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专利的得与失

刘远举

某种程度上，共享单车的天价授权是一件好事。

由于顾泰来的一纸诉讼，永安行的“共享单车第一股”梦碎。如今永安行低头了，那么，顾泰来很可能在向摩拜与ofo等共享单车的头部公司发出专利诉讼。他也曾表示，市场多家共享单车企业均涉嫌侵权。现在，有成功的先例在前，其他共享单车公司有可能也会低头，付钱使用。那么，依据目前摩拜与ofo各接近1000万辆的投放量，顾泰来一年的授权费可能会高达6000万元以上。另一种可能性是，在未来的竞争中，永安行拿到授权，除了自己使用，当然也可能作为阻碍竞争对手的工具。所以，顾泰来的专利对共享单车行业的影响还远未完结。

从更大层面上看，此次专利纷争的影响不仅仅限于共享单车领域。从最初阻止IPO，到后来永安行低头，专利都向创业者显示了自身的巨大威力，做了一次很好的专利意识普及。

回顾中国互联网创业潮的专利意识，大致可以分为四个阶段或形态。

第一个阶段，百团大战时代。虽然竞争激烈，但专利发挥的作用很小。由于各方都缺乏软件的专利意识，这类互联网创业项目，市场中的一方的App一旦出现了什么好的模式，竞争对手通过几次App的升级迭代就能完全学去，变为同质化的竞争。

第二个阶段，在滴滴与快的时代，仍然没有出现专利官司，但商业模式中已经涉及一些硬件，产生出相关专利。比如滴滴就曾设计过一款附属在方向盘上的产品，提高司机接单操作的便利性与安全性。随着网约车竞争的深入，公司规模扩大，职能结构完善，专利专业人员的介入，网约车公司也开始了系统的专利布局。

第三个阶段，是共享单车的时代。这种商业形态建立在大规模的硬件上，专利成为一个绕不过去的要素。但即便这个形态下，专利一开始都并未受到重视，直到竞争激烈，顾泰来介入之后，专利才成为竞争的重要方面。

第四个形态，是共享充电宝。在具体展开市场竞争之前，专利就已经被提到了“竞争未启、专利先行”的高度，不但出现有了收购，也出现了专利诉讼。不过从具体的操作来看，专利竞争的手法还很幼稚。

笔者几年前曾发表文章，预测专利会越来越重要。中国互联网创业中，专利作用的这种演进，有其内在的逻辑规律。

最初，很多人都觉得专利没有用处，低估专利的作用，某种程度上是源于中国过去的现实。一个专利公布之后，被许多小散乱的工厂模仿，专利所有人基于成本考虑，不可能一家一家去打官司，只能眼睁睁看着专利被侵犯。而且，对于互联网创业来说，往往官司还没结束，公司就结束了。

不过，这种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首先是意识的提高。随着中国从“copy to china”的创新转向全球互联网创新的发源地，知识产权意识也必然变强。其次，随着创业往线下迁移，“互联网+”项目往往是重资产、重硬件的。这就意味着这类项目硬件一旦制造出来，就成为资金量巨大的沉没成本，硬件专利壁垒变得很难绕过，那么，专利就可以阻碍对手，保护自己。第三，互联网创业公司面对的法治环境更好，由于目标是上市，任何影响到估值、上市的法律风险都是不可忽视的。比如，顾泰来就通过专利，成功地阻止了永安行的IPO。

所以，随着创业模式越来越重，专利的作用就会更加重要，也越来越受到重视。这种改变，很有可能最先出现在软件领域。

软件版权，是对代码的软件著作权保护，作者自动拥有软件的著作权。著作权的保护范围是内容不被抄袭，制止别人的盗版。但是如果有人通过研究原来的软件，学习其流程，理解其思路，再采用不同的编程语言重新编写软件，就可以在完全不侵犯著作权的情况下，实现原来软件的全部功能。这个时候，就需要用软件专利来保护软件的构思、想法、流程、算法等最核心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外观专利可以保护界面、UI设计等等。

2017年，在媒體上创业公司哭诉大公司抄袭的有“你今天真好看”“小鲤鱼育儿”、“熊猫签证”三起。创业者在没有任何知识产权的保护下，就完全展示自己的创意，事后觉得自己的创意被剽窃，陷入只能在媒体上控诉的窘境，可以说，创业者缺乏基本的知识产权意识。

从更大层面上看，北京市盈科律师事务所张宾律师曾指出，“专利等知识产权资产作为创业板拟上市公司的核心资产，在受到拟上市公司重视的同时，也会遭到竞争对手的紧盯。通过发起专利诉讼，延缓拟上市公司的上市进程，已成为不少公司采取的一种商业竞争手段。”

未来，专利不但会在软件层面发挥作用，甚至也会直接介入商业模式的排他性竞争。2017年4月1号起，带有技术特征的商业模式可以申请专利，这就意味着，有价值的想法也可以成为专利，创新得到的保护越来强。

必须注意的是，申请专利并不是随随便便让程序员或者产品经理，找一家专利事务所，写几个文件，递交知识产权局就完事了的。进行一系列的专利布局、形成商业上的专利壁垒，其间需要大量的专业知识，结合技术发明点与商业竞争需求来综合考虑，是一件高技术含量的事。顾泰来的官司如果能更充分提炼技术方案，周密进行专利布局，一审不会输掉，谈判能力也就更强。所以，这中间需要技术人员、产品经理与专利代理人员进行大量的沟通，应该提到公司战略的层面。

某种程度上，共享单车的天价授权是一件好事。美国知识产权局的大门上写着林肯的一句话：专利是给天才之火浇上利益之油。毕竟，专利值钱了，才能刺激创新。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