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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与炙热

2018-03-02陈莉莉

南风窗 2018年3期
关键词:独山子雕像一代人

陈莉莉

本来我还在矫情南方的冬天如何让人不适,但是回到北京后,我立刻意识到自己于这世间的体验还需要多多地增加。与北京的冬天相比,广州的冬天那就是春天了。

如果非要说区别,那就是北京有暖气,在房间里温暖如春,而广州,房间里阴冷阴冷的,需要“出去暖和暖和”。

最近一段时间,接连采访年龄较大的人。一件件尘封的往事,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出来。

每一件事都有瞬间把我拉到上古时代的能力。不由自主会感慨时间的作用。曾看到一句话,大意为:如果有选择,可以多与7岁以下的孩童以及70岁以上的老人接触,他们身上有更多的人的本质,值得共处。

有幸接触到一些老人,他们让我更加认同这句话。因为这个年龄的人,走过的时代与当下正在进行的时代有着大不同,所以,有时候我也在想,他们身上的那些品质或者说精神,是时代使然,还是人的本性?或者说兼而有之?无论怎样,他们都让我于这喧嚣的时代感到了温暖与力量。这力量来源于我感觉到了脚下的基石,正是一代一代的他们让如今的我们站得如此之牢固。

采访杨先让(出生于1930年)是在他位于北京郊区的家里,窗外寒风料峭,他在室内写字、画画。这时候北京冬天的善意就体现出来了,不管外面有多冷,在房间里衣着自如。

我曾采访过一个与他同龄(出生于1929年)的科学家,每次都是在办公室,也就是说80多岁,他每天都去办公室。关于办公地点,这可能是德先生与赛先生日常状态中不同的地方之一。但是他们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即使耄耋,依然有着炙热的情感,都曾走过艰苦的年代,都曾经历过集体主义大于一切的岁月,他们于时代的颠簸中,以专业为信仰,也都走出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路。

这位科学家年轻时经历过的岁月多与寒冷、偏僻有关,尤其是新中国刚刚成立,作为新中国的新知识分子,他需要为国家的发展四处出击。

我曾追寻这位科学家的足迹,走了他年轻时走过的一些路,仔细想想,那也只是他所受的风雨之苦中最皮毛的一些地方,一是时代变了,所到之处的软件、硬件都有了很大的改善,至少不会遇到土匪;二是再艰苦一点的地方,我根本就没有走进去。

那一年,追寻他的足迹,我去了新疆的独山子,它在距离乌鲁木齐200多公里外的地方。车子驶出收费站,雨刷启动,来来回回地打着雪,眼即之处,一望无际的白!

曾经有人说,冬季来独山子,什么都看不到,除了雪!一个叫李娟的女作家写久居雪中山村的孤独时,她说她于一片白茫茫中,终于看到了一串脚印,就“1、2、3”地数了起来。

獨山子是这位科学家上世纪80年代奋斗过的地方,因为国家需要铬铁矿。库车也有他工作过的痕迹!位于南疆、北疆的这两个地方,现在已是具有现代化气息的城市,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甚至牺牲,独库(独山子到库车)公路穿越天山,让两座城市有了连接。公路本身也成了著名的旅游路线,每年夏季,福泽各方!

独山子之后,我去了库尔勒,这是一个对彭加木表达敬意的城市。城中河的岸边竖着彭加木的雕像,关于他的死因,有多个版本!与北京时间相差两个小时的新疆,早晨7点还是凌晨的模样,雕像笔挺地立着,望向前方。身后事,他肯定都不晓得了。无论是哪种说法,人性中的丑恶与美好像个楔子一样扎进大地!想象不到人性中的恶究竟有多恶,但这件事情中人性的光辉与灿烂,也是我抵达不了的地方。

老先生与彭加木是同代人,那代人有着我理解不了的精神,于那凌晨的雕像前,我意识到这是我的遗憾,也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遗憾。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青春活法,一代人有一代人对于工作、国家以及民族的态度,于时间长河中,相互传承、连接。于我,他们走过的路如同耳边叮咛,始终都在。

那一年的冬季,行在新疆,到处都是望不见边际的白,清冷、寂静、无声无息。上世纪80年代身处其中的寒冷与孤独,超出了我的想象能力。我唯一能有的是我愿意冒险,愿意穿过白雪与夜幕,愿意拂去种种表象,看那潜伏之下的人心,人性中的那复杂交错。

我好像总是处理不好与寒冷之间的关系,尽管我于茫茫白雪中活过漫长的时间。但是那个冬季于新疆的行走,似乎并没有感到很冷,如果要说形而上的原因,我想可能是诸位先生的精神和风骨给予的加持。

此刻,这些精神让我与那些总会存在的灵魂高度,于辞旧迎新的跃跃欲试里再次相遇,重逢于北京户外的严寒中。

生活应该是美好的,而以上应是美好的来源之一吧。我也愿意把它理解为人生意义之所在。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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