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之后再剖析
——浅论议论文说理方法
2018-02-10严爱军
严爱军
议论文写作贵在说理。所谓说理,就是要讲清观点成立的理由。这就需要写作者着重在“为什么”这一层面进行发力,而不是在“怎么办”上打转。在议论文中,何谓“理”,曹林在《时评写作十讲》中写道,论述文中的“理”一般分为理性、道理和伦理。这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理性。
文学评论家刘勰对议论说理曾这样概括道:“论如析薪,贵在破理。”事理很明了:劈柴要照着纹路,才能将柴火劈开。其实,这也顺带说明了另一个道理:必须要将薪柴劈开才能见其内核。
写作亦然。在分析某一观点成立之时,必须要将所涉及的子观点、现象、成因等等进行“分”或“剖”,才可能将理解与阐释引向深入。在高考应试文写作中,一类卷和二类卷明确要求,要对核心概念进行“分析”与“比较”。
这种先分类再剖析的思想,对学生审题与写作有很大的启发。下面,笔者结合一道题,谈谈个人在这方面的想法。
“一棵树站久了,总想躺下,像枕木一样。其实,树并不知道,躺着比站着还累”。(某市高三联考题)
这是诗人哑地的一首诗《姿态》。这道题命题意图很明显,希望学生透过比喻性的表达,精准地抓住最后一句:“躺着比站着还累”。很明显,这是一道二元比较题,需要学生深刻地理解生命的两种状态:躺和站,另外,并对此进行比较分析。要想深入分析,寻找到观点的核心,学生可以从以下几方面考虑:
一般而言,学生很难进行抽象地分析,即便进行抽象地分析,也是泛泛而谈流于形式。对此,孙绍振老师建议,在具体语境中进行分析,可以深化分析层次。为此,学生在试图抽象分析“躺”“站”的原因时,以“躺”“站”为半径,尝试性地进行发散式联想。
如围绕“躺”,我们可以想到:时下流行的“葛优躺”;清朝烟馆中烟客躺着抽烟;游客躺在沙滩上、草坪上晒太阳;植物经过生命的轮回之后“躺”在地上;现在的孩子“躺着”玩手机;《红楼梦》中贾珍、贾蓉、贾琏“躺”在祖辈的家业上享受荣华富贵……当然,我们还可以围绕“站”多角度搜索材料:“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的松柏;“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挺直脊背的谭嗣同;敢于向毛泽东要雅量的梁漱溟;在黑暗中单兵掘进的顾准;还有敢和蒋介石叫板的刘文典。这些站立的物与人,一般能给人以精神慰藉和永久感动。
当联想到一些事件之后,还要懂得学会归类,即要对所占有的材料进行精选、甄别、分类。“类”有很多维度。可以是主体维度,如薛仁明在《我读大陆读书人的那张脸》中,为了阐释读书人那张脸的“躁、怒、愤、戾”,从台湾读书人写到大陆读书人,再到大陆一位焦急的母亲,有点有面,说服力极强;可以是时间维度,王乾荣在《动物是人的什么》一文中,就是从蛮荒时期、“后来”“再后来”“至今”四个维度,列举动物与人类的不同关系,概述从“人的仇敌”“自己的帮手”“人类的朋友”到“人类的老师”的演变;也可是空间维度,可以是由物及人的维度,如毕飞宇在《人类动物园》中,先分析“城市动物园”(“人看动物”)模式下中猪、猫、狗、老虎、狮子等丧失“野性”种种表现,批判“人类对地球生命最后胜利”的野蛮,接着提出在“国家动物园”(“动物看人”)模式下的理想境地——人类理性的自制与动物王国的自由。
类别的区别主要在于“质”与“属性”的不同。换句话说,要想对材料进行分类,就需要对材料进行深度思考,这将意味着思维由“形而下”向“形而上”的过渡。如对“躺”与“站”材料进行归类:如由物及人的“躺”与“站”,物的层面:“躺”在地上的“甘蔗”秸秆、站立的“松柏”;而人的层面有:“躺着”的“抽烟客”、被打倒在地的文人,“站立”的革命烈士和铮铮铁骨的读书人;再如,从主体维度进行归类,如“躺着”的人:魏晋名士的“葛优躺”(读书人)、清末躺着的“烟客”(官僚阶层、底层民众)、贾珍、贾瑞、贾琏之流(文学作品的中层阶级);再如围绕“站立”,也可从不同主体角度进行分类:如单兵掘进的顾准(文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岳飞(武将)等。
归类是剖析的前提和基础,是思维由表及里的“热启动”。依据现象,我们就可以多角度探析“躺”与“站”的深层原因。如根据不同的主体,结合魏晋名士、清末“烟客”和贾珍们的混沌度日,可以发现,相同“躺着”的姿态背后蕴含着不同原因:不能够“站立”(魏晋名士)、不愿意“站立”(“烟客”),没想到“站立”(“贾珍”们)。 如果再从哲理上分析,我们就可以发现,这些原因大致暗合法国哲学家克尔凯廓尔的人生三绝望:不知道有自我,不愿意有自我、不能有自我等。再如,从站立的姿态分析,我们也可分析出“站立”的不同原因:(宏观层面)为了国家利益而抵御外敌(岳飞)、(中观层面)为了城市突围(加缪《鼠疫》中的里厄医生)或为了农村发展和农民利益(梁漱溟)、为了个体独立(顾准、《1984》中的温斯顿)。笼统地说,“站立”的原因是自主的觉醒,这是冯友兰先生认为的人之为人的根本。具体地说,这种觉醒与觉解,也包含个体责任与自我价值实现的三个渠道:家国情怀、集体利益与个人期许。如此剖析,就很好地避免了分析的流俗与浮泛。
为此,对这一道题,学生可以抓住“躺”“站”和“累”三个关键词进行分类。如“躺”分为身体层面的“躺”(如躺着的枕木、被砍伐的秸秆)、精神层面的“躺”(“葛优躺”)、灵魂层面的“躺”(如鲁迅作品中“铁屋子中昏睡的人们”、《过客》中的“老年人”);还可以根据“躺”与“站”的关系,分为外在的“躺”内在的“站”(如两次被打入“右派”的顾准)或者外在“站”内在“躺”(在日伪政府供职的周作人);再者,还可以细化“站”的对立面不同姿态, 如 “躺”(身心皆惰)、“跪”(起身而有奴性)、“弯腰”(直立却又臣服);再如,对于“累”这一字,结合丰子恺的三层小楼(物质、精神与灵魂),分为精力的不济与疲乏(《〈宽容〉序言》中的漫游者、《过客》中的长途跋涉的“过客”)、精神的困顿与迷茫(“丧家狗”孔子)和信仰层面的迷茫与摇摆(如发生“信仰危机”的特蕾莎、尼采)等。
孙绍振老师在《在具体分析中深化》一文中指出,具体论证却能在这单一的纯粹对象和高度抽象的概念中分析,其实就是还原出许多越来越多的内涵,将逻辑地展开和历史的过程统统地囊括进来。而“联想、分类、层进、辨析”这思维四个步骤,正是基于这一理念进行操作,从而避免分析笼统与流俗,使得思维穿透表象,逐步深化与递进,最后直抵被裹藏的真相与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