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文艺思想探赜*
2018-02-09彭文祥
■ 彭文祥
在《二十四诗品》中,司空图用感性诗意的文字来表述“纤秾”:“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深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所谓“如将不尽,与古为新”,大意是指:大自然蕴藏着发掘不尽的诗境,诗人越是深入地体察自然美景,就越能领略诗境的澄明、把握诗美的真谛;即使古人写过的题材,也能诗情泉涌,意境常新。从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发展的历时维度看,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的系列讲话蕴涵着博大精深的思想,展现出与时代精神同频共振的新意境。就思想的总体性、思维的辩证性、价值的实践性等来说,习近平文艺思想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这块“整钢”的有机组成部分①,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实践的美学结晶,是继承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最新成果,是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精神引领与价值导向。
时代是思想之母,实践是理论之源。在一系列重要讲话中,习近平关于“文艺”的论述有“专论”,也有“散论”,其论述既有强烈的问题意识和问题导向,又渗透着历史思维、辩证思维、系统思维、战略思维和创新思维,并以思想的高瞻性、审美的反思性共同铸就了其文艺思想的深刻性和系统性。那么,从艺术活动的特性和发展的维度来观照,如何深入、系统地分析和领会习近平文艺思想的丰富内涵和精神实质呢?对此,我们可以探索性地将其概括为“文艺精神论、文艺传承论、文艺创作论、文艺批评论、文艺传播论、文艺产业论、文艺人才论、文艺价值论、文艺管理论、文艺创新论”十大部分。
一、文艺精神论
文艺作为一种复杂的情感表达形式和精神象征行为,一方面,精神是文艺之魂,精神的特质、精神的追求是文艺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繁荣发展的根脉;另一方面,“举精神旗帜、立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园是当代中国文艺的崇高使命。弘扬中国精神、传播中国价值、凝聚中国力量,是文艺工作者的神圣职责。”②在这种意义上,对文艺理论来说,“文艺精神论”具有首要的、根本性的统摄意义。
在习近平的论述中,“文艺精神论”首先是从民族复兴、人民需求的大视阈中来彰显物质力量、精神力量的“双轮驱动”。他说:“一个民族的复兴需要强大的物质力量,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力量,”“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是长期而艰巨的伟大事业。伟大事业需要伟大精神。实现这个伟大事业,文艺的作用不可替代,文艺工作者大有可为。”其次,在“文化观”上,习近平指出:“文化是民族生存和发展的重要力量”“没有先进文化的积极引领,没有人民精神世界的极大丰富,没有民族精神力量的不断增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中华民族有着强大的文化创造力。每到重大历史关头,文化都能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为亿万人民、为伟大祖国鼓与呼。”在此基础上,习近平强调:“文艺事业是党和人民的重要事业,文艺战线是党和人民的重要战线,”“中国精神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灵魂”,并由此辐射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聚焦中国梦的时代主题、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以及爱国主义精神、民族精神、时代精神、中华文化精神、中华美学精神、现实主义精神等诸多重要的领域,同时,在这些精神的贯穿和渗透中他还强调:“作家艺术家应该成为时代风气的先觉者、先行者、先倡者,通过更多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的文艺作品,书写和记录人民的伟大实践、时代的进步要求,彰显信仰之美、崇高之美,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鼓舞全国各族人民朝气蓬勃迈向未来。”③
二、文艺传承论
雅斯贝尔斯曾说:“从历史中我们可以看到自己,就好像站在时间的一点,惊奇地注视着过去和未来,对过去我们看得愈清晰,未来发展的可能性就愈多。”④事实上,面对历史或传统的馈赠,“每一世代对科学和对精神方面的创造所产生的成绩,都是全部过去的世代所积累起来的遗产,”“接受这份遗产,同时就是掌握这份遗产,它就构成了每个下一代的灵魂。”⑤“真正的传统并不是一去不复返的过去的遗迹,它是一种生气勃勃的力量,给现在增添着生机与活力。”⑥在习近平文艺思想中,“文艺传承论”突出强调了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一脉相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薪火相续和对世界各民族优秀文艺的借鉴汲取。
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说: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理论、人民的理论、实践的理论和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始终是我们党和国家的指导思想,是我们认识世界、把握规律、追求真理、改造世界的强大思想武器。”⑦在文艺的领域,就马克思主义最鲜明的品格——“人民性”来说,马克思指出:“人民历来就是作家‘够资格’和‘不够资格’的唯一判断者”。⑧在本质上,社会主义文艺是人民的文艺。习近平指出:“人民需要文艺”“文艺需要人民”“文艺要热爱人民”;“一旦离开人民,文艺就会变成无根的浮萍、无病的呻吟、无魂的躯壳”;“文艺只有植根现实生活、紧跟时代潮流,才能发展繁荣;只有顺应人民意愿、反映人民关切,才能充满活力。”⑨其次,习近平强调,文艺发展不仅要有当代生活的底蕴,还要有文化传统的血脉。他说:“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精神命脉,是涵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重要源泉,也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坚实根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很多思想理念和道德规范,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有其永不褪色的价值”;“文艺工作者要善于从中华文化宝库中萃取精华、汲取能量”。⑩反之,“如果‘以洋为尊’‘以洋为美’‘唯洋是从’,把作品在国外获奖作为最高追求,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东施效颦,热衷于‘去思想化’‘去价值化’‘去历史化’‘去中国化’‘去主流化’那一套,绝对是没有前途的!”当然,传承和弘扬中华文化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辩证取舍、推陈出新,“实现中华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其次,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还必须认真学习借鉴世界各国人民创造的优秀文艺。习近平指出:在文艺实践中,“只有坚持洋为中用、开拓创新,做到中西合璧、融会贯通,我国文艺才能更好发展繁荣起来。”为此,文艺工作者要“坚持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在继承中转化,在学习中超越,”“让我国文艺以鲜明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屹立于世”。
三、文艺创作论
在习近平文艺思想中,创作“优秀作品”地位突出、意义重大。“优秀文艺作品反映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化创造能力和水平”,因此,“文艺工作者应该牢记,创作是自己的中心任务,作品是自己的立身之本。”为此,他就如何创作生产优秀文艺作品作了浓墨重彩的阐述。
其一,人民是文艺创作的源头活水,“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即是要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他说:“艺术可以放飞想象的翅膀,但一定要脚踩坚实的大地。文艺创作方法有一百条、一千条,但最根本、最关键、最牢靠的办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事实表明,为人民而创作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比如,巴尔扎克指出:“活在民族之中的大诗人,就应该总括这些民族的思想,一言以蔽之,就应该成为他们的时代化身才是。”罗曼·罗兰呼吁作家做社会公众的喉舌,“当他们听到你们说话时,他们就会意识到自己。你们在表达自己的性灵时,就会创造你们民族的性灵。”诚然,艺术创作是个性化的劳动,但优秀的作品同时又必然是民族精神、情感、审美方式等的生动呈现,诚如丹纳所说,莎士比亚不是外星球飞来的陨石,在他的背后有一个民族合唱队的合唱。其二,在艺术创作与时代生活的关系上,习近平指出:“任何一个时代的经典文艺作品,都是那个时代社会生活和精神的写照,都具有那个时代的烙印和特征。任何一个时代的文艺,只有同国家和民族紧紧维系、休戚与共,才能发出振聋发聩的声音。”“古今中外,文艺无不遵循这样一条规律:因时而兴,乘势而变,随时代而行,与时代同频共振。”“离开火热的社会实践,在恢宏的时代主旋律之外茕茕孑立、喃喃自语,只能被时代淘汰。”在这种意义上,创作生产无愧于伟大民族的优秀作品既是伟大时代的必然要求,也是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发展的鲜明标志。其三,在艺术创作的态度上,习近平强调:“有没有感情,对谁有感情,决定着文艺创作的命运。如果不爱人民,那就谈不上为人民创作。”因此,“文艺工作者要想有成就,就必须自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其四,就艺术创作规律来说,习近平十分重视要“按照美的规律来塑造”。比如,在艺术思维上,“文艺反映社会,不是通过概念对社会进行抽象,而是通过文字、颜色、声音、情感、情节、画面、图像等进行艺术再现。”在人物塑造方面:“典型人物所达到的高度,就是文艺作品的高度,也是时代的艺术高度。只有创作出典型人物,文艺作品才能有吸引力、感染力、生命力。”在创作方法上,文艺工作者“要坚持以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人民的生活、命运、情感,表达人民的心愿、心情、心声。”此外,习近平还就艺术形式与内容的关系、传承中华美学、发扬艺术民主等作了深刻的阐述。其五,针对当前文艺创作中的缺陷和不足,习近平提出了尖锐的批评,特别是:在文艺创作生产方面,“存在着有数量缺质量、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存在着抄袭模仿、千篇一律的问题,存在着机械化生产、快餐式消费的问题。在有些作品中,有的调侃崇高、扭曲经典、颠覆历史,丑化人民群众和英雄人物;有的是非不分、善恶不辨、以丑为美,过度渲染社会阴暗面;有的搜奇猎艳、一味媚俗、低级趣味,把作品当作追逐利益的‘摇钱树’,当作感官刺激的‘摇头丸’;有的胡编乱写、粗制滥造、牵强附会,制造了一些文化‘垃圾’;有的追求奢华、过度包装、炫富摆阔,形式大于内容;还有的热衷于所谓‘为艺术而艺术’,只写一己悲欢、杯水风波,脱离大众、脱离现实。凡此种种都警示我们,文艺不能在市场经济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为什么人的问题上发生偏差,否则文艺就没有生命力。”还有,关于“浮躁”他指出:“人类文艺发展史表明,急功近利,竭泽而渔,粗制滥造,不仅是对文艺的一种伤害,也是对社会精神生活的一种伤害”;“凡是传世之作、千古名篇,必然是笃定恒心、倾注心血的作品”。
四、文艺批评论
在批评与创作的关系上,别林斯基曾说:“两者都发自同一个普遍的时代精神。二者都是对于时代的认识,不过批评是哲学的认识,而艺术是直感的认识。”在习近平看来,“文艺批评是文艺创作的一面镜子、一剂良药,是引导创作、多出精品、提高审美、引领风尚的重要力量,”并就文艺批评工作提出了诸多新论述。
首先,在批评理论上,习近平指出:“要以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为指导,继承创新中国古代文艺批评理论优秀遗产,批判借鉴现代西方文艺理论,打磨好批评这把‘利器’,把好文艺批评的方向盘。”其二,在经得起人民检验的评价标准上,“真理越辩越明”,“有了真正的批评,我们的文艺作品才能越来越好,”因此,要“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观点评判和鉴赏作品,”并提出了“优秀作品”、“文艺精品”、“经典作品”、“伟大作品”的“四品”说。其中,“优秀作品”即是“有正能量、有感染力,能够温润心灵、启迪心智,传得开、留得下,为人民群众所喜爱”的作品,是“传播当代中国价值观念、体现中华文化精神、反映中国人审美追求,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有机统一”的作品;而“精品之所以‘精’,就在于其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就“经典而言”,“经典之所以能够成为经典,其中必然含有隽永的美、永恒的情、浩荡的气,”是“通过主题内蕴、人物塑造、情感建构、意境营造、语言修辞等,容纳了深刻流动的心灵世界和鲜活丰满的本真生命,包含了历史、文化、人性的内涵,具有思想的穿透力、审美的洞察力、形式的创造力”;至于“伟大作品”,“伟大的作品一定是对个体、民族、国家命运最深刻把握的作品”。其三,在批评实践中,文艺批评要“褒优贬劣、激浊扬清”,特别是,要以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努力实现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社会价值和市场价值相统一,绝不让文艺成为市场的奴隶。其中,批评家要“在艺术质量和水平上敢于实事求是,对各种不良文艺作品、现象、思潮敢于表明态度,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敢于表明立场,倡导说真话、讲道理,营造开展文艺批评的良好氛围。”同时,“作家艺术家要敢于面对批评自己作品短处的批评家,以敬重之心待之,乐于接受批评。”此外,习近平指出:文艺批评还要进一步建立健全反映文艺作品质量的综合评价体系,要把服务群众和引领群众结合起来,坚决抵制趋利媚俗之风,推动美德、美学、美文相结合,展现当代中国审美风范。
五、文艺传播论
文艺作为掌握世界的一种特殊方式,马克思说:“艺术对象创造出懂得艺术和能够欣赏美的大众”“生产不仅为主体生产对象,也为对象生产主体。”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习近平指出:“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这既强调了文艺的功能,又突出了文艺传播的重要性。
在中国古典美学中,“兴观群怨”(《论语·阳货》)、“文以载道”(周敦颐《通书·文辞》)等蕴涵着深刻的涵义;在鲁迅那里,“文艺是国民精神所发的火光,同时也是引导国民精神的前途的灯火,”其中的“火光”“灯火”也具有丰富的寓意。在习近平的论述中,他说:“文艺深深融入人民生活,事业和生活、顺境和逆境、梦想和期望、爱和恨、存在和死亡,人类生活的一切方面,都可以在文艺作品中找到启迪。”特别是,对年轻人来说,文艺吸引力最大,影响也最大。因此,就文艺传播而言,一方面,好的文艺作品“像蓝天上的阳光、春季里的清风一样,能够启迪思想、温润心灵、陶冶人生,能够扫除颓废萎靡之风”;另一方面,文艺“应该用独到的思想启迪、润物无声的艺术熏陶启迪人的心灵,传递向善向上的价值观。”不仅如此,习近平强调指出,文艺传播要立足中国,还要放眼世界。在当代跨文化传播与交流中,文艺具有独特的优势:“文艺是世界语言,谈文艺,其实就是谈社会、谈人生,最容易相互理解、沟通心灵,”“文艺也是不同国家和民族相互了解和沟通的最好方式”。因此,当代中国的文艺传播要突出两个要点:第一,文艺要为外国人了解中国的历史传承、风俗习惯、民族特性,以及中国人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喜怒哀乐和中国人对自然、对世界、对历史、对未来的看法等提供一个独特的视角和重要途径。为此,“文艺工作者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阐发中国精神、展现中国风貌,让外国民众通过欣赏中国作家艺术家的作品来深化对中国的认识、增进对中国的了解。要向世界宣传推介我国优秀文化艺术,让国外民众在审美过程中感受魅力,加深对中华文化的认识和理解。”第二,随着人类交往的世界性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深入、更广泛,各国相互联系和彼此依存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频繁、更紧密,马克思、恩格斯当年所预言的“世界历史”或“一体化的世界”已成为现实。为此,文艺工作者应站在世界历史的高度,同各国人民一道运用文艺的形式努力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事实上,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和而不同”(《论语·子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礼记·中庸》)等是一以贯之的理念;在西方美学和思想文化中,像巴赫金的“对话理论”、韦恩·布斯的“共导理论”和“倾听修辞学”、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与“交往理论”,以及主体间性理论等都强调艺术交流、审美趣味等的互补、互益。在这种意义上,习近平的“文艺传播论”突出面向世界、面向未来,强调文化互动、文明互鉴,既体现了跨文化传播的深刻意旨,也折射出文艺发展的新使命和新气象。
六、文艺产业论
文艺是“事业”,也是“产业”。在马克思主义艺术生产论看来,“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在西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本雅明、阿尔都塞、马谢雷、伊格尔顿、杰姆逊等那里,他们继承、发扬了马克思、恩格斯的“艺术生产”思想,并在“艺术生产论”与“艺术反映论”相比较的意义上展开了深入的研究。比如,本雅明把艺术生产看作是与物质生产有共同规律的一种特殊的生产活动和过程,伊格尔顿提出了“文学是意识形态的生产”的观点。在我国,改革开放40年来,随着文艺“生产”特性的彰显,以生产实践为基础的艺术生产论因其有别于反映论的独创性和超越性而越来越呈现其思想张力和美学阐释能力。
在习近平文艺思想中,“文艺产业论”首先表现在作为思维、思想等鲜明表征的“概念”表述中。在一系列讲话中,习近平充分表达了艺术“生产”的重要性,仅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他就八次提到“生产”,比如,“必须把创作生产优秀作品作为文艺工作的中心环节”“要把创新精神贯穿文艺创作生产全过程”“要适应形势发展,抓好网络文艺创作生产”等。其二是将“产业”与“事业”并举,强调文艺事业与文艺产业的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在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指出:要“推动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发展”,并强调要“深化文化体制改革,完善文化管理体制”;“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和市场体系,创新生产经营机制,完善文化经济政策,培育新型文化业态”等。其三是深刻阐明了“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审美价值”和“市场价值”的辩证关系。他强调:“一部好的作品,应该是经得起人民评价、专家评价、市场检验的作品,应该是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同时也应该是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相统一的作品”,“当两个效益、两种价值发生矛盾时,经济效益要服从社会效益,市场价值要服从社会价值。”其四是以开阔的视野、深远的眼光阐述了艺术的国际市场竞争与发展。他说:在当今开放的世界,“艺术也要在国际市场上竞争,没有竞争就没有生命力,”同时,竞争还是艺术重要的发展动力。实践表明,正是在国际竞争和生命力迸发的基础上,中国文艺才能更好地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进而更有效地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
七、文艺人才论
作为铸造灵魂的工程,文艺承担着以文化人、以文育人的职责,其功能在于给人以价值引导、精神引领、审美启迪,因而,艺术家自身的思想水平、业务水平、道德水平具有根本性的决定作用,换言之,优秀人才是文艺生存之基、发展之要。对此,习近平提出了多方面的要求和期待。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首先,繁荣文艺创作、推动文艺创新必须有大批德艺双馨的文艺名家。习近平指出:“要把文艺队伍建设摆在更加突出的重要位置,努力造就一批有影响的各领域文艺领军人物,建设一支宏大的文艺人才队伍。”其次,文艺要塑造人心,创作者首先要塑造自己。“文艺工作者要自觉坚守艺术理想,不断提高学养、涵养、修养,加强思想积累、知识储备、文化修养、艺术训练”,“还要有高尚的人格修为,有‘铁肩担道义’的社会责任感”,努力追求真才学、好德行、高品位,做到德艺双馨。在这种意义上,习近平总书记给乌兰牧骑队员和电影表演艺术家牛犇的回信具有深刻的意义。诚然,文艺创作生产是个性化的创造性劳动,但就艺术规律和当前的形势而言,习近平强调: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文艺工作者要处理好义利关系,认真严肃地考虑作品的社会效果,讲品位,重艺德,为历史存正气,为世人弘美德,为自身留清名,要“把崇高的价值、美好的情感融入自己的作品,引导人们向高尚的道德聚拢”,要“自觉抵制不分是非、颠倒黑白的错误倾向,自觉摒弃低俗、庸俗、媚俗的低级趣味,自觉反对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极端个人主义的腐朽思想。”总之,文艺工作者要以深厚的文化修养、高尚的职业操守、良好的社会形象、文质兼美的优秀作品赢得人民喜爱、尊重和欢迎。
八、文艺价值论
纵览当今国内外文艺发展,“价值”问题越来越显示出重要性。在一般的意义上,马克思指出:“‘价值’这个普遍的概念是从人们对待满足他们需要的外界物的关系中产生的。”无疑,文艺在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方面具有独特的作用,同时,作为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又贯穿、融入在文艺创作生产全过程的各个环节和层面。从“现代性”的维度中来审视,在某种意义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中国现代性”(Chinese Modernity)的时代表达,而习近平的“文艺价值论”又集中体现了与中国现代性相匹配的审美现代性(Aesthetic Modernity)。
历史地看,和西方的现代化相比,中国的现代化具有“后发外生”的特点,但经过建国70年来,特别是改革开放40年来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一种由“中国特色”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建设搭建起来的“中国现代性”已赫然展现在历史的舞台上。世纪初年,季羡林先生说:“21世纪是东方文化的时代。21世纪,三十年河西的西方文化将逐步让位于三十年河东的东方文化,人类文化的发展将进入一个新的时期。”张岱年先生也说:“21世纪是中国新文化建设成功的世纪,也将是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的交流进一步发展的世纪”;“21世纪,中华文明将作出‘十大创新’,以实现其现代复兴并为创造新世界文明作出自己的特殊的贡献。”从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维度看,中国现代性经历了“激发模仿、创生发展、生成完善”的行程,在“全球视野、双重视阈、文化自觉”的解释框架中,呈现出“实践驱动、融合生成、创新发展”的内质建构。在新时代,我们大致可以说,当代中国文艺的审美现代性建基在由“核心价值观”“经济价值观”“政治价值观”“文化价值观”“社会价值观”“生态价值观”和“审美价值观”等组成的价值圈层之上,并在各要素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价值体系中确立其性质、内涵和发展趋向,同时,其功能也有别于西方现代性的“反思对抗性”而呈现为一种“发展协同性”。
习近平的“文艺价值论”思想渗透到文艺活动的方方面面。择要说来,他指出:“中国精神是社会主义文艺的灵魂”,“实现中国梦必须走中国道路、弘扬中国精神、凝聚中国力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是凝聚中国力量的思想道德基础”,因此,“文艺工作者要把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根本任务,坚定不移用中国人独特的思想、情感、审美去创作属于这个时代、又有鲜明中国风格的优秀作品。”他还指出:“追求真善美是文艺的永恒价值。艺术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动心,让人们的灵魂经受洗礼,让人们发现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心灵的美。”针对当前思想大活跃、观念大碰撞、文化大交融时代一些人出现的价值观缺失,以及“不讲对错,不问是非,不知美丑,不辨香臭”等多种错误现象,他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并强调“文艺创作的目的是引导人们找到思想的源泉、力量的源泉、快乐的源泉。清泉永远比淤泥更值得拥有,光明永远比黑暗更值得歌颂。”可以说,这些深刻的论述对促进文艺的健康发展具有举足轻重的价值论意义。
九、文艺管理论
在传统的艺术观念中,文艺管理似乎与文艺活动关系不大,但实际上,管理牵涉到政治、经济、文化和历史传统、现实诉求、未来发展等诸多方面。特别是,纵览当今世界文艺发展的新情势,阿瑟·丹托、乔治·迪基、霍华德·贝克尔等人在“艺术观念”这一基本问题上提出的“艺术界”“艺术场”等概念,强调了“艺术体制”(Institutions of Art)这一重要范畴,并在当代艺术社会学的意义上突出了“观念”和“机构”一软一硬两个层面,以及“制度”结构和在这个结构中活动着的“互相联系的人”两个要素。尤为重要的是,在艺术活动的领域,诚如布迪厄所说:真正的艺术价值并不是直接由艺术家创造出来的,而是由种种体制所创造的,换言之,“艺术场”乃是一个“信仰”的生产空间,它不只是生产出特定的艺术作品,更重要的是它通过种种体制来生产艺术观念、艺术信仰、艺术崇拜和价值观。由此说来,在某种意义上,管理是激发、挖掘、释放艺术生产力的重要一维。
基于社会主义文艺的性质、地位和功能,习近平高度重视文艺管理的重要性,并就管理的原则、方法、创新等作出了精要的论述。在管理原则上,他说:“党的领导是社会主义文艺发展的根本保证,”并且,“把握了这个立足点,党和文艺的关系就能得到正确处理,就能准确把握党性和人民性的关系、政治立场和创作自由的关系。”在管理方法上,习近平指出:“加强和改进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要把握住两条:一是要紧紧依靠广大文艺工作者,二是要尊重和遵循文艺规律。”在管理创新上,他强调:“现在,文艺工作的对象、方式、手段、机制出现了许多新情况、新特点,文艺创作生产的格局、人民群众的审美要求发生了很大变化,文艺产品传播方式和群众接受欣赏习惯发生了很大变化。”因此,我们既要继承传统文艺创作生产和传播中相对成熟有效的体制机制和管理措施,又要与时俱进,通过深化改革、完善政策、健全体制,建立健全对新的文艺形态的有效管理方式方法,形成不断出精品、出人才的良好局面。
十、文艺创新论
“周虽旧邦,其命惟新”(《诗经》)、“终日乾乾,与时偕行”(《周易》)、“文律运周,日新其业。变则可久,通则不乏”(刘勰《文心雕龙》)、“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赵翼《论诗》)……中华文化蕴涵着丰富的“创新”智慧。在新时代,习近平的“文艺创新论”是其“创新”理念的有机组成部分。他强调:“创新是文艺的生命”,“要把创新精神贯穿文艺创作生产全过程,增强文艺原创能力”,并就创新与继承的关系,以及文艺创新的现实基础、历史滋养、方式方法和标准要求等作出了深刻的阐述。
就创新与继承的关系来说,不同于“进步主义”将传统与现代、新与旧等割裂、对立起来的思维和做法,习近平既强调继承的重要性,又指出创新的必要性,其中蕴涵着深刻的文化自信、文化自省与文化自新的辩证动态关系:自信使人们富有定力,不忘本来;自省令人们辩证反思,吸收外来;自新让人们聚集力量,创造未来。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在这种“辩证动态关系”中,习近平的“文艺创新论”呈现出深刻的文化自觉动力学。首先,当代中国的文艺创新有深厚的现实基础。“当代中国正经历着我国历史上最为广泛而深刻的社会变革,也正在进行着人类历史上最为宏大而独特的实践创新。这种伟大实践必将给文化创新创造提供强大动力和广阔空间。”其次,当代中国的文艺创新有丰厚的历史滋养。习近平强调:“中华文化延续着我们国家和民族的精神血脉”,在薪火相传、代代守护的基础上,也要与时俱进、推陈出新,“加强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和阐发,使中华民族最基本的文化基因同当代中国文化相适应、同现代社会相协调,”要“激活其内在的强大生命力,让中华文化同各国人民创造的多彩文化一道,为人类提供正确精神指引。”第三,关于文艺创新的方式方法,习近平指出:“要把创新精神贯穿文艺创作全过程,大胆探索,锐意进取,在提高原创力上下功夫,在拓展题材、内容、形式、手法上下功夫,推动观念和手段相结合、内容和形式相融合、各种艺术要素和技术要素相辉映。”第四,在文艺创新的标准和要求上,他说:艺术家要随着时代生活创新,以自己的艺术个性进行创新,但“创新”要以创作生产优秀作品为目标、以提高文艺创作质量为准绳,“创新贵在独辟蹊径、不拘一格,但一味标新立异、追求怪诞,不可能成为上品,而很可能流于下品。”此外,习近平还特别提出:中国人民不仅将为人类贡献新的发展模式、发展道路,而且将把自己在文化创新创造中取得的成果奉献给世界,为此,文艺工作者要“把提高作品的精神高度、文化内涵、艺术价值作为追求,让目光再广大一些、再深远一些,向着人类最先进的方面注目,向着人类精神世界的最深处探寻,同时直面当下中国人民的生存现实,创造出丰富多样的中国故事、中国形象、中国旋律,为世界贡献特殊的声响和色彩、展现特殊的诗情和意境。”
综上所述,面对博大精深的习近平文艺思想,“十论”无疑难以精准、全面地概括其深刻、系统的丰富内涵,但思想的作用和价值关键在于指导行动、开创未来。马克思、恩格斯曾说:“一个民族要想站在科学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习近平也说:“先进的思想文化一旦被群众掌握,就会转化为强大的物质力量;反之,落后的、错误的观念如果不破除,就会成为社会发展进步的桎梏。理论自觉、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进步的力量;价值先进、思想解放,是一个社会活力的来源。”无疑,作为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形式,文艺的繁荣发展同样一刻也不能没有理论思维。特别是,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新的历史方位必然带来新的文化方位和文艺方位。在谈到文艺复兴运动时,恩格斯曾说:那“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穿越时间的隧道,历史总有相似的一面。在习近平文艺思想的指导和引领下,文艺工作者大有可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在面临新形势、新任务的同时也必将呈现新的格局和新的气象!
注释:
① “整钢”的比喻,意指紧密联系、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列宁说:“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是一个整体,犹如一整块钢铁,是肢解不了的。”“它完备而严密,它给人们提供了……完整的世界观。”(《列宁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309页。)在致恩格斯的信中,马克思自己谈及《资本论》时也说:“不论我的著作有什么缺点,它们却有一个长处,即它们是一个艺术的整体。”(《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31页。)
② 《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人民日报》,2015年10月20日第2版。
④ [德]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邹进译,三联书店1991年版,第58页。
⑤ [德]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一卷,贺麟等译,商务印书馆1983年版,第9页。
⑥ [美]I.斯特拉文斯基:《艺术创造》,见李普曼编《当代美学》,光明日报出版社1986年版,第407页。
⑧ 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l卷(上),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95-19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