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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地方高校与区域经济发展

2018-02-21王京安

新疆农垦经济 2018年11期
关键词:专用性交易经济

王京安

(电子科技大学中山学院,广东 中山 528402)

在创新驱动发展已成为国家战略的背景下,加大科研投入、建设高水平科研院所被看作是构建国家创新系统的重要环节。然而,仅从区域经济发展的角度,对某些地方政府而言,是不是一定要有本地的或隶属于本地的高校和科研院所,可能仍是存有疑问的。因为改革开放初期,在获得高速经济增长的过程中,某些地区在人力资源、知识资源等欠缺的情况下,所崇尚和执行的恰恰是“不求所有,但求所用”“不求所在,但求所用”的思路。难道今天就不能继续按照同样的思路去“用”那些外部资源,而只能是在“有”和“在”的情况下才能“用”了吗?

一、创新、知识与经济发展

从对经济增长源泉理解的角度看,经济增长理论可大致划分为两类:以要素投入为增长源泉和视创新为根本。前者信奉的基本上是阿尔弗雷德·马歇尔开创的新古典主义,强调经济发展是一个连续、渐进的过程[1],认为自然资源、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等的不断投入就会带来经济的持续发展;后者以约瑟夫·熊彼特的创新理论为代表,认为“生产”是“不同的生产力量”的组合,“创新”和“发展”就是执行“新的组合”,因而经济发展就应该是一个以“创新”为基础的不连续、非均衡的过程,是“从内部自行发生的变化”[2]。

这两种看似有本质差别的发展理论却有可能通过在哲学本体论层次上的检讨走向统一。从本体论层次上讲,物质和能量已不再是世界唯一的本原,信息和知识的本体地位已逐步得到了承认。“信息是人们适应外部世界,并使这种适应反作用于外部世界的过程中,同外部世界进行互换内容的名称”,是与“物质”“能量”同一层次的、最基本的概念[3]。任何组织之所以能够维持自身的内在稳定性,是由于它具有取得、使用、保持和传递信息的方法。从这个角度上,经济系统、组织和个人都是信息生产、获取、传递、加工处理和使用的开放系统。对于物质、能量、信息和知识之间的关系,卡尔·波普尔的“三个世界”理论给出了进一步的解答:物理对象或物理状态的世界称为“世界1”,心灵世界或心灵状态的世界称为“世界2”,“世界3”是智性之物的世界,即客观意义上的观念的世界,它是可能的思想客体的世界——自在的理论及其逻辑关系、自在的论证、自在的问题情境等的世界。而且,“世界1”和“世界3”只能通过主观经验或个人经验的世界,即“世界2”相互作用[4]。或者,在康德意义上,“物自体”是不可认识的,我们唯一可把握的是我们的感觉和认知。进一步地,马克斯·H·布瓦索提出:数据本身可被认为是能量现象,将我们作为认识主体和外部世界联系起来;信息是从数据中抽象出来的,使我们以不同的方式思考事物或采取行动;知识则是对我们作为认识和行动主体的内在意向状态进行的描述,是关于世界或其中某些部分的认识,是或多或少可牢固掌握和支配的,可使我们随时在信念的基础上采取行动,且这些意向状态受到信息抽象的修正[5]。

由此,我们就可以将两种看似截然相反的经济增长理念统一到信息和知识的视角之下:知识是一切经济现象的本质和基因,经济现象无非是“知识现象”。对于经济系统而言,在静态条件下,生产是数据的转化,交换是数据扩散和积累的先决条件,而信息流动受物质规律制约,并总在寻找节约信息成本的方式,组织、制度的出现则是由社会制度中信息和知识的流动决定的。因此,有效地利用信息和知识是组织制度的效率根源[5]。相应地,各种正规化的技术、技术物质化而形成的资本品、消费品等不过是不同类型的信息和知识的“包裹”“模块”[6]或“知识价值的容器”[7],都是节约地利用信息和知识的方式。

从动态角度看,知识创新才是经济增长的根本,价值增殖来源于知识创新,知识累积到一定程度并以新产品的形式出现就有可能造成熊彼特意义上的创新或者说是不连续的发展。因此,如何及是否有效地创造和利用知识决定了经济社会的基本组织方式与绩效。一个经济系统是否是健康地运行及能否在竞争中取得优势,从根本上取决于是否能够有效地、顺畅地进行知识的生产、传播与获取、加工处理和利用。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以知识创造和传播为基本职能的大学、科研机构与从事知识利用的企业之间的关系受到了空前重视。在世界银行和OECD的多份报告中可以看到,大学、产业界及其他相关组织间紧密合作,从而形成有效的创新体系,与有效激励机制和制度框架、高素质的人口、信息基础设施一起,被认为是实现新常态下经济发展的四大支柱[8]。

二、知识更新频率与经济发展阶段

从信息和知识视角对经济增长理论的重新解读,不仅契合了传统经济向知识经济转变的现实,还为逻辑一致地理解经济系统的运行和经济发展提供了可能,也为经济发展提供了一个基本原则:持续地提高获取、处理和使用信息和知识的效率及能力。从这个原则出发,增加资本积累和投资、技术进步、制度变革、加强基础设施建设、提高教育水平等都是提高上述能力的可能方式之一。然而,这些方式只是可能的途径,它们是否有效,关键在于这些措施能否带来或转化为新的利用信息和知识的能力。而这些转换途径能否持续地发挥效力,不仅要看这些措施带来的新能力与原有的能力系统是否相容、是否有效对接,更为关键的是,它是否导致知识创新持续地、螺旋式地循环上升。

从这个角度讲,所有的经济都是知识经济,各种经济形态或经济发展的各个阶段都只不过是知识经济发展的不同阶段,其差异主要表现为知识的更新频率或周期。在农业社会,人类长期生活在“以土地为基本生产资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模式之下,知识更新速度缓慢,技术水平进步不甚明显。以牛津版《技术史》为例,由远古(以能够制造较为精致的工具算起)到第一次工业革命前的超过2万年时间里的技术,其描述只有3卷。李约瑟对中国古代科学技术的总括性著作《中国科学技术史》算是皇皇巨著,除第一卷《总论》和讨论中国传统社会文化与经济结构的最后一卷外,也只有5卷。但在工业革命之后,借助通讯工具的发展,科学技术的发展呈现出越来越明显的加速趋势。仍以牛津版《技术史》为例,自第一次工业革命发生的约1750年到1950年的近200年间的技术就占了四卷。其中,约1750年至1900年的150年间的技术描述有2卷,1900年至1950年的50年间的技术描述也占了2卷[9]。当人类社会进入到阿尔文·托夫勒所描述的“第三次浪潮”阶段之后,知识更新的速度前所未有地加快。“知识爆炸”一词开始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出:18世纪的知识更新周期为80~90年;19世纪到20世纪初,则缩短为30年;到20世纪60至70年代,一般学科的知识更新周期为5~10年;许多学科的知识更新周期在20世纪80至90年代缩短为5年,进入21世纪后甚至缩短至2~3年。显然,在信息技术的助力下,知识的裂变效应使其更新速度不断加快,知识的半衰期不断缩短。

与知识更新相对应的是产品的周期性更新。以电子产品为例,摩尔定律表明:当价格不变时,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元器件数目每18~24个月便会增加一倍,性能也提升一倍。而且,当这一规律似乎因硅加工的极限而失效时,碳纳米技术又接替和延续了这一规律。相应地,电子产品价格的下跌也有类似的周期。由此,可以认为:产品的价值与该产品所蕴含的知识的量或知识的“新”的程度有关,而这种“新的程度”取决于知识的更新周期或更新的难度。电子产业的知识更新周期短,价值贬值速度就快;关于类似黄金、钻石等物品生产的知识更新难度大,其产量或替代品的产量无法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其价格也就相对稳定。从这个角度看,物的价值增殖应该是来自于新知识的生产或注入,是知识价值的增长。

三、区域经济发展与区域知识能力提升

从我国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发展历程来看,在经济发展初期,绝大多数地区走的是“三来一补”的路子。尽管这使我们实现了经济起飞,但难以摆脱处于产业链末端的窘境,而且所谓的“以市场换技术”的策略基本上是失败的[10],国外的高技术公司依靠技术优势,通过知识产权等方式悄然拿走了绝大部分价值增殖。作为代工者,我们获得的只是资源、环境补偿和劳动收入,实质上成为收入微薄且可怜的“代孕者”。换言之,创新驱动发展的关键和重点不是区域内有多少高新技术企业、生产了多少高新技术产品,而是通过新知识的生产和注入获得的价值增殖的多少,归根结底是区域知识能力的高低。

本文认为,依据知识理论,从知识创造、传播、获取和利用的角度看,区域知识能力迅速提升的路径可以概括为“引得进、接得住、用得上”。

引得进。就是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开展“引知”“引智”。这需要搭建有形或无形的知识创新与知识共享的平台和网络,以消除创新知识和交流的地理限制,实现在全球范围内为本区域企业和产业的创新发展快速搜寻和获取全球创新能力。随着信息技术的发展,全球化的知识转移与共享已经成为现实。而且,由于创新高速网络的构筑、知识创新与知识共享平台的搭建,创新能力的转移难度也在大幅度降低。新一轮的国际竞争因此将从承接产业转移、资本转移转向承接“知本”转移、创新能力转移的竞争。

接得住。首先,区域创新发展需要不同层次、不同类型的创新要素,尤其是创新人才,要形成顺畅的对接机制,构筑各类科技资源进入本地区的“接口”,为承接全球创新能力的落地提供着力点,为“从创新到创业”提供全面支撑。其次,创新活动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从创新要素汇聚、创新方向与路径选择、实施创新工作到创新成果出现,再到创新成果转化、创业成功,不仅环节众多、链条漫长,而且其中有众多因素发挥作用。因此,汇聚创新要素、构筑创新环境是政府引导创新的不二法门。再次,加强创新管理,进行全程管理、全面服务,是提高创新成功率的关键。这就要立足本地,依托大学和研究机构,汇聚创新要素,大力吸引创新人才,打造“政—产—学—研—金—介”合作平台,构建以企业为主导的产学研合作的组织运行机制,全面引入创新管理,优化内部创新环境,构筑从创新到创业的完整链条,实现创新的常规化。

用得上。要走创新发展之路,就必须培养自己的研发队伍,培养自己的创新能力,解决自己的本地问题。创新并非源于实物,而是源于思想,是知识交互作用的结果。其中,人在创新过程中是唯一具有主观能动性的要素、知识创造的唯一主体。因此,研究院吸引、汇聚的核心资源是人,是高素质的人才。只有汇聚到足够数量、满足结构需要的高质量人才,才能达到创新的临界点,引发持续地创新。

接下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才能做到以上这三点?本文认为,建设地方性高等院校是其中的关键和基础。因为大学的基本职能在于创造知识、传播知识和服务社会,从知识创造、传播和利用循环的角度看,大学处于经济社会运转的核心位置。尽管就一般情况而论,仅由此仍无法直接断言:建设本地高校对地方经济发展是否是必需的。毕竟,一方面,知识和人才是流动的;另一方面,类似珠三角等很多地区是在缺少科研院所,尤其是高水平大学的情况下实现经济起飞的。然而,时事易也。在创新成为经济发展的基本动力、知识更迭越来越频繁的情况下,从交易费用的角度看,建设本地高校是走创新驱动发展的有效手段甚至是必由之路。

四、交易费用、地方性知识与发展地方高校

对于交易费用的决定因素,威廉姆森将其归结为两大类:(1)交易特性要素,主要是由资产专用性、不确定性和交易频率等组成,决定了“交易——协约”的方式及协约关系中应采用的规制结构。当为所要完成的交易选择了恰当的规制结构,所需要的交易费用就会最少,否则就要付出较高的交易费用,甚至导致交易失败;(2)人的因素,主要是指人的有限理性和机会主义行为倾向[11]。具体而言:

1.资产专用性。是指在不牺牲其生产经营价值的条件下,某项资产能被重新配置于其他替代用途或被替代使用者重新调配使用的程度。为完成一项交易一般需要投资,并形成一定的资产。这种投资在技术上有两种选择:采用通用技术或专用技术。由此,相应地形成通用型资产或专用型资产。在选择相关资产的专用性程度时,当事人会陷入两难境地:通用资产生产率较低,生产成本高,资产的机会成本较高,但转移性强,风险小;专用性资产生产率高,生产成本低,机会成本低,但可转移性弱,风险大。一个直接的推论是:与交易相关的资产的专用性越强,则交易关系的持续性就越重要,这就要求交易双方建立某种保障机制以维护交易关系的持续性。

2.(交易的)不确定性。是指与交易特性有关的各种内外部条件的不确定性质。库普曼斯将其分为两类:(1)由自然的随机变化和消费者偏好不可预料的变化带来的初级不确定性;(2)由信息不对称引起的次级不确定性。交易的不确定性使我们在分析交易关系及相关的规制结构时,必须重视其调整能力和适应能力,因为不同的规制结构对干扰有效地做出反应的内在能力是不同的。一般说来,存在资产专用性的情况下,不确定性越强,交易过程中产生阻滞的可能性就越大,交易费用就越高,就越需要对交易关系进行适应性调整。

3.交易频率。是指同类交易重复发生的次数。某项交易是否有必要建立一个专门的规制结构,除考虑资产专用性和不确定性外,还应考虑交易的频率。虽然设立一个专门规制结构可以对交易关系做更加灵活的调整,但任何的合约安排和专门规制结构的设立和维护都需要费用。它能否得到充分利用与交易频率有关。在一定的资产专用性和不确定性条件下,所进行的交易如果不是经常性重复发生的,这种成本就很难补偿。一般来说,资产专用性越强,不确定性较高,交易规模越大,频率越高,建立专门规制结构就越具有经济性。

从资产专用性的角度讲,地方性高校有两种可能的投资方向,因而也就有两种可能的发展方向:投资通用型资产,专注于一般性知识的创造或传播,走研究型或教学型大学的道路;投资专用型资产,专注于知识在本地发展中的应用,走应用型大学的道路。显然,对大学自身而言,通用性投资的风险低。而专注于当地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地方性高校就需要形成专用性较高的资产。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地方性高校不能与当地发展形成相对紧密的合作关系,就会面对较高的资产风险。在风险与收益的对比中,如果不能因高风险而获得较高收益的话,大学就会选择投资风险较低的方向,放弃与地方经济紧密结合的应用型道路,转而走资产通用性程度高的研究型或教学型道路。换言之,地方政府要想高校更多、更深入地参与到本地的创新发展中来,就必须对其专用性投资做出鼓励。

从交易频率的角度讲,在创新驱动发展的情况下,经济发展与新知识的创造、获取和利用越来越密不可分,企业等经济主体与高等院所之间以知识为对象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为了降低相互选择、执行和监督交易等一系列费用,交易主体之间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就变得有利可图了。这不仅是企业与高校之间的产学研合作,也包括政府与高校之间的战略合作。相对于本区域之外的高校,本地高校不仅由于地理距离的原因可以大幅节省交易费用,由于处身于当地,而能够更多、更便利地掌握地方性知识。而创新活动的不确定性和交易行为中存在的不确定性,也使得地方政府有必要与本地高校建立更为紧密的联系。

五、结束语

综上所述,在知识经济成为经济的基本形态,在创新驱动发展成为经济发展的基本战略的情况下,由于知识更新速度加快,地方经济发展需要更高频率地与高校进行知识交易,加大本地高校建设力度就成为区域创新发展的关键和必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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