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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目的”的无目的漫游

2018-02-20连丽丽

出版广角 2018年24期
关键词:果戈理科夫漫游

【摘要】 果戈理作品情节的一个重要特点是漫游。果戈理作品从“我”的叙述中,让我们看到了迅速变换奇异景象的涅瓦大街;从坚捷特尼科夫的求学和谋职经历,让我们看到了俄罗斯的学校教育和彼得堡的文职官员;跟随乞乞科夫和赫列斯塔科夫的脚步,我们看到了外省的乡村风貌、各式地主和大小官员……果戈理通过人物的漫游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清晰的俄罗斯,漫游情节不仅是对生命的追寻,更是对民族出路的探寻。

【关  键  词】作品;果戈理;俄罗斯;漫游情节

【作者单位】连丽丽,绥化学院。

【基金项目】2018年度黑龙江省教育厅项目“俄罗斯白银时代生态文学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黑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圣索菲亚崇拜与俄罗斯永恒女性研究”(14D048)。

【中图分类号】G236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18.24.029

果戈理作品中的大部分人物不是生活在自己的家乡,而是在外游历并追求自己的梦想,处于有目的的无目的漫游状态。“有目的”是指主人公想要寻找自己认为的幸福生活;“无目的”是指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们像苍蝇一样四处游走,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对在彼得堡花光了所有钱的赫列斯塔科夫,家是他旅行的目的地,但是无论到哪里,他都要停下来结交朋友和享受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家。与之相反,乞乞科夫最大的目标就是攒钱,为了能积攒更多的钱,乞乞科夫漫游在俄罗斯的大地上四处寻找赚钱的机会。果戈理作品中出现的大量漫游情节也和他自身的经历有关,他的一生也是在不断漫游中度过的。

当代学者G.M.Schweig在谈及象征与意义之关系时,指出“象征是意义世界的汇流交织,任何象征的结构可以传达给人们许多意义”。果戈理小说的漫游情节不仅帮助读者对俄罗斯的风貌有更为清晰的认识,而且其象征意味也很丰富,它一方面象征了个体生命对幸福生活的追求,另一方面象征着俄罗斯对民族出路的寻求,即俄罗斯走向何处的问题。

一、个体生命历程的象征

果戈理作品中的漫游情节是通过人物的漫游来实现的。为了自己的目的能够实现,人物开始了有目的的漫游,在他们看来,用什么方式、做什么工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实现他们认可的幸福生活。漫游情节在《死魂灵》中得到充分的体现并成为主线。乞乞科夫绞尽脑汁地结识城里的官员并逐一走访乡村地主们,就是为了购买保留在户籍上的死农奴,以此为抵押向政府借得大笔贷款,过上金钱富足的生活。

乞乞科夫被果戈理“套在车上”向我们走来,他的一切都是为获得而行动。乞乞科夫毕业后马上找到在税务局的工作,因为装作要娶上司丑陋的女儿,赢得了上司的青睐并当上了股长。以后一路顺利,他谋到了一个有油水的职位,并进了建筑委员会,但是因为贪污,遭到新来上司的盘查,职务和财富都没有了,但是乞乞科夫并不气馁。“我们的主人公承受着一切,坚强地承受着”,后来他终于谋到了梦寐以求的海关职位。很快,他成为海关业务熟手。乞乞科夫靠着“清白和廉洁”再次获得上司的提拔,得到了官衔。有了官衔以后,他和走私分子勾结,又获得了大批财产,又过上了高车、华屋和美食的生活。最后因为走私的事情败露,他又回归到零。虽然“经过了这样一些风暴、考验、波折和痛苦”,但是乞乞科夫身上不可理解的激情没有熄灭,脑子里“总转着个要东山再起的念头,只欠一个具体的计划”。偶然的机会,他得知可以把人丁普查册上已经死了的农奴作抵押,向政府贷款,于是,乞乞科夫为了取得死农奴的名单并骗取政府的大笔贷款,又开始了他的拼搏,游走在俄罗斯乡村。乞乞科夫在旅途中一一拜访了五位地主,除了女地主和普柳什金,其他都是他计划好的,都是在N市打过交道的。乞乞科夫得到了四个地主的死农奴名单返回N城后,因为女地主进城打听死农奴的价格和诺兹德廖夫的宣传,乞乞科夫事情败露后逃离了这个城市。到了第二部,乞乞科夫继续收买死农奴,后因假造一个富婆的遗嘱,马上就要获得几百万卢布的遗产,但事情又败露了,并且进了监狱。总督打算把他发配到西伯利亚,但在包税商穆拉佐夫的帮助下,他重新获得自由。这时的他不再像前两次那样决定东山再起,而是决定该走另一条路了。

这种漫游的过程正是个体生命历程的象征,表明人就是在不断追求与失败中度过一生的。这表明果戈理的一个观点,庸俗人追求的幸福目标是无意义、无价值的和虚妄的。乞乞科夫三次的拼搏都失败了。他“被财产完全蒙住了眼睛”,完全听不到“可怜灵魂的声音”。乞乞科夫不关注灵魂的需要,而是在乎肉体的满足,在短暂的尘世进行的一切努力和打拼是没有意义的。

在《死魂灵》第二部中,乞乞科夫某些东西似乎被唤起来了,他觉察到在世的义务——快乐的劳动,并相信这是世界的主宰——上帝给他的职责,他要“立刻走上另一条道路了”。乞乞科夫的苏醒是作者对他的召唤,也表明作者的观点——人要通过信仰净化灵魂,重新成为一个复活者,有灵魂的人的生活才有意义。

二、民族出路的象征

19世纪初正是俄罗斯寻求民族出路紧迫的时期,一直在寻求民族复兴之路,但是關于俄罗斯文化属于西方还是东方的问题一直争论不休。俄罗斯从彼得大帝开始一直向西方学习,企图学习西方的先进文化达到民族兴盛的目的,但是民族文化归属问题一直困扰着这个民族。中国俄罗斯文学研究专家金亚娜认为,俄国古代文化的特点总体而言属于欧洲基督教文化,是欧洲古典文化的继承者。俄罗斯文化属于东方,是受希腊文化和拜占庭基督教文化影响的东方,而不是亚洲意义上的东方。那既然俄罗斯和西欧都属于欧洲文化,那它们又有什么区别呢?金亚娜认为,虽然俄国文化属于欧洲文化,但由于俄国的文明兴起较晚,它的文化还没有像欧洲其他国家发展得那样快。也就是说,俄国需要在保存本民族传统的前提下,引进西方文化,以促进其自身文化的发展。在向西方学习的过程中,俄罗斯传统文化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破坏,直到18世纪末19世纪初,俄罗斯文学还在翻译和仿照西方文学。果戈理生活的时代,正是俄罗斯民族迫切寻求兴盛之路的时期,俄国的知识界正在如火如荼地讨论该如何对待西欧文化问题。作为作家的果戈理虽然没有那么直接地参加论战,但是他用作品表达了观点。他作品中的漫游情节正是寻找民族出路的象征,渗透了作者对民族出路的追问与探索。

在《死魂灵》第一部的结尾,乞乞科夫架着三套马车出逃,果戈理写道:“哦,三套马车!飞鸟般的三套马车,是谁发明了你?看来,你只能产生于一个勇敢的民族……道路被震得猛然一颤,驻足的行人发出了一声惊喊……你已经只能远远地看到,一个黑点在扬起灰尘,在风驰电掣地向前。”三套马车象征着什么,随后作者给出了回答,“俄罗斯,你不也像勇敢的、不可超越的三套马车一样飞驰着吗?道路在你的轮下黄尘滚滚,桥梁在你的轮下隆隆轰鸣,一切都落在后面,一切都留在后面。被上帝的奇迹所震惊的观看者停住了脚步:这莫不是一道天空抛下的闪电?……那受着上帝鼓舞的三套马车!”奔腾的三套马车象征着前进的俄罗斯,寻找出路的俄罗斯。乞乞科夫乘坐的飞驰的三套马车,不仅是他漫游的工具,也是俄罗斯的象征。果戈理在这里提出了当时俄罗斯知识分子关心的问题——俄罗斯的出路在哪里?

19世纪前期,西方派和斯拉夫派就围绕俄罗斯到底属于西方还是东方的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争论。斯拉夫派认为,俄罗斯有自己独立的民族传统,应该以俄罗斯的村社制和东正教为基础,发展俄罗斯民族所固有的道德品质和独立传统;西方派反对斯拉夫派的观点,宗教哲学家索洛维耶夫认为,“我们从来就不属于东方”,“西方派看到了西方文化的先进性,企图把它引入俄国,用以取代俄国文化”。西方派对俄罗斯的落后很愤慨,但否定俄罗斯的古老传统,认为俄罗斯民族应借鉴西方国家的先进经验,把“西方视为某种无个性的文明载体,可以而且应该把它移植到半野蛮的俄国”。斯拉夫派和西欧派在当时俄罗斯的知识界都有很多信徒并长期争论不休。

到底应倾向于东方还是西方,果戈理在作品和书信中对二者都持否定态度。《旧式地主》中古老的田园牧歌式生活,看起来很美,实则是“灰蒙蒙、死沉沉、毫无生气的人生风景”。在《死魂灵》第二部中,果戈理又嘲讽了学习西方技术和制度的观点,地主科什卡列夫上校洋洋自得地认为,让俄罗斯的每一个人都像德国人那样穿戴,只要做到这一点,俄罗斯将进入黄金时代。但是结果,村庄被他弄得混乱不堪,哪怕办一件非常小的事也要经过他设立的各个委员会,经过几番周折却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在《与友人书简选》中,果戈理明确指出两派都旨在解决政治问题,不能彻底解决俄罗斯的出路问题,社会和民族的改变应该是人内心的改变,而两派的论争只是在争论形式。果戈理不提倡改革社会制度,也不依靠科技,而是通过信仰,通过东正教使俄罗斯死的灵魂都变成活的灵魂。他执著地认为,只有个人的道德完善、灵魂苏醒,对祖国和人民的义务和责任感才能把俄罗斯从苦难深渊中拯救出来。果戈理对人,尤其是对俄罗斯人精神的改变、道德的完善充满了信心。他认为,不幸和苦难熔化了俄罗斯人的天性,俄罗斯人具有愛弟兄的能力,人们的兄弟情义甚至比有血缘的兄弟情谊还要亲近。果戈理希望每个人通过上帝的爱来爱自己的弟兄,通过自己的灵魂净化和彼此的帮助使整个俄罗斯光明复活。果戈理对俄罗斯的复活盼望是好的,他试图通过信仰使俄罗斯走向光明的未来,但是因其焚烧了《死魂灵》第二部的手稿,过早地离开人世,我们只能看到作者的这一设想,还不能看到他关于俄罗斯民族出路的详细方案。

|参考文献|

[1] Grabam. M. Schweig. Sparks from God:A Phenomeological Sketch of Symbol[M]. In Psychoanalysis and Religion. eds. Joseph H. Smith and Susan A Handelman (Baltimore:Johns Hopkins University,1990).

[2]金亚娜. 俄国文化研究论集[M]. 哈尔滨: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4.

[3][俄]果戈理. 米尔戈罗德[M]. 陈建华,译. 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

[4][俄]果戈理. 死魂灵[M]. 田大畏,译. 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

[5][俄]索洛维耶夫. 俄罗斯思想[M]. 贾泽林,李树柏,译. 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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