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柏林人剧院的信看《高加索灰阑记》的演出
2018-03-02晓鑫
晓鑫
今天下午,在去你那里的路上,我还真有点替你担心,布莱希特的《高加索灰阑记》这么一个“古老”故事,在柏林造船剧院这样一个建筑也旧得像传说的空间里,恐怕这个版本的演出将会迂腐不堪。
而黑暗中开场的一瞬间竟是电吉他的狂躁,当声音穿梭在柏林人剧院(Berlin Ensemble)四周斑驳的墙壁间时,还是有点反差的意外喜悦——导演选择的是用一个现代的立足点来讲这个“老”故事。
在接下来的演出中,在台词和视觉上不断被重复强化的“血性味(Bloody)”,是不是“等位地”用“电吉他”的声音表达了相似的情绪呢?既是又不是。虽说电子乐、鲜血、性、裸体、做爱、侏儒……这些在柏林剧场中“被导演们青睐”的元素,作为隐喻、修饰,甚至是俗套的重口味,都无可指摘,但即便夺人眼球也要适当才好。
当然,最让我讨厌的是一直在下场门的假台口位置上“吧啦吧啦”的那个叙述者,难道只是因为布莱希特的剧本,我们就必须忍受舞台角落里这么一个“多余”的烦人鬼吗?
平时你总爱说“圈子套路深”,可是除了这些司空见惯的处理手段和舞台元素,就找不到其他新鲜一点的“招术”了吗?这一个月,我看的三个戏里面都用了一桶鲜血似的“红颜料从头顶倒在演员身上”,但是没有哪一次让我觉得有冲击力,只觉得导演“懒得动脑子”。
抱怨了半天,是不是该说点赞美的话?
女主角古如莎(Crusha),这个胖胖的“丑”姑娘真的是个“宝”,虽然她胖得都臃肿了,但我真的喜欢她:她不好看的胖嘟嘟的大圆脸特别般配着角色的朴实性子,她身材的“圆润”让人觉得踏实亲切,从头到脚的肉敦敦才是一个母亲的真实模样。因为最重要的原因是,在这之前我早就看够了舞台上骨瘦如柴的“精致美女们”的那些干瘪的嚎叫式表演,似乎对表演的丰沛层次感也随着她们身上的“脂肪”一起消失了。
德国文化带给德国戏剧的那种简单直接的力量感,很不错。但它也会让我觉得冷漠和枯燥,特别糟糕的是,常常显得装腔作势。相比之下,古如莎在“嚎叫式表演”与“润物细无声”的独白之间,能瞬间做到“张弛有度”。剧中的三次柔软述说:被新婚丈夫强奸后,与爱人西蒙(Simon)再次重逢时,法官把孩子宣判给她的时刻,都让人心碎。
就是因为对“声嘶力竭”的“嚎叫”这种德式表演已经麻木,这个胖胖的姑娘让我看到了一种穿透已经模式化的“表演套路”的“人的味道”,她的情感被注入其中,让“嚎叫”的力量有了动人之处,所以当她呓语喃喃说着“他是我的(孩子)”的时候,现场有观众忍不住鼓掌。
这是我看到的《高加索灰阑记》的演区俯视图(见上图),就这点——运用空间作为支点来切换时空、场景、故事、表演——这个版本的《高加索灰阑记》也有不少可圈可点的处理:台口的一柱顶光,干净利落,该看到的表演都看清楚了,不该看清楚的都彻底从观众视线中消失。甚至我觉得像这样的灯光处理,好像安东尼奥尼的《放大》那部电影中,那个长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特写镜头一样,把女主角内心的每个抽搐和悸动都赤裸裸放在观众眼前,让观众的目光無法躲闪回避。
更妙的是,这从始至终的一柱顶光,让前半段的故事一直那么压抑和窒息,直到法官宣判古如莎是孩子的真正母亲,舞台仅有一次的通场大亮,照亮并排站立的两个母亲:苗条漂亮的生母和肥胖朴实的养母,就这样直通通地告诉观众“谁才是母亲”,没有半点“废笔”的拖沓。
明天又是周一了,剧场的休息日,你也难得放松,晚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