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边稳藏战略思想底蕴的国家治理视角探讨
——兼议西藏与相邻四省藏区治理
2018-02-10勇边巴拉姆郑丽梅
孙 勇边巴拉姆郑丽梅
(①四川师范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 四川成都 610000②③西藏社会科学院 西藏拉萨 850000)
习近平主席提出的“治国必治边,治边先稳藏”战略思想,是一段时间之中最高决策者对治国治边这个命题最为精当的研判。在全球化迅猛发展的态势下,国家有关决策已经认识到国家利益边疆理念和边疆战略的问题,并做出了一系列的抉择和理论阐释,治边稳藏即是这些认识升华的体现。根据时代的变化,对边疆乃至西藏的治理,做系统的分层次研究和分析,对于理解和贯彻最高决策层的方略有着极强的现实意义。
一、在全球化背景下的治边稳藏问题研究概况
把治边稳藏的理念和战略确立下来,在理论上首先要认识到,在消除经济、文化乃至理念上的非均质化①问题的内涵,亦即走向未来的中国在边疆尤其是西藏地区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构和谐社会等长期的目标任务。
(一)西藏地理资源概貌与中央决策的视野
西藏自治区位于中国的西南边疆、青藏高原的西南部,地处北纬26度50分至36度53分,东经78度25分至90度06分之间,土地面积为122万多平方千米,约占全国总面积的12.8%。北面是青海、新疆两大省区,往东连着四川和云南两个大省,与西北的甘肃和陕西两省也有一定的联系;对外分别与尼泊尔、不丹、印度、缅甸以及克什米尔地区相接,陆地国界线长约4000千米,既是中国面向南亚地区的门户,又是重要的边防重地和西南屏障,战略地位十分重要。西藏有着巨大经济发展潜力的资源蕴藏量,其天然牧草地面积居全国之首,是我国五大草原牧区之一;天然水能蕴藏量为2亿多万千瓦,约占全国的30%;境内流域面积大于1万平方千米的河流有20多条,大小湖泊1500多个,总面积24183平方千米,约占我国湖泊总面积的三分之一;森林和野生动植物资源在全国名列前茅,森林面积达1267万公顷,居全国第四位,木材蓄积量达20.84亿立方米,居全国首位;已发现的矿产资源有90多种,矿产地2000余处,其中铬、铜、锂、硼等11种矿产储量居全国前五位,并已探明蕴藏丰富的油气田,①西藏的地理和资源有关数据,根据《西藏自治区概况》相关章节摘录,参见《西藏自治区概况》,民族出版社2009年。可成为我国重要的能源后备基地。中央第五、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对西藏的战略定位,决定了其在国家战略中具有的极端重要性,西藏潜在的资源优势对未来国家的发展具有十分深远的意义,同时在政治与社会稳定上的全局意义更加凸显。
中央第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指出:“必须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坚持社会主义制度,坚持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必须坚持治国必治边、治边先稳藏的战略思想,坚持依法治藏、富民兴藏、长期建藏、凝聚人心、夯实基础的重要原则;必须牢牢把握西藏社会的主要矛盾和特殊矛盾,把改善民生、凝聚人心作为经济社会发展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对达赖集团斗争的方针政策不动摇;必须全面正确贯彻党的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加强民族团结,不断增进各族群众对伟大祖国、中华民族、中华文化、中国共产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认同;必须把中央关心、全国支援同西藏各族干部群众艰苦奋斗紧密结合起来,在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中做好西藏工作;必须加强各级党组织和干部人才队伍建设,巩固党在西藏的执政基础[。”1]这次会议,既对西藏工作作了全面部署,同时对四川、云南、甘肃、青海四个省的藏区发展稳定工作作了全面的部署[2]。
(二)西藏重要的战略地位及其在大国博弈中的重要性
近代以来,西方学者相继提出了“地理中心说”“大陆腹地说”“边缘说”“海权论”等政治地理的思想。英国麦金德(Mackinder,Sir Halford)的“大陆腹地”主张以欧洲为中心看世界,扩大了大国强国的视野。美国作为后起的大国乃至世界强国,在地缘政治上看到了西藏地区所具有的战略价值。在这里,帝国主义曾经大扩张留下的亚洲战略博弈带之中,西藏是亚洲中部大山脉中段上可以通过分割、肢解而脱离中国,并有希望纳入西方政治集团的附属地带,是可以由南亚进入中国西南的一处大通道,西藏的地缘战略价值骤升。20世纪50年代初,和平解放西藏,是毛泽东把西藏作为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中国走向繁荣强大所不能缺失的战略制高点而做出的一项决策。②习近平:依法治藏富民兴藏长期建藏加快西藏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步伐[EB/OL].中国共产党新闻.高层动态,http://cpc.peo⁃ple.com.cn/n/2015/0826/c64094-27516918.html
多年前美国许多战略家就对美未来战略制高点作了较细的阐述,足见美国一旦时机成熟后必然伸手到亚洲的战略地带[3]。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基于冷战的需要,伸手中国西藏的事务,③1950年1月2日毛泽东从莫斯科致电中央及彭德怀、邓小平、刘伯承和贺龙,对进军西藏问题进行了新的部署。毛泽东在电报中指出:“西藏人口虽不多,但国际地位极重要,我们必须占领,并改造为人民民主的西藏。”国际战略视野下的西藏特殊战略地位越来越显现出来。
(三)西藏在亚洲板块的大国博弈价值
西藏地处中国与印度接壤的边疆地带上。在历史上,中印两国长期处于精细化农耕文化阶段,在工业化时代之前,两国都不具有向外扩张的战略指向。从整体上看,两国有相同的地理环境,较为广阔的平原宜于耕种,两国的四周也有逐步抬起的地形地貌,这对于农耕时代的人们来说,构成了一个以高原为屏障的守住平原核心区的地理政治认识,因而中印在上千年的交往中都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军事冲突[4]。在一段相当长的时期里,中印文化的互补性很强,由地形、物产和文化三因素影响而形成的思维方式决定,农耕文明时代的中印两国总体上是和平友好的。至近代,随着列强国家在全世界范围内争夺市场、原料的活动不断扩张,中印关系必然发生本质性的改变[5]。英国在向欧亚板块扩张时首先征服了印度,使印度比中国更早地受到工业化的影响,先于中国崛起[6]。近代印度对中国的政治、军事以及经济方面的关系逐渐发生了质的改变。扩张成为印度国家政治取向的一部分,迟早会与中国在青藏高原产生全方位的碰撞。而从南亚往东看,东进中国的藏南,觊觎西藏在整个高原壁垒中的缺口,如日喀则年楚河流域、拉萨雅鲁藏布江流域和拉萨河流域地带是其较为理想的东进通道。而现今中国的和平崛起,面向南亚诸国搞好“一带一路”的建设,西藏地区也是一条“重要的通道”,这条通道的存在也是西藏特殊战略地位的价值所在。
(四)西藏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一个战略高地
西藏作为中国走向强盛的一个不可或缺的战略高地,在全球范围内的战略价值愈加凸显出来,既影响与西藏邻省区以及整个中国,也影响南亚、中亚地区国家。即西藏工作有着极端的重要性,事关党和国家工作的战略全局。
中国的地理边疆事实上存在着一个环边疆带,即所有的边疆地区连接起来成为护卫内地的带状区域。因西藏在我国的环边疆带上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所决定,西藏的发展与稳定对邻省区及整个国家以及周边国家具有平衡作用。西藏是以藏族为主体的省级民族区域自治地方,除藏族外,还有汉族、蒙古族以及门巴、珞巴、纳西、回、怒、独龙等几十个少数民族和未确认为民族的僜人和夏尔巴人,并建有门巴、珞巴、纳西族等民族自治乡。根据第六次人口普查统计结果,西藏的总人口约为300万人,其中藏族人口占90.2%,汉族人口占8%左右,其他民族约占1%。[7]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历史原因,经济上还属于欠发达地区,社会发展相对滞后,是全国最不发达的区域,亟待解决地区间发展不平衡的问题;在政治局势上,由于境内外分裂主义的作祟,长期存在着一些影响社会稳定的因素。由于西藏是藏传佛教历史最久、影响最深的地区,在消除宗教中的负面影响、引导藏族民众走社会主义道路的问题上,任务十分艰巨。但对西藏乃至全国的政局影响最大的,依然是境内外分裂主义势力大搞分裂祖国、破坏民族团结的各种活动;而在西南边疆之中,如何做好民族宗教工作,推动各民族更大范围与更深层次的交往交流交融,西藏有着很好的示范作用。面对中国百年来“牵西藏而动西部四省”的历史经验与教训,做好中国边疆重点地区西藏的治理十分重要,从这一点上看,西藏也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地。由政治、经济、文化等包括地缘政治的一系列因素形成的交集情况,“治边稳藏”确实是国家战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二、现代国家新视角下的西藏治理方略
随着历史的发展,中国传统的“中心—外围”地缘政治观随之被打破,“边疆”的内涵也逐渐拓展,不再是过去所理解的“相对于国家核心区的外围性区域”,对包括西藏在内的边疆治理方略,也应做出适应性的调整。
(一)现代国家区域治理理念
边疆和边疆治理是历史的产物,属于一定的历史范畴。“中心—外围”地缘政治观在中国过去延续了数千年。《礼记·王制篇》中将五方视为天下,以中原统治核心地带的京畿为中心,其外的东南西北四方为外围,在“中心—外围”这样一种地理概念下对国家进行治理。周朝根据其统治核心地带的京畿自内而外,依次划为“甸服”“侯服”“宾服”(汉书作“绥服”)、“要服”“荒服”,形成以京畿为中心的“五服”天下观。这与儒家治国理论所讲为政以德,讲教化,讲尊尊亲亲、亲疏有别的“治世”理念有渊源[8]。“五服天下观”,亦或人们固化了的地理“中心—外围”地缘政治观,不仅从地缘上对疆土进行划分,同时也有从地缘角度对国家进行治理的理念。对国家政治地理的“中心—外围”观,体现于边疆的治理,是以处理族际关系为内容的治理方式[9]。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历代统治者在治理边疆地区时都采用族际治理的方式。“边疆问题的主要内容和实质就是中原王朝与周边其他民族的关系问题。这种关系处理好了,生活于边疆的其他民族就会愿意臣服于中原王朝。”[10]这种偏狭的认识一直在封建王朝时代居于主导地位。
20世纪国民政府初期,在边疆治理上原打算采取区域治理方式,在一个行政体内用区域理念进行治理,然蒋介石统治时期再次回到族际治理方式上来。因此,这段时期的边疆治理的“羁縻”色彩很浓,仍存有民族压迫。“中心—外围”地缘政治观下的族际治理,反映出边疆地区不单是地理位置上的边疆,同时也是政治、经济、文化层面上的边疆,整个国家呈现出的是区域间的不均衡发展,以至于出现族群间的不平等和民族压迫。
新中国即将成立前,中共中央再次将思路调整到区域治理上来。即中华人民共和国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走人民民主专政的共和国道路,《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中明确规定的“民族区域自治”,体现了当时以阶级划分和民族平等的治国理念,因此新中国成立后的前30年各民族地区能够保持社会稳定,在一些问题发生后,决策层即能审时度势,迅速做出正确决策。
随着苏联解体和东欧剧变,中国学界与政界出现了国家理念和国家战略的一个过渡,即不再将之前的理论奉为圭臬,对新的形势变化进行认识上的思考,其中,对少数民族分离意识及民族主义兴起的原因认识模糊,由此反映在思想库的研究中,对此认识不够清晰,将处理民族问题的政策与边疆治理方略混为一谈,甚至取代了后者。例如,在对如何治藏的问题上,国内有部分研究人员试图回到元明清的边疆治理思路上,其对策试图按照民族治理方式来解决西藏的发展、稳定和安全等问题,并以此制定对包括西藏在内的边疆治理方略。毋庸讳言,这种思路无助于面向未来,对中华民族文明进步的整体性提升有着不利的影响,同时也不符合现代国家建构的基本取向。中国共产党十八次全国大会上所确立的国家治理现代化的理念,对解决这一类的理论问题提供了思想的指南。
(二)现代国家区域治理的世界性趋势
欧美国家与中国地缘政治观相比,很少有“中心—外围”观念。这是因为欧洲文明史在2000多年历史进程中的常态,是各民族(联盟)的不断征战和迁徙,并在征战和迁徙过程中建立联盟和国家,因此,欧洲多数国家民族理念的核心在国家政治上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这样的历史逻辑,是欧洲人在自己2000多年历史中逐渐形成的,其所体现出的不同民族的活动疆域,在争夺生存资源的交往中是在不断变化的,国家的建构与民族的稳固性吻合度很高。所以,近代欧洲各国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们是否顺利地完成了自身民族国家的建构。欧洲历史上的大国、强国,其疆域大小与其国家实力的强弱有直接关系[11],那么,“在这些国家的人文地理上,中心和外围相似性极强,我们将这种相似性极强的特征称为均质化,”因此,这决定了欧洲国家和美国的地缘政治观与中国的极不相同。在德国、意大利等欧洲国家,在所谓国与国接壤的地带都有大学、工业基地,而中心城市布局也是如此[12]。意大利、英国、西班牙的情况与德国大体类似,美国的城市分布与德国近似,除了历史上的资源开发型城市外,后发的工业区与大学很多都分布在沿边地带。
随着近代帝国主义列强的入侵,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为救亡图存,“中华民族”概念开始出现,开始了从传统意义上的国家转向建构民族国家的进程。“民族国家是国家演进过程中的一种类型,是建立在民族认同基础上的主权国家。它通过完整的制度安排保障了民族对国家的认同,从而实现了民族与国家的统一。”[13]1912年3月颁布的具有宪法性质的《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等做出的明确规定,体现了以区域治理为内容的边疆治理方式[14],但终因当时的中国仍处于帝国主义列强的半殖民统治下,民国政府未能解决中华民族的最终解放问题,主权没有完全独立,民族压迫继续存在,国家尚处于传统国家向民族国家建构进程中,因此无法以现代国家的理念对边疆进行区域治理。
新中国成立后,中央人民政府依据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通过的共同纲领,宣布“中国人民共和国境内各个民族一律平等,实行团结互助,反对帝国主义和各民族内部的人民公敌,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为各民族友爱合作的大家庭[15],”并宣布将实行民族区域自治。随着全国的解放,中国实现了国家领土的统一和中华民族最终解放,逐渐完成了现代民族国家的建构过程,并朝着建构现代化国家的方向迈进,因此,提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同时也有中国走向建构现代国家历程的意蕴。在进入新时期后,中国边疆地带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发展得到了与其他地区相同的机遇,中国在构建现代国家过程中必然出现均质化的趋势,摒弃族际治理的陈旧理念,以区域治理为内容的边疆治理模式,在建构现代国家进程中已成为必然。
(三)现代国家理念下的边疆治理方略内容
在新形势下,在现代国家的建构中,国家理念的选择需要一个好的定位,国家理念怎样,决定着最后战略的成熟与否。因此,国家理念和治理理念本身就是软实力的核心,必须能够从根本上凝聚人心,达到上下同欲,完成治国治边的任务。
中国建构现代国家的意义,在于使中国走向世界强国。在建构现代国家进程中,“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是“包括汉族和藏族在内的56个民族整体的复兴,显示出的国家意义在于:中国56个民族的整体发展聚合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使中国在未来真正进入世界大国、强国的行列。”因而决策层高度重视对包括西藏在内的边疆地区治理,同时,将地缘政治研判注入新的内容,在未来的方向发现发展的关键点,即在建构现代国家进程中必然要根据均质化的趋势,为国家的反分裂夯实基础。
中国边疆特别是西部的民族省区,在针对国外势力的渗透、破坏、蚕食等方面,其战略屏障的作用很显要,在这些地方进行治理是长期艰巨的任务,在国家一体化的进程中,应当与时俱进,将族际治理的思路转换为区域治理的理念,在今后可预见的时间段中实现国家的一体化。
三、全球化条件下的西藏社会稳定与国家安全
人类世界正处于全球化趋势中,这个趋势一方面不断打破守残抱缺的僵局,一方面也引发了多国之间的诸多矛盾。历史地看“全球化”,其起点发端于资本引领时代的帝国主义扩张,为了实现列强的牟利,靠资本催生了科技加速发展,由此带动增强了各大国的博弈能力,促使各国尤其是利益攸关国家竞争分布的范围越来越大。因此,全球化在很长时段中仍然是大国强国博弈牟利的一种态势。在这种态势下,我国西部边疆地区稳定的意蕴不同于内陆或沿海,谋求达到边疆的长治久安,亦即需要在国家安全的视域下,长期保持西部边疆各个方面的安全,尤其是要先稳定西藏以保障全局的平稳,稳定四省藏区以保障西部四省的平稳。中央第五、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包括了西藏、四川、青海、甘肃、云南五省区,就体现了更宽广的视野,蕴含了更长远的战略布局。
(一)西藏稳定不仅仅局限于地理边疆安全
西藏地区的稳定问题,是各种形式的利益边疆问题的反映。其中各种形式的利益包括国家利益、西藏人民利益乃至敌对势力所谋求的利益。这些不同形式的利益在西藏地区得以反映,宏观上体现为地缘政治关系。从中微观上看,这些利益的交锋造成西藏以及邻省藏区社会的不稳定。涉藏思想库、研究和决策部门应在新形势下从新视角认识地缘政治的博弈意义。“利益边疆”是一个博弈理论问题,也是一个重大的实践问题。在“利益边疆”中首先涉及到的是经济边疆和政治边疆,还包括国家经济安全边疆、国家政治安全边疆、国家意识形态安全边疆。这些在理论上所认识到的边疆,首先仍然反映为内陆的地理边疆,也就是说,包括西藏及邻省藏区在内的所有涉藏地区,都是利益边疆的区域,都有可能出现经济、政治乃至文化安全问题。可以说一段时间之中这三大问题都是存在的,并且将长期地存在下去。
“西藏问题”之所以错综复杂,是与以美国为首的国际敌对势力插手干预分不开的[16]。N·C·霍尔在《美国、西藏与中国》一书中所写的,“美国在冷战中有计划地利用西藏民族主义,以武装反抗来袭扰中国,瓦解中国。”[17]
所谓的“西藏问题”,实际上是冷战时期背景下历史的产物。早在新中国成立前,英美等国为实现霸权战略,谋求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的利益,不断插手干预中国西藏地区事务,企图以此来分化中国,遏制中国的崛起,将肢解中国的领土、颠覆中国社会制度作为一个整体来通盘考虑。尤其是冷战结束前后,美国明示达赖集团在暴力活动上要采用巴勒斯坦模式,在非暴力行动上要仿效甘地模式,指使境外分裂主义势力采用颜色革命等文化符号传播对抗中国政府,以实现其分裂[18]的图谋。
随着网络成为最便捷的信息传播工具以来,全球迅速进入信息化时代,国与国的博弈从地缘空间扩展到互联网的空间,实现了从现实空间到虚拟空间的拓展。近年来,境内外分裂主义分子,利用现代电子的多种手段,传播其伪善的所谓和平理念,包括在境内对各个方面的渗透,煽动民族分离主义。其一系列的分裂活动大致可分为公开的暴力事件、借宗教名义引发的事件、借民生问题制造的群体性事件、渲染分裂的非暴力事件、意识形态领域里的分离主义倾向等,严重影响了西藏及邻省藏区的局势稳定和社会、经济发展,也给国家的经济、政治和意识形态安全造成危害。“治边稳藏”战略所涉及的区域,其实大大超过了西藏本地区,中央谋定西藏之边疆治理问题,意味着四川、青海、甘肃、云南四省与之有关联的问题需一体解决,这在中央召开第五、六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以来,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二)西藏稳定是国家安全的集中表现
西藏作为国家西部的重要安全屏障,不仅体现在地理边疆安全方面,同时也是拱卫国家政治、经济、意识形态等利益的边疆。由于多方面因素的综合作用,社会矛盾进入激化期和多发期。西藏及邻省藏区少数民族人口比例高,藏传佛教对这些地区信众有着较深影响,民族、宗教问题在西藏等地具有长期性、重要性、阶段性、复杂性、敏感性等特点。近年来,境内外“藏独”民族分离主义势力频频被国际敌对势力所利用,以宗教、民族、文化作为对西藏及邻省藏区政治和意识形态渗透的重要手段,不断对西藏及邻省藏区施加影响,妄图破坏中华民族整体的凝聚力,给国家政治安全和意识形态安全造成危害。
国家经济资源安全,在某种条件下须靠地理战略的位置来维护[19]。经过30多年改革开放,中国逐步建立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西藏作为国家疆域的一部分,在利益边疆上应保证国家的经济与资源安全。西藏处于南亚大通道的重要部位,具有丰富的森林资源、水资源和偏在性矿产资源,是国家重要的战略资源储备基地,在未来中国经济发展中具有不小的潜力;同时,西藏的地理位置还具有策应新疆、云南对外联通资源输入的作用。因此,西藏的社会稳定不仅有利于保证当地和国家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并在国家经济安全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三)区域治理下的公民社会与社会稳定
依据边疆治理方略的新思维、新视角,现代国家建构中的区域治理、国家公民和公民政治的概念应成为治国思想主流。有别于以往的族际治理,在对西藏进行以区域治理为内容的边疆管理模式中,在更多对公民主体性的考虑中淡化西藏各民族的个体性和特殊性,把公民权利和义务的实现放到更加广阔的视野中加以考察。区域治理下的公民社会保障了公民的根本权利[20],有助于消除人群中因族际、身份差异带来的矛盾和分歧,从而更好地维护西藏的社会稳定。
西藏是以藏族为主体的少数民族自治区,除藏族以外,还有世居在此的汉族、门巴族、珞巴族、蒙古族、回族、纳西族、怒族、独龙族等40多个民族成分,以及僜人、夏尔巴人[21]。历史的看,西藏的和平解放,实现了藏民族与全国各民族的平等,民主改革使西藏人民摆脱了人身依附关系,在政治、经济和精神上得到了解放,实现了做人的权利和享有宪法和法律规定的公民权利。1965年9月西藏自治区成立,标志着社会主义制度在西藏建立,在此后的社会主义改造中,建立和健全了执政党的基层组织、政权组织和群众组织,改变了过去的生产关系,进一步解放和发展了生产力。
改革开放30多年,伴随着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西藏的社会结构和全国其它地区一样发生着深刻变化,社会利益主体日渐多元化,尤其青藏铁路通车和几大航线的开通,扩大了西藏同区内外的经济交流与合作,西藏成为中国内地省区进入南亚,连接内地市场与南亚市场的经济通道,经济、文化、医疗、卫生条件等得到快速发展,各族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社会人员的流动性打破了以往固有的民族结构。在走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针对解决民族关系的族际治理模式不能解决西藏社会结构变化后的区域发展问题、区域发展安全问题,而应实施区域治理,使西藏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与全国实现均质化发展,向政治、经济、文化一体化更高程度发展。
中国建构现代国家的历程,如何体现公民社会的含义,是国家在政治经济、社会文化、日常生活中需要日益增进的重要方面,这是世界所有现代国家建构不可或缺的内容,因为公民是现代国家运行的“细胞”。在边疆、在西藏,如何培养民众对具有个人行为的国家认同,强化中华民族的成员身份,履行宪法和法律规定的权利和义务,促动其融入到国家政治、经济生活之中,将有助于增强民众作为国家公民的责任感和权利义务观。这是一项不可须臾松懈的工作,以此调动民众参与现代国家建构的主动性,日益增强民众对祖国和中华民族的高度认同。因此,建构现代国家对于中国西南边疆地区的治理,按理也应该按照行政区域的划分,实行区域治理,逐渐淡化族际差别,更多地体现出国民意识,以保证我国的民族政策朝着有益于增进民族团结的方向递进,由此,更要有利于各族各地公民在“交往、交流、交融”之中,实现正常的政治、经济和各个利益方面的获取,最终实现在夯实国家统一基础上的均质化。这是实现治国治边、治边治藏方略问题的应有之义。
现代国家的发展依赖每个公民的国属认同,进而产生对国家发展的认同。因此,在区域治理方略中,确立国族意识十分重要。现代国家的公民,当以国家整体民族即国族自居或自豪,如果过多地体现“民族”(ethnic group)的个体性、特殊性,以及“民族”之间的差异性以及特殊性,是极不利于建构现代国家的。长期以来,境内外分裂主义分子以过时的“一族一国论”为理论依据,在西藏及邻省藏区民众中,鼓吹分离主义,营造所谓的“民族认同感”,动摇了一部分人群的国家认同感,这是维护国家统一、增进民族团结的一大隐患。因此,中国在走向现代国家区域治理模式中,应淡化单个民族意识,确立公民的国族意识,即中华民族意识,从而增强国族性和对国家的归属感、认同感。这绝不是一般性的理论辨析或不同观点的争论,而是从新中国建国后几十年的历史经验中得出的认识!
(四)以区域治理的均质化保证西藏长治久安
建构治理现代化国家,是中国进入世界大国强国行列的必然选择,亦即在朝着政治、经济、文化一体化发展的道路上,要有国家强有力的领导和统筹,形成中华民族整体的力量。国家的发展战略,须在综合部门中自觉地考虑东中西地区的经济平衡性,和推动文化均质性等特点,将我国治理边疆地区的关键问题提升到新的高度和广度上来把握。亦即在对西藏进行区域治理时,应重视西藏仍处于在国家经济、文化乃至理念上的非均质化问题,加快各方面建设,并努力在人才培养、干部培养等长久目标上,以区域治理的均质化实现西藏的经济、文化等方面的跨越式发展和长治久安。
作为国家政治安全边疆的重点之一,在西藏与邻省藏区,分裂主义的活动造成了当地社会不稳或存在隐患,引起一系列连锁反映,蔓延至新疆、西藏、青海、甘肃、四川、云南等地区以及内地其它省市,如果不能标本兼治,长此以往将会危及国家的整体安全[22]。尤其是在经过应急似的态势过去之后,西藏与邻省藏区如何贯彻中央“凝聚民心”“依法治藏”等治藏政策上,要有长远的战略考量。
依据边疆治理方略的新思维、新视角,现代国家建构中的区域治理、公民社会建设,应成为治国治边的思想主流,成为学界研究边疆问题的前提。对西藏“边疆治理”的命题,应按照这样的新视角,继续考量西藏社会稳定问题的方略和策略问题。
第一,在国家大博弈的命题下,制定实现稳定、发展、安全的立体战略。研究西藏地区社会稳定,一定要依据时代变化背景的老问题与新的审视,从变化中看到那些还没有变化的因素,进行系统的层次分析,提出治边稳藏的有效对策。西藏以及邻省藏区的治理,更具有战略边疆治理的特点,因为它的后续性所体现出来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效果,必将对数千年中国的“中心—外围”地缘政治观念造成强烈冲击,甚至在长时间发生事实上的改变。因此,要根据国家大博弈命题和国家战略思维在时代变化中制定治边稳藏战略。将中央自第三次西藏工作座谈会之后一贯提出的“西藏发展进步”的命题贯彻到底,这对尽快开创社会主义建设新局面,对全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具有重要意义[23]。因此,在治藏方略上,应朝着区域治理方向前进,制定与实现边疆稳定、发展、安全的立体战略目标,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第二,在中国正在由一个传统民族国家走向现代国家的视域下,看到地区间、民族间、社会阶层间的差别还很突出,建构现代国家的任务十分繁重。实现国家政治、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均质化发展,是我国建构现代国家的最终目的。在建构这一目标过程中,必须要有经济边疆、意识形态边疆的安全,尤其是国家战略边疆的安全作保证。有了这些保证,边疆经济、政治和文化才能顺利发展,均质化目的才能实现。因此,现代国家视角下治理西藏要建立安全的经济边疆、意识形态边疆和国家战略边疆,这三个“边疆战略”相互联系、相互推进,形成一个整体边疆战略,决策层将之付诸于实践应用,用若干年时间实现边疆与内陆高度一体化,从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真正形成谁也离不开谁的局面。只有这样,包括西藏在内的边疆地区以及四川、青海、甘肃、云南藏区才能实现长治久安。
结语
治国治边与治边稳藏的命题,是涉藏问题研究中具有导向性的一个范畴。习近平主席提出的“治国必治边,治边先稳藏”的战略思想,蕴含了极为丰富的内容。在建构现代国家的趋势中,对西藏地区乃至邻省藏区应当实施新的治理方略,即实现经济均质化发展,加速政治、经济、文化一体化进程。通过建设法治社会,实行区域治理方式以代替危害极大的族际治理方式,最终在全体国民(包括各级决策者和普通公民)中确立国族(中华民族)意识,在全球化条件下,达到各民族意识与中华民族意识、中华民族意识与中国国家意识的趋同,最终达成事关全局性目标的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