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妈妈”的缘分：迷途女主播善良担当

宋美琪

冯悦天当网络主播时，被一个富二代粉丝追爱并怀孕，对方却在她临产前一个月突然失联，原来他们一家移民去了澳大利亚。冯悦天不堪未婚妈妈的压力，将孩子遗弃，复又找了回来，寄养在闺蜜杨帆夫妇家，哪知孩子却得了罕见的“眼癌”，在摘除一只眼睛后，另一只眼睛也将难保！就在她心悬一线之际，突然传来另一个消息，她找回来的孩子，并非她的女儿，她亲生的女儿在另一个家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冯悦天和杨帆夫妇将何去何从？两个孩子命运又将寄托何处？

未婚生女：网络女主播不堪压力悄遗弃

2014年8月底，一个网名叫“风吟”的男粉丝，连续三天给冯悦天送了近6000元礼物，她开始留意起这位“铁粉”，主动向他表示感谢，“风吟”竟直截了当地向她表达爱慕之情：“小天，我看直播也有些日子了，可见到你，竟像见到我心中倾慕很久的‘女神一样。怎么办？我真的喜欢你！”

冯悦天对网上的男人并不钟情，可这个“铁粉”的率直可爱，让她不无动心，两人很快聊了起来……

冯悦天，1991年出生于安徽省萧县农村，2013年7月从江南大学影视专业毕业，应聘到江苏省无锡市一家传媒公司工作。几个月后，冯悦天辞职，在UC开设账号做起了网络直播，表演歌舞，有时反串，很快有了几千粉丝，其中就包括“风吟”。

一个月下来，这个真名叫汤祥的常州粉丝，给冯悦天送了三四万元的礼物。汤祥是“富二代”，比她大几个月。冯悦天第一次见到汤祥，就被他的帅气和大方所吸引，很快便接受了他的求爱。两人在无锡、常州等地多次约会，并发生了关系……

汤祥的父母橡胶生意做得大，对独子寄予厚望，他们看不起冯悦天的出身和职业，试图拆散他们。

2014年12月，冯悦天怀孕，她想生下孩子，希望汤祥父母看在孩子的分上接纳她。没想到汤祥却突然失联，她挺着大肚子跑到常州，打听到他家的住处，才得知汤祥一家已在一周前移民澳大利亚。

此时，冯悦天已怀孕9个月，无法再做流产手术。她不敢回家，不敢告诉家人，只好向杨帆求助。

杨帆和冯悦天是同学、同乡兼闺蜜。她大学毕业后和男友刘猛创业，在江苏省宜兴市卖特产紫砂壶，起步之初资金短缺，当时冯悦天不仅把领到的工资如数奉上，还先后帮她向亲友借到7万元。杨帆结婚时，冯悦天也是她的伴娘，两人关系很好。

2015年10月10日，在杨帆的照顾下，冯悦天在无锡妇产医院产下一个女婴，孩子头部被产道挤压得变了形，她不敢直视，也没有惊喜。出院后，杨帆照顾了她近十天，回到宜兴，临走时劝她要把这事告诉父母，并一再叮嘱她有困难打电话。

冯悦天中断了直播，当起未婚妈妈，昼夜得不到休息，生活如一团乱麻。10月23日清早，她写了一张字条，把它裹在医院赠送给每个新生婴儿的红色纯棉婴儿服里，抱着襁褓里的女儿坐上的士，把女儿丢到妇产医院旁天一公园东南角一张长椅上。

回到出租房，看到还挂在铁丝上的尿片，冯悦天放声大哭。她担心孩子会死掉，或落到人贩子手里……熬了好几天，她哭着打电话给杨帆，说想找回孩子。杨帆很震惊，和刘猛一起开车赶到无锡。冯悦天哭着对他们说：“要是孩子被人家捡到了，我愿意出1万元给人家，把我的孩子要回来……”

杨帆让她休息，她和刘猛去找。11月9日晚8点多，杨帆欣喜地给冯悦天打电话：“打听到了，说是孩子被一位姓赵的晨练老人捡到了，老人见孩子可怜，把孩子抱回了家，老人的老伴病故，儿子媳妇在外地工作，已有一个男孩，老人打算找愿意收养孩子的人，实在找不到，就当孙女养着了。”“那我们马上去找他！”冯悦天在电话里边哭边叫。

11月30日晚，三个人终于找到那位赵姓大爷。老人证实：前几天，他确实在天一公园的长椅上捡到一个女婴。冯悦天给了老人1万元后，抱起还穿着红色纯棉婴儿服的女儿又亲又叫，痛哭不止。

杨帆和刘猛考虑冯悦天一个人不好抚养，他们暂时没打算要孩子，表示可以先替她养着，等她的生活稳定了，再把孩子还给她。杨帆说：“我和刘猛都觉得跟孩子有缘，就当是提前学习为人父母了。”冯悦天提出由自己出钱，帮他们雇一个保姆；另外，奶粉、尿片等费用，也由她负责。

杨帆夫妇带走了孩子，取名楠楠。楠楠太小，杨帆只好在家专门带她。两家老人知道后都非常反对，均被他们说服。杨帆还让母亲来宜兴照顾楠楠。

冯悦天又开始做起了直播。每到周末，她就赶到杨帆家中和楠楠相聚。

真相惊人：失而复得的病儿非亲生

2016年10月初，杨帆发现楠楠右眼有些红肿，起初以为是角膜炎，谁知过了几天，楠楠右眼全肿了起来。夫妻俩把楠楠带到社区医院，医生要他们赶紧到大医院确诊。杨帆打电话告诉了冯悦天。

10月19日，三个人带楠楠来到上海华山医院，医生确诊楠楠得了恶性视网膜母细胞瘤（俗称眼癌），这是一種罕见的疾病，发病几率仅为两万分之一，治愈率很低。因为她右眼病情已是晚期，必须立即摘除，否则性命难保。当天，楠楠就住院了。

10月28日上午，楠楠的手术共做了3个小时，直到中午12点，才被推出手术室，三个人扑过去，看着孩子原本美丽有神的右眼被覆盖上厚厚的纱布，一声不吭地睡着，冯悦天心如刀绞……

手术后，因伤口痒痛难受，楠楠忍不住用小手抠，冯悦天和杨帆只好排班，24小时抓着楠楠的手，楠楠烦躁不安时，冯悦天就给她哼歌。

11月23日，楠楠外伤愈合后，医生查出她左眼也出现病变，冯悦天彻底崩溃了，哀求医生一定给她保住一只眼睛！医生也十分不忍，告诉她：“如要保住左眼，必须进行化疗，治疗难度一下子增加了无数倍。”冯悦天和杨帆夫妇态度都很坚决。

化疗中，楠楠常常吐得浑身无力，脸色发白。一天，医生为她做腰穿检查，用10多公分的空心钢针刺入她胸前骨髓及腰部脊髓内抽样，由于必须在无麻醉状态下进行，楠楠哭得喘不过气。可刚一做完，她就睁着挂着泪珠的眼睛笑，冯悦天觉得自己哪怕就是放弃一切，只要拥有女儿，她也心甘情愿。endprint

随后，三个人把楠楠转回无锡人民医院做化疗。2017年1月19日，冯悦天在医院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对方名叫张学军，自称：2015年10月23日，他在天一公园的长椅上捡到了她的孩子，因自己得了脑瘤，养不了，现在想把孩子送还给她。

冯悦天震惊不已！张学军说：“这个电话不是你的吗？孩子捡来的时候，号码写在纸条背面，塞在纯棉红色婴儿服的口袋里，要不我怎么知道？”

所有的信息都对得上！冯悦天这才明白自己可能弄错了，楠楠不是自己的孩子！当初，她怕孩子没人领养，在孩子衣服口袋里塞了张小纸条，除了写明孩子的出生日期外，还在背面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只是没写名字而已。而之前去接孩子时，那位赵姓晨练的人并没提及纸条和电话，冯悦天当时以为纸条多半是被风给吹走了。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医院赠送的纯棉红色婴儿服，楠楠很可能也是在无锡妇产医院出生后被遗弃的。因为孩子头部被产道挤压得变了形，出院后也没养好，对孩子的相貌，她也记忆不深……正是这些巧合，让她误认了。

冯悦天立刻打电话给杨帆。当天下午，他们找到赵姓大爷，告知张学军打电话的事，老人支吾着，刘猛说：“实在搞不清，我们就打110，求助警察帮忙！”老人这才承认说：“对不起，是我撒了谎……”

原来，老人是在天一公园附近的菜场捡到了女孩，日期在冯悦天丢孩子之前四天。后来，他从广告单上看到杨帆要出1万元找回孩子，觉得孩子送不出去的话，自己也养不了，送了还能白得1万元，就将错就错地把孩子抱给了他们。因时间、地点、衣服的样子都在广告单上有描述，他就照着说了。老人恳求道：“都怪我见钱眼开。我把钱退给你们，你们别报警。”老人把1万元当场还给了冯悦天。

随后，三个人赶到滨湖区张学军家，灿灿在床上睡着了，杨帆对着她的脸仔细一看，对冯悦天说：“她跟你眉眼好像，真是你的孩子。”冯悦天觉得喘不过气来。张学军拿出那张字条，冯悦天一看，当场流泪。“是我写的，不错，是我的孩子！”

2月6日，三人和张学军的妻子一起，带着灿灿、楠楠，前往上海第六医院做亲子鉴定。2月11日，冯悦天收到了医院快递来的鉴定结果：支持冯悦天与灿灿的母女关系，两人存在生物学母女关系的概率超过99.9999%。排除冯悦天与楠楠的母女关系。

真相大白，却谁都高兴不起来。刘猛说：“不管楠楠是谁的孩子，都不重要了。你们能狠心扔了她吗？”正巧护士来扎针，楠楠看着护士，“哇哇”大哭。冯悦天抱住她，一边轻轻摇晃，一边温柔地说：“楠楠，听话，你又多了个妹妹，以后她会陪你一起玩。”楠楠仿佛听懂了，一下子安静下来。

一旁的杨帆说：“楠楠和灿灿都是我们的孩子！”

冯悦天打电话把鉴定结果告诉了张学军，准备接回灿灿。第二天，张学军夫妇竟带着灿灿赶到无锡市人民医院，来看望生病的楠楠。看着孩子可爱又可怜的模样，他们流下了眼泪。张学军把妻子拉到走廊上商量了一会，回来说：“我们暂时还是把灿灿带回去吧，这次就算是认个亲了。我们对楠楠也帮不了什么忙，先带好灿灿，也给你们省点心。”

冯悦天抱着灿灿，舍不得放下，但考虑到楠楠还在化疗，只好让张学军夫妇再次带走了灿灿。

善良担当：为那一声“妈妈”的缘分

楠楠经4个疗程的化疗，到4月初，左眼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医生为她做了一次彻查，拿到检查单，冯悦天闭上双眼，过了好半天，才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那份暂未见异常的鉴定，令她掩面痛哭。她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杨帆，杨帆哽咽着说：“越是情况好，我们越要坚持，直到完全没有问题。”

楠楠出院后，冯悦天带着楠楠一起住进杨帆家。征得张学军夫妇的同意，冯悦天也把灿灿接过来小住。灿灿还不习惯，哭着要“爸爸”、“妈妈”，冯悦天感到心碎。楠楠见到从天而降的妹妹，却很开心。一天，她服药时，奶声奶气地问灿灿：“你不吃药吗？”灿燦摇摇头，楠楠嘟着嘴说：“那我也不吃。”冯悦天哄了楠楠半天，才把她哄好。

2017年6月，冯悦天和杨帆带楠楠到无锡市人民医院复查，医生在楠楠的左眼再次发现了活体肿瘤细胞！随后，楠楠接受了激光冷凝控制治疗，但努力一周，效果甚微。医生建议把楠楠转到上海瑞金医院做球注术（从动脉插入导管，将化疗药物直接送到眼球内部）。张学军知道后，主动接走灿灿。

6月23日，三个人带着楠楠赶往上海，在瑞金医院给楠楠做了第一次球注，过程十分痛苦，楠楠在手术台上哭得撕心裂肺。透过显示屏，看着她所受到的痛苦煎熬，冯悦天和杨帆心都要碎了。

经过三次球注，楠楠左眼的肿瘤组织萎缩了。几周后，肿瘤组织开始坏死、消失。三个人这才舒了口气。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楠楠，三个人搭了精力、时间，也把各自手里的钱搭了进去。冯悦天父母从老家赶到无锡，要女儿别再犯浑，赶紧寻找楠楠的亲生父母，把楠楠送出去，不然这辈子好过不了。冯悦天说：“养只猫、养条狗都有感情，何况是个孩子？再说，杨帆两口子比我还冤呢，他们耽误了生意，在孩子身上花的钱比我多。事是我惹下的，他们都认了，我有什么话说？”父母沉默了。

杨帆、刘猛的父母也疑虑重重，杨帆保证等楠楠病好后，自己就准备要孩子，老人终于不再纠结。

为防止楠楠病情复发，专家建议他们带楠楠去美国哈佛大学医学院附属麻省总医院做一次proton治疗，该治疗虽然费用昂贵（加上来回路费，需要90万元），但会大幅度降低复发几率。

为了尽快筹集费用，杨帆夫妇开始打折销售库存的紫砂壶。冯悦天请来父母照看楠楠，自己重启直播，在快手等多个平台唱歌赚钱。

8月13日，冯悦天大学同学汤惠东得知她的遭遇，特意来到无锡，一是看望孩子，二是想跟她一起做直播。在学校时，两人便一起排节目，互有好感。看他连行李都带来了，冯悦天感动地答应下来。

到10月初，四个人共筹到60万元。为尽快成行，防止楠楠病情恶化，汤惠东建议在“水滴筹”上，为楠楠做尾款募捐，很多微友慷慨捐助并帮忙转发。半个月，他们就筹到了30万元。endprint

11月13日，冯悦天带着楠楠，从上海乘机前往美国波士顿。在哈佛大学医学院，医生为楠楠进行了检查后，确认了proton治疗的必要性。Proton治疗是一种最先进的放疗技术，射线经过精准定位，可以精确瞄准癌细胞和疑似癌细胞。美国时间16日至25日，楠楠7次成功地接受了Proton治疗。

为了赚钱，即使在异国他乡，每当楠楠睡着，冯悦天也打开手机直播，一些“粉丝”对她为何去美国感到好奇，她含泪诉说了楠楠的故事。23日一晚，她就收获7000元的虚拟礼物，折合成现金5500元。这些礼物，是“粉丝”祝福楠楠康复的心意。

11月30日下午，汤惠东和杨帆夫妇在上海虹桥机场接到冯悦天和楠楠。杨帆把楠楠抱到怀里，轻柔地问：“宝宝，还疼吗？”楠楠摇头：“不疼了。”汤惠东走向冯悦天，伸出胳膊与她紧紧相拥：“辛苦了！我想楠楠，也想你。”冯悦天脸红了。

这天晚上11点，冯悦天收到汤惠东发来的微信：“我希望一直陪着你们，一辈子！”冯悦天犹豫着回复：“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我不敢再奢望婚姻。”汤惠东回复：“你的善良和担当，恰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我已经把我的心思告诉了父母，预先征得了他们的同意。你不会怪我冒失吧？”

冯悦天喜欢汤惠东，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对楠楠和灿灿而言，也将是一个难得的好爸爸。面对他的真诚坦白，她沉默了。汤惠东说：“你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冯悦天轻轻啜泣起来。

一天，四个人聚餐，汤惠东对杨帆夫妇说：“我想求你們，赶紧生一个吧。悦天有了我，应付得了，以后孩子要留在我们这里啦。”杨帆笑了：“早就看出来了，你来无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吧，孩子给你们，但你要把悦天和孩子都照顾得好好的。”汤惠东深情地看着冯悦天：“我爱她们！”

12月20日，冯悦天和汤惠东一起带了礼物，前往滨湖区张学军家，把灿灿接了回来。

2018年元旦，冯悦天起了个大早，给楠楠和灿灿穿上喜羊羊、美羊羊套装。汤惠东抱着楠楠，冯悦天抱着灿灿，来到蠡湖公园，一对小姐妹玩得欢快极了。汤惠东故意让碰碰车迎面对撞，在楠楠和灿灿惊叫时，他却对着冯悦天大声喊道：“我爱你！”那一刻，冯悦天觉得自己在旋转，这是一种幸福的旋转，有晕眩，也有沉醉。

（因涉及隐私，文中冯悦天、汤惠东为化名）

编辑/胡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