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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化居住空间下教育对邻里关系的影响机制:基于两性比较

2018-03-06毕文芬初奇鸿潘孝富

西北人口 2018年2期
关键词:邻里关系邻里家庭

毕文芬,初奇鸿,潘孝富

(1.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妇女与性别研究中心,武汉 430072;2.西南政法大学体育部,重庆 401120;3.西南大学文化与社会发展学院,重庆 400715)

一、问题的提出

睦邻友好关系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1],民间一直广为流传着“远亲不如近邻”、“好邻居赛宝”的俗语,正折射出我国人民热衷于友好邻里关系的构建[2]。但目前我国的邻里关系正逐渐弱化,邻里交往的频度和深度普遍降低,这一现象引起国内学者的持续关注和深入探讨[3]。国外学者Gans(1967)曾指出个人教育水平等社会阶级指标对邻里关系的作用力远高于社区背景因素的影响[4]。探讨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影响的国内文献虽颇为丰富,但结果却迥然不同,只有一部分研究认为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还有一些研究发现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没有影响或存在负向影响。那么,我们需深入反思造成个人教育与邻里关系间不同联系的因素有哪些?

改革开放近40年,随着市场经济和城市化进程的蓬勃发展,农村人口不断涌向城市,曾经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城乡二元社会结构已被打破,截至2015年末我国总人口13.75亿人,城镇常住人口7.71亿人,城镇化率达到56.10%[5]。目前,城市社区里的居民来自五湖四海,具有不同特质的陌生人相邻而居,曾今乡村邻里相恤相助的关系在现代城市里变得冷漠疏远[6]。随着城市住房商品化和房地产市场的发展,现代商品房单元式的住宅结构已成为城市人的主要居住方式,但这种住宅方式却阻断了邻里接触,限制了亲密关系的形成[1]。显而易见,城市社区及其商品单元式住宅的居住空间使邻里关系趋于松散。那么,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的作用机制是否会因城乡社区类型和住宅类型的物理空间不同而发生变化呢?在邻里关系的研究中,女性一直是构建和维护家庭邻里关系的重要角色[7][8],那么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的主效应,社区类型和住宅类型的空间调节效应是否在女性中更为明显?截至目前,国内学者们鲜有对它们之间的关系进行过探入探讨,更没有进行过两性比较。

有鉴于此,本文将利用2014年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试图解答以下三个问题:首先,个人教育是否会促进邻里关系?其次,城市社区和住宅类型如何及在多大程度上改变着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的影响?最后,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否在女性样本中表现较明显?

二、文献回顾与提出假设

所谓邻里,《中国大百科全书》(社会学卷)解释为“住地毗连的人们据此形成密切的互动关系(邻里关系),有着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由此构成相对独立的小群体”。由此可以看出邻里作为非行政的社会单位,具有空间性和交往性,是物理性和社会性的集合[9]。邻里关系正是因地缘相近而形成的社会关系,个人和家庭是邻里关系的主体,因此,地域(社区)相近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主体之间通过交往活动形成了邻里关系[10]。邻里是感情和物质投资的焦点,是孩子和成人朋友的重要潜在来源[11],良好的家庭邻里关系可以促进邻居间互信互助和社区和谐稳定[12]。

(一)个人教育与家庭邻里关系

一些学者认为一个家庭做到真正符合社会需要、承担社会义务和责任,首先需要家庭成员具备社会成员的资格,以个人的社会性来发展自己的家庭[13]。这表明只有家庭成员与邻居的和谐相处才能促成家庭间的睦邻友好关系。美国学者Gans(1967)认为邻里间关系的差异应该与社会阶级指标(如教育程度和收入水平)的个体水平差异密切相关[4],指出教育是影响邻里关系的重要个人变量。由于邻里关系的测量指标和调查对象及范围不同,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的影响显示出截然不同的结果。有些调查研究发现个人教育与邻里关系没有任何影响[14]。另一些研究则认为教育对邻里关系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教育程度越高的人,认识的邻居反而越少[15],这是因为高学历的人普遍认为邻里关系不重要[16]。还有一些研究表明个人受教育年限越高,其获得良好邻里关系的可能性就越高[17]。Gans(1967)通过比较美国工人阶层社区和中产阶层社区发现,较高受教育者会通过交谈、拜访等认识更多的邻居,这是因为他们较强的社会整合能力有益于与周边邻居有更多的交往[4]。在我国,邻里和睦一直是传统文化的优良品质,被看做是社会良风美俗、个人和家庭的基本道德,与邻居相处时,家庭成员需要做到按道德行事,相容相敬、相让相恕、相周相济[18]。邻里交往的礼仪道德既是家庭教育的重要部分,也是学校开展道德教育的基本内容[19]。在学校教育的长久影响和熏陶下,学历较高的人更容易在生活中自觉遵守诚信、互助、谦让、宽容的道德品质。因此在与邻居交往时,就会相处融洽、化干戈为玉帛。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第一个假设:

假设1:个人的受教育年限越长,家庭邻里关系越友好。

(二)城市化居住空间的调节效应

伴随着市场经济和城市化进程的急剧发展,我国城市人口不断增加,人们的居住空间逐渐从村庄向城市过渡,居住社区从“熟人”村落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城市社区,住宅空间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房搬进了“钢筋森林”的高层公寓。

社区是指一个有着空间边界,以地缘关系或居住关系为纽带的社会生活共同体[20],从传统意义上可分为农村社区和城市社区[12],即村委会和居委会。芝加哥学派在环境与行为的理论研究中指出,社区所处的自然环境深刻影响着居民行为[21]。韦尔曼和雷顿提出邻里之间因物理或空间上的接近而形成的邻里关系,一直是社区生活讨论的焦点[22]。因为在社区空间里,人们的社会活动主要是与居家生活相关联,邻里关系是社区成员共有的特征和最基本的社会关系[12]。由此看来,社区类型是邻里关系的重要影响因素。国内外研究一致证实,与农村地区相比,城市邻里关系较弱。国外传统理论认为在城市里,居民的初级群体关系(邻里关系)被城市生活所弱化[23]。与非城市居民相比,城市居民认识邻居的数量和与邻居的交往频率都有所下降[24]。Fischer(1982)也指出较“先进”城市地区的友好邻里关系弱于“传统”的农村地区[25]。对我国而言,在农村地区,村庄一般是由同一家族或宗族的人聚族而居,具有血缘或亲属关系[26],血缘关系与地缘关系叠加在一起形成“熟人社会”,具有共同的情感、价值观和行为标准[12]。但在城市社区里,人口密度大、流动频繁和异质性高[23],造成了人们与周围邻里联系时,表现出匿名、孤独、退缩、冷漠与无助[27],进而引起邻里不信任和冲突[28]。Guest A.M.,Cover J.,Kubrin C.E.等(2006)提出,在不考虑社区水平因素的影响下,教育对邻里关系具有非常重要的积极影响[21]。但是当我们考虑社区类型时,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又将具有怎么样的影响呢?农村交通和市场都不发达,个人和家庭能力有限,邻里间需通过彼此互助共济实现利益交换情感化[29]。而在城市里,交通和通信都较为发达,使人们的社会联系不再受限于特定的地理位置[30],学历较高的居民,一般自身社会经济能力较强,他们跨越社区的参与能力和拓展社会空间的能力远高于低学历群体,不再依赖邻里获得个人需求,为此在社区空间内的交往减弱[12]。这样本研究有理由认为个人教育与邻里关系间的作用受城乡不同社区类型影响。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2:城乡社区类型在个人教育与家庭邻里关系间具有调节作用。

在城市化进程中,随着城市住房制度的商品化改革和旧城改造、新区扩建,人们的住宅结构已从平房、四合院的大杂院向单元楼式的高层公寓转变[1]。虽然现代化的住宅类型满足了人们的住房需求和提升了人们的生活品质,但Newman(1973)很早就为人们敲响了警钟,城市环境中的高层公共住房的增多正在减少居民接触的“功能距离”,不利于发展亲密的社会关系[31],使商品住宅小区成了具有“陌生人社会”特征的社区。这表明现代城市住房的布局设计,在空间上阻隔了人们的密切交往[6]。在实证研究中发现,住宅高层化与友好邻里关系成反比[13]。在控制其他变量后,城市居民的良好邻里关系随住房类型(平杂房、筒子楼、多层单元楼房、高层公寓)的不断升级而逐渐下降[17]。蔡禾和贺霞旭研究分析发现在社区层次的变量中,商品房社区中的居民邻里关系水平要明显低于街坊社区[12],原因可能在于平房和四合院具有小巷的两通式和小院的通道,而单元房、高层公寓的居民流动路线是单向化的,降低了居民间的接触机会[1]。同时,农村平房的“家门”主要是“院门”,城市高层公寓则变成了是“屋门”,农村社会的私密性通过“院门”具有过渡层次,而现代城市家庭则受“屋门”的影响使“私密性梯度”简化到极限[32]。为此,现代化商品房单元式的住宅结构在增加家庭私密性的同时,却削弱了邻里间的密切交往。居住在农村平房的居民,邻里间会经常碰面、串门、“唠家常”,具有一定文化素养的居民会通过礼仪道德构建家庭邻里网络[2]。而在城市里的高学历人群迫于工作竞争的压力,来去匆匆,难以有时间投入到邻里关系中[15],当高层建筑隔离了邻里接触和相识机会时,他们与邻里交往互动的意愿就会淡薄。而且,居住在高层公寓里的高学历人群多为年轻人,他们可以利用通信网络技术与外界接触,实现人际交往、购物、娱乐等社会活动,降低了对物理空间的依赖性[33]。同时高层住宅的人口流动性较大,犯罪事件频发[31],较高受教育者出于对家庭安全性和私密性的考虑,通过理性选择减少与周边邻居的交往。基于以上分析,本研究提出第三个假设:

假设3:住宅类型在个人教育与家庭邻里关系间具有调节作用。

(三)主效应及调节效应的两性比较

在邻里关系的研究中,与男性相比,女性在邻里交往中更为积极,与邻里的交往频率和亲密度更高[20]。从社会整合的角度来看,女性拥有比男性更大的邻居网络[34][35],并且能与邻居维持更为热情和多元的关系[24]。部分原因可能在于女性的性别角色是情感和社会责任的承担者,为此,会有更为广泛的邻里联系[7]。在我国农村田野调查发现,家庭街坊关系较少受其丈夫影响,主要是通过家庭主妇的“为人”构建起来的[8],有心计的家庭主妇会通过仪式性的礼物馈赠,维持自己家庭在周边邻里的面子和地位[36]。丁丽芳和王静提出女性受教育水平的提高有利于家庭友好邻里关系的建构,因为较高教育素养的女性在为人处世方面更具艺术性,善于与人沟通,对人有包容之怀、同情之心、尊重之态[37]。这说明,女性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作用高于男性。但是,随着生育率下降和城市化市场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女性,特别是城市居住的高学历女性不仅进入劳动力市场,而且还参与职场竞争,从而减少了她们在家庭居住区的社会生活和对邻里关系的依赖[38]。与商界女性相比,工薪阶层女性的朋友主要来源于邻居[39],而商界女性大都是学历较高的人群。由此可见,城市居住空间主要是抑制了女性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积极作用。为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

假设4:与男性相比,女性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促进作用更为显著。

假设5:与男性相比,社区类型和住宅类型的调节效应在女性样本中较明显。

三、数据与变量描述

(一)数据

本文采用了由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主持的2014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2014)数据。本研究把成人数据和家庭数据合并,研究对象确定为18周岁以上的成人,对数据进行重新编码和对不合理值及缺失值删除后,最终进入分析模型的样本为28506人,男性为13935人,女性为14571人。

(二)变量描述

本文的因变量采用家庭问卷中的邻里关系问题,要求被访者回答“邻里关系”过去12个月,您家与邻里之间的关系如何?进行反向计分操作化后,1代表关系很紧张,2代表关系有些紧张,3代表关系一般(如:来往很少但没有矛盾),4代表比较和睦,5代表很和睦。

在自变量中,个人教育年限是主要解释变量,调节变量为代表城乡不同居住空间的社区类型变量和住宅类型变量。另外,个人变量中的户口、年龄、婚姻状态、个人年收入、2014年的工作状态、家庭生活满意度、人际交往能力、对邻居的信任度、家庭年收入对数作为控制变量纳入分析。自变量的操作化过程如下:教育年限是由问卷中的教育程度转换而来,在分析模型中进行了中心化处理,以9年教育年限为中心值;城乡社区类型指家庭问卷中的居住社区类型问题,分为村委会和居委会(0=村委会,1=居委会);住宅类型是家庭问卷中的房屋居住类型的问题,属于为分类变量(1=平房,2=单元房,3=四合院,4=别墅,5=联排别墅,6=小楼房);户口为二分类变量(0=农业户口,1=非农业户口);年龄为连续变量,年龄最小为18岁,最大为102岁;婚姻状态为分类变量(1=未婚、2=在婚,3=同居,4=离婚,5=丧偶);个人年收入转化为对数形式;2014年的工作状态为分类变量(0=无业或失业,1=有工作,2=退出劳动力市场);家庭生活满意度采取1-5分的计分方法(1=非常不满意,5=非常满意);人际交往能力采用1-7分的计分方法(1=很低,7=很高),对邻居信任度采用10分计分方法(1=非常信任,10=非常不信任);家庭年收入总额转化为对数。

表1为因变量和自变量的分布情况,单元格中为平均值,括号内为标准差。从表1中可明显地发现,总体的家庭邻里关系较好,为4.1727,男性样本中家庭邻里关系为4.1691,女性样本的家庭邻里关系为4.1762,略高于男性样本中的家庭邻里关系。男性教育年限普遍高于女性。在家庭变量中,家庭年收入普遍处于中等水平以上;大多数被访者居住在农村地区;住宅类型多为平房和单元房。

表1 按总样本和性别分类后的各变量描述性统计

表2 OLS逐步线性回归模型

四、数据模型

根据前文的设计和假设,本文的数据分析首先对假设1、假设2、假设3进行检验,考察在总体样本中,个人教育、个人教育与社区类型、个人教育与住宅类型交互项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表2展示了影响家庭邻里关系的OLS逐步线性回归模型,包括基准模型和交互模型,为了使研究结果报告看起来更为简洁,控制变量没有显示在文章模型中。

从OLS模型1可见,在其他条件一致的情况下,个人受教育年限对家庭邻里关系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说明个人受教育年限每增加一年,家庭的邻里关系会提高约0.584%,假设1得到了支持。家庭居住的社区类型对家庭邻里关系也有十分明显的影响,居委会的家庭邻里关系比村委会的家庭邻里关系低了约6.16%。家庭房屋住宅类型对家庭邻里关系的显著影响也较大,相对于平房而言,居住在单元房、别墅、小楼房的邻里关系分别降低了约8.83%、18.6%和12.7%,居住在四合院、联排别墅的邻里关系分别提升了约6.37%和17.5%。

图1 城乡社区类型的调节效应

图2 住宅类型的调节效应

假设2关注的是个人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在城乡不同社区间是否有所变化。模型2结果显示当家庭所处社区为村委会时,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家庭邻里关系提高约0.754%。在具有初中学历的人群中,与居住在农村社区的家庭相比,居住在城市社区的家庭邻里关系低了约6.66%。教育年限与社区类型交互项的系数为-0.00574,且具有显著性,对于居住在居委会的家庭,个人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家庭邻里关系约增加了0.18%(=0.00754-0.00574),低于居住在村委会家庭的个人教育影响。为了进一步揭示城乡社区类型调节效应的实质作用,本研究绘制了简单的效应分析图(图1)。如图1所示,从整体上看,农村社区的邻里关系高于城市地区的邻里关系,当教育年限增加时,农村邻里关系的增长趋势快于城市地区。因此,假设2得到支持。

表3 两性比较的OLS逐步线性回归模型

假设3关注的是个人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在不同住宅类型中是否有变化。模型3结果显示,居住在平房的家庭,个人教育每增加1年,家庭邻里关系约增加0.84%。教育与住宅类型交互项对邻里关系具有显著影响,个人教育每增加1年,单元房的家庭邻里关系约增加0.167%(=0.00840-0.00673),增长幅度非常小,四合院的家庭邻里关系降低约1.27%(=0.00840-0.0211),居住在别墅、联排别墅、小楼房的家庭,个人教育年限的影响效果变化并不显著,这说明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依然具有显著的积极效应。图2进一步揭示了住宅类型的调节效应,从整体上看,联排别墅的邻里关系最好,其次分别为四合院、平房、单元房、别墅、小楼房,当个人教育年限增长时,平房、别墅、小楼房、联排别墅的邻里关系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单元房的邻里关系变化幅度不大,四合院的邻里关系呈下降趋势。

为了具体衡量不同性别个人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不同影响,我们把样本分为男、女性别两个样本。

表3是对男、女两性样本的OLS逐步线性回归模型。模型1是教育对邻里关系的主效应模型,从模型1可以看到,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情况下,男性教育对其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没有显著性,女性教育对其家庭邻里关系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在男女两性样本中,居住在城市居委会的家庭邻里关系都较差。在男女两性样本中,与居住在平房的家庭相比,居住在单元房、别墅、小楼房的家庭友好邻里关系显著降低;居住在四合院的系数虽都为正,但只有女性样本具有显著性;居住在联排别墅的系数也都为正,但仅有男性样本具有显著性。在模型2中显示,男性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不但不显著,同时也不被城乡居住社区所左右;女性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显著为正,同时社区类型对这一影响具有负向调节效应。模型3显示男性教育对邻里关系依然没有显著影响,在交互项中,只有居住在四合院的家庭中,男性教育对邻里关系的影响才会发生变化;女性教育对邻里关系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同时在交互项中,单元房和四合院对教育的影响效果具有显著的负向调节效应。从两性对比发现,与男性相比,女性教育提升对家庭邻里关系具有更为重要的促进作用,但这一作用会受到城乡居住社区和家庭住宅类型的变化而变化,与总样本的变化趋势非常相似。

五、结论与讨论

本文研究了个人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作用如何随城乡社区类型和住宅类型的变化而变化,以及在两性间的不同表现。研究教育对邻里关系的影响在社会学的文献中不乏见到,但是将该问题至于不同的城乡居住空间下加以分析,且进行两性比较的研究并不多见。本研究结果表明:

(一)个人受教育年限越多,家庭邻里关系越友好,且主要是女性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具有积极作用。为此,我们可以这样认为提升女性教育才是构建和谐邻里关系的重要手段,进一步印证了一些学者的观点[39],女性比男性具有更强的人际交往能力和社会融入能力,与邻居碰面时,会主动打招呼、交谈和积极主动地拜访邻居,扩大了邻里交往范围[40]。但维持邻里间的亲密性和友好关系,还需要一定的道德素养和社交技巧,具有较高教育水平的女性在日常生活会自觉遵守基本礼仪道德,与邻居交往时容易做到诚实守信、知书达理、不搬弄是非、互助谦让,使邻里间彼此信任,相处融洽。

(二)与农村社区相比,城市社区内的个人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影响效应明显下降,这一调节效应主要反映在女性家庭成员中。在城市社区里,女性不再是家庭里养儿育女的传统角色者,特别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会纷纷选择进入劳动力市场并参与竞争,在紧张的工作压力和繁重的家务劳动下,无暇顾及家庭社区邻里间的关系。因此,在城市社区里,女性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积极效应变得不再明显。

(三)别墅、联排别墅和小楼房对邻里关系并没有表现出显著的调节作用,这表明女性教育对邻里关系的有效促进作用在这三类住宅中依然存在。与居住在平房的家庭相比,居住在单元房家庭的个人教育对邻里关系的促进作用明显减弱,且这种调节效应只在女性家庭成员中有所反映。这说明现代高层公寓式住宅阻隔了邻里接触,使其居住功能精简到最单纯的“住”,忙碌的高学历职业女性与邻居碰面的机会减少,基于安全性和私密性的考虑,被动或主动地减少邻里交往,于是就很难与邻居建立起相守相望的情感联系。虽然居住在四合院的家庭邻里关系显著高于平房,但是个人教育对家庭邻里关系的正向影响作用却有所下降,而且在男女两性都有所表现。这可能是因为与平房相比,目前四合院的居住方式是几户人家住在一起的大杂院,家的私密性降低,当人群间的差异性较高时,较高受教育者虽然懂礼节知礼仪,但为了保护个人和家庭的私密性,就会较“谨言慎行”,为此,个人教育会抑制家庭的邻里关系。

在计划生育政策和高等教育事业改革的推动下,我国女性教育逐渐提高,大学入学率已远超男性,这将促进邻里关系更加和谐,对我国构建和谐社会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本文表明城市化的发展正在抑制女性教育对邻里关系的积极作用,但时代变迁,城市化已是我国发展的大势所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2020年我国城镇化率将达到60%[41]。四合院的住宅建筑将成为历史,虽然联排别墅可以有效促进邻里关系及发挥教育对邻里关系的积极作用,但在寸土寸金的大城市里,单元房的建筑必然是城市建筑的主角,那么它在削弱教育,特别是女性教育对邻里关系的推动作用这一问题上非常值得政府决策者深入反思。在邻里关系日渐疏远的今天,为有效发挥女性教育对邻里关系的助推作用,就需要政府和房地产开发商不仅在住宅建设的“量”上满足城市化发展的需求,还需在空间的“质”上注重人性化的设计,满足人际交往的需求,在保护好家庭私密性的同时,为社区居民开辟一些公共走廊、半公共的开放场所等;同时一些地方政府也可以因地制宜,在用地充足的情况下,规划建设一些紧凑型的小高层,为忙碌的城市高知女性提供与邻里频繁接触、交往的场所,增进邻居间的熟悉度,构建和谐友善的邻里关系。

最后,受文章篇幅的影响,本研究仅探讨了居住空间对个人教育与邻里关系间的调节效应,而家庭经济收入、社区文化建设、社区异质性、虚拟网络等因素也可能在教育与邻里关系间具有调节效应。为此,在以后的研究中,需更加深入、全面地考察教育对邻里关系的作用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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