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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份暮色

2018-03-02

妇女之友 2017年12期
关键词:山城宫崎骏老街

6月底我搭长荣航空去了次以寻找台湾美食为主题的“微游台北”。

那天下午,同行的“二更上海”导演与摄像小哥说已包好车去九份拍些景色,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问九份有什么呀?答曰红灯笼与落日,很高的石梯,宫崎骏的漫画《千与千寻》中很多灵感来自于九份。还有大名鼎鼎九份芋圆,你在上海吃过“鲜芋仙”吗?

从台北去九份,看到海了。

台湾包车司机很职业化,一上路自动切入导游模式。九份原先很穷只有九户人家,外出购物每样要九份,久而久之九份变成了地名。清朝光绪年间不知谁在山上发现了金矿,含金量极高,连山上的瀑布都是金光闪闪的,淘金客蜂拥而来,雇工人开矿、建房子,到日据时代达到鼎盛期,出产的黄金以吨计。如此竭泽而渔至上世纪七十年代金矿采尽,淘金者呼啸而去,小山城复归平静。

路上看到远处山上是废弃的厂房与工人宿舍楼。玻璃窗都没有了,露出很多黑洞洞的“眼睛”。有的小山流着一条条略带金色的瀑布。

说话间九份到了。进入老街,融入摩肩接踵的游客中,窄窄的商业街上保留原样的戏院、酒吧、食肆经历了鼎盛时期歌舞升平,到衰落后的颓败,复又在以侯孝贤、宫崎骏为代表的艺术家慧眼识珠下,以文化的力量引来无数游客,九份重新崛起。

台湾小吃品种之多我已经在台北夜市领略过了,到九份老街又发现诸如红糟肉丸、草仔粿等特产,想着我要吃芋圆千万不能被诱惑,掠过一家家鱼丸汤、豆花、鸡蛋饼撑到遇见一家依山傍水的芋圆摊。

九份山城整个是坡地,一直往上延伸,这家芋圆摊已在半山腰,日式木屋蛮破旧,挑出一个观景平台,栏杆外,海滩、礁石与晚霞组成使人发呆的景色。气温很高,三面热风拂面,幸好盒子里桃红、橙粉、奶白的芋圆底下是碎冰,Q弹滴滑甜蜜蜜,还有深色的烧仙草(黑凉粉,很像龟苓膏)。芋圆块块不规整,表面附着晶莹透亮的甜羹,咀嚼时升起幸福感。

四周沿海日式板房、中式水泥房、西洋小别墅高低错落,屋顶上银色圆筒大约是太阳能热水器,阳光下闪闪发亮。挤挤挨挨的房子中出现小山城通往外界唯一的蜿蜒小路。

再往上,阶梯路旁小店参差。有卖瓷器猫,萌猫眯细眼或铃铛眼,背上绘画钻7个孔,翘得老高的尾巴空心的。店主含着猫尾吹奏乐曲,发出陶埙那样的嗡嗡声。礼品店中猫咪丝巾、瓷器精美得不忍释手,就是价格贵。我问店主,那些猫模特是不是九份山上的,那姑娘老實告诉我不是,一下浇灭了我的热情,其实她明明可以骗我的。

我看到,有人喂吃食时,这些山上的猫,竟会用手搭在勺子上吃饭!

我们在等天黑红灯笼亮起。阶梯路尽头是大平台,我发现很多观光客脚步变缓,不约而同地露出惆怅的神色,夕阳照在各自额头。此时,耳畔仿佛听到台湾歌手陈绮贞抱着吉他唱“九份的咖啡店”:这里的景色像你变幻莫测/这样的午后我坐在九份的马路边/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这里的感觉很特别……我亦止步,眺望远处黛色的云流来涌去变幻形状,肆虐了一天的太阳还在挣扎。

突然间我已置身于绝壁,右手是巨大的黄铜色石壁浮雕,表现曾经的九份金矿矿工们头戴矿帽,大干快上劳动景象,豪迈的气概,欢欣的笑容太像我们大跃进年代版画了。左手是铁栏杆,石头阶梯往下伸,每一格都那么高。极窄通道上,一只三花狸猫摆着臀,迎面走来,悠悠然擦过我脚踝往山上去晚餐。

我扶着铁栏杆面向大海,一股情绪弥漫上来,摄像师从我背影读出了什么,他偷偷为我录下一段长镜头,后来被导演剪入“饕餮是一张美食地图,上海在这头台北在那头”。片尾配了一段台湾民间小曲,我第一次看片到这里,听到忽高忽低的小曲,眼泪掉了下来,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直到回上海后补看了侯孝贤1989年在九份取景拍摄的电影《悲情城市》,稍微懂了一些,可那些人生况味,我依然无力解释清楚。

九份生产黄金鼎盛期,最多的时是以吨来计算的。山城入夜后灯火辉煌,曾有“小香港”和“亚洲金都”之称。

1957年后因矿藏衰竭开始衰退,最后于1971年正式结束开采,九份的繁荣也因而褪色,屋舍人去楼空、老街人烟稀少,喧闹的小镇又归于平静。

编辑/周六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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