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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这位老师

2018-03-02文/韩

中国医学人文 2018年2期
关键词:佛法死亡安宁

文/韩 英

对于临终关怀我想从我的父亲开始说起。七岁那年父亲离开了我,他作为我现在工作的这家医院的院长给我留下了比父亲这个身份更深刻的印象。那时的我还小,只记得父亲的双脚肿得很大,却还在为没造完的医院新病房搬运木头。医院的用水也都是父亲他们一步一步挑到楼上,他还带头打扫、清洁病房。直到后来病了,他也不休息,所以病情发展加快,加之当时的医疗技术落后,一病之后就没能继续奋战在他所付诸心血的岗位上。这是我第一次明白了“死亡”是什么,虽然七岁的我还懵懂无知。

再后来,我就进了当年父亲工作过的医院,虽然医院经历了变革、转卖、回收和合并等过程,但我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它,不知不觉中做了近三十年的护士。这也许就是父亲留给我的使命,也是“死亡”对我的教导。

在从事医护工作的这么多年里,我接触了多少病人,见过多少患者的离世,听过多少家属喜悦或是悲伤的哭声,我自己也不清楚了。很多人可能觉得我们医疗工作者是不是对病和死已经麻木了,因为遇见和目睹的太多了,更何况对于我来说已经三十年了。其实,从来没有。恰恰是每一位患者的出现,让我对生命和死亡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我想再分享一段我与一位患者的故事。应该说我参与了她从早期查出肝癌到最后往生的整个过程。一开始她采取了保守治疗,病情得到控制,但不久又复发,接下来的治疗并没有挽留住她。那些日子,我几乎一直都陪伴在她的身边,目睹了她生命最后的样子。我记得她那温暖的微笑,当有人来探望时,她笑得更加温暖。她是我见过的状态最好的患者了。有时,一间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俩,那个时候我会告诉她,该吃啥就吃啥,想做什么告诉我。她也会跟我说,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她儿子当时刚好身体也有恙,所以她嘱咐我帮她照顾好儿子。最后一天,她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而那时我也是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

父亲的早逝和患者们的生命状态促使着我不断思考死亡这件事情。多年以前的我觉得死亡是病理层面上用来描述人的一种生命状态,慢慢地我发觉比起死亡的结果,死亡前的所有生命质量才是更重要的,而医疗不仅仅只是让人不生病、不因病而结束生命那么简单的事。这些年我也开始慢慢接触到一个新的词——临终关怀。虽然比起西方,我国在这一方面的推动还是比较慢的,尤其像我们这些郊县的医院,在这一块需要更大的推动。不过,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让我对临终关怀有更深入了解的并不是医疗系统的人,而是我的儿子。

我的儿子是一个挺特别的孩子,他选择了佛学专业。可能他从小在医院待的时间太多了,耳濡目染了许多生老病死。有一次,他给我看了圣严法师所写的《生与死的尊严》一文,让我对生死的问题有了新的认识,并且对佛教临终关怀有所了解。因为儿子在台湾地区上学,而台湾地区在临终关怀这方面有一定的历史积淀,佛教的临终关怀在当地也非常成熟了,我时常让他帮我搜集一些相关的资料。

临终关怀有许多不同的称呼,比如安宁疗护、安宁照顾、缓和医疗等。从这些专业术语我们不难看出,临终关怀的核心在于病人的心是否安定,而医疗的作用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已经不再是延长寿命或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为目标。正如上文所提的那位患者,她最后以安详的姿态告别,才是临终关怀的目标。另一方面,让患者对死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也相当重要。这些可能不仅仅是医学和科学能够解释的,从伦理、哲学、心理学也无法真正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因而佛教的临终关怀就从另一个维度解释了生命真实的样子。但又迫于社会大众对于佛教的误解和误读,让它变成了一种所谓的精神安慰,可实际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比如星云法师就说过一段话:“生命不是临终的时候才需要关怀,生的时候就要给予照顾;甚至临终关怀也不是只对临终病人所做的医疗照护,而是对社会大众施以一种广义的死亡教育,让人正视生死问题,而不是一味地逃避不谈。因为有生必然有死,死前的临终一刻是每一个人必然要面临的;既然人人都或早或迟要步入不同性质的临终期,就应该早作准备,尤其是精神和生理上的准备”。从中我们可以或多或少感受到一些佛法的态度。我也因为在其中的摸索,似乎体会到了佛法于临终关怀的一些益处。当然可喜的是我们医院也尝试着把佛法的一些元素加入到安宁病房里,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最后,我分享了这些,最想告诉读者的是,我们对于这一切最重要的还是两点:第一,要珍惜生命的每一刻,把握住当下;第二,对于生死要有正确的思考和认识。而医疗所要做的也不再是仅仅局限于治病,作为医疗工作者的我们是否应该为患者考虑得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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