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情态协同关系及其复杂性

2018-02-20马清华

学术交流 2018年6期

马清华

(南京大学文学院，南京 210093)

0.引言

情态(modality)系统是语言的四大标记系统之一，它服务于陈述类成分。它是句子除表述(proposition)以外的时、体、否定、语气等成分(菲尔墨2012[1968]:25)。传统的狭义情态限指情态动词或助动词，仅是本文广义情态中的一个次类即能愿范畴，能愿标记不仅涵盖了助动词，还涵盖了相应的副词(如表道义的“必须”)、助词(表可能的补语标记“得”)。马清华(2017)将情态系统按等级至少分三级，按类别意义关系分普通和反义两类，普通类别通见于三个等级，反义类别多见于第三级。详见下：

[一级普通类]语气，口气，判断，能愿，情貌，时，体，态，情态量(跟指称量相对)

[二级普通类]〈语气〉直陈(实然)，感叹，虚拟(假设)，疑问，祈使；〈口气〉强势，弱势/委婉，婉曲，担心；〈判断〉估测，比似/比况，然否；〈能愿〉能力(条件性)，意愿(主动性)，道义(必要性)；〈情貌〉时间貌(忽然，事先)，处所貌(四处，随处)，社会貌(悄悄，公然)，体态貌(稳步，张口)，心理貌(特意，勃然)，言语貌(婉言，好言)，幅度貌(大力，尽量)，关系貌(陆续，互相)；〈时〉过去时(我昨天进的城|你说什么来着)，最近将来时(好了=快好了)；〈体〉已然体，曾然体，进行体，持续体，未然体，开始体，变化体，一般体；〈态〉处置态，致使态；〈情态量〉动量，时量，程度，范围

[三级普通类]〈疑问〉一般疑问，反问；〈意愿〉祝愿，意欲，情愿；〈动量〉微量；〈时量(时长)〉短时；〈程度〉过量级，最高级，极强级，次强级，比较级，原级，弱级

[三级反义类]〈已然体〉肯定已然体，否定已然体；〈曾然体〉肯定曾然体，否定曾然体；〈变化体〉增势(如“好起来”)，减势(如“暗下来”)；〈祈使〉指使，禁止；〈估测〉或然性，必然性/确定性；〈然否〉肯定，否定；〈处置态〉主动，被动；〈时量(频度)〉高频，低频；〈范围〉概全，单一情态协同关系是两种以上情态范畴或情态标记的合作关系，它以融合、兼职、跨类、叠加、非常规并列、统辖6种形式表现于标记成分或标记结构中。前3种方式见于情态标记成分，后3种方式见于情态标记结构。统辖关系马清华(2017)已有深入系统的研究，兹不赘述。本文拟探讨前5种方式的情态协同关系及其复杂性本质。

1.情态协同成分

情态协同成分有融合标记、兼职标记、跨类标记三种。

1.1.融合标记多个情态范畴合用同一标记。它可按融合情态数及其情态等级来分类。

[一级二元]味道真感叹语气·强程度好|试一下尝试体·微量

[一级三元]我没有否定判断·已然体·直陈语气去上海|他已经肯定判断·已然体·直陈语气离开上海|他不否定判断·一般体·直陈语气是学生|我不否定判断·未然体·意愿去上海|你别否定判断·未然体·祈使语气去上海

[二级二元]他走了已然体·开始体|你答应了啊疑问语气·感叹语气?!|你问呀祈使语气·感叹语气!

融合的情态义可各有侧重，且无固定模式，如“不、没有、已经”都是体-判断-语气的融合标记，但“不”侧重表判断，“没有”侧重表体及判断，“已经”侧重表体。

融合标记反映情态共栖关系，它是范畴基本程度、典型程度*典型度也和无标记呈正相关，如肯定判断、一般体、非处置态、直陈语气和一般口气是无标记的。、现实联系和经济性原则综合作用的结果。语气和判断都是极基本的情态范畴，不仅分别在类语言里存在(表情叹词、表态叹词)，也是一切句子的功能特征或逻辑基础。体的变化是动态变化最基本的表现。强程度可引发感叹，感叹又可成为强程度的理据。因此，判断和语气也好，程度和语气也好，判断和体也好，均常在合用于同一情态标记，并具有一定程度的语言普遍性。羌语(属汉藏语系藏缅语族)否定范畴以形态(前缀)表达，并呈直陈否定和祈使否定的分化(黄步凡、周发成2006:162-169)；西摩洛语(属藏缅语族彝语支，分布于云南)否定副词呈直陈否定(mA31“不”)和祈使否定(th?31“别”)的分化(戴庆厦等2009:81、92-106)。又如，江苏南通话的强程度可用语气词表达：

强程度语气词 [_a]降升调(该词随前接音节的尾音不同而有不同的增音：前接阴声韵时说成[la]降升调，如“好来”；前接阳声韵或鼻化韵时说成[ a]降升调，如“亮嗳”；前接入声韵时说成[ka]降升调，如“白嘅”。)

次强程度语气词 [_]轻声调(该词随前接音节的尾音不同而有不同的增音：前接阴声韵时说成[l ]轻声调，如“好嘞”；前接阳声韵或鼻化韵时说成[ ]轻声调，如“亮藕”；前接入声韵时说成[k ]轻声调，如“白够”)。

1.2.兼职标记高度复杂系统在各边界(boundary)之间存有这样那样的联系。兼职标记以兼职方式在不同标记系统间发挥着这样的联系作用，它同时也服务于语言经济性原则。从外部系统接受兼职的是外源兼职。情态的外源兼职有以下5种来源，前4种均属结构标记：

[句法关系标记]价格[要(定得补语标记兼表已然体高)]肯定卖不掉

[句法语义功能标记]家具被施事论元标记兼表被动他扔了|在处所论元标记兼表进行体房间看书

[准句法语义功能标记]使使令动词兼表致使态我们高兴|请祈使动词兼表祈使语气你说说

[逻辑结构标记]假如假设连词兼表虚拟语气要是假设连词兼表虚拟语气用塑料的话假设助词兼表虚拟语气

[指称标记]稍微洗个指称标记兼表动量澡

向外部系统提供兼职的是外向兼职。情态标记关联化如“稍慢一点他就叫”中“稍”是动量(微量)标记兼表假设。情态范畴有时可为逻辑关系定格，其变化也可改变逻辑关系格局。比较：

[承接]吃了饭睡觉|饭没吃睡觉了|没看撕掉了

[假设]看了会明白|不干活富不起来

情态标记可在此基础上吸收关联化结果，再语法化(regrammaticalization)为兼表情态的关联标记，如“要意愿·未然→虚拟、不意愿·未然→虚拟”。与之相关，逻辑结构标记也往往能反过来暗示逻辑结构各小句的情态特征，如下例标浪线的关联词暗示前小句的部分情态特征。

[直陈]因为/既然/虽然经过了训练

[虚拟]如果/即使经过了训练

[范围唯一·虚拟]只要/只有经过了训练

[虚拟·程度比较]经过的训练越严格

[意愿]为了能完成任务

1.3.跨类标记跨类范畴是指一种范畴可跨两类情态，它是分类学原因造成的，如估测范畴，既可以说它是一种口气范畴，也可以说它是一种判断范畴。

2.情态协同结构

情态协同结构有统辖、并列和叠加三种。情态统辖结构马清华(2017)已有专文研究，兹略。后两者互相纠缠，结构上形成并列叠加、非并列叠加和非叠加并列三种形式。下面依次来看。

2.1.并列叠加标记叠加是多个同义标记为强化表达同一情态范畴而作用于同一核心谓词。它是为提升意义表现力而采取的强化表达方式，是从形式到意义的多对一映射的情态协同结构。情态叠加按分布方式及其能力分，有侧叠(含前叠、后叠)、环叠、侧叠兼环叠。纯粹的侧叠(含前叠、后叠)、环叠属二元情态结构，侧叠兼环叠属三元情态结构。叠加的结构方式不外乎并列叠加和非并列叠加两式。叠加方式中的前叠均构成叠加并列。纯粹的前叠以及前叠兼环叠如下例。

[前叠]A.〈道义能愿〉应该要小心。B.〈情愿能愿〉没人肯愿意帮忙〈频度量〉最近老常做梦〈范围量〉全都来了〈主动态〉把这些东西都给扔了〈被动态〉那些东西都被他给扔了[前叠兼环叠]A.〈比况判断〉似乎好像生了病似的〈能力能愿〉可以能够吃得下〈意欲能愿〉想要试试看〈疑问语气〉这究竟到底算什么呢〈虚拟语气〉假如兼职要是兼职下雨的话兼职〈进行/持续体〉正在下雨呢。B.〈强程度量〉真的实在糟糕透了〈弱程度量〉稍微有点贵|稍微贵点儿〈或然判断〉可能会危害社会吧

前置的两个情态标记若非连续，则即使同义也不构成叠加，如“可能真会危害社会”中的“可能、会”。叠加并列的项目形式、情态类型和句法功能类型较广，表现为：成分间音节数可不相等(见下例)，见于多数情态类型，构成成分可以是助动词、副词或连词。叠加性质决定了叠加并列在意义上只能是加合关系，前叠又决定了其成分相互间的意义及功能同质性高，它为提升意义表现力而以冗余方式强化表达，所以信息足量原则制约它不能再带并列标记，而仅借助并置手段组织起来。某些叠加并列的情态标记出于节律上的不对称或由变异等原因导致的意义不对称，所以语序较固定，有熟语化倾向，如“应该要|可能会|真的实在|稍微有点”。

2.2.非并列叠加非并列叠加包括后叠、环叠、后叠兼环叠(如下例)、前叠兼环叠(例见§2.1)。

[后叠]A.〈直陈语气〉(我亲眼看见的)呢[环叠]A.〈已然体〉(已经结束)了〈曾然体〉曾经(恨过自己)〈开始体〉开始(唱起来)〈过去时〉(刚刚说什么)来着〈感叹语气〉(真舒服)啊〈祈使语气〉(你请坐)吧〈委婉口气〉(只是不高兴)罢了〈决意口气〉(索性赌一下)算了。B.〈动量量〉稍微(改变一下重量)〈短时量〉稍微(等会儿)〈必然判断〉他绝对(输定了)〈祝愿能愿〉(但愿美梦成真)吧[后叠兼环叠]A.〈进行/持续〉在下着雨呢

后叠标记不作句法成分，环叠标记有间隔，因此都不满足并列组联条件。非并列叠加既然不是借助并置手段组织起来的，则似乎是套用统辖(参马清华2017)关系，累积组织起来的。统辖属说明性关系，用它表达叠加意义，显然扭曲了形义关系，模糊了说明关系和并列关系的界限，其偏常复杂性的程度既高于叠加并列，也高于常规统辖关系。非并列叠加式往往能分别朝熟语化(如“……的呢”)和格式化(如“好像……似的”)方向进一步发展。格式化的结果导致叠加关系的显明度和典型度下降(如“何尝反问←特指问不努力呢特指问”)。

把非并列叠加同并列叠加这两种叠加模式综合起来，经统计，纯粹的侧叠有6小类、纯粹的环叠有12小类、侧叠兼环叠的有10小类。由此看，环叠方式比侧叠略占优势。并且，叠加均发生于二级情态(A)(16小类)和三级情态(B)(12小类)。只有极少的情态范畴不能叠加，它们是只有前置标记的否定、情貌、致使态和只有后置标记的变化体(亮起来|暗下来)。

对照情态标记系统(见§1.1)跟可叠加的情态类型可以发现，绝大多数情态范畴都有标记叠加能力。其原因大概在于副词是描绘性的。叠加在补偿原理下，以牺牲经济性为代价，换取意义显著性(distinctiveness)，加强语势或补足损耗意义。(马清华2003；2008)若相同比重进一步增加，就成为形义双重叠用的副词重叠这种生动表达式(如“逐步逐步好起来”)。

2.3.非叠加并列并列叠加也可换称“叠加并列”。情态并列关系是情态结构的一种独立的复杂存在。除叠加并列外，还有非叠加并列，即两个非同义的情态标记构成的并列，包括加合并列与选择并列。选择并列(如“他们有些或者非常担心气候变化问题”)的组合条件比加合并列宽松，适用的情态类型多于加合并列。这里只看加合的非叠加并列(简称“非叠加并列”)，它仅发生于能愿、体、判断、情态量这4种范畴的前置标记，且多有两种语序。在一级情态层次，其相互间所有6种可能的二元并列组合都实际存在，只是不同次类的规模不等而已。比较(∩表加合并列)：

[能愿∩体]<意愿∩已然>那个愿意并已经和你结婚的男人|消费者已经并愿意为此买单<意愿∩曾然>伤害了一些愿意并曾经让座的人|招聘曾经并且愿意与他人合作的人<道义∩进行>黄金周概念应该并且正在淡化|技术正在并且应该逐渐成熟<能力∩进行>艺术能够并且正在改变生活|民俗学家正在并且能够做出许多贡献<能力∩未然>明确了企业能够并且将要做的事情|将要并且能够审判每一桩案件<道义∩曾然>原本应该而且曾经公开的中奖名单忽然变得遮遮掩掩|曾经而且应该被誉为抗战里程碑<道义∩已然>生活条件应该而且已经逐步得到改善|这些都已经而且应该交由社会来决定<道义∩进行>企业应该而且正在成为发明创造的主体|改革开放史的研究正在而且应该成为研究的重点<道义∩未然>应该而且即将把自己铸造成真正的男人|这是即将而且应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能愿∩判断]<能力∩估测>理论可以而且必然介入创作实践|必然而且可以申请离婚<道义∩估测>也许并且必须被标记<意愿∩估测>为了实现各自的交际目的，必然并且愿意与对方合作[能愿∩情态量]<范围∩道义>每对候选项仅仅而且必须选择一个|必须而且仅仅对应一个代码<时量∩意愿>官员为什么愿意并且常常瞒报呢?|人们常常并且愿意被母爱感动<能力∩范围>为何它能够而且仅仅影响调频广播?<能力∩时量>并不真正了解那些能够并且常常干扰推论的心理误区[判断∩体]<估测∩体进行>热情必然并且正在递减|我国正在并且必然走向多样化社会<估测∩体已然>金融风暴必然并且已经对世界矿业产生巨大影响|现代社会的日益复杂已经并且必然造就不同的利益主体<估测∩体未然>必然并且即将发生的变革|前一篇写给即将并且必然逝去的大二。[判断∩情态量]<估测∩范围>你的头痛必然并且仅仅是由鼻炎引起的|这种信任仅仅并且必然存在于父子之间[体∩情态量]<已然∩范围>它已经并且仅仅在权力领域内实现|我只是并且已经完成人生某个阶段的任务。

在二级情态层次，其内部自相组合，形成4大类二元并列组合。比较：

无论句法结构还是逻辑结构，结构关系均不外乎并列的和说明的两种。并列结构具有均衡性，意义是累积关系，整体等于部分之和。说明性结构是非均衡的，意义是构成关系，整体大于部分之和，两者的最简形式均无标记。在结构发展和运作的低端，并列复杂度低于说明性关系，但在适应链的高端，并列复杂度可反超说明关系。情态的非叠加并列是并列的两个情态-谓词结构在语言经济性原则下，提取公因子谓词所得(如“必须对应而且仅仅对应一个代码→必须而且仅仅对应一个代码”)。非叠加并列的以下限制性特征表明了其偏常复杂性的一面：(1)只能是双音节标记。(2)只能是二项并列，不能多项扩展。(3)需强制携带并列关联标记，阙此，要么不再能组联，要么转成统辖关系。

3.情态协同关系的复杂性本质

所有的情态协同关系都是语言系统复杂性的集中体现。这种复杂性又分正则复杂性(含常规复杂性、偏常复杂性)和变则(anomalous)复杂性。它们的形成总体上莫外乎受制于经济性原则、表现力强化和结构整合需要这三股力量。常规复杂性符合形式往往构成对意义的像似，长度越长越复杂。因此其复杂化仅通过扩展来实现，如常规情态统辖结构的扩展，马清华(2017)已有研究，兹不赘言。形式和意义是一对矛盾。基于效率原理，人类往往希望用最小力量表达尽量多的内容。基于目的原理，人类又往往会为表达某种特殊意义而不计代价。这就有了偏常复杂性和变则复杂性。变则是违背一般规则而重建的异常规则，是提升表现力的高级特殊手段，情态协同关系的变则复杂性留专文讨论。下面仅涉及情态协同关系的偏常复杂性，它由对常规的偏离而成，主要表现为形义映射关系的复杂性和变异复杂性。

3.1.映射复杂性语言理想的形义关系是一对一的映射方式，偏离该方式会增加系统的描写长度，从而增加复杂性(W. Kusters，2003:21-26；O. Dahl，2004:44-45、115-116；M. Miestamo，2008:23-41；K. Sinnem?ki，2011:29-32)，因为复杂系统的描写也是复杂符号结构(赫伯特.A.西蒙1987:188)，需要大量信息(欧阳莹之2002:263)。融合标记和兼职标记都是情态协同成分从形式到意义的一对多映射，它降低了形义关系清晰度(transparency)，在降低结构长度的同时增加了它的描写长度，从而增加了系统复杂性。

协同共处的情态范畴及其标记在形义映射关系上有均衡的和非均衡的。均衡的形义映射关系是不同情态范畴使用不同标记(包括零标记)：(1)全标记。不同情态范畴都有词汇标记(“的确口气来过体”)。(2)偏零标记。有的情态有词汇标记，有的为零标记(“他找我来着时?疑问?”)。*语调在表语气时可起标记代偿作用。句尾调形是表达最重要含义的主调(primary contour)(Pike，K.L.，1958:20-30，65)，因此语气的零标记标在句末。(3)全零标记。不同情态范畴均用零标记(“你去问一下?1:祈使?2:疑问?”)。相比之下，形义映射关系的非均衡映射表现出复杂性。情态协同成分的复杂映射见于融合标记、兼职标记和跨类标记，它们都是从意义到形式的多对一映射，是语言的经济性运作。情态协同结构的复杂映射见于情态叠加结构(含并列叠加和非并列叠加)，它们都是从意义到形式的一对多映射，是语言表达目的下以冗余为手段的强化运作。复杂映射现象均处于优化表达层次，因而具有较高的适应发展水平，但降低了形义关系清晰度(transparency)，在降低成分长度或结构长度的同时，增加了它的描写长度(它特指人工语言的编码长度，参马清华、汪欣欣2016)。无论从哪一方面说，它都增加了复杂性程度。

3.2.变异复杂性非叠加并列是一种体现变异复杂性的偏常结构(分析见§2.3)。它本来是受简单化动机的驱动，为排除冗余谓项而将它提取出来成为单一的共享谓项，这使并列关系不得不退缩到两个副词之间，导致该并列关系出现偏常的限制性特征。

变异复杂性也见于统辖关系。如一级情态存在较为固定的单向统辖序列“语气/口气〉时〉体〉判断然否〉能愿〉态”，但情态量(含频度、程度、范围)、情貌(含时间貌、处所貌、心理貌、关系貌、效果貌、社会貌、样态貌、幅度貌、言语貌)的位序稳定性差，可在一定范围内游动，形成一个变异区间，比如它们在一级(A)、二级(B)层次上同义或异义的统辖互逆：

[同义互逆]A.{程度，态}过分(被低估)-被(过分低估)；{程度，能愿}特别(要细心)-要(特别细心)。B.{处所貌，幅度貌}四处(拼命筹钱)-拼命(四处筹钱)；{处所貌，社会貌}四处(公然拉客)-公然(四处拉客)；{心理貌，关系貌}特意(互相回避)着-互相(特意回避)着；{社会貌，关系貌}悄悄(互相交换诗作)-互相(悄悄地低语)；{体态貌，关系貌}张口(互相嘶咬)-互相(张口撕咬)着。[异义互逆]A.{范围，判断}都(不是)-不(都是)。

马清华(2017)研究发现，这些超约束范畴在一级情态统辖序列的参考位置上其实都有一个分布的基点，它在变异区间的其他分布都是变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