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电影:少年不识愁滋味,过的就是这把瘾
2018-02-26马程
马程
从《哈利·波特》到《移动迷宫》,青少年在青春题材科幻影片中体味着少年英雄拯救世界的愉悦感。
《移动迷宫》系列自我定义为“美国反乌托邦科幻惊悚动作电影”,五个定语概括了这部影片的全部卖点。
废土世界、丧尸围城、致命病毒、一群少年被困在迷宫中,成为拯救世界的试验品,霸权统治、流民遍野、各怀绝技的少年们不断反抗、死里逃生,在巨大的阴谋下,携手应对生存危机。
畅销全美的图书《移动迷宫》展现的世界末日图景,被年轻读者捧成了大IP,随即以单集3000万美元的制作成本改编成电影,前两部全球票房均超过7亿美元。
2018年1月26日,《移动迷宫》第三部将在中国和北美同步上映。
青春题材的电影一直是赚钱的“利器”,投资少,受众多,在青少年间能迅速通过口碑传播。
除去独揽78亿美元票房的《哈利·波特》系列外,席卷全球票房的青春电影有主打“吸血鬼”元素的《暮光之城》系列,4部共获得了33.45亿美元票房;以及《饥饿游戏》四部曲,共收获24.9亿美元票房。凭借这两个系列,狮门影业一跃成为好莱坞六巨头之外盈利最高的影视公司。
科幻IP开发公司“未来事务管理局”的创始人姬少亭也对火星试验室表示,青少年科幻一直是科幻题材的重要类型,在欧美拥有垂直的市场和受众。
许多受到追捧的青春科幻电影在设计上大同小异,美国综艺节目《周六夜现场》为了搞怪,把《分歧者》《饥饿游戏》和《移动迷宫》中的电影情节混剪在一起,竟然毫无违和感。
不过,英国《卫报》撰稿人约翰·帕德森预测,短时间内青春电影的风潮不会过去,因为“青少年的想法不容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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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中国青少年的共同影视记忆来自《还珠格格》、台湾偶像剧和内地励志青春剧类似,2008年之前,欧美青少年电影的主题也集中在励志、喜剧和爱情,票房成绩不温不火。
2008年,《暮光之城》横空出世。从第一部到第四部,电影口碑一路下滑,票房却居高不下。它带火了以吸血鬼为主题的青春偶像作品,《吸血鬼日记》《真爱如血》《少狼》等剧集故事主线高度雷同,却获得了不俗的收视率。
讨好青少年的影视剧遍地开花,背后是市场的春风在播撒花籽。2010—2012年,美国24岁以下观影人群比例从27%升至30%,赢得年轻人的心对于票房大捷越来越重要。
在这样的趋势下,作家也变得越来越狡猾,想尽办法迎合青少年的口味。青少年小说以15—18岁的年轻人为受众,通常有一条单一的故事线索和唯一的主角,一切情节围绕主角的成长经历展开。
青少年迷恋天马行空的小说,尤其钟爱反叛、刺激又正能量的探险和爱情。科幻、魔幻类的IP因此格外受影视公司的青睐。
“青少年科幻的影视化有很多优势,世界观天马星空,有利于提高青少年的想象力和思考能力。”姬少亭说,《移动迷宫》《饥饿游戏》和《分歧者》的小说是其中佼佼者,都构造了新奇又细致的世界观。“同时小说中主要人物总是团队作战,是团队精神的体现,而主题也离不开真善美,可以达到寓教于乐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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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狮门推出了《饥饿游戏》,电影品质、剧情和主角演技都技高一筹,理所当然地获得了高票房。
《饥饿游戏》同样把剧情设置在“废土世界”——北美洲在一次战争后化为废墟,接着在的废土大陆上建立起了新兴国家“施惠国”。同样是少年反抗强权的故事——国家会逼迫12个行政区交出12—18岁的少男少女各一名,投入一年一度的“饥饿游戏”,24人最终只能有一人存活。节目以电视实况转播,以此维持威权统治以及国家秩序。
类似的设定早有珠玉在前,比如日本电影《大逃杀》。但《饥饿游戏》仍然凭借险象环生的剧情,成功地吊起了观众的胃口。
《大逃杀》重点展现人性的阴暗面,《饥饿游戏》中的负能量则全部由独裁者和威权政治体制承担。同一主题在东西方的电影中,有了不同的着眼点,也带来截然不同的观影体验。
在《饥饿游戏》中,丛林中的暴力、牺牲、人性丑陋都是轻描淡写的,打斗戏、绚丽的服装、爱情等有有视觉冲击力的元素才是吸睛的重点。
类似的末日情结也出现在《移动迷宫》系列。变热的太阳将世界烤成焦土,人类患上了闪焰症,变身丧尸,并将病毒迅速传染给健康人类。为了研究出免疫疗法,拯救世界,一群16岁的男孩女孩被用来试药,囚禁在迷宫中。
男主角托马斯带领一群好友,在迷宫上演绝地逃亡。到了第二部和第三部,迷宫已经消失,他们仍在逃亡和反抗。从头到尾,主角们在不停地战斗。
对于成年人来说,这样的剧情或许有些幼稚。有网友开玩笑道,从头到尾听到最多的就是“Let's go, lets go! Run, run! (我们快走!快跑!)”。
影评人桃桃林林直言,青少年科幻小说的主题都差不多,就是小孩子也可以干翻成年人,拯救世界。“在尚未掌握话语权之前,他们对话语权的想象还是简单而幼稚。” 但是他却很佩服这种文化基因里崇尚反叛的情结,“孩子们从小就知道质疑一切。”
《分歧者》系列也表达了青少年对话语权的幻想。片名Divergent本來就有反叛的意思。作者维罗尼卡·罗斯设想美国社会崩坏,并创建了另一个世界,按照人类最美的特质划归五大派别:无私、无畏、诚实、友好和博学。孩子们在16岁时必须重新选择自己要效忠的派别。无私派的姑娘翠丝选择了无畏派,她的命运也由此发生了转变。
《分歧者》的原著小说更加成熟,将社会分工的思想阐述得清楚,也将和平与战争、完美与瑕疵的矛盾做出了详细的解释。小说第一部出版后,销量高达上千万,22岁的作者罗斯一夜爆红。
然而,《分歧者》的大结局却揭示,最后的阴谋是美国当局的基因实验,前期花费大量笔墨建立的世界观也因此坍塌,回归简单的平民与强权的对抗,让很多读者感到失望。
“这些电影都符合少年们的设想,愤怒的受害者形象,永远在与腐败的专制政权斗争的路上。”约翰·帕特森说,“他们巴不得日常的校园变成天启时代的角斗场,每一天的生活都充满刺激和斗争。”
在《移动迷宫》《分歧者》和《饥饿游戏》中,青少年展现了极限条件下的应变。
即使青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们对社会的危机也有一定的体会,贫富差距、金融危机、环境污染、能源危机等,新生代的年轻人对未来的悲观情绪越来越重。这也让反乌托邦的题材更加贴合受众的心理。
然而,面向青少年的科幻在国内还未兴起。国内热销的科幻作品,如刘慈欣的《三体》、郝景芳的《北京折叠》、何夕的《天年》等,多从成人的角度出发,展现了复杂的世界观和社会现实,尚未在青年读者中蔚然成风。
“国内面向青少年的作品又太过低幼,甚至称不上科幻,已经跟不上青少年思想的变化。”姬少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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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小说通过影像化不断扩大着粉丝的阵容,青春电影的票房热度则保证了它的造星能力。
《移动迷宫》的主演迪伦·奥布莱恩、卡雅·斯考达里奥、托马斯·桑斯特等年轻演员,是欧美青少年眼中的超级巨星,俨然最有成长性的“小鲜肉”。
在青春电影中,大部分的演员以俊男美女为主,颜值胜过演技,《饥饿游戏》却幸运地选中了奥斯卡影后——“大表姐”詹妮弗·劳伦斯。
拍摄《饥饿游戏》第一部时,饰演女主角凯特尼斯的劳伦斯,还是一名初出茅庐的年轻演员,仅在《冬天的骨头》里小试牛刀。
但她知道正面对着足以改变人生的机会。看过原著小说的劳伦斯从没怀疑过这会是一个大制作的系列电影,“我当时想‘你可以拒绝这个角色然后继续演独立电影,未来当个普通人。或者你接下这个角色,然后一切都会改变。”
好莱坞杂志《综艺》对她扮演的凯特尼斯大加赞赏:“被青少年审美搞得苍白无趣的娱乐业终于迎来一个最有血有肉的年轻女性角色。”
“大表姐”很快成长为实力派女星,2014年凭借《乌云背后的幸福线》拿下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她的票房号召力逐年攀升,一度成为好莱坞片酬最高的女演员。
2015年底,狮门影业副主席迈克尔·伯恩斯曾透露,打算趁热打铁推出《饥饿游戏》前传。他甚至畅想这个系列可以像《哈利·波特》系列一样,“一直持续下去”。但劳伦斯明确表示,即使拍续集,她也不会再参与。这位史上最年轻的奥斯卡影后,在用青春电影拓展了大众知名度后,忙着在不同类型的严肃电影中大放异彩。
青春电影让无名者成为明星。一旦成名,演员却急于摆脱它的印记,甚至嘲笑它的浅薄、幼稚和商业化。
这样的转变在罗伯特·帕丁森身上最典型。2004年,他在电影《名利场》中演瑞茜·威瑟斯彭的儿子,到了首映礼上才发现他的戏份在成片中被剪得一丝不剩。选角副导演出于愧疚,介绍他到《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中演了个帅帅的配角,他开始在年轻观众中有了知名度。甚至他本人都认为,用《名利场》中的戏份换来《哈利·波特》中的角色,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暮光之城》让他一夜成名。就连《纽约时报》都在称赞他“有演技而且拥有异域之美”。但对这部成名作,他其实内心并不买账。电影中的很多情节让帕丁森觉得荒谬,多年后还时不时拿出来讽刺。
他以演正剧的心态进组拍摄,却差点被开除。他打算用体验派的方法演绎青少年的爱情:“恋爱暧昧期时,张力正是来自互相之间不太说话,也没有肢体接触。彼此对待这段感情都很认真、很严肃。”
但是每个人都告诉他,不能演得这么冷静严肃,“他们希望嘻嘻哈哈,快快乐乐。”制作人给了他一本原著小说,把书中男主角每一次笑都用高亮标了出来。他的经纪人也告诫他,要是不用截然相反的方式演绎这个角色,他就失业了。
帕丁森本人多年后还在重申,“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演一个吸血鬼。”他觉得很多评论人和粉丝夸张了这部小说蕴含的颠覆性元素,其本质只不过是青少年的敏感多情。“要不是这部小说大获成功,我估计大家会觉得这是一部非常诡异的电影,因为原著就是个非常诡异的故事!不过,一旦成了热门,人们就看不出来它的奇怪之处了。”
系列結束后,他努力通过文艺电影转型,也和多个知名导演合作,但始终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作品。成绩单上的获奖记录仍然来自《暮光之城》系列获得的“MTV电影奖”“青少年选择奖”。
许多从青春题材电影中走出来的演员,都后继乏力,难以超越青春的高度。
《哈利·波特》的男主角丹尼尔·雷德克里夫一直在试图摆脱大众对他的定位,他对暗黑的独立电影情有独钟,口味也越来越重——在恐怖片《黑衣女人》里饰演失去妻子、被恶灵缠绕的年轻鳏夫,在《杀死汝爱》中他挑战同性恋诗人艾伦·金斯堡,还在去年圣丹斯获奖电影《瑞士军刀男》中饰演一具尸体——风格多变,却始终没有获得奖项的认可。
《暮光之城》的女主角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在表演上引起的关注不及她的私生活。在《暮光之城》后,她跻身好莱坞女星收入榜的第三位,演技差却成了公认的事实。她大量出演文艺电影,磨练演技。与茱莉亚·比诺什演绎《锡尔斯玛利亚》,参演李安《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和伍迪·艾伦合作《咖啡公社》,在大导演和老戏骨的调教下,进步飞速。
相比之下,《分歧者》女主角谢琳·伍德蕾算得上实力派,在接拍这个系列前,她主演的青春题材影片《星运里的错》获得了如潮好评,剧中癌症女孩为她收获了大量粉丝。2017年,她和奥斯卡影后妮可·基德曼、瑞希·威瑟斯彭出演的《大小谎言》,演活了一位遭性侵后噩梦不断的坚强母亲,还因此获得了金球奖的提名。
也有人选择凭借青春电影积攒的名气,继续出演存在感低、收入高的商业电影。
比如《移动迷宫》的小演员们在不少商业电影里客串小角色,《暮光之城》的男二号泰勒·洛特纳在各种小制作中刷脸,最幸运的要数卡雅·斯考达里奥——在《加勒比海盗5》里出演了女一号。
更典型的是“赫敏”艾玛·沃特森。她是学霸、女神,在剑桥读书,在联合国演讲,一度成为了独立女性的代言人。2017年,她主演的《美女与野兽》在全球席卷12.2亿美元票房。然而,赫敏之后,她的角色仍然以年轻美貌的女孩为主,没有太多的突破。因为拒绝在洛杉矶拍摄,她放弃了《爱乐之城》的女主角,代替她出演的“另一个艾玛”——艾玛·斯通凭借这个角色荣获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青春电影可以让小演员们年少成名,叩开行业的大门。他们从小就能获得可观的收入和国内外大量的粉丝。但这并不能确保证他们一帆风顺。不少青春电影的主角们在成年后,迷失的自我,最后离开了影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