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之形》:人性的救赎
2018-02-21月山行
月山行
请求原谅的双手
西宫是新来的转校生,因为听觉障碍,在班上总被大家欺负。面对种种恶作剧,她没有反抗,反而希望和欺负她的同学成为朋友。当然,她并没有成为其他同学的朋友,因为她不明白,她越是友善,大家越厌恶她。妈妈给她配的助听器,课间却被欺负她的头目石田丢出窗外。一次恶作剧中,她的助听器被猛然拔掉,鼓膜被撕裂后鲜血直流。
一个月里就丢掉三副昂贵的助聽器,妈妈没有办法,只好让西宫转学。
石田因这件事,成为大家眼中新的被欺凌对象。有一次,放学后的石田被其他同学推入水池,掉进水的那一刻,他忽然想起自己以前也这样欺负西宫同学。那时她的课本被丢到池子里,大家都放学回家了,只剩她一人在水池边打捞。想到这,他忽然感到手里有东西,捞起来一看,是一个笔记本,翻开,正是西宫当初用来和他们交流的那个本子。她在上面写,他在上面答。他默默看着当初他们的对话:可以和我做朋友吗?可以告诉我你刚刚在聊什么吗?还有一个个“对不起”。她总是那么善良,总对所有人说“对不起”,尽管明明是别人做得不对,但她永远温柔,笑脸相迎。
升入初中,因为曾经的霸凌事件,石田开始被所有同学孤立,身边没有一个朋友。正如他后来所说:自己犯过的罪会完整地回到自己身上。升入高中后,他已长出一颗孤独的心,他心中会给每个人脸上都打叉。于是,再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正是这样,他偷偷计划自杀,却自杀未遂。
在医院,他没想到会再次遇见西宫同学。长大懂事后,多年前的愧疚猛然找到出口,他终于向她伸出了请求原谅的手。
校园记忆
像西宫与石田这样的事,也发生在我的初中时代。
那时因为离家远,需要住校,一个星期里只有周末能回家。十几位同学挤在一间宿舍,矛盾也开始产生。
张巍是全班最年长的男生。他总是上课时睡觉,和老师对着干,翻围墙去网吧上网,夜不归宿,然后发展到欺负身边的同学。那时候实行一周换一次座位的制度,一次我被换到与他同桌,认真听课时总被他打扰,时不时衣服上被染墨水,或者后脑勺被敲,有时候课本凭空失踪,诸如此类。在某次不堪其扰的情况下,我俩终于打起来,但因我身材瘦小,加之有另外的同伙帮他,我无能为力。或许每个受过欺侮的人都有体会,不管你用多理智的方式与对方交流都没有用。
那时,住宿生活变得像牢狱生活,因为我发现自己及身边的同学都得不到最基本的尊重,更别说友好相处了。我们的生活费放在宿舍,常常无端消失。就连橱柜中的大米也会被偷,而我们只能选择忍受,如果故意将钱和生活用品藏起来,便会被针对。有时朋友采取这样的反抗,得到的结果是,晒在阳台上的衣物开始找不着,有时候下课回到宿舍,发现枕头被丢到楼下污水沟里……我们的父母都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农人,他们没有经历过这种生活,寄宿生活是他们无法想象的。那些家就在学校附近的同学,永远不会选择住宿,即便住过一段时间,也会因为无法忍受这种校园暴力而离开。
我那时,很羡慕走读生。因为知道向老师甚至是校长报告这个问题也无用,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只有继续忍受。比起打架斗殴等看得见的校园暴力更可怕的是,因为忍受要持续很长时间,只能忍受的同学会形成可怕的奴性,或自卑心理,这种青少年时期精神上留下的创伤,会成为往后一生也摆脱不了的阴影。
记得从初一到初二那两年,我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和社交恐惧症,和《声之形》中的石田一样,看到每个人仿佛脸上都画着一个大叉。我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对身边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麻木不仁。甚至回到家,和父母也没有一句话。我变成一个一天可以不说一句话的人。社交恐惧症严重到让我在回家的路上遇见同学甚至陌生人,宁愿绕道走无人的小路也不愿与他们碰面。抑郁严重时,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只是独自躺在床上,幻想自己从高楼窗户跳下去的情景。这俨然已和《声之形》中的石田如出一辙。
但幸运的是,初三开学时,不知道为何,张巍似乎变了一个人,他不再欺负同学,也不再和老师顶撞,甚至不再翻围墙逃学。或许厌倦了,或许切实地感受到被所有人讨厌的滋味,也或许意识到这种行为的不成熟。初三,马上要升入高中的年纪,后来同桌,他竟然变得很客气,开始认真听课,有时我也看出他很焦虑,想弄明白一道题。我给他补课,他喜欢看的课外书,也自愿借给我,这样一来,我俩竟成了关系要好的朋友。以往埋下的恨意,似乎也随着眼前人的焕然一新而熄灭了。
当仇恨化为深情
回忆学生时代,曾对我施暴的人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连我自己都难以理解,为什么曾经那个臭名昭著的恶霸会突然变成一个如此温柔善良的人,甚至很有礼貌。直到后来长大懂事,进入社会,再看到《声之形》,才明白人性中简单又复杂的特性。
有一句话叫,人之初性本善,后来又有人说,是性本恶,而我都不认同。我认同的是,人之一生,善恶并存。如果把人比作狮子,青少年时期的人类和幼狮是差不多的,互相争夺食物、竞争,似乎出于一种天性中的动物本能,这是人类作为动物难以避免的。然而人类作为人,成年后,人性会压倒动物性,这时候让我们意识到曾经犯下的那些罪恶。高中时代的石田意识到了,即将升入高中的张巍也意识到了,所以,后来的他们更像是一种重新做人的姿态。如果后来张巍没有主动与我成为好友,那初中时代前两年对我造成的伤害,可能会伴随我一生,西宫也一样。因为那些恶性事件已经在受害者身上切实地发生,它让受害者饱尝人性中的恶,无法感知它的善,而这份伤害,只有施害者才能化解,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石田后来与西宫相遇,终于找到赎罪的出口。当仇恨化为深情,当人性回归,彼此都会得到救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