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一钎刻丰碑

郭晨峰

天安门广场上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是新中国成立后首个国家级公共艺术工程，也是中国历史上最大的纪念碑。当年，它的建成凝聚了千千万万个劳动者的心血与汗水，而其中就有来自咱们河北省曲阳县的一些雕刻艺人。

1949年9月30日，为了纪念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作出在天安门广场建立人民英雄纪念碑的决议。1952年5月，在党中央及北京市委领导下成立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兴建委员会”。按照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方案，在碑座的四周，要由高2米、总长40.68米的10幅浮雕组成，每幅浮雕设计20个左右的人物，人物形象不仅形态各异，还都要和真人一样大小。制作如此大规模、高标准的纪念碑浮雕，在当时来说不是一件易事，因此有关部门领导建议从苏联聘请雕刻家和工艺师来承制。

时任中共北京市委秘书的刘汉章（祖籍是河北省曲阳县西羊平村）得知这一消息后，找到时任纪念碑兴建委员会副主任的薛子正同志，郑重向其建议雕刻工程可由曲阳雕刻艺人来承担。接着，他详细介绍了“雕刻之乡”曲阳源远流长的雕刻历史及雕刻艺人的精湛技艺。为了让自己的建议更有说服力，他找来曲阳当时很有名的民间雕刻艺人冉景文，让中央美院给了他一张毛主席的照片，先来做一尊毛主席雕像。

冉景文用了二十多天时间，便雕刻成一尊毛主席汉白玉半身像。当刘汉章把毛主席雕像送给中央美院的曾竹韶（时为纪念碑兴建委员会筹备组成员）、潘玉良等艺术家进行评定时，他们都被震惊了：不用雕塑小样和点线仪，就能雕刻成如此栩栩如生的作品，真是令人难以置信。随后，他们把冉景文请到中央美院，让其现场制作：先是让一位雕塑家以美院一位后勤工人为模特，精心制作了一尊泥塑头像，然后再让冉景文照着来雕刻。当冉景文再次雕刻出一尊形象逼真的作品时，众多的专家对其出神入化的高超绝技都赞不绝口。这也让薛子正同志从心眼里对冉景文的技艺十分佩服，于是向北京市委提出由曲阳雕刻艺人来承担雕刻浮雕任务的建议。很快，纪念碑兴建委员会采纳了这个建议，并向周总理作了专题汇报。周总理听了汇报后高兴地说：人民英雄纪念碑应由自己国家的人民来建造，这样做很好嘛。

1952年10月，13名曲阳县的优秀雕刻艺人被选调到北京，他们是：冉景文、刘瑞芳、刘秉杰、曹学静、王二生、高生元、刘益民、刘兰星、王胜洁、杨志卿、杨志全、杨志惠、刘志清。

由于在雕刻纪念碑浮雕过程中需要中西雕刻技法结合，才能达到更佳的艺术效果，而这些来自民间的雕刻艺人对西方雕刻技艺并不了解，另外他们也没有形成较统一的雕刻风格，而这些都会对纪念碑浮雕的整体效果产生不利影响。基于以上考虑，这些曲阳雕刻艺人先是被安排到中央美院统一接受培训。在培训期间，中央美院的刘开渠等雕塑大师亲自为他们授课。在大师们的悉心指导下，这些土生土长的曲阳民间雕刻艺人，系统地掌握了许多中外雕刻理论与技巧，也学会了使用点线仪等先进工具。同时，雕塑大师们还拿出自己的人像雕塑作品，让他们练习雕刻，之后又在此基础上进行浮雕人物的试刻。

最先调京的13名曲阳雕刻艺人，经过一年多的培训后，被确定为担任纪念碑浮雕的主雕任务，后来又从曲阳选调了刘进声、刘典术、刘志杰、高玉彦、刘银奇、刘印登、刘东魁、刘东元、冉文柱、高玉启、刘庆生、曹邦玉、曹風丙、刘纪银、刘志丰等多名雕刻艺人来做助雕手。由于组成人民英雄纪念碑的石头多达1.7万块，而它们都需要由石匠一一来加工制作，因此还有数十名曲阳雕刻艺人被选调到北京，与来自其他地方的众多雕刻艺人共同承担纪念碑的制作工程。

不光是曲阳人参加了纪念碑建设，纪念碑所用石料也有来自曲阳的。当时，纪念碑的石料来自北京房山、河北曲阳、山东泰安及青岛浮山这几个地方。人民英雄纪念碑兴建委员会石料供应组曾与曲阳县西羊平村石坑山主高安子等人订立购买石料合同，从那里购买了许多石料。

在人民英雄纪念碑浮雕的建设工地上，曲阳雕刻艺人一直受到周总理的特别关怀。有一年隆冬时节，周总理来到施工现场视察，当他看到雕刻艺人们在露天作业时，当即作出指示：在工地四周可用席子搭建起护棚，这样在冬天能挡风，在夏天能遮阳；每人每天还要供应三两白酒，以此让师傅们驱寒解乏。周总理的关怀，使雕刻艺人们在感动万分的同时，干劲儿也更足更大了。他们怀着对革命先烈的崇敬与缅怀，把自己的真情实感倾注到浮雕制作当中，把革命者和英雄们的伟大理想与信念融入到石头之上。他们让浮雕中的人物有了生命与灵魂，也有了教育后人的视觉冲击力与艺术感染力。

人民英雄纪念碑从1952年8月10日开始动工，于1958年4月22日落成，并在同年5月1日举行了隆重的揭幕仪式。人民英雄纪念碑不仅具有较高的艺术性，更主要的是具有深刻的思想内涵，其通过生动的浮雕画面，歌颂了“人民是历史的主人”这一永恒的主题。

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完工之后，周总理评价说：曲阳县这些民间雕刻艺人是我们国家的宝贝，他们和外国专家相比，毫不逊色，以后应继续充分发挥他们的作用。不久后，北京市政府遵照周总理的指示，以参加建设纪念碑工程的曲阳雕刻艺人为骨干力量成立了“北京市建筑雕刻厂”，这为曲阳雕刻艺人们提供了更广阔的用武之地。

当年，曾参加修建人民英雄纪念碑的那些曲阳雕刻艺人，多年来尽管他们的名字鲜为人知，但其功劳，历史会永远铭记。

编辑：安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