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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涧溪边到文人案头:唐宋文人的菖蒲情结

2018-02-08

淄博师专论丛 2018年4期
关键词:石菖蒲菖蒲文人

蒋 瑜

(青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青海西宁810000)

菖蒲本是生长在潮湿阴暗的山谷中的杂草,至汉代陆续出现在文人墨客的笔下,如同梅兰竹菊一样,拥有了新的精神生命。当它从山涧溪边走出,走向诗词鼎盛的唐宋时代,走进唐宋文人的视野,作为唐宋诗词中特定的文学意象,便被赋予了多元的文化含义。据统计,《全唐诗》中有关菖蒲的描写有56条,在宋代文人的集部文献中,关于菖蒲的资料出现了225条。由此可见其在文学史上的重要性。

一、菖蒲的物理属性及民俗意义

(一)菖蒲的定义概念、生长环境及其药理特征的记载

菖蒲,属天南星科,多年生草本植物,是重要的中草药材料、观赏花卉,在中国有两千多年的应用、栽培历史。《御定佩文斋广群芳谱》中对其有着详尽的记载:

菖蒲,一名昌阳,一名昌歜,一名尧韭,一名荪。有数种。生于池泽,蒲叶肥根,高二、三尺者,泥菖蒲也,名白菖。生于溪间,蒲叶根瘦,高二、三尺者,水蒲也,名溪荪。生于水石之间,叶有剑脊,瘦根密节,高尺余者,石菖蒲也。养以沙石,愈剪愈细,高四、五寸,叶茸如韭者,亦石菖蒲也。又有根长二、三分,叶长寸许,置之几案,用供清赏者,钱蒲也。”[1]

其中记载了菖蒲的生长之地,即山涧中、溪水边、泥沼中以及石头之上。

此外,也记录了石菖蒲的药用功能,“服食入药,石蒲为上,余皆不堪。此草新旧相代,冬夏长青。……石菖蒲一寸九节者良,味辛温无毒。开心,补五脏,通窍,明耳目,久服可以乌须发,轻身延年。”[1]其点明了九节菖蒲和石菖蒲具有治病及长寿的功效。

菖蒲的药理特征注定了它的与众不同,尤其当它与我们民族信仰神仙道教思想、追求长生不老的文化传统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便拥有了不同于其它植物的灵性。

(二)追求长生、求仙问道的灵药---我来采菖蒲,服食可延年

中国古代有着追求长生不老、求仙问道的传统,从战国开始到先秦两汉时期,神仙思想极为盛行,尤其是秦始皇与汉武帝,追求长生不老到了痴迷的程度。菖蒲在当时被视为一种长生不老的灵药。葛洪《神仙传》卷三有所记载:

汉武上嵩山,登大愚石室,起道宫,使董仲舒东方朔等,斋洁思神。至夜,忽见有仙人,长二尺,耳出头巅,垂下至肩。武帝礼而问之,仙人曰:“吾九疑神也,开中岳石上菖蒲一寸九节,可以服之长生,故来采耳。[2](P109)

石菖蒲的长生不老之说,带着些许浪漫色彩,广泛地进入到了唐宋文人的视野之中。李白的《嵩山采菖蒲者》也有着同样的感触:

神仙多古貌,双耳下垂肩。嵩岳逢汉武,疑是九疑仙。

我来采菖蒲,服食可延年。言终忽不见,灭影如云烟。

喻帝竟莫悟,终归茂陵田。[3](P1877)

李白深受神仙道教思想的影响,也认为服食石菖蒲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南宋诗人陆游也对菖蒲情有独钟,一生写下了大量关于菖蒲的诗歌,其中《菖蒲》也写到了汉武帝与菖蒲的典故。

菖蒲古上药,结根已千年。闻之安期生,采服可成仙。

斯人非世人,两耳长垂肩。松下语未终,竦身上青天。[4](P25317)

再如苏辙,对石菖蒲长生不老的迷信及服食石菖蒲的养生传统同样持有认可的态度,我们可以从他的《李钧寿花堂并叙》看出来。

石上菖蒲十二节,仙人服之好颜色。根如蟠龙不可得,叶中开花谁复识。

夫子自少读道书,年未五十嗜欲除。河流通天非辘轳,下入金鼎融为珠。

一醉斗酒心自如,鬼物窥觇惊睢盱。菖蒲花开寿之符,白发变黑颜如朱。

它年三茆访君庐,拍手笑我言不虚。[4](P9925-9926)

菖蒲带着昔日帝王渴望长生的心理期盼,辗转到唐宋文人的笔下。他们保留了前人关于菖蒲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迷信,也将这种期盼通过文字传承了下去。由于菖蒲本身是一种药用植物,它在民间风俗中也成了不可或缺的载体。古人认为菖蒲可以祛毒辟邪,将它看作祥瑞的象征。当菖蒲融进我们古老民俗的时候,它便走下了长生的神殿,充满了可爱有趣的人间烟火气。

(三)民间习俗的承载——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

《荆楚岁时记》中记载:“五月五日谓之浴兰节,四民并踏百草之戏,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以菖蒲或镂或屑以为酒。按大戴礼曰,五月五日蓄兰为沐浴。<楚辞>曰:‘浴兰汤兮沐芳华’,今谓之浴兰节,又谓之端午。”[5]因此,端午节也被称作浴兰节。

明代刘若愚在《明宫史》中记载:“初五日午时,饮朱砂、雄黄、菖蒲酒、吃粽子。”[6]在这一天,由于民间所流传的“端午节,天气热,五毒醒,不安宁。”(五毒即蝎、蛇、蜈蚣、壁虎、蟾蜍),人们便在这一天佩戴香草、五色彩绳以及饮用菖蒲酒来辟邪驱除毒气。因此,菖蒲成了端午节的一个祥瑞,人们相信它可以禳毒气,辟邪物。

唐宋时期,在文人墨客的笔下,菖蒲酿成的菖蒲酒也与端午密不可分,它亦成为了民间习俗的承载,成了当时的时令佳醪。甚至在宫廷宴会及达官显贵的桌面上,也出现了菖蒲酒。苏轼《尽元佑三年端午贴子词·皇太后阁之二》诗记录了当时的盛况:“万岁菖蒲酒,千金琥珀杯。年年行乐处,新月挂池台。”[4](P9592)

唐宋文人对菖蒲酒有着独特的偏爱,在他们的眼中、笔下,菖蒲酒成了独一无二的佳酿,与菖蒲酒相比,其它的酒便索然无味了。梅尧臣有诗“有酒不病饮,况无菖蒲根。”如果在端午时没有菖蒲,宁可不饮酒。有趣的是,他在傍晚得到了菖蒲酒,于是在另一首《端午晚得菖蒲》中写道:“薄暮得菖蒲,犹胜竟日无。我焉能免俗,三揖向尊壶。”[7]读来不由让人莞尔。

再如欧阳修的《渔家傲·五月榴花妖艳烘》: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五色新丝缠角粽,金盘送。生绡画扇盘双凤,正是浴兰时节动,菖蒲酒美清尊共,叶里黄骊时一弄,犹瞢忪,等闲惊破纱窗梦。”[8](P136)诗中以“石榴花、杨柳、角粽”这些端午节的标志来写节庆时的热闹,一杯菖蒲酒就能道出人们过节时的喜悦。在节庆的喜悦与欢乐中,菖蒲承载了民俗的乐趣,同时也承载了唐宋文人的真性情。

在中国文学的传统里,植物往往与女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们用桃花寓意女子的灼灼容颜,用蒲草代表女性的坚韧,用梅兰竹菊代指女子的高洁,用杨柳暗寓跌落风尘的女性。在历代文人笔下,植物与女人成了必不可少又紧密结合的两大主题。在唐人存录的诗歌中,菖蒲与女性的文化意蕴更加丰富,菖蒲代表了不同的女子,唐人对于菖蒲的审美也更加多元化。

二、唐人眼中的菖蒲形象

最早将菖蒲作为女子闺阁情思,男女爱情的象征进入文学视域的是张籍的《白头吟》。

请君膝上琴,弹我白头吟。忆昔君前娇笑语,两情宛转如萦素。宫中为我起高楼,更开华池种芳树。春天百草秋始衰,弃我不待白头时。罗襦玉珥色未暗,今朝已道不相宜。扬州青铜作明镜,暗中持照不见影。人心回互自无穷,眼前好恶那能定。君恩已去若再返,菖蒲花生月长满。[3](P4286)

昔日卓文君因司马相如中途变心,写下了著名的《白头吟》,最终使其回心转意,重新拾回了自己的爱情。在这首《白头吟》里,作者以一个被抛弃的女性口吻,借菖蒲的长生来对比男子爱情的短暂,带有无限讽刺的含义。这样的爱情往往是不幸的,伴随着女子年华的老去,男子的爱情开始褪色,最终留下的是无尽的哀伤。

唐代名妓薛涛喜种菖蒲,她与元稹的爱情曾是中唐文坛的一段奇谈,二者的关系也是后世学者争论不休的话题,薛涛的情缘与菖蒲密不可分。《唐才子传》卷八中记载:“薛涛,字洪度,成都乐妓也。性辨慧,娴翰墨,居浣花里,种菖蒲满门。傍,即东北走长安道也,往来车马留连。元和中,元微之使蜀,宻意求访。府公严司空知之,遣涛往侍。微之登翰林,以诗寄之曰:‘锦江滑腻峨嵋秀,幻出文君与薛涛。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纷纷词客皆停笔,个个公侯欲梦刀。别后相思隔烟水,菖蒲花发五云髙’。”[9](P382)元稹用疯狂生长的菖蒲比喻自己的相思,在他与薛涛的唱和里,菖蒲传递着他们的爱情,见证了二者的之间以一场艳遇开始的短暂情缘。纵使是名动天下、才华美貌兼具的薛涛,也会囿于乐妓的身份和男子喜新厌旧的惯性心理,无法拥有长久的爱情,写下《柳絮》自嘲。细读元稹的这首诗,在他对薛涛极尽赞美之辞以及表达热烈爱情的背后,是掩饰不住的肤浅和轻狂。这里的菖蒲,是对露水情缘的讥讽,也是对落入风尘女子的爱情谶语。

唐末五代诗人罗隐的《仿玉台体》中这样写道:

青楼枕路隅,壁甃复椒涂。晚梦通帘柙,春寒逼酒垆。

解吟怜芍药,难见恨菖蒲。试问年多少,邻姬亦姓胡。[3](P7586)

在这首诗里,男子痴恋意中人却没有任何结果,菖蒲成为了男女爱情中求之不得,最后无缘而终的伤感之情的寄托。

乔知之的《定情篇》中的“君念菖蒲花,妾感苦寒竹。菖花多艳姿,寒竹有贞叶。此时妾比君,君心不如妾”[3](P875)。在新婚男女的眼中,爱情的姿态也各有不同,男子眼中的爱情象征是艳丽多姿的菖蒲花,而女子则独爱寒竹的忠贞之叶。在菖蒲与寒竹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新婚中女子的复杂心理,期盼与君白头偕老却又忐忑不安,希望“相识莫相违”。在这首《定情篇》中,菖蒲代表了爱情中男女的不同心理特征。

又如李贺的《大堤曲》:

妾家住横塘,红纱满桂香。青云教绾头上髻,明月与作耳边珰。莲风起,江畔春。大堤上,留北人。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莫指襄阳道,绿浦归帆少。今日菖蒲花,明朝枫树老。[3](P4395-4396)

在古代,人们常将猩猩唇和鲤鱼尾视作男女之间的情爱隐语,诗中用这样的比喻将恋爱中的少女勇敢追求爱情,急切挽留北去情郎的心态描写得淋漓尽致,其以菖蒲花和枫叶的对比来比喻女子红颜易老,规劝情郎好好珍惜。在这里,菖蒲象征着女子积极乐观追求爱情的心态。但仔细品读,即便是如此泼辣大胆的女子,在情郎一心要走的现实面前,也多了些许无奈与悲伤。

总之,在唐代文人的视野里,菖蒲与女子的闺阁情思及男女之间的爱情密不可分,菖蒲花盛放时的艳丽多姿代表了爱情到来时的炽热与激烈,也暗示了这种爱情的不长久;菖蒲的“长生”讽刺了男子在爱情中的喜新厌旧,悲叹女子容颜易老以及易遭抛弃的悲剧命运。

唐人笔下的菖蒲多与女子和爱情有关,将情感肆意表达,热辣而迫切。相比于唐人的多情和豪迈,宋代文人则多了一份隐忍与理性。他们更加注重个人品性和人生境界的修炼。同时,他们也更加注重生活情趣,这种生活情趣更多时候无关口腹之欲,少了一些纸醉金迷的奢华,多了几分文人的“文趣”。与唐人一样,宋人也将眼光投向了菖蒲,但他们笔下的菖蒲,却与唐人大不相同。

三、菖蒲与宋代文人

(一)文人闲情雅趣的寄托——自是闲人足闲趣,本无心学野僧家

《御定佩文斋广群芳谱》亦曰:“乃若石菖蒲之为物,不假日色,不资寸土,不计春秋,愈久则愈密,愈贫则愈细。可以适情,可以养性,书斋左右一有此君,便觉清趣潇洒。”[1]指出除了药用功能,菖蒲亦拥有“文趣”功能。

对于宋代文人而言,菖蒲是他们书案边的文友,走进了他们的书房、他们的视野、他们的日常生活,也走进了他们的心里,成为了宋代文人的文房好友。

苏轼一生都不减对菖蒲的钟爱,他曾在密州时作《文登蓬莱阁下石壁千丈,为海浪所战,时有碎裂,淘洗岁久,皆圆熟可爱。上人谓此弹子涡也,取数百枚以养石菖蒲,且作诗遗垂祠堂老人》:

蓬莱海上峰,玉立色不改。孤根捍滔天,云骨有破碎。

阳侯杀廉角,阴火发光彩。累累弹丸间,琐细成珠琲。

阎浮一沤耳,真妄果安在。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

垂慈老人眼,俯仰了大块。置之盆盎中,日与山海对。

明年菖蒲根,连络不可解。倘有蟠桃生,旦暮犹可待。[4](P9418-9419)

他的《赠常州报恩长老》中的“碧玉碗盛红玛瑙,井花水养石菖蒲”[4](P9364),以及《过文觉显公房》中的“斑斓碎玉养菖蒲,一勺清泉满石盂”(此诗在《全宋诗》中未收录)[10](卷三十)都可以看出来,当时的文人都将菖蒲放进盆盂中悉心栽养,放进清水,辅以玉石是他们案头的清供。

在陆游眼中,种植菖蒲充满了闲情雅趣,他将菖蒲比作他的文友之一。例如他的《二友》:

清芬六出水栀子,坚瘦九节石菖蒲。放翁闭门得二友,千古夷奇今岂无?[4](P24936)

再如《夏初湖村杂题八首》:

寒泉自换菖蒲,活火闲煎橄榄茶。自是闲人足先趣,本无心学野僧家。[4](P25204)

陆游一生历经宦海沉浮之跌宕,曾试图整治河山却遭到主和派的反对和打压,面对山河破碎的残酷现实却无力挽回,壮志难酬、报国无门,最终只能闲居在家。孤寂难遣的日子里,他依靠花草消解心中苦闷。一草一木皆是情,种植菖蒲,在亲力亲为中体验生活的乐趣,也消磨了心中的孤愤。

此外,秦观的《客有遗予以假山石盆池者,闻陈元发有石菖蒲,作此诗乞之》:

瑟瑟风漪心为清,更窥崷翠绿眼增明。可怜一片江山样,只欠菖蒲十数茎。[4](P15673)

诗中写出了向友人讨要石菖蒲的原因:通过夸赞其石头,到叹惜好石头无好的草木点缀,最后又点明此假山石盆欠缺了十数茎菖蒲,需要讨要对方的石菖蒲,成全自己的“江山样”。本诗将原本的生活琐事记录到了诗里,读来妙趣横生。

从唐代开始,文人开始赏玩石头并且对其爱不释手,白居易在《太湖石记》中记录了当时社会上层文人和权贵们对奇石的喜爱几近疯狂。宋代时,文人的玩石赏石之风到达了一个鼎盛的阶段。“花石纲”的典故可以说明宋徽宗已成为当时全国最大的藏石家。皇帝的身体力行引得当时的皇亲贵胄、文人雅士以及绅商之流纷纷效仿,举国上下玩石成风。宋代文人的书房里,必不可少的是石,石菖蒲则依托石头生长,与文人的观赏石相符,因而菖蒲融入到了文人的日常生活中,成了他们吟诗唱和、酬谢赠答的对象,成了文人生活中闲情雅趣的最佳寄托。在闲情雅趣的背后,菖蒲的高洁品质成了宋人修身养性的寄托。宋人眼里的菖蒲,在他们日复一日的人格修养的积淀里得到了升华。

(二)高洁的幻化——一生寒瘦知何用,只得清名垂万年

《礼记·月令》云:“冬至后,菖始生。菖,百草之先生者也,于是始耕。”[11](P229)这里点明了菖蒲在寒冬时节先于百草而生,有着不畏严寒、敢为百草先的高尚节操。

苏轼《石菖蒲赞并序》中这样赞美菖蒲:

凡草木之生石上者,必须微土附其根,惟石菖蒲并石取之。濯去泥土,渍以清水,置盆中可数十年不枯。虽不甚茂,而节叶坚瘦,根须连络,苍然于几案间,久更可喜。其轻身延年之功,既非昌阳之所能及,至于忍寒苦安淡泊,与清泉为侣,不待泥土而生者,亦岂昌阳之所能仿佛哉。[10](卷九十四)

短短数十字,却道出了石菖蒲不染尘污、清洁美好、安于淡泊的美好品格。

他的《和子由记园中草木十一首》写道“菖蒲人不识,生此乱石沟。高山霜雪苦,苗叶不得抽”[4](P9130)。既有对菖蒲生在山涧乱石之中的怜惜,又有对菖蒲即使在乱石之中仍然“下有千岁根,蹙缩如蟠虬”[4](P9130)的肃然起敬。

苏轼一生辗转漂泊,时起时落,行走在艰难的官场上如履薄冰。然而,不管是物质的匮乏还是精神的创伤,都丝毫不影响他通达乐观的心态。在他的笔下,做人如同菖蒲,生于乱石之间也要坚强而挺拔,在艰难的生存环境之中也要保持独立的人格,这也无疑是北宋士大夫人格的真实写照。

又如释惠明的《咏菖蒲》里,一样写出了菖蒲不染尘泥的气质品格。

根下尘泥一点无,性便泉石爱清孤。当时不惹湘江恨,叶叶如何有泪珠。[12]

再如杨万里的《彦通以诗送石菖蒲,和谢之》:

笑拂孤芳旋汲泉。忽如身堕晓霜天。一生寒瘦知何用,只得清名垂万年。[4](P26089)

这首诗主要通过菖蒲的“寒”“瘦”特征来表现它高洁的品性,此外,也是诗人对自己品性的书写。

对于宋代文人来说,菖蒲可以在苦寒的环境中生存,可以生于泥土之中,也可以走出泥土,仅仅凭借清水净石生存。菖蒲不畏苦寒并且安于淡泊,不依附不逢迎,却在关键时刻敢为天下先的精神是宋代文人毕生的人格追求。宋人为菖蒲写下了大量的赞词,其实也是他们自身人格追求的真实写照。

四、结论

菖蒲带着多元的文化意蕴,走进唐宋文人的生活中,道出了唐人的炽热情感,成全了宋人的闲情雅趣和人生追求。中国文人的菖蒲情结,带着浪漫色彩注入到了唐宋诗词中,留给我们的,是对美的感悟与思考。透过菖蒲,我们看到了唐宋文人的可爱之处,他们不再是文学艺术殿堂中高高在上的神祗,而是现实生活中最可爱的人。菖蒲意象在唐宋文人笔下的演变历程,也许是我们历来探索追寻唐宋之间的承接与不同,思考唐宋转型的一个有效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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