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饰的力量

杨聃

西装的政治语言

西方传媒曾评论特朗普是政治家中的异类，撇开其他不谈，至少在着装上他确实如此。

还记得他在演说时领带打着粗大的结，颜色鲜亮得扎眼，若不是碍于他的身份，恐怕意大利品牌布里奥尼（Brioni）都不想承认那是自家的东西。更别说有“西装毁灭者”之称的他每次都能成为不同情境的反面教材，比如说领带太长、肩膀不够挺、裤子太肥、裤脚太宽等等。估计是特朗普过于注重舒适性，选了质轻而精致的超细羊毛材质。

要知道政客们的穿着无时无刻不在“泄密”。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赖特就喜欢将胸针作为外交工具来传递信息，这才有了著名的“读我的胸针”。虽然相比于女政治家，男士们在服饰上没有那么多可选的颜色和款式，也没有珠宝和妆容的辅助，但服饰的力量不容小觑，媒体和公众总在他们扣扣子的方式里捕捉蛛丝马迹，或是从领带的颜色里揣度他们的施政风格。

克林顿就深谙此道。他曾配合大选穿起“华盛顿制服”，政途通畅时换上纽约设计师唐娜·凯伦的精致套装，深陷丑闻时又重拾经典的蓝、白、红组合。难怪《时尚先生》杂志曾评论说：“如果克林顿不是那么会穿衣服，在这么多次危机中就不会那么好运了。”

奥巴马通常会选择单排两扣素色西装，坚挺的锥形领带结透露着正直。这种极简风格多少与其在任期间低迷的经济有关。有报道称，奥巴马的西装会避免过度合身——西装的肩部略宽，平驳头尽量服帖，使西装不会显得过小，衬衫领子比标准剪裁高出1厘米到3厘米，这样显得更为忠诚可靠。

服饰的政治语言不只适用于美国。《名利场》曾这样称赞法国前总统萨科齐：“他的风格耀眼、浪漫并富有男子气概，还带有一种极富吸引力的幽默。”1.65米的身高，并不影响萨科齐的风度，他通常会选择宽大的垫肩来让自己的身材看起来宽厚魁梧，这被媒体解读为“胸怀宽广”。

英国保守党前首相卡梅伦绝大部分时间的着装和他的施政风格一样，既不夺人眼球，又不会令人不快。西装剪裁得体，白衬衫的衣领既不僵硬也不松垮，领带不过宽也不过窄，一切恰如其分。若不是绿领带，他在着装风格上很难被人记住。政客的领带颜色多为红或蓝，前者代表力量与进取，后者代表沉稳与耕耘，而绿色并不是政客偏爱的颜色。卡梅伦的选择出于环保观念，同时搭配系绿色鞋带的匡威运动鞋，增添了身体力行的姿态。

政客着装引领时尚

反过来，政客们的着装风格也影响着时尚潮流。1961年，为了向民众宣告更加轻松自信的新一代开始掌权，约翰·F.肯尼迪出席就职仪式时没有戴帽子，这几乎搞垮了美国的帽业。为了给人一种亲近感，奥马巴在与民众交谈或是演讲时，会不系领带，脱去外套，将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因此打领带的场合愈来愈少，Business Insider网站甚至发表了一篇文章《奥巴马总统杀死了领带产业？》。

和这些政治家相比，特朗普的风格的确有点独特。有人说他的身材太吃亏了，这个理由禁不起推敲，要知道同样把舒适置于首位的胖子丘吉尔的着装可是被连连称道的。加里·奥德曼在电影《至暗时刻》里穿上肥胖装，还原了这位戴着洪堡帽、叼着雪茄、打着波点领结的风格偶像。和温莎公爵一样，出身贵族的丘吉尔对穿衣非常讲究，衣服基本都是定制的。可能觉得竖条纹看起来显瘦吧，条纹套装简直成了他的基本款，在马甲第三颗纽扣上缠绕一圈的怀表链像如今的高腰设计一样，拉长了腿的比例。他还自己设计了胸前有两个口袋的连裤警笛套装，毕竟在战争年代，这种衣服比三件套穿起来容易多了。

对比之下，特朗普的症结可能是“有钱买不来好品位”。不过，穿着肥大老派的西装形象，说不定也正是特朗普想要传递的政治话语。他领带上粗大的节让人联想到上世纪80年代的华尔街。那时，股票大亨戈登·盖柯鼓吹的“贪婪是好东西”正深入人心，这是美国经济的繁荣时期，也是共和党人上一个被信任的时代。如果是刻意为之的话，特朗普让自己在形象和口号上保持了一致：“让美国恢复伟大荣光。”

从保守到前卫

西装是如何让所有人接受，并成为全世界男人的标准正装行头的？

西装的雏形“拉翁基夹克”（休闲夹克）诞生于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上层社会对社交穿着有不少繁文缛节，比如晚宴后，男士们通常聚在餐厅旁的阅读室或休息室吸烟、聊天、饮酒，一种宽松的无尾夹克相比于正规礼服舒服多了。

爱德华七世和温莎公爵使“时尚”成为公众事件。有一款双排扣外套便是以爱德華的名字命名。由于身形肥胖，爱德华七世无法扣上背心和外套上的最后一颗纽扣，而是以链扣固定前襟。为了讨好他，群臣争相模仿，这也为工业革命创造的胖富豪们提供了时髦的理由。如今，不系最下面那颗纽扣成了穿西装的不二法则。

在电影《甜蜜生活》中，男士们穿的尽是下摆贴紧腰部、翻领较短、线条提高的西装。虽然英国人以他们的收腰垫肩西装为荣，但不得不说，意大利那不勒斯的裁缝们也能做出同样的款式，甚至经过改良后更加舒适。意大利拥有世界上既擅长制作工艺又最懂时尚的裁缝。他们提倡更清晰的肩膀线，更短也更合身的上衣，搭配略窄的翻领。乔治·阿玛尼在80年代中期大力推行的软肩式套装，让那些厌倦“权力套装”的人多了一种温和的选择。

虽然西装的最初形态表达着一种保守势力，但和其他类别的着装一样，越来越多前卫的实验性元素被注入其中。难怪设计师汤姆·福特曾说自己的生活里只有两种状态：穿西装衬衫，以及裸体。

（香 织摘自《三联生活周刊》2017年第5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