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河湾里的海菜花

吴双

在广西境内，有很多像桂林山水一样的喀斯特地区，地面奇峰林立、小河蜿蜒，地下溶洞纵横、暗河交错。地下河水从洞口或天窗流出地面时，就变成了水质清澈的明河，清清的河水非常适合一种洁身自好的植物生长，这种植物就是海菜花。

娇生惯养的海菜花

海菜花属水鳖科，分布于我国南方几个省区的某些水深不超过4米的湖泊、河流、池塘、沟渠中，是一种多年生沉水植物。它扎根水底，茎极短，海带状的叶子从基部长出，浸在水里；同样从基部长出的花葶，像一根绳子，顶端牵引着一个孕有若干个花蕾的佛焰状花苞，浮向水面，开花的时候，花朵会高于水面之上，以便昆虫来传粉。

海菜花雌雄异株，雄佛焰苞内有几十个花蕾，每天开放几朵雄花，长长的花梗向上弯曲，把三片百褶裙般的洁白花瓣挺出水面，花瓣中间有12枚黄色的雄蕊；雌佛焰苞内有6～9个花蕾，每天只开放一两朵雌花，由于雌花的子房下位，花梗短，不便弯曲，多数都是贴着水面开放，花瓣中间有6条长长的柱头。

给海菜花传粉的昆虫主要是一种体长只有两三毫米的水蝇，有时蜜蜂、蝴蝶也会给它作传粉媒介。每朵花只有一天的寿命，早开晚谢，雌佛焰苞里的几朵雌花受粉后，雌花葶会作螺旋状扭曲，把佛焰苞拉到水底，子房在水中逐漸发育成纺锤状的果实，每个果实里有数以百计的种子。

与其他水生植物相比，海菜花有点“娇生惯养”，它只能生长在清净的水中，如果水体受到一定程度的污染，无论是工业污染还是富营养化，它都会在这个水域中灭绝。环保工作者通过海菜花生长区的种群数量增减就可以判断水质的变化，所以海菜花又被称为“环保菜”。

得天独厚的水环境

2017年8月的一天，我驾车沿着弯曲的乡村公路，来到广西壮族自治区河池市都安瑶族自治县的东庙乡，这里是被上千平方千米喀斯特峰丛石山包围的一个谷地。

由于岩溶石山缝隙多，峰丛间的洼地一般都不能蓄水，雨水降落在喀斯特峰丛地区，经过岩缝渗入地下溶洞，形成地下河，地下河流到低洼的山脚下，从东庙乡附近的几十个天窗涌出来，在谷地上汇成地面上的一条明河—地苏河。

我首先去的地方叫九灵天窗，它位于九楞村旁边的一棵榕树下面。九灵天窗像一个装满水的天然深井，面积却比一个篮球场还大。村民说，他们曾经用绳子吊重物测量九灵天窗的深度，放下去的绳子长达100米！

8月正是地下河水最满的时候，虽然看不到天窗下面的水流翻滚，但是从隘口向河道溢水的情况，可以判断出地下河水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天窗涌上来。天窗口的水湛蓝湛蓝的，非常清澈透明，水面上的小舢舨就像浮在空气中一样。隘口外是一个开阔的河床，地下河水涌出来后，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平静的河湾，中间长满了水草，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海菜花。

壮观的水下丛林

放眼望去，一簇簇的海菜花在河湾聚成了一个白色的花海。我向村里的老乡借了一个竹筏，3米长的竹竿都插不到水底，只能用它当桨划到河湾的花丛中。我趴在竹筏上，用手遮挡水面的反光，看到水下的场景十分壮观：由于河床较深，水流缓慢，海菜花的带状叶子从水底垂直向上伸展，每一丛海菜花都有几十张叶子，因为叶片柔软，即使它的长度超过河水的深度，也不会伸出水面，只能漂在水中，所以说海菜花是一种沉水植物。我扯了一个果序上来测量，花葶的长度竟达到4米！从防水相机拍到的照片看，也有些花葶不够长，使佛焰苞浮不到水面，只能在水下开花，这样它们就不能受粉结果；那些已经结成果实的花葶，会自然做出弹簧般的螺旋状扭曲，使龙爪般的果序沉在水中发育成熟。

沉水植物也要进行光合作用，水越深，水下的光线就越弱，海菜花宽长的叶子正好适应在水中接收更多的阳光。植物还需要呼吸氧气，海菜花的叶脉、花葶都有空心的管道，既能增强呼吸，又可增加浮力。

在这个河湾里，与海菜花伴生的植物主要是玄参科的石龙尾，它也能从水底伸展到水面开花。就像森林是野生动物的庇护所一样，河湾里的小鱼也喜欢躲藏在海菜花的叶子丛中。有几个村民把竹筏划到河湾中间，坐在海菜花丛中钓鱼，他们收获的主要是三指宽的鲤鱼，还有一些罗非鱼。

涸不死的海菜花

地苏河是一条季节河，通常只有4月至10月份有水。由于旱季地下河水位降低，每年11月前后，地下河天窗水位低于溢水口，不能向河道里溢水，地苏河就慢慢干涸，河床里的海菜花植株会被晒干、腐烂掉。

12月31日，我再次到九楞村时，只见九灵天窗的水位比最高时降低了大约6米，成了一个大水坑，河湾已经干涸了。当地的村民说，等到翌年开春，海菜花又会从地下长出新叶，四月份九灵天窗会重新冒水，地苏河涨水后两个月，洁白的海菜花又能重新开放在水面上。在都安瑶族自治县其他一些不断流的小河，海菜花一年四季都可以生长、开花。而实际上地苏河的海菜花只有六个月的生长期，犹如生命轮回，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是它们每年都展示了自己的芳华。

海菜花家族

海菜花共分为四个变种：海菜花原变种分布最广，广西、云南、贵州、广东、海南等省区都有分布；另外三个变种则镶嵌在原变种的分布区中，它们是波叶海菜花、路南海菜花和靖西海菜花，植物学家认为，这三个变种是由原变种在特殊的环境中演变出来的。

波叶海菜花分布于云南省宁蒗县泸沽湖，它与海菜花原变种的差别是叶子边缘呈波浪形扭曲，果实上有较多的疣刺。路南海菜花分布于云南省石林县的一些湖泊中，它只有雄株，植物学家还没见过它的雌花和果实，那么它怎样繁殖后代呢？原来它的雄佛焰苞里会长出珠芽，可以直接萌发成一棵植株。靖西海菜花分布于广西壮族自治区的靖西市、德保县和都安瑶族自治县的地下河流域，它与原变种相比差别最大：一是佛焰苞里的花蕾特别多，雄花可达一百四十朵，雌花可达十几朵；二是果实比较长，可达20厘米，呈镰刀状弯曲，本文记载的就是靖西海菜花。

知识链接：

沉水植物：扎根水底，植物体全部浸在水中，只有开花高出水面的植物。如海菜花、金鱼藻、黑藻、苦草等。

挺水植物：扎根水底，叶子和花都挺出水面之上的植物。如荷花、芦苇、香蒲、慈菇、荸荠等。

浮水植物：又叫浮叶植物。整个植物体都浮于水面，或根生于水底土中而叶子漂浮在水面上的植物。如水葫芦、浮萍、睡莲、菱、眼子菜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