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鸡公儿”老涛
2018-03-01宋梅花
宋梅花
庸 城人称个性刚强,凡事都要占个赢、不 信邪乎的人为“叫鸡公儿”。河街人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其中不乏“叫鸡公儿”式的人物,最突出的要数老涛。
八十年代的河街人大都在河坎下洗菜洗衣,且下河的石階口要经过老涛屋门口。挑水的一上来,难免会洒掉些桶子里的水在老涛门前。老涛不高兴了,天天搬把椅子坐在大门口:“从我门口过路就算了,还要把我门前洒些水,弄得湿湿的!老子天天坐在门口守着,谁要洒了水谁就给我五分钱!”那时的五分钱可以买个鸡蛋呢!大家一听,谁也不从他门口过路了,宁愿顺着河坎中间那条长满了杂草的小路串上河坎。谁知有一次,刘大婆挑了一担水在小路上不慎摔下了河,住了院。这下河街人恨死老涛了,告到了居委会。居委会主任站在老涛门口,叉着腰:“这路怎么就是你的了?啊?!还收钱?你和钱一天生的啵!”老涛一听,椅子一甩:“我这腿都疼了十年了!天天屋门口像水牢,你来住几天试试!收五分钱连我拖地的拖把钱都补不到,你以为我愿意?你让居委会一月给我买十把拖把来,那也中!”老涛老提这要求,当然是不可能达到的,此事不了了之。老涛照样坐在大门口收钱,否则就不让过。可有个人挑水过路,老涛从不收钱,也不出声儿。这人是河街最好看的女人,快四十了,还是很好看。姓廖,是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这廖寡妇身子瘦弱力小,每次挑水上河坎口,都要弄洒很多水。日子长了,河街不知哪个嘴破的发现了这秘密,传了出来,便有人说涛老哥喜欢廖寡妇,不收路钱还恨不得帮人把水挑进屋呢。老涛媳妇不干了,闹着吵着要老涛说个明白,可老涛吼着鸭公嗓子说:“就喜欢了!咋啦?不愿过拉倒,回你的娘家去。”可老涛那形象,谁见谁恶心,整个一个邋遢相。那时候都穷,谁的衣服不是一穿半个月。尤其是老涛,四个孩子都还要好好养,哪顾得上自己?闹了一阵子,老涛媳妇也就老实了。可老涛虽然知道廖寡妇是不可能对他望半眼的,却每次都故意眼光柔柔地对挑水的廖寡妇望几眼。老涛媳妇只要在旁瞅着了,顺手给老涛就是一瓜瓢。老涛边躲边挤眉弄眼小声地对媳妇说:“就看看!就看看怎么了?又没动手动脚!动手动脚的是你个不待见的婆娘!”
老涛的水生意终于有一天清淡了。小城里开始有自来水了。只是,要交钱,才能装上。所以,河街的老地主婆婆儿吴大婆先在家装上了自来水,两分钱一担水,天天坐在家门口收水钱。放了漂白粉的自来水当然比河里有粪船驶过的水干净多了!吴大婆生意好着呢!只是这吴大婆有些吊胃口,一天只卖两次水,早一次,晚一次,且时间不到两小时。这样,很多人只要稍稍去迟就接不到白花花的自来水。老涛也坐不住了,他也想喝那白花花的自来水。可吴大婆像和他作对似的,每次老涛挑着铝桶子去买水,十回有九回是关着门的。吴大婆不在家,门前的水管闸阀自然是关着的。这还不说,老涛每次挑着空桶往家走时,看到廖寡妇也挑着空桶往家走。这吴大婆卖水,倒是真的神气!过时不候啊。可人人都有事,哪儿有她那么空闲和准时?老涛想了想,生气了!不知他是为自己抱不平呢,还是心疼廖寡妇也没买着白花花的自来水。特别是有一天,老涛和廖寡妇又一前一后地挑着空桶往回走,廖寡妇忧忧地对老涛说:“人不和命争,看我,连挑水都赶不上趟儿,可是,我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抽空来。”
这天,一些端脸盆提水桶的河街人排着队在吴大婆那儿买水。老涛走来了:“吴大婆,虽说这井水不犯河水,可你硬是把我的饭碗夺了,我做这收水钱的生意是一碗水端平,这河街人是啥时都有水喝,而你做这收水钱的生意却是要渴死一万人啊!你既然安了水管卖了水,就得好事做到底!今儿起,你吴大婆没时间守水了我就接着守,保证家家有自来水喝!收的水钱咱俩平半分!要不然,这水就得天天时时不断欠地卖!”
吴大婆早知老涛说得出做得到的脾气,心里虚他。嘴上不敢和老涛争什么,往后的日子,却再也没有人去了买不到水的现象。河街人嘴杂,好听的话又出来了:“他老涛一般不出头,他家隔河近,想喝水啥时没有?他是心疼廖寡妇没水喝呢!”话自然就传到了老涛媳妇耳朵里。老涛媳妇便天天数落老涛。老涛耳朵都听起茧了。这天倒好,把老涛说烦了,心想:“这羊肉没吃着,还惹一身骚,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便推了媳妇两把。媳妇气得要去跳河,老涛好不容易才哄住。
晚上,老涛不时摸着媳妇那夹得死蚊子的皱纹脸:“看你这天天说啥说啥呢?没见我这身破衣破裤吗?这年头儿,没把屁股摆在外边儿就得了,还有心思想女人?我是觉着廖寡妇一人带仨孩儿,够累的,邻里乡亲的,怎么也看不过去啊是吧?再说,你当年不就是看上我这臭脾气才嫁给我吗?”老涛媳妇听了,布满细皱的脸上没见着一只蚊子,倒见着满脸的泪……
往后,河街人家家都装上了自来水。再往后,故事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