代表”约12万人,选举采用单选举区制度,即一府为一选举区,特定之市或岛另自成一选区,一区选出议员一人。投票采取单记投票制度,这也是当时他国所没有的,说是免除多数党独占之弊。而选民则一直有条件限制,直到1919年,有资格的选民仅300多万人。日本的行政权则远大于立法权,不仅宪法压缩了议会支配财政的权利,而且规定在国会休会的情况下,政府根据敕令可有紧急财政处分权力等。时人因此认为,“日本的宪政制度离近世民主主义的精神甚远,若是更进一步,从日本宪政运用之实际上观察,则日本的政治有更悖于民治的原则的。”*周鲠生:《现代日本的政治》,《东方杂志》1927年24卷7号,

另有人指出,近代日本不仅内阁没有独立的行政权,政党领袖即使成功谋任首相之后,除皇室以外,还要受制于多种传统政治势力,而军阀却拥有特殊政治地位。日本当时的国家机关主要有五种。一是咨询机关,包括元老、内大臣和枢密院。二是行政机关,内阁是国家的最高行政机关,是除“军机”“军令”以外的一切国务的最高负责者。三是帷幄上奏机关,包括陆军参谋本部、海军军令部、军事参议院、元帅府、陆海军大臣,但以前两者最为重要,并直属天皇。四是立法机关,即帝国议会,包括贵族院、众议院及议会以外的立法机关组成。五是司法机关,包括裁判所、检事厅。日本地方尽管有市町公民选出议员,组成道府县会,但事实上,地方长官则由中央任命,而且所谓的地方自治机关办理的青年训练所、征兵等事务,亦多为中央权力管辖,事实上没有自治的实质。*洪康:《现代日本政治之解剖》,《东方杂志》1928年25卷3号。

其中,枢密院是明治二十一年创设,为天皇的最高顾问,却不能干与施政。贵族院则由下列方法构成:(一)皇族男子(二)公侯爵为当然议员(三)伯子男爵的选出人(伯爵20人、子男爵各73人)(四)有功国家或富有学识者,总数不超过125人(五)各府县中纳多额直接税者互选1人。但(四)(五)两项须经天皇敕任,议员数有一定限制,且没有一定数量。贵族院完全代表皇族、华族,即特权阶级与资本家的机关,其中也有种种派别,但只能视为社交团体,而不同于议会中的政党。分别有皇族、公正会、研究会、交友俱乐部、茶话会、同成会、无所属、纯无所属。其中研究会所占议席最多,为170多人,其次则分别为交友俱乐部、公正会、茶话会等。*黄幼雄:《日本的现势》,《东方杂志》1927年24卷1号。

时人认为,日本军人得势的根本原因,在于明治维新在藩阀势力的支持下得以成功,日本因此实行了带有浓厚传统色彩的政治制度。而军部拥有的特殊政治地位,主要源于两道敕令。一是明治二十二年(1889)颁布的海陆军大臣直接帷幄上奏的敕令,其中规定,海陆军大臣有可以不通知总理大臣而直接奏达天皇的上奏权。这一敕令导致海陆军大臣常以军事秘密为由而独行其是,破坏了内阁的整体性。二是明治三十三年(1900)颁布的非现役海军大将或中将不能充任海军大臣、非现役陆军中将或大将不能充任陆军大臣的敕令,后又由现役扩充到预备役、退役将领,不对军官以外的人开放。这就导致首相要完成组阁任务,必须向军事参议院要求指派军官,充任海陆军大臣,而军阀即以此要挟,可以拒绝入阁或是中途退出使内阁解体。*许升阶:《日本藩阀军人的过去与现在》,《东方杂志》1936年33卷15号。

明治维新过程中,伴随人口的增加,世界民主主义思潮也开始影响日本,国内民众早在19世纪70年代开始提出政治参与要求。一战前后,由于世界多国实行了普选制度,日本社会因此出现普选运动,包括一些社会主义者在内,*近代日本社会严禁社会主义思想传播及运动,相关文章可参鸣田:《日本社会主义运动史》,《东方杂志》1920年17卷19号,得一:《日本无产政党的成立与解散》,《东方杂志》1925年22卷24号,何作霖:《日本劳动农民党的成立》,《东方杂志》1926年23卷8号,等。民众以争取普选权利为主要政治诉求。普通选举制度的理论来源有三,一是天赋人权说,二是第三阶级说(即最大多数最大幸福说),三是社会协力说,而当时的普选制度主要来源于社会协力说。社会协力说主要说明国家与个人关系,即“个人宜力谋国家之充实,而国家亦宜助长个人之发达,是以吾人一方因有积极之责任,自进而直接分担国家之经营,一方则要求获得可以经营国家之地位,此社会协力说之大要也。”由于国民个体并非都有参政能力,除了对特定原因不能参政的人员,如罪犯、特种官员、未成年人、流浪者等,需加限制外,国民参与选举的限制方法及其程度,是区别限制选举与普通选举的关键。如没有特定原因者一律可以行使选举权,则为普通选举。如另加以纳税、教育资格等限制,则为限制选举。而近代日本则长期实行限制选举制度。

日本于明治二十三年(1890)制定选举法,当时获得选举权者仅约45万人。虽在十年后经过修订,但获得选举权的条件很高。“为今日世界文明国所未有之最恶制度,是以日本所谓代表民意之议会,其实不过代表一部分有产阶级之意思而已”。明治四十三年(1910)桂太郎第二次内阁时代,政友会开始提出的普通选举法案,虽获参议院全票通过,却遭贵族院全票否决。而日本一旦实行普选,则各政党的基础必然出现动摇。因此,各政党虽表面赞同,实质多主张维持现行限制选举制度。当时日本有选举权者约148.9万多人,若实行普选,符合条件的选举权者约有1283.9万多,而新增的选民多为劳动阶层,这正是各政党不能忍受的。当时政友会人数仅80万、宪政会仅30万、国民党仅10万。“是则因普通选举之实行,必促成劳动党之出现,此岂现在政党所能堪者。故政宪国三党,表面上对于普通选举,虽无反对之议论,然里面雅不欲普通选举之实现”。因此,各政党中主张真正普选者,如宪政会的尾崎行雄等人,在政党内不能达到目的,于是多从社会动员入手,唤起舆论关注。*渊泉:《日本之普通选举问题》,《东方杂志》1919年16卷4号。

二、普选运动的兴起及其失败

主要在一战后,近代日本民众开展的普选运动,均遭到政府的无情打压。

日本全国人口总数从6世纪的500万,曾发展到1700年的2400到2700万,这是日本人口当时的一个极点。1860年以前,由于国内战乱频繁等原因,日本全国人口总数一直在3000万以内,据1846年的统计为近2690万人。但明治维新之后,由于长期实行鼓励生殖政策,人口增长极快,人口总数1888年近3800万,1895年达4227.62万,当时死亡率约为2%,而出生率则达世界第一。自明治维新开始到大正十四年的55年间,最低出生率为明治十九年的0.42%,最高为明治四十四年的1.46%。自大正十四年到昭和十年间,每年新增人口为90到100万人,平均出生率就达1.3%。到20世纪20年代初上升为5600万,内含城市人口约1000万,其中各类工人约500万,工厂工人约200万。到1925年人口总数达5970万、其中当年新增人口达87.5万,而1926年新增则超过90万人。*王成组:《人口与侵略》,《东方杂志》1937年34卷9号;另参见罗罗:《日本之人口问题》,《东方杂志》1918年15卷7号;片山潜:《日本之经济状况及其劳动运动》,朱枕薪译,《东方杂志》1923年20卷4号,等。

原敬内阁(1918年9月到1921年11月)成立后,曾努力推进国内民主改革。1919年,日本议会因此通过修正案,使选举人纳税限制条件由10元降为3元,选民人数也因此增加了120万、总计约达300万。但民众对此还不满意,宪政会、国民党等团体也都准备了提案,要求扩大选民范围,但被议会多数派政友会以时间尚早为由而否决。1920年2月1日,东京各团体举行提灯大会,近万人举行大规模示威。游行队伍在向皇宫三呼万岁后,至贵、众两院,求见议长。11日,又乘神武天皇纪元节,进行第三次示威游行。晚间开至政友会本部后,与警察发生冲突。14日,选举法修正案虽被列入议会议程,但宪政会等团体议员,与政友会议员发生冲突,并得到院外近万名请愿民众支持。21日又有68个团体在东京芝公园集会,一致主张推倒原敬内阁。后游行队伍与警察冲突,并至首相府质问。政府则于26日以诏敕解散众议院,其文告认为普选运动“已引起骚扰之行动,似足为目下社会构造之危害。所发生之现势,匪特涉及扩张选举权问题,且可视为与帝国前途有严重之关系”。政府此举,当时受到各政党非议。

到1923年2月24日,在议会开会前一天,日本60多个团体集会东京示威,呼吁议会通过普通选举法。但到3月2日,该法案再次被否决。*《日本普通选举运动之风潮》,《东方杂志》1920年17卷6号,幼雄:《日本普通选举又失败》,《东方杂志》1923年20卷3号。

1924年日本所谓的“护宪”三政党以“打倒特权阶级的军阀和贵族”为政纲,在议会选举中大获全胜,政友会同时面临分裂之势。接着,代表特权阶级的清浦内阁倒台,联合内阁(加藤高明内阁)成立。这样,1925年的日本第50届议会通过了普选方案,其中规定自大正十七年(1928)第十六次选举中实施。*幼雄:《日本众院通过普选案》,《东方杂志》1925年22卷5号,另可参黄幼雄:《日本的现势》,《东方杂志》1927年24卷1号;黄季陆:《日本对华侵略的背景》,《东方杂志》1928年25卷12号,等。按:“护宪”三党指宪政会、革新派、政友会。其中宪政会由桂太郎发起,革新派是大正十一年发起成立的革新俱乐部,而政友会指从原来的政友会中分裂出的部分。政友会前身为自由党,明治三十三年以伊藤博文为总裁,始改名政友会,为日本最大政党。1921年底开始分裂为政友本党、政友会。

日本民众不满于贵族院的特权,要求实行普选。按照日本原有选举法的条件,在日本五六千万人口中,有选举权者仅334万人(大正十三年第十五次选举)。自第50届国会通过普选法案后,有选举权者可增至一千四五百万人。但贵族院又召开两院联席会,再次修正普选法案,使选民人数减少了二三百万人,从大正十七年第十六次选举中实施。*黄幼雄:《日本的现势》,《东方杂志》1927年24卷1号。可以说明,普选法案虽然终获通过,但获得选举权的民众在全国人口中比例依然极低,而且相关民众运动也遭到政府严格管控。

1928年2月20到24日,日本议会进行总选举。时人认为,此次选举值得注意者有四。一是根据普选法的第一次总选举。日本放弃了以前财产限制等严格要求,因此是其政治史上值得纪念的一件事。二是弃权者很少。据当时报载,东京弃权者仅二成,横滨为三成六,最少者为长野市的9.4%,为全国之冠者为山形县的飞鸟村,有权者258名中,实际弃权者仅5人。三是监察极为严格。当时被检举选举作弊者多视为重大耻辱,且有当场自杀者,显示日本民众尊重法治的精神。四是无产政党获8个席位,这在欧美国家不算稀奇,但在日本,无产政党一向受政府极力压迫,此次获得席位出乎人的意料。*育干:《日本总选举结果与其继起的纷争》,《东方杂志》1928年25卷5号。

因此,时人曾对日本普选运动持肯定态度,如有人认为,日本参加一战后,虽然形式上实行内阁对皇帝负责,而不是直接对人民负责,但本质上已经实现了责任内阁制,民主主义也得到了实现。《民国日报》则对日本政治寄以希望,“新时代之要求,不久必有新党出现,否则从前之政党,亦必洗心革面,改弦更张,与时流适合,而后方可存在。”认为日本的宪政会、国民党等政党内部,均出现赞成普选的转变,以图获得下届议院的更多席位。并认为当时的原敬内阁虽然坚持有条件的限制选举权,但只有顺应民意,才可能获得连任。1925年普选法通过之后,有人认为,“这一千万人(指新增加的获得普选资格的民众),多属于无产阶级劳动人员,他们既获得了参政权,必能在日本政界中,造成一种极大势力,可以断言(现在已有无产阶级政党出现),预料三年以后日本的政治界必将兴起绝大变化。那时多数人民才能真正的脱除阶级的压迫,受到自由平等的乐处,我们于此是可以预先为他们道贺了。”甚至有人乐观地认为,日本国内劳动者因此觉醒,特别是1928年的总选举中,日本所谓的无产阶级政党获得了议会合法席位,“将来各无产政党如能联合一致以与已成政党竞争,则政权转移之日,恐怕也就是东亚政局大变化的时期了”。*参见君实:《日本政治之民众化》,《东方杂志》1919年16卷5号;渊泉:《日本之普通选举问题》,《东方杂志》1919年16卷4号;《日本普通选举运动之形势》,《东方杂志》1919年16卷12号(《民国日报》);幼雄:《日本众院通过普选案》,《东方杂志》1925年22卷5号;育干:《日本总选举结果与其继起的纷争》,《东方杂志》1928年25卷5号,等。

1928年总选举得以按时进行,主要由于田中内阁害怕民政党倒阁。在选举中,政友会尽管获得了议会多数,但席位数与民政党相差不大。其中,政友会占221人,中立派别赞成政友会者6人,共计227人;而立宪民政党占214人,中立派赞成民政党者仅1人,共计215人。另革新俱乐部3人、实业同志会4人,无产政党8人,中立者9人。政友会当时的选举费为350万元,民政党则为300万元。而实际上,政友会还可利用机密费、政权干预等。“所以彻底说起来,日本的选举仍不免受‘金钱’与‘官权’的支配,这便是历来政府党所以常得胜利之故,并不只这次为然了。”

就在人们欢庆第一次普选顺利进行、日本无产政党获得议会选举胜利之时,田中内阁却于1928年3月15日兴起了空前大党狱。据日本官方消息,在大选举前,东京、大阪、京都等地,出现以日本共产党名义散布的“不稳文字和激烈词调”,政府于是决定在大选举后的3月15日一齐动手,不仅首先解散有共产嫌疑的劳动农民党,而且在全国大批逮捕所谓的共产党。此次党狱,东京决定逮捕71名,受检举人数达百余人,并占领劳农党本部、无产者新闻社、产业劳动调查所、日本劳动组合评议会等重要党员的住宅,并严禁采访。大阪逮捕百余人,京都30多人,熊本县108人,静冈县41人,全泽市57人,爱知县25人,山形县32人,冈田县40人,长津县59人,香川县21人,秋田县25人,其他县自数人至数十人不等,总计为1046人。

日本政府在全国大检举后,强制解散了劳动农民党,达到驱除异己的目的,而事后却并未发现该党与共产党“勾结”的证据。该党党首大山郁夫等人,因此继续组织单一无产政党活动,以与既成政党抗争。而政府方面索性采取最严厉行动,继续在全国进行检举,对全国知识阶级、大学教授、学生中有左倾态度的,都严加取缔,河上肇博士等知名的大学教授也被免除职位。4月9日政府通过阁议,决定彻底弹压东京、京都、九州各帝国大学等九所学校,解散一切社会主义研究团体。*育干:《日本总选举结果与其继起的纷争》,《东方杂志》1928年25卷5号,育干:《日本空前大党狱》,《东方杂志》1928年25卷7号。

三、扩张政策导致民众生活贫困化

近代日本长期推行扩张政策,导致军费不断膨胀,特别是九一八事变后,国家政治逐渐为军人掌控,而底层民众生活日益陷入困境,基本生存权和社会地位均无法保障,争取基本权利的政治运动也为军阀政府严格控制。

近代日本在外交上始终以大陆政策为其扩张根本,而政府外交方针依据国际形势又有具体调整,主要在30年代以前曾不得不在口头上宣称“和平”“亲善”等方针。如华盛顿会议后,日本政客就曾高唱过改变对华外交方针、实行两国友好等论调。田中内阁制造济南惨案等事件后最终下台,虽然主要体现日本国内政权争斗,但其违背日本政府宣称的对华外交“不干涉政策”,也成为在野党倒阁的重要理由。但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国内不断强化全面控制中国的侵略论调,国家政治开始陷入军人法西斯专制统治轨道,政府外交最终完全沦为军人谋求扩张的政治工具,并因加入国际法西斯集团,而成为世界和平的公敌。

1931年之前,日本军费在国家财政预算中的占比最高出现在1920年,当时总预算支出12.6493亿元,超过了上年2.0084亿元。其中陆海军行政经费,占预算总额的60%,全国以5000人口计,陆海军费人均负担就有13元多。*《日本预算案》,《东方杂志》1920年17卷13号。而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国内出现财政军事化趋势。综合《东方杂志》相关文章可见,日本的国家财政预算1893年为0.84亿元,1903年为2.49亿元,1913年为5.73亿元,1923年为15.27亿元。而到1930年则为15.57亿元,1931年为14.76亿元,1932年为19.5亿元,1933年为22.56亿元,1934年为23亿元,1935年为21.9亿元,1936年为22.8亿元,1937为55.1亿元,1938年为35.14521亿元,1939年为94.95143亿元,1940年为94.09543亿元。*主要参见汝勋:《日本一九三四年的预算及其经济动向》,《东方杂志》1934年31卷4号;斐丹:《日本财政之增税问题》,《东方杂志》1935年32卷8号;李立侠:《日本军费之膨胀与财政危机》,《东方杂志》1935年32卷20号;古占:《日本战费论》,《东方杂志》1937年34卷16—17号;吴斐丹:《明年度日本的新预算问题》,《东方杂志》1938年35卷23号;孙礼榆:《一九三九年度的日本预算》,《东方杂志》1939年36卷3号;斛泉:《日本明年度预算》,《东方杂志》1939年36卷8号;黄霖生:《日本战时金融的破局》,《东方杂志》1941年38卷22号。当时日本军部常以“非常时”为口号而加紧备战,不断追加国家财政预算,军费因此恶性膨胀。如有人记载,1931到1937年,日本军费预算分别为4.05799、6.2115、8.51452、9.37679、10.2164、10.60148、14.11亿元,分别占国家财政总预算27%、35%、40%、44%、47%、46%、49%。*古占:《日本战费论》,《东方杂志》1937年34卷16—17号。军事化财政的特点有二,一是不顾收支是否平衡,二是军事费以外的费用概列于次要地位。尽管曾有财政大臣主张“健全财政”,但在军人掌控下,政府预算却一直膨胀,而其他省的预算仅略有增加,完全列于次要的地位。*龚树楷:《日本财政经济的现势与前途》,《东方杂志》1936年33卷11号。

近代日本虽然走上工业化道路,但农村人口依然占人口总数的大多数。农民在经济上主要面临两大压迫,一是地租压迫,二是资本主义的压迫。以1934年为例,农民在1934年1到9月间就掀起3095次米骚动,比1933年多了405次。在运动要求上,不仅要求减租,而且进一步争取租佃权。另外,日本农民组合总同盟还把11月15日定为农民节,1934年8月12日在秋田县组织了农民大示威,8月24日召开农民组合大会,等。而日本政府一面逮捕乡村小学教员及倾向革命的小学生,一面严密封锁消息。*陈乃昌:《总崩溃过程中的日本农村经济》,《东方杂志》1935年32卷2号,另参见陆希龄:《日本的农工生活状况》,《东方杂志》1937年34卷13号。

特别是九一八事变后,由于抽调大量劳力,农村出现“丰年无衣歉岁无食”现象。据1933年陆军省的调查,当时抽调兵源计1095750人,其中45%为农民。如果加上后方人员在内,军需人员总数则约达310万人。与1937年相比,1938年日本农业减产状态分别为谷米3.7%、小麦1.02%、大麦8.1%、裸麦14.0%、柑30.7%、苹果3.9%、3.7%、棉12.3%,等。日本在十多年前曾号称产米过剩,减产完全是农村壮丁被抽调导致的。尤其是战争导致前方死伤增加,后方人员同样如此。如1938年1到9月份,日本后方民众死亡计96万人,比1937年平均月死亡率高了7%,1937年全年的死亡为120万。而同时期日本的出生总数,只达1937年的90%。战争还导致日本出生人口的下降,其中自1937年7月到1938年7月,日本减少出生人口每月约2到3万人。与1924年一年出生199.8万相比,1938年出生192.8万,成为日本自1919年以来最低年。日本的人口现状可以说明,“所谓‘长期战争’‘长期建设’甚或谓‘以战养战’终成梦呓耳!”*黄霖生:《日本能长期战争么——日本人力资源的检讨》,《东方杂志》1939年36卷24号;龚树楷:《日本财政经济的现势与前途》,《东方杂志》1936年33卷11号。

在经济危机冲击和侵略战争不断扩大影响下,农村土地问题进一步恶化。对比昭和七到十年相关数据,其中减租要求在总争议事件中的比例分别为34.3%、31.0%、16.2%、33.3%、31.7%,耕作权争议所占比例则分别为38.2%、44.5%、56.9%、55.4%、51.6%。在遭受冷冻灾害最多的东北地区,耕作权争议事件更为剧烈,在全国所占的比例上升也很快。其中,昭和九年发生了822次,十年上半年即有739次,分别占全国的33.3%、37.4%。*章鹏若:《最近日本农村经济之分析》,《东方杂志》1936年33卷16号。时人看到,直到30年代,日本本土尚有可开垦土地,但多处于荒废状态,根本原因在于日本社会缺少资本。在日本当时佃租制度下,佃租一般要占收获的一半以上,而肥料等成本又占其余部分的大半,而且无论丰歉及受灾情况,佃租统一以亩数征收,否则必须借贷抵补。因此一般农民当然无力改良土地,而富农与小地主或放高利贷,或投资于小规模的工商业,大地主也无意于解放农民与改良土地。同时,日本工业除了纺织等少数行业外,吸收就业人口的能力很弱。日本军阀在口头上宣称,占领“满洲”可使日本农民获得土地等,但实际对外扩张的利益多为三井、三菱、大仓、住友等巨户霸占。*王成组:《人口与侵略》,《东方杂志》1937年34卷9号。有关近代日本所谓人口问题,另可参见唐轶康:《日本人口过剩与对华政策》,《东方杂志》1924年21卷15号;冯次行:《日本在世界的地位与其危机》,《东方杂志》1924年21卷16号;另参见C.Overell:《日本的人口问题》,《东方杂志》1928年25卷18号,等。

由于军费大量增加,1932年6月初确定的救济农村救济方案被迫搁浅,农村经济陷入恐慌。其中,日本的生丝在1933年11月积存14.9万包,但1934年的生产总量达68万包,积存量为20万包,丝价因此不断下跌,丝农生活陷入困苦之中。而与之对照,日本的军事工业却因军费不断增加,反而变得更为活跃。后到1941年,由于日本资金被美国冻结,对美丝织品输出损失8300万金元,250余万户农民生计因此受到影响。而棉织业最多损失达6.28亿元(1937)、最少也有2.886亿元(1940)。这就导致日本金融空前的动摇。*汝勋:《日本一九三四年的预算及其经济动向》,《东方杂志》1934年31卷4号;黄霖生:《日本战时金融的破局》,《东方杂志》1941年38卷22号。

另外,日本妇女则长期不能获得平等地位,由于农村经济破败,特别是日本东北地区的山形、宫城、秋田等县,很多年轻女子因生活所迫而卖身为娼。有人估计,在20世纪20年代,日本卖春妇至少在20万名以上,超过了公私学校女生总数的13万人。玉之井、龟户(属东京)、热海、下田、名古屋、横滨等处,都是有名的娼妓买卖集中地。各处都有几百到几千不等的“玉”(日本对娼妓的别名)。*易文:《日本之饥馑与娼妓》,《东方杂志》1935年32卷3号;另参见冯次行:《日本在世界的地位与其危机》,《东方杂志》1924年21卷16号,等。时人看到,日本的生活费指数(1932为100)从1933到1936年分别上升为101.2、105.0、108.7、116.1(1936年10月)。在物价不断飞涨同时,日本国内工人的工资却不断下降。因生活所迫,日本的中产阶级也自发组织起自救运动。其中,工薪族组织的“日本俸给者组合评议会”,是一个全国性组织,旧名为“日本俸给生活者组合联盟”,1927年10月第三次全国大会时改名。在1927年主要提出五个法案,有最低俸给制、失业津贴法、俸给者保护法等。另外,租房者则发起借家人(房客)同盟,有机关报《借家人》,从事争取居住权的运动,主要目的是争取房租打折。自由职业者如出版者,则组织“检阅制度改正期成同盟”,主要反对政府对出版、演剧、放映等的各类限制。另外还有争取减低煤气、水道、电灯费的各类小市民运动。*可可:《日本的中间社会圈》,《东方杂志》1928年25卷6号。

日本社会还长期存在“秽多非人”这一特殊人群。秽多非人原是日本对社会底层人群的一种蔑称,这批人多从事屠夫、清道夫、制木屐、杂役、猎人、道人等职业。秽多非人本来就是日本人,只因职业关系而为社会蔑视。随着人口的增加和社会的发展,这批人不仅生活更加困难,同时还要遭受社会不公正的礼遇。明治四年政府虽然发布了“秽多解放令”,但社会人士依然蔑视这一人群,并冠以“新平民”“特殊部落”“后进部落”“密集部落”“细民部落”“少数同胞”等名称,其社会地位事实上并无根本改变。虽然此后有社会人士同情秽多非人,曾发动“差别撤废运动”,但主要以救济为目的。当时每一州县都有大小不一的团体,但更多仅限于宣传,并不能从根本上解放秽多非人。自1922年3月3日起,秽多非人开始自发集会,发起水平运动。第二年同日,又召集第二次大会,并于8月5日于西滨最大的部落,召开水平社成立大会。大会决议表示,要团结300万秽多非人共同行动,向不公平遭遇抗争。“水平运动的扩大,所以这样迅速,实由他们有深刻的热狂的斗争精神,和敏捷的坚固的共同行动。他们以为一人受辱,便是三百万全体同胞受辱,为同胞雪耻,是应当不怕死的。”当时,一有差别事件发生,秽多非人则“不分皂白,要求惩治”,并因此出现多次群体性冲突。日本政府一方面尽力阻力暴动,另一方面设法缓和水平运动。水平运动的宗旨,虽然号称要与群体外的无产阶级联合,但由于日本社会有歧视秽多非人的传统,因此这一目的不易达成,水平运动的领导人因此致力于争取政治上的平等权。当时水平社的中央执行委员长是京都人南梅吉,在奈良、大阪、东京等地,也有积极分子。*韦伯:《日本的特殊民族运动》,《东方杂志》1923年20卷9号。

伴随生活贫困的,则是日本社会犯罪、自杀等事件的增加。其中,据东京警察厅的调查,自1929到1933年的自杀总人数分别为1850(1151)、1934(1273)、2085(1318)、2637(1589)、3804(1804)(按:括号内为既遂者数字)。在自杀事件中,还出现“亲子心中”的悲惨现象。“亲子心中”是日本语,指父母亲一方或双方同时自杀,因不忍子女受生活折磨,在自杀前将子女先杀死。*龚树楷:《日本财政经济的现势与前途》,《东方杂志》1936年33卷11号;孙礼榆:《日本的物价问题》,《东方杂志》1937年34卷12号;陆希龄:《日本的农工生活状况》,《东方杂志》1937年34卷13号。

以上可见,近代日本绝大多数民众在专制政治统治下,不仅参与政治权力被剥夺,而且因政府推行扩张政策,生活多陷入贫苦状态,各类基本政治权利要求更受到严格控制。

四、控制国内民众的专制手段

近代日本控制国内民众,还有两个重要手段,一是以军国主义施加精神教育,二是以各类法西斯团体实行组织控制。

20世纪初,有人曾考察了日本政府积极准备侵略中国的情景,“日本自甲午之役,战败前清。强割我台湾后,而帝国大陆主义,遂膨胀于全国。侵略野心政治家,亦应时产出,日多一日。故凡于殖民海外扩张国力之政策上所应实行者,政府提倡于上,学者鼓吹于下,不数年而大和民族殖民海外之思想,全国普及。日本同文会之上海同文书院,东洋协会之东洋专门学校,与东京之殖民专门学校,关东关西之各大学高等专门商业学校,皆制造殖民海外人才之机关”。日本还采用多种优惠政策,鼓励大量日本学生前往朝鲜、满蒙等处考察、游历,“一朝实行殖民,熟路轻车,正易易耳”。*王尹文:《东游二十日之见闻记》,《东方杂志》1912年9卷4号。

特别一战期间,日本效法德国军国主义,“读日本报章及杂志,多以德国与全世界为敌,置身于战争之中心,而赞其雄伟,亦有称道德人之所以能力战数国,皆由其国民教育之发达,而激赏其教育之特色者。记者之意,以为此种思想与议论,未免失之浅薄。”时人认为,这种教育事实上将民众等同囚徒,“用教育之锁束缚其灵魂矣”。军国主义事实上在国内推行专制主义,“举国一致,为军国主义第一要素”,在国内摧残人的良心与自觉心。*许家庆:《军国主义之将来》,《东方杂志》1915年12卷10号。

有人论述了日本法西斯主义运动发展的过程,认为日本有法西斯主义倾向的团体达上百个,大多属于“国家主义团体”,其产生条件大致可以分为四类,“(1)关联着对外问题而发生的对外强硬、民族斗争主义的团体;(2)在社会主义运动、共产主义运动兴盛了以后发生的反对阶级斗争、扑灭社会主义的团体;(3)作为社会运动底方向转折而发生的团体;(4)特殊的军人关系的法西斯蒂团体。当然,某一团体,并不是明确地属于那一类的,这不过是大体上的分类罢了。”具体又可分为四种类型。

第一种法西斯主义团体,以“黑龙会”等为代表。黑龙会是日本最著名的“爱国”组织,只要政府行动迟缓,不能满足其国家主义的要求,黑龙会则进行暗杀等各种活动。黑龙会成立于1901年,主要领导是内田良平,其目的是“弘扬帝国底皇谟,企图亚细亚民族底振兴”。黑龙会成立之前,内田良平曾组织团体赞助朝鲜东学党、菲律宾独立运动和中国革命。与黑龙会同类者,另有成立于1925年的“行地社”(前身是“犹存社”,成立于1919年),1932年与“神武会”合流,主要领导是大川周明。这些团体对外主张的关键,在于竭力主张对华扩张、尤其主张军事侵略中国东北,因日本新兴资本主义扩张的需要,与英美等国发生矛盾,故主张所谓的“国家生存权”、后转为所谓的“大亚细亚主义”为基础的日本的法西斯主义主张。

第二种法西斯主义团体,主要出现于一战后。由于日本国内劳资矛盾突出,同时劳动者及知识分子深受俄国革命影响,黑龙会及“浪人会”(主要领导为头山满)因此反对社会主义运动。其中有1919年成立的“国粹会”、1921年成立的“大和民劳会”、1922年成立的“赤化防止团”、1925年成立的“正义团”、1926年成立的“建国会”等。这些团体受到日本资本家和官僚的资助,基层成员则主要以社会流氓等为主,有些团体内部还以封建的父子亲戚关系为活动依托,可属于准法西斯主义团体。

第三种法西斯主义团体,有从社会运动转向为国家社会主义理论者,以高畠的“卖文社”为代表。这类组织虽在实际政治中没有兴盛,却一度对以国家主义为主张的相关团体影响很大。随着日本国力的增长,国家社会主义不能吸引社会民众。

第四种法西斯主义团体,主要以日本海陆军人为主,由于日本宪法规定军人不能参政,但随着形势发展,军人却日益成为法西斯主义运动的主导。如“行地社”即主要以军人为主,权藤成乡等人以所谓“民间志士”为中心,鼓吹近乎无政府主义的理想。这种势力兴起的根本原因,一在日本内部劳资矛盾激化,二在政府的无能,军人因急迫要求改变自身生活压力,而倾向于国家主义。如以平沼骐一郎为总裁的“国本社”,得到东乡平八郎、上原勇作两位海陆军元帅等人的赞助。

而日本法西斯主义运动从根本上说,又多对理论政策表示漠然,更多以实际行动为主。如1931年成立的大日本生产党等,多积极地开展各类群众性活动,以鼓吹积极侵略中国东北等主张。*汪馥香:《日本法西斯蒂主义的展望》,《东方杂志》1933年30卷3号。

另有人指出,虽然日本民众运动发展迅速,但各种反动的新兴势力也加紧发展。一是各类反动团体,大正十五年统计约50多个,如国粹会(5万)、赤化防止团(0.1万)、纵横俱乐部(0.284万)、新日本协会(1.5万)、中央乃木会(21万)、乃木讲元(1.2万)、帝国军人后援会(15.5788万)、帝国在乡军人会(300万)、日本弘道会(0.7万)、国本会(0.6万)、国风会(0.5万)、青年国粹会(7万)、青年爱国会(2.6万)、日本健儿团联盟(1万)等(按:括号内数字为会员数)。而这些团体,又由建国会统辖,而其行动趋向则逐渐离开了单纯的暴力主义而成为法西斯组织。如其机关报《建国新闻》的相关文章中提出,“宪政亡国,政友天魔,本党无为,无产国贼,俱不足以负天下之重任。我们要唾弃财阀之走狗与社会主义之妄想”,其宣言中更有“吾人左抑吸血之鬼,右杀不逞之徒”之类的口号。二是御用团体,如青年团、处女会、青年训练所等,都为日本政府“蓄意经营”,其成员数量庞大,青年教团计1.8万人、帝国联合青年会计3万人、日本青年团计267.4109万人、女子青年团计120.6348万人、爱国妇人会计312.3929万人,等,此外,还有到处分布的各类小团体。三是新闻机关,大正十四年8月全国有影响者计177个新闻社中,公开与政党有关者计政友会14、政友本党10、宪政会8、非政友会1,而其他的143个尽管多否认与政党相关,但多受资产阶级政党支配。*洪康:《现代日本政治之解剖》,《东方杂志》1928年25卷3号。

有人看到,在1925年,为了阻止普选议案的通过,日本国内反对派如黑龙会、浪人会、大化会、赤化防止团、国粹会等30多个团体,以自称的“纯正普选期成会”名义,在芝公园举行“亡国普选打破”的民众大会,并组织上街游行。而护宪派也发动80多个无产者、劳动团体,组织宣传。最终普选议案在下院获得通过,使日本下届选举的选民增加了1000多万人。*幼雄:《日本众院通过普选案》,《东方杂志》1925年22卷5号。

在日本全面侵华战争过程中,当时日本的“爱国”组织都有相通的目的,即“拥护皇室及国家军事预备计划”。其类型则有种种不同,国本社是贵族的,受上层社会支配,成员有陆海军将领、外交官、政客等。生产党则更加反动,它是黑龙会的扩大组织,成员多是中层阶级成员,一直主张激烈的“爱国”行动,是日本最大的“爱国”组织。

黑龙会的首领头山满,当时虽然已经85岁,却是日本“志士”的领袖,只要他决定了行动的路线,就会有令人难以置信的执行力。“他求达目的,什么手段都会用的,如果他要首相辞职,会对官长加以不意的袭击,如果他不造成政府的外交政策,会嗾使陆相对于不友谊的国家有所行动。”当时日本社会可以看到很多不满,“商人、大学教授、右翼政客、退伍海军将官中村、末次等,要求以断乎措置增进日本的地位。有些人要求以不妥协的态度对付美苏,有些人主张撤换反德亲英的米内内阁,而头山满所听到的最激烈的反对,是不介入政策。尤其在德国迭次胜利之后,极端的爱国者大声疾呼,以为若不立即联德以征服英法荷在东亚的属地,黄金机会迅速逸去,其最后的目的,自然是在伸张日本□[特]权到西太平洋。”*大村文二:《日本向外发展的动力》,《东方杂志》1940年37卷19号。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二战结束后,由于多种原因,特别是美国实行“过份温和的对日政策”,使得日本社会中依然保留了法西斯主义政治基础。中国著名记者王芸生曾在《日本半月》一文中说到在日本的见闻,“即在战败投降的今天,天皇存在,宫城巍峨,明治神像,象征日本帝国的璀璨,靖国神社,还供奉着历代战死者的灵位,上野公司里耸立着西乡隆盛的铜像,日比谷公园内建立着海军进行曲的碑”。时人认为,战后日本政府未有根本上动摇崩溃的迹象,“一、日本军国主义并未彻底肃清,构成军国主义基础的天皇制度,由于新宪法加以法定的保障,不但没有废除,甚至加强。二、肃清战犯的成绩令人不满。三、独占资本家仍掌握主要的工商业。四、日本海陆军来源的贵族,仍然保持着他们广大的采邑与领地。”*王永康:《盟国管制日本的两年》,《东方杂志》1948年44卷1号。

以上可见,近代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走上工业化道路,在形式上逐步建立了现代政治体制,但始终未能完成政治现代化任务。因军阀拥有特殊政治地位,且长期推行向外扩张政策,国内政治发展严重滞后。特别在九一八事变后,不断膨胀的军费加剧了国内民众生活困苦,国内政治发展更受到严重破坏。《东方杂志》相关文章述评的这段历史教训,当为日本后世政治家所鉴,更当为所有当国者所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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