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新时期的媒介环境及其听觉回归
2018-02-09刘军茹
刘军茹
(北京语言大学 中文系,北京 100083)
1964年加拿大名不见经传的文学教授马歇尔·麦克卢汉以《理解媒介》一书震惊世界,其对整个人类传播领域中诸多崭新形态的惊世骇俗的预言如今纷纷成为现实。当然作为“技术决定论”者,麦克卢汉关于媒介对社会的影响师承多伦多传播学派创始人英尼斯,但是他从文学艺术的角度分析媒介与人的感官/意识的关系完全迥异于并超越了同时代乃至现今的媒介研究者而成为时代先知。“媒介即人的延伸”,这是我们理解麦克卢汉一系列奇思妙想的出发点,从此媒介不再是冷冰冰的外在化的存在,媒介就是人的身体、感官的延伸,或者说媒介改变了重建了人的感觉方式。因为“技术的影响不是发生在意见和观念的层面上,而是要坚定不移、不可抗拒地改变人的感觉比率和感知模式”。[1](P46)接续其理论,麦克卢汉在后面的应用篇分析了从古至今26种媒介,其中“书面词——以眼睛代替耳朵”一节比较了印刷媒介的符号即拼音文字和埃及、中国等非拼音文字,然后指出:“作为视觉功能的强化和延伸,拼音字母在任何有文字的社会中,都要削弱其他官能(声觉、触觉和味觉)的作用。这一情况没有发生在诸如中国这样的文化中,因为它们使用的是非拼音文字,这一事实使它们在经验深度上保留着丰富的、包容宽泛的知觉。这种包容一切的知觉,在拼音文字的发达文化中要受到侵蚀。会意文字是一种内涵丰富的完形,它不像拼音文字那样使感觉和功能分离。”[1](P121)
印刷媒介主要以文字为表达手段,语言文字作为保持文化一致、文明传承的载体对于人们感官意识的形成至关重要。某种程度上,语言文字决定着人的感知模式,因为“每一种母语以完全独特的方式教它的使用者如何看待世界,感知世界,在世上行事”。[1](P116)作为世界上两种最主要的文字,“拼音文字使理性生活呈现出线性结构,使我们卷入一整套相互绞结的、整齐划一的现象之中。……在使用拼音文字的千百年间,我们一直偏重的是作为逻辑和理性记号的推理链。”[1](P122)这里,麦克卢汉从文字媒介的角度,指出正是拼音文字使视觉一致、连续并延伸了词语的视觉功能,即以眼睛代替耳朵,从而形成西方文化的视觉中心主义传统。相对于拼音文字对词汇意义和感知的削弱,他认为“埃及的圣书文字及中国的会意汉字之类的文字却能将意义和知觉固定下来”,并赋予每一个会意字以存在和理性的一种整体直觉,而这种整体直觉“在文化知觉和表达的广度和精巧方面要优越得多”。[1](P120)对此,他后期的文章则表述得更为直接:“中国文化比西方文化更高雅,更富有敏锐的感知力。”因为中国人是“偏重耳朵的人”。[2](P185)
关于偏重耳朵的中国人及其哲学、文化,宗白华认为:“像研究西洋哲学必须理解数学、几何学那样,研究中国古代哲学也要理解中国音乐思想。”[3](P196)而《论语》中关于“乐”的言论,荀子的《乐论》、西汉时的《乐记》等音乐专著大都体现着古代儒家的礼乐思想,比如“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论语·八佾》)、“乐中平则民和而不流,乐肃庄则民齐而不乱。”(《荀子·乐论》)、“凡音而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乐记·乐本篇》)都强调了音乐与道德、情感的关系,都指向了中和庄重而向内的“乐感文化”。古代圣贤孔子痴迷于韶乐,以致三月不知肉味,他又自称“六十而耳顺”,足见“听德”在儒学中的地位。中国古典美学所追求的“气韵”、“风韵”、“神韵”、“律韵”等也都是偏听觉感官体验的。当代学者傅道彬的美学著作《晚唐钟声——中国文学的原型批判》,以“钟声”这个声音意象打开了中国听觉问题研究的新视野。他认为对于“钟声”意象研究的贫乏,在于人们对意象理解的偏见,“人们往往过分强调了意象的‘如画性’,而忽略意象的‘听觉想象’即意象的‘可听性’。”[4](P194)意象作为中国古典诗词中最重要的情感想象,可以是视觉的,但更是听觉的,通过听觉意象调动读者的内听,从而形成一种基于共同听觉记忆的情感体验。实际上,不仅仅是古典诗词,中国古代文学史某种程度上就是听觉发展的历史,比如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就是先秦时用乐器伴奏歌唱的歌曲作品,《史记》有记载“诗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风》《雅》《颂》三部分的划分也是依据音乐的不同。楚地民歌《离骚》、汉时乐府、唐代绝句、宋词、元曲等听觉性文化源远流长,渗透并影响着中国人的思维习惯和感知模式。正如伏尔泰所说:“一切观念都通过感官而来,我们最初的观念乃是我们的感觉。我们一点一点从刺激我们感官的东西得到一些复杂的观念。”[5](P315)就这样,我们的感觉以及整个身体持续地潜移默化地被文化所刺激、所建构。马克思的唯物历史观是这样表述的:“只是由于属人的本质的客观地展开的丰富性,主体的属人的感性的丰富性,即感受音乐的耳朵、感受形式美的眼睛,简言之,那些能感受人的或者产生出来。……人的感觉,感觉的人类性——都只是由于相应的对象的存在,由于存在着人化了的自然界,才产生出来的。五官感觉的形成是以往全部世界史的产物。”[6](P79)作为中国历史产物的听觉文化自然就指向了“以亲听觉感官方式构建而成的内在世界”。[7](P40~41)对此,路文彬教授在其《视觉文化与中国文学的现代性失聪》这本国内最早系统研究中国听觉文化的理论专著中有着全面而详实地阐述,他从中国绘画、音乐、古典诗词、戏曲、中医等传统文学艺术的多个维度探讨了中国文化/文学的听觉审美特质:敦和内敛的礼乐文化,“重心不重象”的写意绘画,空寂静穆的诗词意境,“向真而假”的戏曲表演范式,双向交流性的望闻问切等,都表现出与心灵交流更契合、对外界感知更敏锐、不受有形现实物约束等听觉性特质。“汉语文化于初始之时表现出的听觉迷恋,在本质上属于对生命根基的坚守,是始终为归属感所牵挂的心灵回眸。”[7](P76)作为一种原初的内在的自身感知能力,听觉系统发达的中国古人以其敏锐的身体感觉,本能地捕捉到了耳朵和心灵、声音和情感之间的微妙关系。但是标志着中国现代性发轫的“五四”启蒙运动以及鲁迅等听将令的遵命式话语活动,如同某种喧嚣急切的西方交响乐或噪音,已然是对高山流水式的传统音乐的挤抑,已然不再是安静而谦卑的聆听,已然成为观看的对象,“在意义和权力的蛊惑之下,音乐终于抛弃了听觉,被视觉所收编。”[7](P84)至此,我们的眼睛开始代替耳朵,躁动的目光开始背叛原初的身体。但“现代性目光的打量压根就洞见不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听觉魅力,……当鲁迅已经谛听不到遥远传统的历史回声时,这其实意味着视觉进取冲动和听觉归属倾向为敌的正式开始。”[7](P136)本来偏重耳朵的东方内在世界与偏重眼睛的西方外在世界,两者同处一个“命运共同体”,理应互为参照、补充、依存,却最终走向对抗,其中全景凝视对沉寂而羞涩的听觉话语空间的骑劫显而易见,但同样不可否认,近现代以来中国文化/文学之于听觉关怀或主动或被动的“自我截除”同样导致了自身感官功能的麻木和退化。
“自我截除”(self-amputation)原本是生物学中解除中枢神经系统压力的手段,即当身体受到某种强烈刺激的压力时,就会截除或隔离使人不舒服的器官和感觉,从而保护自己。麦克卢汉借此提出了媒介即人的延伸都是“自我截除”。并且以希腊神话中少年那耳客索斯的故事作为引例,少年迷恋于自己的水中倒影,任凭回声女神怎样呼唤也无法使之回心转意,因为他已经适应了延伸的水中形象,并在延伸中自恋和麻木(那耳客索斯的名字就来自希腊词narcosis,意思是“麻木”)。正是“水”这个媒介使之视觉震惊、延伸、强化,于是中枢神经系统就阻塞其他感知,听觉、触觉等受到影响乃至自行截除、关闭,从而诱发麻木。也就是说,媒介作为感知世界的延伸和加速器,使创造者和使用者麻木,从而影响人体的整体感觉。[1](P74~81)基于此,其著名的“媒介即是讯息”可以理解为:“任何媒介对个人和社会的任何影响,都是由于新的尺度产生的;我们的任何一种延伸,都要在我们的事务中引进一种新的尺度。”[1](P33)这种新的尺度的变化来自媒介自身,不同的媒介对于我们表达思想抒发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即媒介决定着人类的结构调整和模式变化,媒介改变着人类感知世界的方式。50多年前的麦克卢汉及其《理解媒介》就这样气势磅礴甚至天马行空地抛给世人一堆闪光的散落的珍珠,对此他并没有过多的解释。(I don't explain,I explore.)如今随着技术的发展,被历史连串起来的珍珠愈发光芒璀璨,而我们依此再来回看中国十年沧桑后的那抹鲜亮而生机勃勃的风景,依此深入探索新时期文学发生时的社会文化坐标,或许能有更清晰的“理解”。
1978年“五一劳动节”那一天,当时北京最大的王府井新华书店热闹非凡,后来《中国新闻周刊》是这样描述的:“这天,开门前数小时,王府井新华书店门前已人山人海——一批被解禁的老版中外名著,将正式重印发行。读者事先从各种渠道探听到消息,一大早赶来排队,从十几岁的孩子到六七十岁的老人,无所谓职业、年龄、性别,人们蜂拥而至。几个‘顽主’模样的年轻人在维持秩序,他们不是书店的员工,只是路过,见人潮汹涌,主动过来充当‘志愿者’,他们把秩序维持到书店开门后,才欣然离去。”[8]当然不只王府井书店,那天各家书店几乎都是人潮涌动。而紧接着的80年代图书出版更是迎来了一个辉煌年代。据《感受八十年代出版》一文介绍,仅1984年12月到1985年8月几个月期间,就出版了新旧武侠小说164种、4406部,而且部部畅销、供不应求。以至于中央领导和学术界对出版界做出了严厉批评,批评理由是:“当国家的纸张和印刷能力严重不足时,因集中大量印刷武侠小说而冲击教科书和重点报刊的出版。”[9]这样的批评从侧面反映出,经历了十年思想禁锢、十年文化断档的中国人对书籍的渴望是多么的迫切,乃至达到了开卷有益、良莠不分的极端程度。而形成这种势不可挡的全民阅读浪潮,其中文学期刊也起着不可或缺的作用,短短几年先后复刊、创刊且有全国影响的文学期刊就有《人民文学》《收获》《当代》《十月》《钟山》《花城》《萌芽》《啄木鸟》《青年文学》《诗刊》《星星》《世界文学》《小说月报》《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等数十家,省级以上文学期刊超过200种,其中《人民文学》《收获》等纯文学期刊,都达到了百万份的发行量。这些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各类书籍刊物自然成为那个百废待兴时代的明显性文化坐标之一。
书籍刊物等印刷媒介的几何式增长,适应着知识爆炸年代的阅读需求,也改变着人们的生活习惯和感知世界的方式——个人化的阅读逐渐形成。尼尔·波兹曼在谈到童年的产生时认为童年是一个被发明出来的概念。中世纪时是没有童年的,口头传播时期成人和儿童彼此分享基本相同的文化世界,因此成人单独知道某些信息的手段并不存在,而到了古登堡时代,这种手段被开发出来了——印刷术的普及或者说随着个人主义的诞生,童年随之诞生。因为“自从有了印刷的书籍之后,另一种传统便开始了:孤立的读者和他自己的眼睛。……在这种环境下,人们对个性的要求变得不可抗拒。……印刷给予我们自我,使我们以独特的个体来思索和谈话。”[10](P40~41)18世纪的欧洲启蒙运动及其个人主义就与当时书籍报刊的广泛传播密切相关。由此,波兹曼认为正是这种强化了的自我意识和内省意识即个人主义产生了童年,这里的“童年”指向的是印刷媒介所培养下的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受新媒介影响的思维方式在发展个人主义的同时也产生了距离,人手一册的看书、默读代替了传统社会中一人朗读众人聆听的“读”书,没有了现场朗读情境中的自我与他者的交流,没有了倾听,也就没有了回应。看书在空间上将文字变为了单纯的符合线性序列逻辑的视觉性媒介。自此,口头传播比如讲故事或现场对话中的自我与他者、自我与文字之间本应有的亲近性、参与性、交流性的心灵关系被隔离被解体。[7](P92~94)
按照麦克卢汉的自我截除理论,形态同一的标准化的印刷媒介/文字图像使人们的视觉无限延伸而关闭或截除其他感官,人们很容易陷入自恋情绪和麻木状态,从而对多种多样的非连续性的力量,逐渐丧失敏锐的感觉。但我们同样注意到,这一时期的中国广大城乡,图像化的典型媒介——电视机,还远远没有普及,还属于凭票购买的短缺物资,而且技术粗糙,每天只有几小时的节目,也仅限于一两个频道。据统计,1978年全国电视机只有304万台,而同年收音机的社会拥有量是7546万台,广播喇叭11211.98万台;到了1984年广播台达到167个,而电视台只有93个,广播人口覆盖率67.8%,电视人口覆盖率是64.7%。[11]可见,80年代中期之前,处于优势地位的一直是广播,收音机和刚刚出现的盒带录放机成为这一时期最主要的信息传播和娱乐工具。《科学常识》《星星火炬》《小喇叭》《阅读和欣赏》《银幕上的歌声》《听众点播的音乐节目》《小说连续广播》《电影录音剪辑》等都成为家喻户晓的名牌广播节目,其中《小说连续广播》最受欢迎,也成为许多人购买收音机的原因。这个节目最初的兴奋点来自评书,每天中午十二点半收听刘兰芳的评书《岳飞传》,有的人中午无法听到,晚上一定会听重播。还有外国电影录音剪辑,像《简爱》《叶塞尼娅》《冷酷的心》《追捕》《英俊少年》等,人们也由此记住了上海电影译制厂的那些声音。或许这就是麦克卢汉所说的深刻而古老的“部落鼓”的听觉魔力。广播之声,可以催生极富煽动力的希特勒的纳粹主义,也可以亲切如罗斯福的“炉边谈话”那样静静地流淌入心田。麦克卢汉曾转述过《非洲的信息传播》中的一件事,一个非洲人每晚必听BBC的新闻节目,虽然他一句话也听不懂,但每晚7点准时听到那声音,那铿锵悦耳的语调本身,对他至关重要。[1](P48)此时的存在与文字的意义无关,声音成为人与人的在场,他们在彼此倾听与分享中达成对话、走近心灵,于是广播具有了类人际交流的私人性质,成为拨动个体生命经验的琴弦和纽带——“阈下深处饱和着部落号角和悠扬鼓声那种响亮的回声。它是广播这种媒介的性质本身的特征,广播有力量将心灵和社会变成合二为一的共鸣箱。”[1](P369)就像阿兰·科尔班对19世纪法国乡村钟声的怀恋:“我们知道听觉比视觉来得有力,因此广播比报纸或无声画面更有说服力。在19世纪的乡村,钟声肯定能让人确信。在一个由弹性的流言主导的信息世界里,钟给人厚重的真实。”[12](P180)如果说印刷文化培植了理性的个人主义,那么偏重听觉的广播则与之相反,它复兴的是原初的来自心灵的古老经验,重新唤起的是人们对部落生活的回忆。或者说人们感知世界的方式不再是只偏重视觉或文字的线性结构,人也不再是残缺不全的被分裂切割的非部落人,于是麦克卢汉提出“重新部落化”。重新部落化就像“大地的钟声”对那个古典时代的呼唤和牵挂——“这种力量让人心跳不止,热泪盈眶。回忆故乡的钟声会与存在的意识相混淆,与最初的记忆相混淆。钟声就是根植于大地,被大地重新征服。同花香一样,让人片刻记忆模糊。钟声让人想到生存的缩影,让人陷入种种回忆,证明不可能遗忘。钟声将重现往事与预感相结合。”[12](P307~308)这里的钟声或者广播带给我们的慰藉已经不仅仅来自听觉,还有遥远记忆中的嗅觉、触觉,共同扣响了心灵与大地、历史与现实之间的共鸣箱。
科尔班对法国乡村钟声的听觉怀恋,80年代的中国人则更多表现出对广播的听觉依赖。由此可见,钟和收音机——作为声音的媒介,在不同的听觉文化里其内涵和地位是相同的。麦克卢汉的“理解媒介”其实更是理解特定社会思想文化的内涵,理解社会与我们的关系、与我们的身体感官的关系和意义。德文Sinn(意义)一词,就有“感官”、“感觉”之义。“人的感觉——一切媒介均是其延伸——同样是我们身体能量上‘固持的电荷’,人的感觉也形成了每个人的知觉和经验。”[1](P50)我们重返1976~1985这个现代化进程的发轫期并注意到,与现代化技术发展的外在标志即各种媒介形态的日新月异相契合,期间不同思想文化更是高歌猛进、挤抑碰撞,但某种思想文化即使光辉万丈也不能完全覆盖、牵制其他的思想——即使是边缘的少数思想,就像一种新媒介通常不会置换或完全替代另一种媒介。所以,我们发现这一时期既有着印刷文化、视觉文化的序列性、机械性、扩张性,也有着重新部落化的听觉牵挂。正是在这样的时代坐标下,睁开眼睛、打开耳朵的我们,在新时期文学中,既看到了现代性旗帜的迎风而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又清晰地听到了那来自古老的部落鼓的浑厚粗犷和浅吟低唱,或者说万马齐喑的大合唱里同样有着来自个体心灵的喃喃低语。
查拉图斯特拉第一次从山上下来看到了一只大耳朵,尼采是这样描述的:这是一个与人等高的耳朵,大耳朵伏在一根细小的杆子上,可那杆子是一个人,瘦小而寒酸,瘦小的身体与硕大的耳朵所形成的强烈对比震撼了他的眼睛。[13](P158)但查拉图斯特拉/尼采为自己有这么一只大耳朵而感到自豪。穿过荆棘泥泞而激昂奋进的中国人,此时是多么需要这样一只健全而敏锐的大耳朵!就像科尔班的法国乡村钟声、麦克卢汉的遥远的部落鼓,偏重耳朵的中国人对听觉的牵挂和呼唤一直萦绕在雾霭重重的夜空,只是近一个世纪的视觉挤抑,疏于亲近的听觉似乎与我们渐行渐远,我们似乎已经遗忘了如何挺立自身、敞开自身,如何安放曾经高贵的耳朵,或者说如何拯救与保护我们倾听的能力。重新审视新时期文学中的听觉叙事,回到文本,回到过去,回到事情本身,倾听那来自心底的内在的声音。
呼声由远及远,唯欲回归者闻之。[14](P311)
[1][加拿大]马歇尔·麦克卢汉著,何道宽译.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2][加拿大]埃里克·麦克卢汉等著,何道宽译.麦克卢汉精粹[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
[3]宗白华著.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
[4]傅道彬著.晚唐钟声——中国文学的原型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5]丁枫主编.西方审美观源流[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2.
[6][德]卡尔·马克思著,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7]路文彬著.视觉文化与中国文学的现代性失聪[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
[8]刘仰东.王府井书店:一段历史的见证[J].中国新闻周刊,2006-11-17.
[9]宋木文.感受八十年代出版[J].出版参考,2009.
[10][美]尼尔·波兹曼著,吴燕莛译.童年的消逝[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
[11]刘继忠.改革开放后的广播电视史[EBOL].http://www.doc88.com/p-9933154925228.html.
[12][法]阿兰·科尔班著,王斌译.大地的钟声[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13]参阅[德]弗里德里希·尼采著,钱春绮译.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M].北京:三联书店,2014.
[14][德]海德格尔著,陈嘉映,王庆节译.存在与时间(修订版)[M].北京:三联书店,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