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呆娘的“广场舞”

牧徐徐

正当他在单位忙得不可开交时，一位警察找到了他的跟前，“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妈怎么报案说你失踪了？”警察有些哭笑不得地对他说，“老太太还哭着嚷着非要我们立即找你，说你被人贩子拐卖了。”

他知道母亲的病又犯了，忙向警察道歉，然后匆匆朝家里赶。

一进门，母亲便一下扑了过来，将他紧紧抱住，哭道：“儿子，是谁把你给拐卖了？可把妈给吓死了。”

“妈，我一直在单位工作呀，我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谁还要拐卖我。”

“怎么可能，那我打电话，你为何都不接？”

他疑惑地掏出手机，“妈，您没给我打呀！”

“怎么没打，我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不信，你自己看。”说着，母亲把手机掏出来递给他看。

他一看，原来，母亲拔了二十多遍父亲生前的手机号，“妈，您真是越来越糊涂了，你打的是我爸以前的号。”

“是吗？”母亲半信半疑，“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

自从母亲被确诊为阿尔兹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失忆症），他的生活就全乱套了，母亲常常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而且记性特别差，只能记得很久前的一些事情。因为这，他一直没敢跟妻子要小孩，因为母亲现在就是一个需要他精心照顾的“小孩”，除了早晚照料外，每天中午他还要赶回家，看看母亲的状况，以防出意外。

“妈，您去里屋睡会吧。”他想让母亲去休息，自己也好趁机安静会。

“不，我的面膜还没敷呢！”母亲兴奋地跑进里屋，然后拿出了一片面膜来。

“妈，您又偷你儿媳的面膜了。”他叹了口气，母亲年轻时特别爱美，爱打扮。他心想，母亲病得可不轻呀，都忘了自己已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妈，我们还是去医院再看看吧。”他觉母亲这病还得去治，否则自己也会跟着被折腾得够呛。

不料，母亲激烈地反对道：“不去，我沒病，不但脑子里没病，身体也没，而且特别硬朗，不信，你看！”

说着，她便不由分说，自顾自地在客厅里跳起了舞来——那种大妈大娘在户外跳的广场舞，而且越跳越起劲！

压抑已久的他，终于爆发了，他大声地对母亲嚷道：“妈，够了！只要一见到我，你就没完没了地跳——早晨跳，中午跳，现在到了晚上还跳。”

母亲一愣，“我早上没跳呀。”

“您跳了。”

“中午也没跳呀。”

“跳了。”

“而且就这几个相同的动作，您一直反复跳。”他不耐烦地说，“妈，我工作一天了，又累又乏，等会还要做饭，您能不能消停些，让我省点心！”

母亲听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立即安静了下来，叹了口气。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地说：“小时候，你就爱哭，而且是整宿整宿地哭，可我和你爸从不生气，反而觉得你特别可爱，精力充沛。后来我发现只要妈一给你跳舞，你就算哭得再厉害，也能马上破涕为笑，眼珠直溜溜地看着我跳。”

“现在妈老了，健忘了，但就算妈忘了全世界，也忘不了我儿子看我跳舞时满脸堆笑的模样！我要为儿子一直跳下去，我要让他每天都能不哭不闹，开开心心地笑。”

说完，母亲又不由自主地开始跳了起来，虽然她的手脚已经不再灵活，很多动作都僵硬、不规范，变形得厉害，再也不能如年轻时的那般翩翩起舞了，可她依然跳得特别认真、起劲。

看着母亲的舞姿，他不禁泪流满脸，原来，母亲一直以为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跳舞竟是为了哄他开心，这是一份多么深沉的母爱啊！

摘自《山东青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