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对接之困:宗教的政治化
——基于克什米尔问题的延伸
2018-02-10张建
张 建
(新疆财经大学 中亚经贸研究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2)
一、引言
自2013年中国首倡建设中巴经济走廊和孟中印缅经济走廊以来,中国在巴基斯坦投资建设过程中的施工安全问题以及在南亚投资基础设施的收益问题一直是争论的焦点。《2016“一带一路”能源资源投资政治风险评估报告》的结果显示,南亚因战乱频繁、恐怖主义横行、政府管治能力低下等,被评估为能源投资高政治风险地区。《2017“一带一路”能源资源投资政治风险评估报告》再次将印度和巴基斯坦列为中等风险国家和较高风险国家,南亚被列为较高风险投资地区。
根据2016年经济与和平研究所(IEP)发布的全球恐怖主义指数,巴基斯坦排名第四,印度排名第八。2016年,全球恐怖主义指数对占全球人口99.7%的163个国家的恐怖主义情况进行了研究,受恐怖主义影响最大的是伊拉克、阿富汗、尼日利亚、巴基斯坦和叙利亚,其因恐怖袭击而死亡的人数,占到2015年全球死亡人数的72%。
在中巴经济走廊建设过程中,中方多次受到伊斯兰极端分子的袭击,给中国造成了较大的人身和财产损失。由于基础设施建设周期长,投资巨大,不确定因素多,中国投资巴的经济收益低且风险大。
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与其他国家和地区在战略对接过程中,会受到宗教和政治等多重因素的影响。本文认为,南亚次大陆的两个重要国家——印度和巴基斯坦的政教并没有分离,并且政治和宗教的相互影响对“一带一路”在南亚的战略对接产生了重大影响,需要从宗教和政治两方面进行分析和研究。
“一带一路”在南亚地区的战略对接进展较快的项目是中巴经济走廊,孟中印缅经济走廊虽然取得了相关国家的认可,但只是形式上的进展。中巴经济走廊和孟中印缅经济走廊的建设均受到了宗教和政治因素的影响。“一带一路”在南亚地区对接的两个关键国家是印度和巴基斯坦,而这两个国家自建国以来就有矛盾,矛盾的主因是克什米尔问题,而克什米尔问题正是政治和宗教结合而产生的。
二、克什米尔问题
(一)克什米尔问题的契约之困
克什米尔问题自印巴分治以来,一直都没有解决。而克什米尔问题直接导致了印巴的三次战争和无数次的军事冲突,这给两国人民带来了巨大伤害。
根据1947年6月公布的“蒙巴顿方案”,克什米尔土邦的归属权由当地的王公决定,但土邦必须考虑所在地区的地理因素。克什米尔的王公是印度教徒,居民中将近80%则为穆斯林,按照分治方案中多数决定原则,应该归入巴基斯坦;但按照土邦王公决定原则,克什米尔会被划归印度。因此,“蒙巴顿方案”的模糊性给印巴之间带来了几十年的纷争,至今悬而未决。
1948年8月31日,安理会通过了《关于克什米尔问题的决议》,决议第3条规定了克什米尔的地位应由人民的意志决定,印巴双方均表示同意。1949年1月15日,又通过了克什米尔问题“公民投票表决”的决议。按照蒙巴顿方案,安理会的决议显然有利于巴基斯坦。1949年7月,印巴签订《卡拉奇协定》,划定了停火线,印度控制了克什米尔土邦3/5的土地和3/4的人口,巴基斯坦控制了2/5的土地和1/4的人口,克什米尔从此被分割为印控区和巴控区。然而,1954年2月,印度政府以印控查谟——克什米尔地区议会的决议为由,宣布拥有查谟——克什米尔的主权。印度单方面以议会的表决来代替公决,巴基斯坦显然不会同意,甚至国际社会也不会同意,印度的做法只是在实际控制区的一个象征性做法。
从第三次印巴战争结束后的印巴历次军事冲突分析,冲突主要是因宗教极端分子的恐怖袭击所引起,克什米尔问题由此陷入了一个死结。
印巴双方在解决克什米尔争端方面已经签署过多份协议。“契约精神”是西方社会认可的。不论印度还是巴基斯坦,在克什米尔问题已经建立协议的条件下,希望通过袭击或者军事冲突得到国际社会的重视从而最终解决克什米尔问题,在西方社会看来,这无异于要挟。
(二)克什米尔问题解决的法理依据
国际社会解决两国领土争端由国际法院裁决,国际法院基本遵循以下原则:首先考察国际条约是否对相关问题做出规定,在没有相关国际条约规定的情况下,法院将在综合审查双方提交的证据之后,依据依法占领和有效控制的原则进行裁决。最早订立印巴双方克什米尔领土的“蒙巴顿法案”本身就有模糊性,印巴双方都可以站在自身利益的角度去理解,因此要依靠“蒙巴顿法案”来解决克什米尔问题行不通。如果按照安理会的《关于克什米尔问题的决议》来解决,需要通过克什米尔地区全民公决的方式最终确定归属,而这样做,克什米尔很可能归于巴基斯坦。对全民公决的问题,印度均不予以回应。《联合国宪章》第94条第二款规定:“遇有一方不履行法院判决应负之义务时,另一方可以向安全理事会申诉。安全理事会如认为有必要时,须做成建议或决定应采办法,以执行判决。”[1]因此,国际法院的裁决不具有强制执行力,而当事国通过寻求安理会来解决领土争端问题,也不具有现实的可操作性。印度希望维持克什米尔现状,是因为在目前的形势下,印度占有克什米尔的土地和人口对它有利,并且其占领了最肥沃的克什米尔谷地。如果国际法庭按照实际占领和有效控制来裁决,克什米尔只能归于现状,而巴基斯坦也不会接受现状。“经历了半个多世纪战火和风雨洗礼的克什米尔的情况也已经与当初大不相同,不再具备举行全民公决的自然基础。因此,多年来,联合国对巴方的这一要求事实上是搁置不理的。”[2]
(三)克什米尔问题解决的现实之困
近些年,也有通过“公投”形式将领土分离出去的案例。2014年3月17日,乌克兰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举行全民公投,决定克里米亚的未来地位,结果有超过95%的公民支持克里米亚共和国加入俄罗斯。虽然乌克兰、欧安组织和联合国都不承认公投结果,但实质上由于乌克兰的国力有限,使分离有了实质性。2014年9月18日,苏格兰举行“独立公投”,以决定苏格兰是否脱离英国。无论是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还是苏格兰,它们的“公投”都是建立在一个国家的基础上的。而克什米尔是领土争议区,它的性质与克里米亚自治共和国和苏格兰不同。因此,建立在战争基础上,被迫签订的协议是脆弱的。
分治后,印度和巴基斯坦都希望建立一个世俗国家,然而克什米尔问题使印巴又不能建立一个世俗国家。印巴双方都希望通过宗教激起民族主义或极端主义情绪,根据国家形势的需要对冲对方的极端主义或民族主义情绪,以此显示双方都具有克什米尔的主权。1973年的巴基斯坦宪法已经规定,所有法律都必须符合伊斯兰教的禁令、《古兰经》和圣训。巴基斯坦的政治和军事领导人都利用宗教来实现政治的合法性,经常使用宗教身份、口号和符号作政治动员。政治利用宗教,激发了宗教极端主义情绪。近些年,在巴基斯坦出现了宗教极端主义和激进的原教旨主义的复兴[3]。
克什米尔问题的巴基斯坦之困:巴基斯坦政府是由大部落、军队和宗教势力平衡的政治结果。对于领土争端是否发生冲突,主要是由这三方因素所决定,因此巴基斯坦政府也不愿意陷入无休止的冲突之中,只是权贵势力左右而已。
实质上,巴基斯坦政府、军方和伊斯兰宗教极端势力之间有着难以割裂的复杂关系。反恐策略会在打击与和谈之间反复,去极端化和反恐的相应措施能否长期有效执行,仍需不断观察[4]。
克什米尔的印度之困:印度政府知道通过谈判和军事行动都难以解决克什米尔争端,目前只有放下争议。但是,作为一个走向世俗和民主的国家,对于巴基斯坦宗教极端势力的恐怖袭击,印度政府又不能不做出反应,否则,国内的民意会让印度政府难以承受。
因此,是否在克什米尔问题上发生军事冲突,更大的决定权在巴基斯坦。但是,这个最终决定权并不在巴基斯坦政府,而在于巴基斯坦的宗教极端势力是否对印度进行恐怖袭击,而巴基斯坦政府对宗教极端势力是无法完全掌控的。因为,宗教极端势力本身就属于代理人,而恐怖袭击就是代理人战争。巴基斯坦政府是伊斯兰逊尼派和什叶派大国争夺的对象,巴基斯坦政府同时在接受伊斯兰逊尼派和什叶派大国的援助,这样巴基斯坦政府对国内的宗教极端势力和印度对宗教极端势力就有了不同的划分标准。因此,克什米尔的军事冲突就有了很大的不确定性。由于印度和巴基斯坦长期的矛盾,给极端组织和国际恐怖主义提供了可乘之机,印巴两国成了恐怖袭击的重要对象。
三、伊斯兰教和印度教的政治化
(一)巴基斯坦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政治之路
1.伊斯兰教的政治起源。马克思称穆罕默德创立的伊斯兰教为“穆罕默德的宗教革命”。伊斯兰教从诞生之日起就与许多宗教不同,是一个强烈干预社会各个领域的入世宗教。伊斯兰教的传播过程不是一帆风顺的,遇到过很多挫折,穆罕默德也相应采取了灵活多变的策略。在麦加,首先对最亲近的人布道;然后到社会底层,在受压迫和受剥削的阶层中传教。在受到当地贵族阶层的严厉打压后,穆罕默德被迫放弃麦加,将根据地转为麦地那。到麦地那后不久,穆罕默德组织了穆斯林武装,在“为安拉之道而战”的口号下,采取了以攻为守的策略,通过“远交进攻”,将基督徒和犹太教徒赶出了阿拉伯半岛。在穆罕默德最后一次对叙利亚的战斗中,因叙利亚愿意归顺伊斯兰教并上缴“天课”而最终没有对其发动圣战。由此看来,穆罕默德在传教过程中是很有柔性的。史学家称颂穆罕默德为人类文明史上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和宗教改革家。
2.伊斯兰教的政治延伸。公元632年,穆罕默德去世,但权力继承问题没有解决,穆罕默德在临终前并没有以“圣训”的方式决定继承人,也没有继承人的选择方法,为伊斯兰教分立为逊尼派和什叶派以及两派之间长达1 300多年的纷争埋下了隐患。这种纷争至今没有停止,并将长期进行下去。穆罕默德主张凡穆斯林,不分贫富贵贱,皆为兄弟。而兄弟之间,却在他死后,相互诋毁,甚至仇杀,并没有理会“圣训”。
“圣战”是“圣训”的一部分,这无可争辩。部分伊斯兰极端组织以“圣战”为名,企图达到政治目的,这些极端组织并没有完全理解“圣训”。《古兰经》说:“如果他们倾向和平,你也应当倾向和平,应当信赖真主”(8:61)[6]501。“如果他们停战,那么,真主确是至赦的,确是至慈的”(2:192)[6]114。“吉哈德”主张通过“用心、用舌、用手(笔)、用剑”这四种方式传播伊斯兰教,《古兰经》强调“吉哈德”主要是前三种方式,而伊斯兰极端主义者将“吉哈德”等同于“用剑”,这完全违背了《古兰经》。
“圣训”是一个整体,它与穆罕默德生活的环境和时代背景密不可分。公元7世纪,阿拉伯半岛处于多神教的时代,社会存在诸多弊病,而穆罕默德希望改变这种社会风气,而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宗教来实现。
穆罕默德希望伊斯兰教成为全世界的惟一宗教,这不但在他的有生之年没有实现,以后的1 300多年里,哈里发也只是将伊斯兰教进行了更广泛的传播。从他们的传教形式来看,是通过各种形式来实现的,“圣战”是迫不得已的最终选择。穆罕默德的“圣战”发生在冷兵器时代,那个时代的阿拉伯半岛人数并不多,依靠强大的信仰和冷兵器很容易达到传播伊斯兰教的目的。而当今伊斯兰极端组织企图依靠恐怖袭击达到他们的政治目的,只能被认为是恐怖组织而受到全世界的联合打压。
“原教旨主义的那种排他的伊斯兰观,既无法保障伊斯兰自身的和平发展,也会造成非伊斯兰存在的威胁。如果展开与诸宗教共存共荣的伊斯兰的宽容思想,那么对于解决伊斯兰在国际社会的孤立以及伊斯兰教威胁的沉默会是有益的。”[7]
1998年9月,伊朗前总统、改革派代表人物哈塔米在联合国大会上提出“世界不同文明对话”的倡议。在其他场合,他还讲到:“穆斯林必须拥有现代世界观,宽容其他宗教,为和平而努力。”[8]
而现在的伊斯兰教极端主义希望通过“圣战”来达到克什米尔分离或者回归的目的,这本身已经脱离了宗教,而有很强的政治指向。“伴随着政治的和军队的伊斯兰教化,巴基斯坦日益成为一个意识形态国家。”[9]
3.伊斯兰极端主义的政治化。巴基斯坦各省的经济发展差距较大,各省内部的贫富悬殊,贫困人群很容易成为极端组织拉拢的对象。极端组织希望通过暴力恐怖袭击引起社会的恐慌,引起政府的关注,从而达到自己的政治诉求。巴中央政府已经恢复对极端主义分子的死刑,而极端主义在信德省和旁遮普省能够长期存在,说明极端主义在这些省是有生存土壤的,靠严厉的军事打击和刑罚,并没能有效阻止极端主义的恐怖活动,同时也说明巴政府依然没有找到根治极端主义的有效途径。而中国和巴基斯坦政府都认为改善当地的生活水平是有效防止暴力恐怖事件的途径。可是,无论中国怎样做,伊斯兰极端组织都能找出很多恐怖袭击的理由,极端分子借助宗教的狂热而达到政治诉求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中巴经济走廊建设过程中遭到多次恐怖袭击,极端分子的理由,是中巴经济走廊没有给俾路支省带来经济效益和解决就业,而信德省的极端分子认为中国掠夺了他们的资源。其实,中国在巴基斯坦的基础设施建设对当地经济的发展作用不言而喻,并且巴基斯坦是缺乏能源的国家。
由此可见,中国的“一带一路”与中巴经济走廊对接遭受恐怖袭击的可能性将长期存在,而最为有效的措施,是巴基斯坦自身的政治改革,同时对伊斯兰极端组织给予严厉且果断的打击及切断其资金来源。
(二)印度教民族主义的政治之路
1.印度教的政治起源。印度教产生于公元五世纪,它吸收了印度民间的“吠陀”信仰和《奥义书》,形成了婆罗门教,婆罗门教演化为新婆罗门教,即印度教。印度教相信“来世”和“果报”,认为现世的地位和前世的修行有关,并认为这是无法改变的。因此,印度教尊重生命,认为一切生命都是神圣的。虔诚的印度教徒都是素食者,信奉非暴力。印度教认为克制情绪和苦行是非常重要的修炼方法,以此摆脱轮回之苦。印度是一个以印度教为主的国家,印度教在印度拥有广泛的基础。由于印度教包含了众多宗教的成分,并且印度是一个众多宗教并存的国家,因此,印度教徒称印度教是一个兼容并包的宗教。由于印度教是本土教派,其他教派在传入过程中和印度教有一定的融合,如批判和改造了伊斯兰教和印度教的锡克教。佛教在形成过程中吸收了“吠陀”和《奥义书》的思想,因此,佛教和印度教有很多的相似性,以至于佛教和印度教之间互有影响。正因为印度教吸收了众多的宗教成分并且高度世俗化,使印度教内部也产生了分化,导致印度教徒对其他宗教的包容度和是否使用暴力的看法不一。印度教徒对国内基督教徒的欺辱,对低种姓教徒的歧视,以及与伊斯兰教徒的长期冲突都说明了这些。印度教源于印度,虽然受到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外来冲击,但仍然保留了下来。伊斯兰教在印度是以“圣战”的形式传入的,这引起了印度教徒的强烈不满,冲突不断,这种冲突自伊斯兰教传入开始,至今没有停止过。在印度,印度教和伊斯兰教之间的冲突最为严重,另一个与其冲突较为严重的就是基督教。印度教徒认为,伊斯兰教和基督教引诱低种姓的印度教徒加入,因此,在当今印度教徒与这两个教派的教徒冲突较为明显。由于印度教徒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而基督教是少数派宗教,因此,基督教徒受到印度教徒的歧视,甚至是攻击。伊斯兰教是印度的第二大宗教,因此,在印度,伊斯兰教徒和印度教徒之间有冲突时,两教派受到的伤害都很大。
显然,部分印度教徒的行为已经超越了印度教的规范,更大程度地显示了民族主义,而印度教只是用来坚定民族主义的精神支柱。印度教民族主义已将印度教与其他宗教对立起来,从这种角度来说,它已经不是完全的宗教,而带有了政治性。
2.印度教民族主义的政治实质。印度教民族主义逐渐走进印度的政治,与印度所处的时代和国际形势紧密联系。印度教民族主义是印度教和民族主义结合的产物,受到当时国际民族主义浪潮的影响(其他宗教对其低种姓教徒的接收,希望印度成为一个世界大国的心态),使印度教徒在受到伊斯兰极端恐怖事件袭击后,有一种本能的报复冲动。由于这种报复冲动是建立在宗教狂热的基础上,并且由民族主义情绪点燃,其报复行为显得更加疯狂,这种破坏程度不亚于伊斯兰教的“圣战”。只不过印度教民族主义情绪的爆发更多的是通过政府的武装行为来得以宣泄,而伊斯兰的“圣战”具有“民间团体”的自发倾向,而正因为是自发,巴基斯坦政府较难控制,使得印度教民族主义和伊斯兰极端主义将长期对抗。而印度民族主义情绪使“一带一路”与孟中印缅经济走廊很难对接,因为,这种民族情绪会直接影响印度政府的对外政策。
伊斯兰教的极端主义与印度教的民族主义都利用了宗教信仰的狂热。
由于印度政府需要借助印度教徒的狂热与民族主义情绪的结合来对抗伊斯兰极端主义的“圣战”,政治宣传就成为了印度政府最好的利用手段。印度教民族主义需要印度成为南亚强国,成为世界大国,对“一带一路”有着天然的抵触情绪。
印度教民族主义者有将印度教发展为国教的趋势。印度教民族主义政党——人民党的合法性使得印度这个走向世俗的国家离世俗的道路越来越远。以印度教为理论基础的印度民族主义,对国家的独立、繁荣有着积极的、重要的作用,但是从印度的现代化目标和对社会的稳定、和谐、繁荣的总体效果来看,又有着显而易见的负面作用[10]。
印巴分治后,印度教在印度政治生活中的作用发生了变化,印度教逐步进入了印度的政治。虽然“印度教特性”并不是印度人民党获胜的惟一或决定性的因素,但利用印度教在各邦乃至全国发挥了重要影响。印度教民族主义势力利用印度教不断地在印度教徒中煽动教派主义情绪,的确起到了重要的影响作用[11]。印巴为了争夺克什米尔的实际控制权,双方一直都在暗中支持各自的恐怖势力,只是印巴双方都不承认而已,最突出的表现在克什米尔主权的争议问题上。“巴印分别支持不同的恐怖主义势力给对方制造‘麻烦’。”[12]
如果政治进入了宗教,宗教就不再是单纯的宗教,政治也不再仅仅是政治;如果两个国家在政治上有对抗性,那么在宗教上也会表现出对抗性。这导致“一带一路”与印巴的战略对接会因克什米尔问题变得风险巨大。
四、“一带一路”倡议对接的巴印之困
(一)“一带一路”对接在巴基斯坦的现实之困
自2010年的“阿拉伯之春”到持续至今的叙利亚内战,都深刻影响着伊斯兰世界的逊尼派和什叶派大国沙特和伊朗。这两个最大派别的伊斯兰国家对伊斯兰世界起着平衡作用,因此,克什米尔的宗教极端主义、分离主义都要考虑这两个穆斯林大国的影响。
巴基斯坦是逊尼派占多数的伊斯兰国家,沙特对它的影响很大,但是伊朗又是它的邻国,巴基斯坦国内本身也有相当比例的什叶派,因此伊朗对它的影响也非常大。巴基斯坦和伊朗边界的俾路支分离势力一直在寻求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这对巴基斯坦和伊朗来说是绝对不允许的。因此,巴基斯坦和伊朗在打击俾路支分离主义势力方面有合作需求。
“阿拉伯之春”同样影响着巴基斯坦。伊朗非常希望“阿拉伯之春”能够遍及所有逊尼派政权的伊斯兰国家。同时,巴基斯坦对能源的依存度比较高,是个能源缺乏的国家,而伊朗有丰富的油气资源,这导致巴基斯坦对伊朗有很强的依赖性。美国和巴基斯坦关系的疏远,使伊朗更加希望在政治层面和巴基斯坦有更深的合作,从而增强什叶派伊斯兰国家的实力。伊朗也希望加入中巴经济走廊,通过输出石油和天然气改变伊朗国内的经济状况。而巴基斯坦国内也有人希望伊朗加入中巴经济走廊这一行动,能使巴基斯坦改变巴印关系中的被动地位。
信德省和俾路支省是巴基斯坦西部最为贫穷的省,一直支持独立建国的分离主义势力、策划对印度袭击的恐怖主义势力、受印度影响的分离主义势力都在这两个省。信德省极端主义和俾路支省分离主义一直对中巴经济走廊持有异议。对中国工程人员的袭击和反对中巴经济走廊的集会就发生在这两个省。
中国希望中巴经济走廊能有较快的进展,在巴基斯坦国内各方势力最终平衡下,使计划线路有所改变,在现实情况下怎样保障中巴经济走廊能够安全地实施是一个难点。伊斯兰世界长达1300多年的教派纷争不可能因为“一带一路”的建设而终止,也不可能因为一个非伊斯兰国家通过“一带一路”的对接而改变。
(二)“一带一路”对接在印度的现实之困
印度经常在中印关系受挫时,邀请达赖到中印边境有争议的东段地区(藏南地区)活动;印度虽然不是南海争端的相关国,但也试图通过南海油气共同开发染指南海事物;印度暗中与中国台湾地区进行军事合作和官方交往;印度国会成立“印台国会友谊论坛”;印度声称西藏和新疆的班公错附近地区为中控克什米尔,印度拥有其主权;2017年6月,印度军队进入中国洞朗地区,阻挠中国正常施工,与中国边防军军事对峙两个多月,并同时在印度国内展开政治宣传,激起国内民族主义情绪,抵制中国货,这些直接损害了中国的利益。
印度声称中巴经济走廊经过的巴控克什米尔属于印度领土;“中巴走廊的推进被印度视为中国印度洋战略的主要构件,有针对甚至威慑印度的意图”[13]。印度认为,“孟中印缅经济走廊的南北连接提议本质上与印度想要推进的东西方向的连通形成了竞争”[14]。
2016年7月,《印度洋地区蓝皮书:印度洋地区发展报告(2016)》指出:印度有南亚的主导地位,南亚和印度洋是印度成为大国的重要依托,“一带一路”不仅为了区域经济发展,更多成分是地缘政治目的。近年来,中国地缘政治影响力的变化给印度带来了心理不适,印度的东向行动战略和中国的西向开放战略碰撞,“一带一路”与“季风计划”相遇,加剧了中印在地区层面的战略竞争。
来自印度的这些质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解决的,这些问题的存在直接影响着“一带一路”与印度战略的对接,甚至阻碍“一带一路”在南亚的对接。
当然,如果印度认为中国的“一带一路”对接项目并不仅仅为了共赢,更要达到中国在南亚的战略目的,那么中国将利益分析得再透彻,对于印度来说都毫无意义。
中国无意通过“一带一路”挑战印度的南亚大国地位,也无意通过巴基斯坦来牵制印度,“一带一路”欢迎任何南亚国家的战略对接,这个大门始终没有关闭。
五、“一带一路”与南亚对接的建议
我国倡议的建设中巴经济走廊和孟中印缅经济已经有4年多时间,基础设施建设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一带一路”在南亚的对接仍然面临着很多挑战,需要我国政府不断调整策略以应对复杂多变的国际政治格局。
(一)应积极考虑南亚周边国家提出的加入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议
1.哈萨克斯坦提出加入中巴经济走廊,中国应积极回应。中亚五国是“一带一路”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哈萨克斯坦是中亚五国中经济体量最大和发展较快的国家,同时也是中亚五国与中国经济合作层次最深的国家。哈萨克斯坦参与中巴经济走廊建设,有利于“一带一路”与中亚更深层次的合作;有利于哈萨克斯坦摆脱内陆国家无海路通道的地缘困局,使能源输出通道多元化,同时能减轻中国在中巴经济走廊基础设施建设的负担,这是一个双赢的格局。
2.伊朗提出加入中巴经济走廊,我国应积极回应。伊朗加入中巴经济走廊建设,对伊朗丰富的能源输出能起到积极作用。西方国家对伊朗的长期制裁,使伊朗急需通过石油资源输出以发展本国经济,而巴基斯坦是一个能源贫穷的国家,也需要伊朗的石油。伊朗经济的强大,能够增强中国在中东地区的影响,能与西方大国对于“一带一路”的政治挤压起到很好的对冲作用,同时也符合中国能源需求的多元化,这是一个多赢的格局。
中国—中亚—西亚走廊是“一带一路”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哈萨克斯坦和伊朗又分别是中亚和西亚的两个重要大国,通过中巴经济走廊与哈萨克斯坦和伊朗合作也是实现“一带一路”与中国—中亚—西亚走廊对接的便捷方式。
虽然哈萨克斯坦、伊朗都不是南亚国家,但它们都是“一带一路”沿线重要的节点国家,也是南亚的近邻,这些国家参与中巴经济走廊的建设可以对南亚其他国家起到示范引领作用,有利于“一带一路”在南亚的对接。
(二)应与南亚国家采取更加务实而高效的合作
南亚国家非常希望“一带一路”在南亚的对接给本国的经济发展带来机遇,但是南亚特殊的地缘政治及其各国内部原因,使南亚小国处于很想对接又怕对接的尴尬局面。巴基斯坦除外,印度很可能因其他南亚国家参与“一带一路”对接而干涉其内政,这也是其他南亚国家不能和“一带一路”对接的主要外部原因。因此,加快推进南亚在建项目的实施及实质性的运转显得非常迫切。这些项目一旦施工完毕且投入运营,就能给这些国家带来实质性的收益,至少本国内部的反对派对执政当局的压力会小很多。
(三)加强与南亚国家的人文交流
“一带一路”在南亚的战略对接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不会一蹴而就。不同的文明在南亚形成碰撞,让人误解在所难免。而“一带一路”不仅仅要在经贸上给双方带来实质性的利益,还需要人文交流,让南亚国家认识和了解中国。只有更加认识中国,“一带一路”在南亚的战略对接才可能进行得顺利。
“一带一路”在强调“命运共同体”时,大国对中国的战略围堵却从没有停止,将来的形势可能会更加严峻。在结伴不结盟的路上,中国或许会走得更轻松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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