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文化是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的重要支撑*
2018-02-09蔡诗敏
张 胥,蔡诗敏
(湖北民族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恩施445000)
精神兴民族兴,精神独立民族独立,文化强民族强,文化独立精神独立。没有文化的强盛,就没有中华民族精神的复兴;没有文化的独立,就没有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中华民族要在21世纪以更加昂扬的姿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要在相互激荡的世界文化思潮中站稳脚跟,必须发展中华民族精神,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要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必须立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坚定文化自信,增强文化自觉,实现文化自立,充分发挥中华文化的支撑作用。
一、何谓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
一个民族的历史是一个民族安身立命之本。中华民族是中国五十六个民族的总称。中华民族的形成是中国各族人民千百年来经济文化长期密切交流、互相影响的结果,也是伴随着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发展而产生的。纵观中华民族从“华夏”“汉族”“唐人”到“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的千百年历史演进过程,我们可以这样说,中华民族的形成过程与中华民族自觉意识、中华民族精神内在生成和发展过程,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是同步的、一致的。中华民族的形成发展过程就是中华民族精神生成、发展的过程,就是中华民族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的过程,也就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过程。换句话说,中华民族、中华民族精神生成和发展的历史逻辑与中华民族复兴的实践逻辑是一致的。因此,我们对“中华民族精神”的理解不仅要对其内涵进行阐释,更要对其意义价值进行阐释,对其意义价值的阐释不仅应有历史性话语的解释,而且也应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现实实践中把握。那么,我们以历史的观点、实践的观点,致力于历史已然、现实应然与将来必然的辩证统一来阐释“中华民族精神”的内涵与意义价值,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中华民族精神是一个实践性的具体概念,中华民族精神是历史生成,实践生成的产物,具有重要的历史实践意蕴,中华民族精神的复兴内在蕴含于中华民族复兴的历史逻辑之中的,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必然带来中华民族精神的伟大复兴。
精神与文化紧密相连、相通。在马克思主义历史观与文化观视野中,中华民族精神就是中华五十六个民族“多元一体”的民族精神,是维系、推动中华民族存在、发展的精神,也是中华文化的结晶。就这个意义来说,“中华民族精神”也是一个时代性的概念,中华民族精神复兴是与中华文化的发展紧密相连的,其实质就是中华民族精神与中华文化同向发展的问题。那么,在实践中如何发展中华民族精神,实现中华民族精神的伟大复兴呢?这是个复杂的问题,需要我们具有强烈的现实的问题意识,站在新的时代高度来把握当代中国发展特点和世界发展大势。
当今世界早已进入多民族、多元文明交往交流交融交锋的21 世纪。毫无疑问,这势必对中华民族精神的发展产生积极的和消极的双重影响。如何利用积极影响而克服消极的影响呢?答案只有在21世纪新的世界发展态势中去寻找。中华民族精神作为维系、推动中华民族存在、发展的精神,作为中华文明凝练、生发的精髓,不仅需要以博大的胸怀,虚心地从世界民族精神之中汲取营养,发展自己,而且更要注意科学地对待强势民族国家推动的全球性价值认同即“普世价值”,克服其对中华民族精神中固有的优秀价值观的入侵、冲击、弱化,避免对中华民族精神的民族性的消解。因此,这就要求中华民族精神的发展在全球化进程中要始终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民族特性,即民族的独立性。这是全球化背景下中华民族精神发展、复兴的根本前提。唯有抓住此前提,中华民族精神复兴才有可能,中华民族精神对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支撑作用才能真正得到发挥。
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民族精神是一个民族的历史实践的产物。那么,可以这样说:不同民族与国家从事的实践活动是不同的,不同民族与国家的历史发展过程也是不同的,不同的实践活动、历史发展过程决定了各民族与国家的民族精神也是不同的,亦即存在着差异性、独立性和多样性。同样,在全球化进程中各民族与国家的民族精神又具有统一性、借鉴性和互补性,差异性、独立性是统一性、多样性存在的前提,没有统一性、多样性也就是无所谓借鉴性和互补性。正是世界上不同民族与国家在长期历史实践中创造了各具特色的民族精神,才共同构成了一幅绚丽多彩的世界民族精神图景。当前,中华民族正在从事的实践活动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目标是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这一独特的实践活动、独特的社会发展路径创造了独具特色的中华民族精神,中华民族精神也是世界民族精神图景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从这个意义上说,全球化进程中的中华民族精神复兴不光要放眼于今日之世界,还必须与新的时代条件和实践要求紧密结合起来,立足于中国的现代化建设,着眼于中华文明发展,在实践中挺立中华民族精神,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体现时代性。
然而,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究竟指的是什么?首先,需要指出的是此处的“独立性”不是指作为“社会意识”范畴的“民族精神”对于民族的“社会存在”而言的“独立性”,而是指中华民族精神在世界民族精神图景中界定“自我”,在与其它民族精神的比较中清晰地显现“自我”的独特性,也是指作为中华民族的“我”在世界文明发展进程之中不失去“精神自我”成为“他者”,而是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强大的“我”的自主性。质言之,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就是指作为“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存在的“独特性”与发展的“自主性”,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就是指保持中华民族精神在世界文明发展进程中,在与其它民族精神的交往交流过程中永远成其为“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而不变成“其它某个民族”的民族精神,就是保持中华民族精神在生成和发展过程中逐步内生的以一种固有形态而存在的“精神内核”或“精神特质”。换句话说,中华民族精神失去了其“精神内核”或“精神特质”以及存在的固有形态,中华民族精神就失去了存在的根本,就失去了独立性,失去了根本、独立性的中华民族精神就不是“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失去了民族精神的中华民族就失去了“精神自我”,中华民族就不是中华民族了。其实,从中华民族精神复兴的历史维度来思考,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就是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连续性”“稳定性”,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是中华民族精神针对世界其它民族精神相比较而言,强调的是不同民族精神的差异性、复杂性;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连续性”“稳定性”是就中华民族精神自身发展而言,强调的是中华民族精神内在生成、发展过程的历史性,这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一个是对外而言,一个是对内而言,“独立性”之中蕴含着“连续性”“稳定性”,没有“独立性”,也就没有“连续性”“稳定性”;“独立性”寓于“连续性”“稳定性”之中,没有“连续性”“稳定性”也就没有“独立性”,二者统一于中华民族精神复兴的历史进程中。
那么,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根源于何处?表现形态是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必须搞清楚的一个前提性问题是民族精神存在的形态是什么?或者说民族精神寄托在何处?如前所述,民族精神产生于民族的历史实践之中,也就是说,民族的历史实践就是民族精神的根基。因此,以民族的历史实践为轴心与原点去思考民族精神的生成与发展才能把握其实践意义与时代意义,这是唯物史观不可动摇的观点。当前,人类所从事的实践活动无外乎是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两大类,这两类实践活动分别创造出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人类所创造的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我们称之为广义上的“文化”,它既包括看得见的“物质文化”,即物质形态的文化,也包括看不见的“精神文化”,即观念形态的文化,看得见的“物质文化”承载着文化的精神价值,看不见的“精神文化”存在于看得见的“物质文化”形态之中,看不见的“精神文化”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产物。精神价值是文化的“灵魂”,文化是精神价值存在的“载体”。因此,作为一种“精神”的一个民族的民族精神也是通过一定的文化形态得以存在,即存在于该民族的民族文化系统之中,并通过一定的民族文化形式得以体现。同时,民族文化系统中内在的精神价值规定着该民族文化发展的方向。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一书中对此也进行了阐释,他认为一个民族的民族精神“要在国家内表现它自己”、“使自己被认识”,这个表现形式就是一国的文化,这个“使自己被认识的普遍的原则”就是民族精神内在的精神价值,也就是“构成一国文化的那个一般原则”[1]。在这个意义上,民族精神是一种文化的存在,民族精神之所寄者在于“一国文化”,国家命脉之所托者亦在于“一国文化”。同样,中华民族精神作为文化的存在植根于中华民族文化传统,即中华文化传统。质言之,作为体现整个中华民族文化性存在的中华民族精神存在于中华文化之中。就此而言,中华民族精神的生成与发展与中华文化的生成与发展具有同源性、贯通性,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及表现形态只有从中华文化之中才能获得解释,才能找到其独立性存在的根源。根源在哪里?支撑就在哪里?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存在的根源在中华文化之中,并通过中华文化表现出来,那么,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的重要支撑也在中华文化之中。
当然,我们提出“实现中华民族复兴”“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决不是要大搞民族主义,而是中华民族自信、自立、自强的需要,也是保持人类文化多样性并使其健康发展的需要。放眼未来,不管全球化如何发展,文化依然是民族与国家存在、发展的“粘合剂”和“凝固剂”①参见林剑《也论文化的自觉、自信与自立》,《学术研究》,2013年第6期,第16页。,民族与国家依然是世界文化多样性的重要载体。当然,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也必须冲破狭隘的民族视野,必须更加主动地适应全球化深入发展的时代潮流,以更加开放、积极、平等、谦逊的心态和行动来对待本民族的民族精神和其它民族民族精神的发展。这里的“保持”不是“保守”,更不是走向狭隘的民族主义。
二、中华文化何以能发挥其“重要支撑”作用
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存在的根源需要从中华文化之中去寻找,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的重要支撑也需要从中华文化之中去寻找,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那么,中华文化又何以能、如何能发挥其“重要支撑”的作用?这是问题的另一方面。这既是一个理论问题,也是一个实践问题,需要从文化的本质、中华文化的内在价值,中华文化的当代发展等方面来回答。
文化是一个具有多重属性和意义的概念。要给文化下一个确定性的定义是很困难的事,因为不仅涉及到文化的内涵性解释,更多的是其意义性的发现和阐释,且其内涵与意义在不同的语境下也可以作不同的理解。那么,如何准确认识、把握文化的本质内涵及意义呢?在前面的论述中,笔者从“精神”的存在形态引证到“文化”的广义概念及其存在的两种形态,同时,更多的是从“精神”角度来界定、使用文化的概念,即狭义上的文化概念,把“文化”理解为观念形态的文化,是人类“精神活动”的产物。那么,这样的论证能证明文化的本质吗?显然,仅仅从“精神”角度进行描述性的阐释是不够的,从观念出发是无法解释观念的生成与发展的。所以,我们更应该把“文化”放到马克思的物质观、实践观、历史观相统一的视域中来阐释,“从物质实践出发来解释观念的形成”[2],由此我们可以这样界定:文化在本质上是实践的②参见林剑《文化全球化再思考》,《江海学刊》,2013年第4期,第60页。,文化是因人类物质实践活动的产生而产生,也是随人类物质实践活动的发展而发展的。换言之,文化的生成与发展的根基是人类的物质实践,物质实践是发展的实践,是历史的实践,文化记录与反映的也是人类物质实践的历史。因此,文化也是历史的,历史也是文化的。当然,根源于人类物质实践的文化一旦生成,又会反过来影响人类物质实践的发展。同时,需要特别指出的是,马克思历史观视野中的文化概念一般指向的是以社会意识为代表的精神、观念性的存在,马克思从此意义上来理解文化的存在,也是遵循从物质性东西出发去解释观念性东西的思维逻辑的。由此,通过从人类的物质实践为基础与锁钥去揭示与阐释人类文化发展的本质与规律,我们可以证实:从历史性的维度看,文化与精神都是在人类物质实践基础上生成的,都表现为人类实践活动的产物与结果,两者具有同源性。因此,很多时候为区别于“物质文化”概念,我们把“精神”与“文化”两个概念在同一意义上并列为“精神文化”来使用。
文化是人类实践活动的产物,更为具体地说是世界上不同地区的不同民族成员实践活动的产物。因此,世界上的所有文化都是民族的文化,民族是文化的重要载体,只要这个民族存在,它的文化就存在。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化是民族的,文化具有民族性。文化的民族性是“文化的民族风格、民族气派的理论表征。”[3]换句话说,就是每个民族有不同于别的民族的文化,文化有民族差异性,也就是说每个民族的文化中都有规定该民族存在的固有的,不容易轻易改变的东西,如独特的思维方式、价值取向、精神品格、审美观念等文化传统与价值“内核”的东西。只有这些独特文化传统与价值“内核”的东西才体现文化的“民族性”或者“民族差异性”,如果这些“内核”的东西彻底改变了或者消失了,该文化也就不成其为该民族的文化了,该民族就不成其为该民族了。当然,文化的民族性不是说一个民族只有一种统一的民族文化,纯而又纯的民族文化是没有的,一个民族的文化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着的,具有一定的时代意义。因而,文化也具有时代性。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文化,同一民族的文化在不同的时代也有不同的表征。文化的存在都是具体的、历史的存在。
不同的民族从事不同的实践,造就了不同的民族文化,不同的民族文化反映了不同民族的存在状态,多样性的民族、多样性的实践造就了世界多样性的民族文化,多样性的民族文化反映了多样性民族的存在。同样,多样性民族文化的发展离不开世界文化的整体发展,世界文化的整体发展也离不开多样性民族文化的健康发展,两者相互依存,相得益彰,共同发展,多样性民族文化的发展离开了世界文化的整体发展,就无法实现“各美其美”的健康发展,世界整体文化的发展离开了多样性民族文化的健康发展,也无法实现“美美与共”的健康发展。因此,从普遍联系的角度来说,文化是具有世界性的。综上而言,文化是实践的,文化具有根源性,文化发展需要守住根本;文化是历史的,文化具有继承性,文化发展需要传承优秀;文化是民族的,文化具有民族性,文化发展需要保持特色;文化是多样的,文化具有世界性,文化发展需要交流互鉴。
中华文化是中华五十六个民族在自己的历史实践中创造出来的文化,也是中华五十六个民族在相互交往交流中共同创造的文化,是各民族文化之集大成①《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暨国务院第六次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在北京举行》,《人民日报》,2014年9月30日(第1版)。。中华文化为中华民族的生存与发展提供了“丰厚滋养”[4]、“强大精神支撑”[5],具有“根本”的价值与意义。但问题是,中华文化是一个庞大的文化系统,文化的内容、内涵、形态复杂多样,不同民族的文化,不同历史时代的文化都寓于其中。那么,在这样一个复杂多样的文化系统中哪些“核心内容”或“主要内容”为中华民族的生生不息和薪火相传提供了“丰厚滋养”“强大精神支撑”?这需要我们增强文化自觉,以历史、现实与未来多重的文化价值评价尺度来理解、把握中华文化内在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中华文化内在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是中华文化的“内核”,正是有此文化“内核”,中华文化才能与其它民族文化区别开来,中华民族才能与其它民族区别开来。同样,也正是有此文化“内核”,我们生为中国人才有“中国人的独特精神世界,有百姓日用而不觉的价值观”[6],中华文化也才能成为中国人存在的文化标识与精神支撑。如前所述,文化对于一个民族的存在具有“灵魂”的意义,作为中华民族“灵魂”的中华文化一定要是体现中华民族最核心价值追求、最深层次精神追求的文化,一定要是维系中华民族精神命脉的文化,一定要是体现中国人的独特精神世界的文化。中华文化的精髓精华就在于其内在的精神品格与价值追求,这是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强大精神支撑”力量所在,支点所在,更是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发展的源动力所在。
概念的厘定是进一步论证的逻辑前提。中华文化作为中华五十六个民族共有的文化能够历经数千年而延续不绝,不是由于基因相同和种族遗传,而是由于中华民族是以一个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中国而长期存在。正是数千年来多民族统一中国的存在与不断发展,中华民族才得以薪火相传,中华文化才得以代代相传,中国文化也得以形成、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华文化与中国文化旨趣和内涵是相同的,中国文化实际上就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亦即中华文化。因此,为与后面引述的学者论述一致,笔者在相同意义上使用“中国文化”和“中华文化”两个概念。如前所述,文化是有其精神内涵的。那么,中华文化或者说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是什么呢?中国文化精神和中华民族精神、中国文化的人文精神有何关联?近年来学术界已有诸多探讨,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李宗桂、张岱年、邵汉明三位学者对相关概念的阐释,提出了许多重要的思想观点,①李宗桂认为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就是中华民族在精神形态上的基本特点,同时,他也进一步指出,中国文化精神和中华民族精神不是同等内涵的概念。中国文化精神是中性的概念,中华民族精神是褒义的概念。中国文化精神的优秀成分构成中华民族精神;中华民族精神是中国文化精神的核心价值,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中国文化的人文精神,是中国文化精神的积极成分,属于优秀文化传统的范畴,但并不等于民族精神,而要通过价值整合和理论提炼才能转化为民族精神。参见李宗桂《中国文化精神和中华民族精神的若干问题》,《社会科学战线》,2006年第1期,第250页。张岱年对中国文化基本精神作了一个概括,即刚健有为,和与中,崇德利用,天人协调。同时,他也指出中国的民族精神是“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参见张岱年《论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张岱年全集》第五卷,河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419页。邵汉明认为,文化精神是文化的深层结构,是民族文化的灵魂或精髓,具有相对稳定性,“文化精神具有积极和消极两重性”,中国文化精神的基本内容包括人本精神、和谐意识、道德意识、理想主义、实践品格、宽容品格和整体思维。参见邵汉明主编《中国文化精神》,商务印书馆,2000年版,第2页。他们的观点对于我们理解中国文化、中华文化及其内在精神本性与特质具有一定的针对性、深刻性与启发性。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出,就其内容和思想旨趣而言,中国文化精神、中华民族精神和中国文化的人文精神既具有明显的区别,也具有很强的贯通性和涵摄性。因此,我们应该把中国文化精神、中华民族精神作为一个具有多重属性、多重意义的整体性概念来理解,作为一个精神体系来把握。当然,这里需要明确指出的是,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大视域下,能为中华民族的生成与发展提供“丰厚滋养”“强大精神支撑”的中华民族精神、中国文化精神和中国文化的人文精神的主要内容都是积极向上的,具有很强的历史合理性和时代价值。
中华文化在5000多年发展历程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传统,独特的价值体系,其内在的精神品格与价值追求寓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中。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优秀”就在于其内在博大精深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它“是我们在世界文化激荡中站稳脚跟的根基”[7],它是中华民族凝魂聚气的根本,它是中华民族存在与发展的文化基因。换句话说,面对世界各种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锋更加频繁的发展大势,中华民族要站稳脚跟,中华民族精神要保持独立性发展、主动性发展,必须认真汲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寻找文化基因的支撑。当然,关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蕴含着哪些丰富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以及如何对待?习近平总书记有着多次深刻的论述,比如2013年在中央党校建校80 周年庆祝大会上,他对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蕴含的各种思想精华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阐述②2013年在中央党校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领导干部要“好学才能上进”,在谈到领导干部学习的内容时,他明确指出:“古人所说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抱负,‘位卑未敢忘忧国'、‘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报国情怀,‘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浩然正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献身精神等,都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我们都应该继承和发扬。”参见习近平《在中央党校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暨2013年春季学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9页。,并认为这些思想精华“对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很有益处”,“都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我们都应该继承和发扬。”[8]2014年5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从道德价值层面对中华文化的价值进行了更为深刻地阐释,他认为:“中华文明绵延数千年,有其独特的价值体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已经成为中华民族的基因,根植在中国人内心,潜移默化影响着中国人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9]同时,习近平总书记对中华文化中内涵的道德精髓也一一进行了列举①2014年5月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列举了中华文化中内涵的道德精髓“比如,中华文化强调‘民惟邦本'、‘天人合一'、‘和而不同',强调‘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强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主张以德治国、以文化人;强调‘君子喻于义'、‘君子坦荡荡'、‘君子义以为质';强调‘言必信,行必果'、‘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强调‘德不孤,必有邻'、‘仁者爱人'、‘与人为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出入相友,守望相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扶贫济困'、‘不患寡而患不均',等等。”并把这些道德价值称之为“在我国大地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道德价值”。参见习近平:《青年要自觉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北京大学师生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7-8页。。另外,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也概括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在的一整套价值理念②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 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在的一整套价值理念概括为:“关于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关于天下为公、大同世界的思想,关于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思想,关于以民为本、安民富民乐民的思想,关于为政以德、政者正也的思想,关于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革故鼎新、与时俱进的思想,关于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思想,关于经世致用、知行合一、躬行实践的思想,关于集思广益、博施众利、群策群力的思想,关于仁者爱人、以德立人的思想,关于以诚待人、讲信修睦的思想,关于清廉从政、勤勉奉公的思想,关于俭约自守、力戒奢华的思想,关于中和、泰和、求同存异、和而不同、和谐相处的思想,关于安不忘危、存不忘亡、治不忘乱、居安思危的思想,等等”。参见习近平《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9页。。显然,习近平总书记通过大篇幅、系统地阐释中华文化的价值,就是告诫领导干部、青年学生,也是告诫全中国人要有高尚的气节,高尚的境界,要坚持在我国大地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道德价值,这是生为中国人的根本,坚守住了这个根本,就坚守住了中国人自己的精神世界,自己的核心价值观。因此可见,中国人独特精神世界的“根”和“魂”就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之中。当然,习近平总书记还在很多不同的场合从不同的角度阐释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的内涵,内涵非常丰富,具体包括“仁”“孝”“诚”“信”“礼”“义”“廉”“耻”“忠”“恕”“中”“和”等方面。这些思想精华和道德精髓最深沉地积淀在中国人的生命和当下的生活之中,历久而弥新,是我们需要认真总结、汲取精神价值资源。据此,我们可以这样说,中华文化这一独特的文化传统与价值体系中内在蕴含的这些基本精神品格与价值追求,是中华民族生存与发展的根脉,是坚守中华民族精神自我的根本,也是中华民族精神的精神价值内涵与特质。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华文化与中华民族精神具有相同的精神价值“内核”。正因为具有相同的精神价值“内核”,中华文化才能够为中华民族精神的复兴提供文化动力,才能够为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发展提供文化支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所蕴藏的这些精神价值“内核”,也正是我们需要传承与发展的核心内容。只有传承与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华文化才更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中华民族才会不会迷失精神自我,始终挺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中华民族精神的发展才有方向。因此,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是中华民族的“根”和“魂”,我们决不可抛弃,要很好地传承和弘扬,“丢了这个‘根'和‘魂',就没有根基了。”[10]“无论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如果不珍惜自己的思想文化,丢掉了思想文化这个灵魂,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是立不起来的”[11]。同样,江泽民同志早在1995年在谈到“弘扬民族艺术,振奋民族精神”时就曾明确指出了坚持文化领域独立性问题,“如果不深深地植根于自己的土地,从自己人民的需要出发,坚持继承和发展自己的民族艺术,在文化领域丧失独立性,最终就会成为外国特别是西方文化的附庸,这是非常危险的。”[12]另外,江泽民同志也把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提高到中华民族振兴的高度来强调,“一个民族只有在努力发展经济的同时,保持和发扬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才能真正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们能不能继承和发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这是事关中华民族振兴的大事。”[13]毋庸置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在蕴含着丰富的思想理念、传统美德、人文精神③参见《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人民日报》,2017年1月26日(第1版)。,当前,我们必须站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高度,随着时代的发展,进一步深入挖掘其价值内涵,进一步阐发其文化精髓,进一步发挥其精神动力作用与文化支撑作用。由此可见,传承与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事关中华文化的根基性与独立性的大问题。
文化是由人创造的,文化是“活”的文化,传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传统文化也不是“死”的文化。停滞不变的文化或“死”的文化不能彰显不同的时代精神,也不具有时代价值。中华文化不是停滞不变的文化,更不是“死”的文化,而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开拓创新、与时俱进、不断发展的文化。中华文化优势不仅在于我们的祖先曾创造了无与伦比、博大精深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更在于我们中国共产党随着时代和实践的发展,不断赋予中华文化新的涵义,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的辉煌。纵观世界文化史,唯有中华文化历经数千年而延续不绝,中华文化强大的生命力是整个人类文明史上所独有的。可以这样说,中华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灵魂”,中华文化也是世界文化百花园中开得最绚丽多彩、最持久的一株文化之花。
总之,中华文化是一个历史的存在,也是一个实践的存在,中华文化内在生成、发展的历史逻辑与中华民族生成、发展的实践逻辑是一致的。中华文化是一个独特而又开放、包容的文化系统。中华文化在不同历史时期有不同的存在形态,其反映和表达的是不同历史时期中华民族所从事的实践活动存在与发展的状态,具有文化的连续性与历史的统一性。同样,在中华文化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中华民族精神也相伴而生,并随着中华文化的发展同向发展,与时俱进。因此,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独立性的中华文化的“文化支撑”也是一个文化系统支撑。根深才能叶茂,中华民族精神只有深深扎根于中华民族文化的土壤上,才能根深叶茂神韵独具,中华文化发展,中华民族精神才能发展,中华文化独立,中华民族精神才能独立。
三、中华文化如何能发挥其“重要支撑”作用
进一步追问,中华文化如何能发挥其“重要支撑”或“文化支撑”作用?不言而喻,这里的“支撑”作用是指文化对民族、民族精神的生存与发展所具有的积极与肯定的意义,即积极的推动作用。但是,文化对民族的生存与发展的影响不可能都表现为积极的推动作用,也有可能成为阻碍民族发展的保守性力量,因为任何民族的文化都是多样的,都是多种文化因素的集合体,在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文化中总会包含一些落后的、腐朽的甚至野蛮的文化。质言之,文化是有先进与落后之分的,先进的文化推动民族向前发展,落后的文化阻碍民族发展。当然,文化也是发展的,随着人类实践活动的不断发展,过去是先进的、进步的文化在现在看来可能是保守的、落后的文化,现在看来是先进的、进步的文化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会变成保守的、落后的文化,文化的这种变化体现了文化的时代性。不同时代的文化随着实践的发展由最初的先进逐步变化为保守、落后,再转化为新的先进文化的过程就是文化的发展与演进过程,就是文化不断扬弃继承、转化创新的过程。中华文化的发展与演进也一样是一个不断扬弃继承、转化创新的过程,中华文化也只有通过扬弃继承、转化创新才能发挥其“重要支撑”或“文化支撑”的作用。然而,扬弃什么?怎样扬弃?继承什么?怎样继承?什么是创新?如何创新?怎样辨识与判别创新?这些问题既是理论问题,也是实践问题,需要我们进行科学的辨识与把握,需要我们增强对中华文化的自觉意识。只有真正实现文化自觉,才能弄清楚文化的本质,才能克服文化发展的自发状态,以达到自觉状态;只有真正实现文化自觉,才能弄清楚中华文化的特性、精华、精髓、价值,才会有对自己民族文化的热爱与尊重;只有真正实现文化自觉,才能弄清楚中华文化的来路与出路,才会对自己的民族与国家的前途怀有憧憬与梦想。那么,什么叫文化自觉?怎样才能达到文化自觉?我以为应该以历史、现实与未来多重的文化价值评价尺度来判断与评价中华文化,即是否符合时代实践发展的需要,是否满足人民对美好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是否有利于促进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进步。对民族文化的自觉就是对民族生存与发展的自觉,文化自觉是中华民族精神独立的前提。
中华文化发展不仅需要“对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有深刻的理解,更要有高度的文化自信。”那么,文化自信的内涵是什么?文化自信的依据是什么?中华文化的哪些内容值得我们自信?从历史发展的维度来说,“文化自信,是一个包括对中国传统文化、红色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在内的自信。”[14]也就是说,这里的文化自信,既包括对过去历史文化的自信,也包括对当前现实文化的自信,更包括对未来文化的自信。同样,习近平总书记对“文化自信”有着更为深刻的理解和阐释,如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中,他首先就明确指出了“文化自信”的依据、理由,那就是“中华文化独一无二的理念、智慧、气度、神韵,增添了中国人民和中华民族内心深处的自信和自豪”,那么如何才能做到“文化自信”呢?他进一步强调,“要善于从中华文化宝库中萃取精华、汲取能量,保持对自身文化理想、文化价值的高度信心,保持对自身文化生命力、创造力的高度信心。”[15]显然,中华文化中值得我们自信的是其内在的理念、智慧、气度、神韵,价值等精髓精华的东西,这也是我们自信的依据与资本。中华文化正因为有这些精髓精华的东西,才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创造力,当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精神力量正因为有这些精髓精华的东西,才得到持久的滋养和提振。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化自信关乎中华儿女做中国人的骨气、志气和底气。当然,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当前文化自信最核心的是对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自信。
毋庸置疑,在当代中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灵魂”,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自信归根结底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自信,就是对中国自己的道德价值观的自信,就是毫不动摇地坚持在我国大地上土生土长起来的道德价值观。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那样,“在核心价值体系和核心价值中,道德价值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国无德不兴,人无德不立。一个民族、一个人能不能把握自己,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道德价值。如果我们的人民不能坚持在我国大地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道德价值,而不加区分、盲目地成为西方道德价值的应声虫,那就真正要提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会不会失去自己的精神独立性的问题了。如果没有自己的精神独立性,那政治、思想、文化、制度等方面的独立性就会被釜底抽薪。”[16]由此可见,道德价值独立,精神才会独立,精神独立,政治、思想、文化、制度等各方面才会独立,精神的独立才是中华民族独立的根本。坚守在我国大地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道德价值,坚守我们的价值体系,坚守我们的核心价值观,就是坚守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总之,基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自信的“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坚定文化自信,是事关国运兴衰、事关文化安全、事关民族精神独立性的大问题。”[17]一个缺乏文化自信的民族是立不起来的,也是强不起来的,更无法创造出伟大的、独立的民族精神。因此,文化自信是中华民族精神独立的基石。
中华民族要真正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更需要文化的自立,自立于我们独特的文化价值体系,独特的实践发展道路,独特的民族国情。面对当今世界文化多元并立、相互竞争的发展大势,中华文化必须始终坚持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中华文化必须始终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在创造中继承,在推陈中出新;中华文化必须始终立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实践、顺应时代发展,回答、解决新时代中国的迫切问题和需求,在实践中创造,在时代中进步;中华文化也必须始终立足于广袤的中国大地,充分吸收优秀传统文化养分,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增强生命力、凝聚力、创造力、免疫力、竞争力。唯有如此,中华文化才有自己的“根”和“魂”,才不至于“魂不附体”而四处漂流;中华文化才有自己的特色、风格、气派,才能展现出永久魅力和新时代风采;中华文化发展才有自己的动力与源泉,才能不断铸就新的辉煌。文化自立则文化独立,文化独立则精神独立,精神独立则民族独立。文化自立是中华民族精神独立的外在表征。
总之,在历史唯物主义视域下,中华民族精神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抽象概念,而是中华民族复兴实践下的实践性与时代性的具体概念,我们不仅需要从历史维度,用历史性话语来阐释中华民族精神的历史生成、发展过程以及其与中华传统文化的贯通性,而且也应该立足于当代中国现实,从中华民族复兴的实践角度去理解和阐释“中华民族精神”,还更应该与世界文明发展的未来联系起来思考,具有世界性视野。只要我们具有这样的自觉意识,才会消解对“中华民族精神”的抽象性理解,才会弄清楚中华民族精神的来路与出路。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不是存在于空中楼阁,而是植根于中华优秀文化传统,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立足当代中国现实实践,面向世界未来发展的,是历史性、实践性、世界性的统一。保持中华民族精神的独立性就是坚守整个中华民族存在的精神自我,就是让中华文化优秀的“文化基因”活在新时代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现实实践之中,支撑中华民族永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