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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家具中品味永恒之美

2018-03-05安春华

当代人 2017年6期
关键词:圆桌石家庄市铁军

安春华

牛铁军,石家庄人,古家具、古建筑木构件、古牌匾收藏者,

“藏龄”20余年,藏品上千件。近几年来,作为总策划及藏家,连续五次策展石家庄市博物馆推出的“琢古凝晖——古代木器系列展览”。目前,这一展览已成为石家庄市春节期间文化展览的一个品牌。

年近五旬的牛铁军头顶上直立着几根白发,在展厅灯光的照射下分外显眼。但他的眼神儿却像个孩子一般,专注、执着。他正拿毛笔往一件斗拱上描金。这件新制的斗拱,放在“琢古凝晖”展厅里供人近距离赏析,他专门安排了一位工匠师傅向观众演示描金彩绘,但有时走过这里,还是忍不住自己上前描上几笔。从这一瞬间的神情,我看到了他的追求与挚爱。

“第一眼看到它们,我就知道了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牛铁军本是个上班族,上世纪90年代他去北京出差,工作之余抽时间到中外闻名的琉璃厂去玩,恰逢马未都的私人博物馆开馆,于是他买了一张门票进去参观。“这个博物馆当时的布局、装饰,是引领全国风尚的。它把古家具安置在一个个‘隔间中,配以古董字画,还原了古人的生活场景。那些古家具在灯光下散发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我一下子就被迷住了。而马未都老师旁征博引的精彩講解,更深深地吸引了我,他所讲的东西,我都能马上理解。”牛铁军说,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了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回来以后,牛铁军开始了收藏古家具的漫漫历程。“马未都老师收藏的大部分是红木家具,从过去的宫廷或达官贵人家里流出来的,咱们这边很少。咱们这边最常见的漆木家具,用槐木、榆木、椿木等各种普通木材做成。过去收藏界叫它‘柴木家具,天津的收藏家马可乐先生说,这个称呼对此类艺术品显得不尊重,应改叫漆木家具。他发表了很多文章,推广漆木家具的概念。”

“南榉、北柞、直隶槐。”牛铁军告诉我,这是河北木匠行里的一句老话。本地的老槐树、老榆树做成的家具也有相当的艺术价值,只是受限于工具的发展,在明代以前,没有推刨和砂纸,家具表面做不了很平整,所以木匠要披麻灰(相当于现在的“打腻子”)、上大漆。明代有了推刨以后,漆木家具不披麻灰、不上大漆,也可以做得很平整很光滑了。清代晋商崛起,在山西产生了大量精美的漆木家具,藏界将其称为“晋作家具”,这些家具,有着不输于红木家具的工艺美学价值。

牛铁军的收藏是从石家庄周边开始的,以后将触角扩展到了山西乃至全国。“这些家具,本来小时候我家、我姥姥家都用过,觉得谁家都有,就是人们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没太重视。等到有一天要找啊,才发现它们都不见了。”新式的组合衣柜、板材家具成为时尚,人们恨不得将老家具全部淘汰。牛铁军经常从人们的房前屋后、院子角落、库房、车棚等地方,把那些灰头土脸的古旧家具拉回来。“那时就是白菜价。”牛铁军说。

后来古旧家具的价格也随着人们对它的重新认识而水涨船高。牛铁军不怕谈价格,怕的是人们变来变去。“几乎没有契约精神。”牛铁军说,经常碰到卖家反悔,“要么是自己嫌价格低了,要么是旁人撺掇抬价,再有就是平时不稀罕这些旧家具,真有人要拉走了又心疼,心里空落落的。”如此这般,反反复复,要装车了却不让走的情况多次出现。以至于记者们让牛铁军举一件特别来之不易的藏品,他都举不出来。“都来之不易,都特别珍爱。”他这样说。

“观察、琢磨这些旧家具,就像在与它们对话”

如今,牛铁军已经拥有了古家具大几百件,大大小小的古建筑木构件上千件,主要是明清时期的作品,他租了三间库房来存放。

床榻、桌椅、几案、柜架,斗拱、隔扇、花板、匾额……这些古家具或建筑木构件,“什么时候看都是美的。”牛铁军经常一个人走进库房,打理这些心爱的宝贝,完了就坐在那里,观察、琢磨,像在与它们对话。比如一把太师椅,牛铁军会从透雕、靠背、脚踏、搭脑等不同部位逐一进行“剖析”,然后从整体上感受它的气息。他说,这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只有真正喜欢古家具的人才能体会到。

在牛铁军眼里,古家具是一个时代人们生活状态的缩影。他有一对从山西收来的半圆桌,这种形制很少见。为什么是两个半圆呢?经过研究,发现这种圆桌多出自生意人家。客人来访谈生意,达成协议后,主家会将两个半圆桌合在一起,与客人落座喝茶,象征圆满合作。这种圆桌可以说是一种道具,“由此看,古人很讲究礼节与风雅。”

不光是特色的圆桌,即便是普通的酒桌,牛铁军也要追本溯源:人们围坐在一起吃饭,是在清代之后的风俗,更早以前,有身份的达官显贵举行宴会,都是分餐制,一人一张酒桌。厅内主桌居中,客人按照不同级别单桌分列左右,“古代人讲究礼仪,生活中处处有所体现。”

除了其所承载的文化信息、生活情趣,古家具中还渗透着浓浓的工匠精神。过去,人们认为“慢工”才能出“细活儿”。“盖一处房子,做一套家具,是指着用几辈子的。一说谁家做家具五年还没做好,人们就高看一眼,觉得这家行、讲究,要是一说谁家做家具三个月就做好了,人们就会认为不行,使不住。”

最能证明这一点的,莫过于牛铁军从鹿泉区收购的那扇金丝楠木风门了。这是南新城村大户人家马家的东西,当年,马家雇山西工匠,说好了用六个月时间、花五百块大洋做好。结果山西工匠想早点儿回家,就加班加点地干,只用了三个月。主家回来一看,认为对方违背了事先达成的协议,认为赶工期绝对出不了好活儿,“愣是把这个门烧了,让他们重做。”

“真舍得烧啊?”我不禁问——那可是金丝楠木的!“真事,我考证过。”牛铁军说。

在今年三月底刚刚结束的“琢古凝晖——中国古建榫卯构件精品展”上,我看到了这扇金丝楠木风门。灯光下,它的表面隐隐透着金丝,华美富丽。它的雕刻图案也够让人看上好半天,“指日高升”“连生贵子”“福禄寿喜”“鹤鹿同春”……几乎所有民间常用的吉祥图案都被展示在了上边。

一比一复制,把“基因库”留给后人

“古家具的存世量是固定的,收到一定程度就没有太多货源了。”牛铁军在拥有了一批古家具以后,由然而生一种责任感,要把它们展示出来,让更多的人看到。“如果人们长时间接触不到它们,就会慢慢遗忘。这可是我们民族的宝贵遗产啊。”

他的想法,和石家庄市博物馆馆长王谏、副馆长马振东不谋而合。再加上石家庄市当代美术馆、河北省收藏家协会等诸多单位,马可乐、蒋念慈、刘传生、赵军张爱红夫妇、法国收藏家罗汉、美国加州中国古典家具博物馆原馆长柯惕思等诸多中外收藏名家的支持,在石家庄市博物馆,已经成功举办了五次古代木器系列展览,其中包括牌匾展、坐具展、桌案展、木雕展、榫卯构件展。“琢古凝晖”这个名字已成为收藏界的一个品牌,在藏家和爱好者当中越传越远。

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牛铁军将几件复制的斗拱和若干件榫卯玩具、鲁班锁放在展览现场,人们可以亲手拆卸、组装,以更深地体会榫卯结构的艺术魅力。我在展厅里看到,小朋友们拆解鲁班锁以至于额头冒汗,玩得不亦乐乎。

牛铁军还请了几位木匠师傅,一比一摹古复制他的藏品。“木匠是个良心活儿,偷工减料这个成语,就是从木匠行里出来的。”牛铁军严格要求木匠师傅按原工艺制作。目前,几位师傅做的摹古家具,他感到“基本满意,但还未完全满意”。牛铁军说:“我要守住这古老技艺的基因并传给下一代。希望我这一代做的家具,多年以后能呈现出研究价值,能给后人留下一批可供借鉴的实物资料。”

编辑:赵云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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