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女儿异国婚姻：捡台电脑“天大”的罪

阿飞 阿潇

到美国探亲的76岁杭州工程师赵维武，不忍看见女儿在婆家受委屈，拿出毕生积蓄在当地购买了一栋小房，夫妇俩将女儿以及双胞胎外孙女接过去一起居住。没想到赵维武跨国为女儿“撑腰”的壮举，却让女儿和美国丈夫的矛盾不断激化，一场悲剧也就此发生……

女儿异国婚姻不幸，七旬老父赴美“撑腰”

1976年出生的赵倩倩是浙江省杭州市人，父亲赵维武是电力系统一名工程师。赵倩倩大学毕业后，在一家IT公司从事销售工作。2009年初，赵倩倩通过网络认识了美国男子凯恩，对方居住在美国宾州北安普顿城（Northampton County）。凯恩高大温文尔雅，对中国文化也非常感兴趣。网恋半年后，凯恩飞抵中国，赵倩倩带着他逛美丽的西湖，去周庄游玩……两人感情不断升温。凯恩回美国后，邀请赵倩倩到美国生活，并着手为她准备“未婚妻”（K-1）签证的资料。

赵维武夫妇舍不得宝贝女儿嫁那么远，更担心女儿在国外受欺负。赵倩倩安慰母亲黄静道：“妈，不用担心，我嫁过去后尽快为你们申请亲属移民，到那时，你跟我爸就在美国养老吧。”

2010年9月初，赵倩倩手持“未婚妻”签证来到美国，随后和凯恩注册结婚，开始异国婚姻生活。婚后不久，凯恩向赵倩倩坦陈：他不能生育。他还说：“亲爱的，养孩子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我只希望和你相守到老。”赵倩倩呆住了，做母亲是她人生重要的规划。赵倩倩气恼凯恩婚前隐瞒了实情，但凯恩认为在美国丁克家庭很普遍，没什么大不了。赵倩倩没办法认同美国丈夫的生活观念，提出做试管婴儿。尽管凯恩不愿意，但根据美国的相关法律，生育权是夫妻双方的，他没有权利反对。

2012年夏天，经过一系列繁琐的准备后，医生将两颗胚胎成功移植到赵倩倩体内，她怀孕了。当她把怀孕的消息告诉国内的父母，赵维武夫妇非常开心。三个月时，医生告诉赵倩倩，她怀的是一对双胞胎女儿，赵倩倩欣喜不已，她决定为父母办理亲属移民（美国公民的直系亲属可以不用排期，直接拿绿卡），这样父母来美国照顾她坐月子更方便。凯恩非常不理解，他觉得生孩子是夫妻俩的事，没有必要让长辈插手，为此夫妻俩争吵个不停。随着赵倩倩生产日期的临近，医生说她的情绪不稳定，凯恩这才勉强同意让岳父母来美国。

由于赵维武还在外面拿补差，所以2013年3月，在赵倩倩生子前夕，黄静独自飞赴美国，来到女儿家。在女儿家呆了没几天，黄静就觉察出美国女婿的冷淡和敌意。这时赵倩倩忍不住向母亲哭诉了自己在美国的遭遇。黄静心疼地搂着女儿说：“孩子，别怕！有妈妈在你身边，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赵倩倩生产后，为了给女儿做些有营养的食物，黄静在厨房一顿煎炸烹炒，这让凯恩很有意见。后来又因带孩子的问题，凯恩和黄静三天两头发生冲突。凯恩向母亲特瑞诉苦：“妻子和她的母亲完全侵占了我的家。”

特瑞是个古板的美国老太太，她不满地对赵倩倩说：“你母亲严重干扰了凯恩的生活，请你让她出去。”赵倩倩反击道：“这也是我的家，我有权利让母亲住在这里。”特瑞被噎得无言以对，回到家后，她愤怒地在脸书上发了一条消息：“天啦，这些中国人就这样侵占了我儿子的家！”赵倩倩看到后生气地在后面留言指责老太太的偏激，凯恩指责妻子没有教养，夫妻俩摩擦不断……

一次，凯恩喝醉后回到家，听到两个女儿在育婴房哇哇大哭，情绪失控的他竟然拿着枪冲进去，大声咆哮道：“闭嘴，不准哭！”好在，他及时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危险性，赶紧收枪退了出去。

这件事吓坏了黄静和赵倩倩，黄静用颤抖的手给老伴赵维武打电话：“你快來吧，这个家咱们可呆不住了，你来后我们想办法出去住。”得知妻女在美国受欺负，赵维武赶紧辞职并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美国。

此时，特瑞也担心会犯下不可弥补的过错，让赵倩倩带着孩子租住到自己的家里。赵维武来到美国后，特瑞大怒，她觉得赵倩倩没有和她商量，这是有预谋将父母移民美国。特瑞随后报警，警方发现赵维武夫妇手续合法，但因为特瑞不同意他们居住，警方把他们一家人从特瑞的屋子里驱逐出去。

赵维武在中国一辈子受人尊敬，没想到在美国却被人如此对待，愤怒的他决定掏钱为女儿买一套房子。很快，在房产中介的帮助下，赵维武夫妇拿出全部积蓄，花了6万美金，在伊斯顿小镇购买了一套已有百年历史的小房子。一家五口的日常开销全靠赵维武夫妇在国内的退休工资支撑着。

日子虽艰苦，但是赵维武夫妇觉得能够陪在女儿、外孙女身边尽享天伦，他们非常知足。没想到此举激怒了凯恩。因为在小镇，媳妇另立门户是对婆家极大的羞辱行为。而且当时凯恩失业了，妻子搬出去还带走了孩子，让他倍感失落。一次，他又喝多了，找到赵维武家要求见孩子，赵倩倩担心出意外，不让他见，并威胁要报警，凯恩愤愤地说：“我一定会让你们尝到苦头的。”

捡台电脑引无妄之灾，“无知”老人锒铛入狱

后来特瑞听了儿子的叙述后，非常愤怒。2014年11月20日，她在脸书上说：儿子从中国带来的媳妇生了两个双胞胎女儿后，她的父母也随后来到美国，还买了一栋房子，而且他们来到美国后就不走了。特瑞用了6个惊叹号和5个问号表示不可思议。最后，她还煽动性地称：你们看看，这些非法外籍人到美国到处流窜！！让他们走着瞧！（后面跟了12个惊叹号）这条消息在美国当地人的社交圈引起一波大讨论，小镇居民对赵维武一家再也没有以前友善了。赵维武夫妇管不了那么多，只要他们在美国一天，就绝不会让外人欺负女儿。

2014年12月30日，赵维武晚饭后在小区散步时，发现一个垃圾桶边竟然有一台戴尔台式电脑，看上去还非常新。赵维武见一直没有人来认领，确定是别人丢弃的后，他将电脑捡回了家，开机后发现竟然没有密码。2015年元旦期间，赵维武将电脑联上了网络，准备用电脑看看新闻。黄静开玩笑地说：“你一个堂堂工程师到了美国，竟然成捡垃圾的老头了！”赵维武还自嘲地说：“反正也没有熟人看见，再说咱们能节约一个是一个嘛。”谁也没想到，就是这台电脑，让赵维武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2015年5月21日傍晚，突然有20位宾州警察荷枪实弹地闯入赵倩倩家中。为首的警官名叫福特，他拿出搜查令告知赵倩倩，他们接到举报，发现在电驴Emule上有人在5月3日分享了一个长达3分22秒的女童和成人性交视频，视频的标题是中文，警方通过追索源地址，发现是从赵倩倩家上传的。简短的告知后，警方把所有目标集中到那台捡来的电脑上。

没过多久，警方声称从电脑里找到一个“儿童色情文件”，福特警官当即命令手下，将涉案电脑查封，并带回警察局“销毁”。

在美国第一次遭遇这种场面，一家人胆战心惊。赵倩倩咨询了几个华人朋友后，不无担忧地说：“爸爸，我朋友说这个事还挺严重的，我准备去咨询一下律师，下一步该怎么办。”赵维武安慰女儿：“不用担心，那是我捡来的电脑，我也不知道电脑里有这些东西，再说我们又没有上传过视频，怕什么！”赵倩倩还是忧心忡忡，多次去警局询问，得到的答复是还在调查。

没想到2015年12月初，警方公布称在他们早先搜走的涉案电脑中，又发现了6个儿童色情文件。12月8日，经汉普顿郡检察长办公室的批准，赵维武被正式逮捕了，罪名是“蓄意持有儿童色情文件”。根据美国的法律，最高可被判处29年的监禁。

形势急转直下，赵家人都蒙了。无奈，赵倩倩只好向分居的丈夫凯恩求助，让他想办法帮帮父亲。没想到凯恩薄情地说：“美国可不会让你们这些人为所欲为，你父亲罪有应得！”气得赵倩倩全身发抖。最后在一名华人律师帮助下，赵倩倩将房子抵押了5万美金，为父亲缴纳了保释金后，赵维武才从监狱被放出来。不过在保释时，考虑到“赵维武的行为”有可能会对未成年孩童造成不良影响，法官下了一道限制令：禁止赵维武接触两个未成年外孙女。

这样的判决对赵维武来说简直就是羞辱，他不能见外孙女，意味着剥夺了他享受天伦之乐；也意味着他要离开这个家！异国他乡，70多岁的他能去哪？出了法庭，赵维武远远地看着老伴和两个外孙女，悲怆泪流……

赵倩倩也心如刀绞，后来她说尽好话，终于她的邻居愿意将储藏室提供给赵维武居住。就这样，赵维武在狭窄、黑暗的地下室住了下来。黄静心疼老伴，一有时间就过去陪老伴说说话，赵维武心里憋屈，在中国一辈子光明磊落，没想到快入土的人了，竟然被美国法庭定这个罪名，黄静安慰他说：“倩倩说她咨询了律师，如果咱们承认是无心之失，再向法官求求情，可能会监外执行……”赵维武打断妻子的话：“不行啊，我如果承认了，以后这张老脸往哪搁啊？”他坚信在以法制健全著称的美国，他一定能够洗脱干净自己的冤屈。

赵倩倩把父母接到美国，本来想一家人团聚，没想到却搞成这样，她也极力想为父亲洗脱冤情。随后，赵倩倩带着父亲一起去北安普顿、费城等地四处奔走，在和律师交谈中，赵倩倩发现整件事存在诸多猫腻和疑点：父亲对美国网络不熟悉，绝不会下载色情文档；父亲不懂英语，但警方提供的上传“色情文件”中包含大量生僻英语单词；特别可疑的是，警方确认“色情文件”上传的时间（5月3日），凯恩曾来到他们居住的屋子里探望过孩子。而且那几天，因为下水管道出了问题，赵维武不得已出钱还请凯恩来家里帮忙修理过下水管道，赵倩倩看到他也使用过电脑，她恍然大悟：“会不会是凯恩搞的鬼？”赵倩倩把自己的猜疑告诉警方，警方询问凯恩是否使用过电脑，凯恩做了否定回答后，警方就认定了凯恩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此案疑点重重，当时他们却找不到代理该案的律师。原来知名律师费用太高，他们请不起。而一些不知名的律师研究了案情后，认定这个案子没有扳回的机会，建议赵维武与检方达成认罪协议，这样顶多只会判三四年，向法庭求求情，极有可能被监外执行。赵维武流着泪对黄静母女說：“我一生正直，我不能背这个黑锅啊！”父亲的话让赵倩倩也泪流满面，她决定倾尽所有，一定要为父亲讨回公道。

赵维武案再次开庭审理。那天，赵维武在法庭外遇见妻子推着婴儿车走过来，因许久没有见到两个可爱的外孙女，他走上前，忍不住抱起了外孙女，亲昵地逗她们。没想到这一幕被一位法官看见了，庭审时，法官当即表示赵维武违反了法庭禁令，随即宣布没收五万元保释金。这意味着他不仅要再次被收监，而且赵倩倩居住的房子将会被法庭扣押。得知这一裁决，赵倩倩在法庭上失声痛哭。

一声叹息，白发苍苍在美国监狱度余生

赵倩倩的遭遇引起当地一些爱心人士的同情，他们联名为赵家求情。北安普顿的法官考虑到她的实际情况后，将扣押的房子返还给赵倩倩。就在这时，一位白人邻居提醒赵倩倩：“快去找你们的同胞，否则你们会很惨的。”

赵倩倩如梦初醒：联想到警方一直拿不出完整的电脑取证报告；婆婆在当地有一定威望，婆家许多亲戚都在北安普顿公权机关任职；凯恩有明显的嫌疑，警方却偏听偏信……

赵倩倩向法庭递交材料，推断是凯恩一家勾结当地警方，共同冤枉了父亲。然而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法庭不予采纳，还警告赵倩倩再发表此言论，会收到法院传票，赵倩倩只得作罢。

为了证明父亲的清白，赵倩倩向法官递交申请书，表示自己来美没有工作过，英语有限，父亲又有严重白内障，两人很难准备出庭材料为由，让开庭时间一再推迟。与此同时，她找了3名电脑专家，试图还原这几个“儿童色情文件”存入电脑硬盘的时间，但警方不愿意提供原始数据，这个努力也没有成功。眼看到了开庭时间，赵倩倩心急如焚，那几天头发都白了。赵维武心疼女儿，坚信自己无罪的他安慰女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与此同时，赵维武拒绝了法庭公派的律师，他决定在审判中通过中英文翻译自证清白。

事实证明，盲目的自信和意气用事也为赵维武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2017年11月1日，时隔两年，法庭终于再次开庭审理此案。因为不了解美国法庭的程序，赵维武提供的证人因没有事先提交名单，均无法作证。庭审时，赵维武站在证人席上质询检方的证人州警察时，所提的问题没有逻辑，多为个人陈述。他的问话，多次被法官勒令停止。而检方只播放了3分多钟电脑里“儿童色情文件”，让许多陪审团成员落泪。最终法庭审理了45分钟后，陪审团裁定赵维武4项被控罪名全部成立，其中包括属于二级刑事重罪的“传播13岁以下幼童色情图像”，最终审判要在半个月后才宣布。

赵倩倩崩溃了，为了营救父亲，她在网络上向北美地区华人求救，去宾州各地华人协会寻求帮助。她在微信上自责是自己不幸的婚姻害了父亲，是凯恩一家人搞鬼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在赵倩倩的努力下，当地许多热心华人纷纷捐款，一个华人社团还为赵维武的案子，在当地组织了一次抗议游行示威活动。同时，有30多名生活在宾州，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华人表示会在宣判当天到庭外声援赵维武。赵倩倩的不幸还引起了NAACP（全美有色人种促进会）当地分会的会长Esther Lee的注意，Lee表示一定会到法庭外支持赵维武。不过赵倩倩的这些努力依然没有改变判决，2017年12月18日，美国北安普顿法官杰尼佛（Jennifer Sletvold）宣布判处赵维武4到15年刑期，具体刑期取决于狱中表现。

宣判后，赵维武悲怆地叫道：“我冤枉呀……”而赵倩倩哭倒在法庭外，她嘴里喃喃自语：“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啊！”此时，黄静带着一对双胞胎外孙女也是哭作一团……

当这件事在华人圈流传开后，当地华人律师仔细研究了此案，大家的观点一致：此案改判很难！

根据美国相关法律，赵维武刑满释放后，极有可能被遣返回中国，终身不能进入美国。如果要和女儿团聚，只能女儿回中国团聚了。可怜，76岁的老人，还要度过漫长的刑期……

（文中除赵维武外，其余人物为化名）

[编后]此案值得许多新移民深思并吸取教训。中西方生活方式、文化差异太大，矛盾必然会产生，处理不当会加深误会，导致危机。赵维武护女心切，但婚姻是女儿自己的，他却武断地按照中国父母的方式干预，在美国买了房子把女儿和外孙女接到自己家住，加深了小夫妻的隔阂，也引起婆婆的不满，导致两个家庭矛盾加深。赵倩倩应该早点报警，也可以选择离婚。

事发后，赵家一家人没有寻求律师帮助、依靠法律解决问题，而是靠意气和揣度行事，盲目自信，结果因为一个原本无足轻重的电脑被判了重刑。跨国婚姻需要更多智慧，愿人们吸取教训。

编辑/刘彩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