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莫误油气合作窗口期

□ 王海滨

中美有推进油气合作的强大能力，而两国政府和相关企业加强油气合作的意愿都很强烈。

中美油气关系已从曾经的激烈竞争关系转变为进口国和出口国之间的互补关系。变化之巨大，令人有恍如隔世之感。去年11月上旬，美国总统特朗普访华期间，中美签订了巨额合同，其中大多是油气合同，这反映了油气关系在中美关系中的重要性。今后中美油气关系会往什么方向走？中方又该做什么样的准备呢？

中美油气合作可行性强

中美有推进油气合作的强大能力，而两国政府和相关企业加强油气合作的意愿都很强烈。中美推进油气合作的能力很强。随着页岩油气革命的成功，美国有巨大的油气出口能力，而随着经济的继续增长，中国有巨大的油气消费能力。

美国现阶段有巨大油气出口能力，且其出口能力还将继续增强。美国曾长期是世界最大的石油进口国。但是，页岩油气革命爆发后，美国原油产量持续大增。而2015年底奥巴马政府解禁原油出口，之后至今，美国的原油出口量猛增，如今已升至200万桶/日左右，约等于伊朗等传统原油出口大国的出口量，从而回归世界最大原油出口国行列。预计美国原油出口量还将继续增长，到2022年将达到400万桶/日以上。

美国也曾经是天然气进口大国。由于页岩油气革命的成功，美国的天然气产量大增，并超过了其天然气需求量。在天然气供不应求的前些年，美国墨西哥湾沿岸的得克萨斯、路易斯安娜等州曾建设了一些液化天然气（LNG）进口设施。如今美国国内天然气供过于求，导致进口设施被改造为出口终端。预计今年，美国将在60年之后重新成为天然气净出口国，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变化。美国能源信息署（EIA）预计，未来美国LNG出口量将保持快速增长，2020年达到近700亿立方米，是2016年的19倍；2030年将达到1400亿立方米。

美国的LNG船货从墨西哥湾沿岸出发，在穿过巴拿马运河和横穿太平洋后抵达中国沿海港口，价格仍然具有明显优势。李晓东 供图

中美双方加强油气合作的意愿都很强烈。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石油进口国，也是世界最大的天然气进口国之一。美国能源公司越来越重视中国市场，有强烈的意愿向中国出口油气。特朗普政府代表美国油气、煤炭等能源工业利益，特朗普总统本人利用各种场合，积极向包括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推销美国油气。

中国能源公司也有意大量进口美国油气，以实现进口多元化，并实现较好的经济效益。近年来中国原油消费量和进口量继续较快增长。2015年，中国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石油（包括原油和石油产品）净进口国。2017年上半年，中国超越美国成为世界最大的原油净进口国。进口美国原油有利于中国原油进口的多源化，尤其是2016年底欧佩克和部分非欧佩克国家决定减产后，中国炼油企业购买中东原油的难度增大，经济性下降，因而更加欢迎来自美国的船货。

中国能源企业也愿意进口更多美国LNG。中国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掀起环保风暴，决心继续减少煤炭消费，优化能源消费结构。天然气作为一种清洁能源，以及一种基荷能源，受到中国政府和社会的欢迎。另外，美国LNG也有价格优势。多年来，东亚市场的天然气价格由于地区供需关系紧张，以及实行和国际原油价格挂钩的定价机制，远远高于美国天然气价格，也高于欧洲价格。美国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东亚国家出口LNG，有利于改善东亚LNG市场的供求关系，降低亚洲溢价。美国的LNG价格不与国际油价挂钩，而是由美国国内天然气供求关系决定的。现在和今后较长时期，美国国内天然气供大于求的大势不会改变，这决定了美国LNG价格会继续偏低。美国的LNG船货从墨西哥湾沿岸出发，在穿过巴拿马运河和横穿太平洋后抵达中国沿海港口，虽然其运费更贵，但和中国从近邻进口的LNG长约船货相比，价格仍然具有明显优势，而且，美国的切尼尔公司等LNG卖家既卖现货，也签长约，交易方式和合同条款更灵活，这些也受中国买家欢迎。

中美油气合作加速

早在中国的太平天国时期，中美就开展了石油合作。中美石油贸易最早可追溯到1863年，那一年中国开始自美国进口灯用煤油。近年来，中美油气合作加速发展。中国能源公司积极投资美国油气开发，以及美国向中国大量出口油气，是中美油气合作出现的较新现象。

中国能源公司对美国油气开发的投资近些年来持续升温。2010年前后，随着美国页岩油气革命的初步成功，中国石化、中国海油等中国能源公司开始参与美国的油气开发。去年11月，美国总统特朗普访华期间，中美双方签订了2500多亿美元的大单，其中能源合约占签约金额的一半以上，包括国家能源投资集团将参与美国西弗吉尼亚州的页岩气开发、中国石化将投资参与阿拉斯加LNG出口，等等。

中美油气贸易规模出现井喷，主要表现在美国对华原油和天然气出口量大增。贸易规模的急剧放大是最近两年的事，之前美国原油出口被禁，LNG出口设施尚未建好。2015年12月，美国石油出口解禁。2016年美国向中国的原油净出口量即达到30.5万吨；而2017年前11个月，美国向中国净出口659万吨原油，是2016年全年的22倍。LNG贸易方面，2016年2月，切尼尔公司从路易斯安那州萨宾帕斯出口第一船LNG；8月，中海油深圳大鹏LNG接收站接到来自美国的船货，这是中国从美国进口的第一船LNG。2016年全年，中国从美国进口了20万吨LNG，而2017年前11个月，中国自美国的LNG进口量已增加至126万吨。

由于中美政府对发展两国间的油气合作态度积极，两国企业的合作能力强，相信在今后几年内，中美油气合作的深度、广度还将继续发展。

利用对美油气合作服务我国能源安全

中国政府和能源企业应该始终清楚地意识到，对美油气合作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合作的终极目的是增强自身保障本国能源安全的本领。为此，需要做好以下几点：

第一，国企和民企积极深度参与美国页岩油气开发，并积累开发经验，服务国内非常规油气的开发。我国四川盆地等地有丰富的页岩资源。虽然中国石油、中国石化等公司已经在国内开发页岩气，且已取得一定进展，年产量已达几十亿立方米，但和美国同行每年几千亿立方米的页岩气产量相比，差距很大。在开采技术、管理经验等各方面，中国公司有许多需要向美国公司学习。中国公司应更加深入地参与美国页岩油气开发，包括争取成为中小项目的作业者。在积累了较多经验后，中国公司把所学用于国内页岩资源开发，将有利于国内非常规油气事业的发展。

第二，扩大与美国的油气贸易，服务我国“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战略目标，积极准备迎接可再生能源时代的到来。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要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扩大与美国的油气贸易，符合我国的能源战略。现阶段，保障石油的稳定供应不仅关系到我国的石油安全本身，更攸关我国的能源安全和经济安全。增加从美国的石油进口，有利于我国摆脱对地缘政治局势不稳定的中东、非洲等地区石油的过度依赖，实现石油进口的多源化，因此有利于中国的石油安全、能源安全和经济安全。增加从美国的天然气进口，则有利于“气化中国”和中国环境污染的治理。

然而，作为化石能源，石油和天然气虽然比煤炭低碳，但比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更高碳，因此，它们注定是过渡性能源。从低碳发展、应对气候变化的战略出发，我国需要较快实现从化石能源为王的阶段、向非化石能源占据较大比例的阶段过渡。而且，经过近些年的技术进步，风电和光伏发电的成本大幅下降，已经具有较强的经济竞争力。估计到2030年，我国的风电、太阳能发电等将在很大程度上取代火电，而新能源汽车将大大侵蚀燃油汽车的市场份额，那将意味着中美油气合作的战略重要性会大大下降。正因为如此，今后10年里，中美应充分把握油气合作的窗口期和机遇期，进行大规模深入合作，并为今后两国间长期的能源合作打下更加坚实的基础。

第三，中国能源企业应该加强向美国同行的学习，充分吸收美国成功经验，实现有中国特色的能源独立。美国如今已十分接近实现能源独立，这被公认为是一个奇迹。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前些年“哈伯特曲线”和石油峰值理论甚嚣尘上，而美国的石油和天然气产量在20世纪70年代初之后的确大幅下降，同期其石油和天然气对外依赖度逐渐上升，令世人普遍相信美国再也不可能实现能源独立。但是，美国富有创新精神和开拓能力的中小能源公司硬生生地逆转了颓势，并让美国越来越接近能源独立。

和美国一样，中国地域广阔，能源资源丰富。更重要的是，中国和美国一样，有大量勤奋、富有创新精神和能力的人才，这是地上的“富矿”，它比地下资源更可贵，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中国政界、企业界、学界应该加强与美交流，积极学习和借鉴美国的成功经验，从能源生产和消费两方面着手，扭转能源对外依赖度逐年上升的趋势，且逐渐实现有中国特色的能源独立，并实现“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战略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