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高中评价学生的新模式:对传统理念、标准和方法的变革

柳学智

（中国人事科学研究院，北京 100101）

2017年，100多所美国顶尖私立高中学校成立的成绩单联盟（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正在开发和推广一种新模式，改革美国高中评价学生和生成成绩单的方式，改变高中准备与大学录取之间的关系。

美国高中学校评估学生成绩和进步的主要工具是成绩单，但是成绩单联盟认为，这一工具出了校门就失去作用。主要问题表现为：评价内容只关注认知方面，忽视了非认知方面的特质；在学科交叉和融合的世界中鼓励学科分割；关注信息的获取而非理解其含义；教师评定的分数似乎是可重复的、经过验证的、有意义的；不管分数在当时区分学生成绩时具有何种价值，过度使用这些分数；造成孩子重视外在激励而非内在激励[1]。

由于评价失当、竞争激烈等原因，导致美国高中学生承受巨大压力。据调查，在进入大学校园的新生中，具有心理健康问题的人数越来越触目惊心，这些问题包括抑郁、焦虑、饮食紊乱等。虽然学生评价模式并非这些压力的唯一来源，但肯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2]。

针对评估中的问题，美国成绩单联盟正在开发一种新模式，开发过程遵循以下3项基本原则：第一，评价内容无需标准化。每所学校都有自己的学业领域、掌握标准（规则）和掌握记录，学校之间永远无需标准化。第二，没有分数。用描述性评价取代分数报告。第三，一致的成绩单格式。在成绩单联盟学校之间，成绩单格式有一致性，大学招生官只要花两分钟就能读懂一个学生的成绩单[3]。

虽然成绩单的设计还没有定型，但是成绩单联盟最希望的评价内容已经初具轮廓，评价内容包括8个方面。

第一，分析性思维和创造性思维。管理和应对复杂问题，鉴别偏见、区分可靠的和不实的信息，控制信息过载，提出有意义的问题，分析、创造概念和知识，尝试错误、提出并检验解决问题的方案，提出多种选择，建立跨学科的知识和视野，持续进行推理，综合和适应，解决没有常规答案的新问题，运用知识和创造力去解决复杂的“现实”问题。

第二，口头和书面表达等复杂沟通能力。用两种或多种语言理解和表达观点，与各种受众清晰交流，用心倾听，有效地口头表达，清晰简明地写作，解释信息并有效说服他人。

第三，领导力和团队合作能力。提出新想法，通过影响力进行领导，构建信任、化解冲突、支持他人，促进小组讨论、达成共识、有效谈判，教授、指导和劝告他人，寻求帮助，协同任务、管理团队、分配职责，执行决定、达成目标并分享荣誉。

第四，数字和数量素养。理解、使用和应用数字技术，创造数字知识和数字媒体，使用多媒体资源以多种形式有效沟通观点，掌握和运用高阶数学，了解数学、科学和技术、环境科学、机器人学、分形指标、细胞自动机、纳米技术、生物技术等领域的传统和当下议题。

第五，全球视野。针对他人价值观和传统建立开放心态，了解非西方的历史、政治、宗教和文化，用一种或多种国际语言发明创造，使用技术连接全球的人和事，开发社会技能和心智技能以有效穿梭于不同的文化，使用21世纪的技能去理解和应对全球性问题，以互相尊重、开放交流的心态与来自不同文化、宗教、生活方式的人合作并向其学习，把控社会差异和文化差异以创新想法、获得成功。

第六，适应性、创新和冒险。发展灵活性、敏捷性和适应性，敢于尝试陌生环境，探索和实验，在不确定和不断变化的环境中有效工作，把失败看作学习机会并认识到创新就是微小成功和频繁错误的积累，培育独立精神探索新的角色、观点和策略，培育企业家素养。

第七，正直和伦理决策。保持同理心和同情心，培育正直、诚实、公正、尊重的品德，以道德的勇气抗争不公正的环境，行事负责并关注大多数人的利益和福祉，对新媒体和新技术带来的道德问题和两难问题有基本的判断，对复杂问题作出理性的和符合伦理的决定。

第八，思维习惯。责任心，创造力，热爱学习和好奇心，适应力，毅力，自我效能，压力管理，时间管理。

虽然美国高中学校评价学生的新模式还在探索过程之中，但是从基本架构可以看出其改革传统评价模式的雄心和努力，引起人们再次思考高中学生评价的理念、标准和方法以及高中学生评价与大学录取之间的关系，对美国乃至中国的高中学生评价和大学招生都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每个人都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于社会中，要全面了解一个人，必须将整个人作为对象，评估其在不同时间、不同情境下的行为。人的行为不仅涉及认知过程，还涉及情感过程、社会过程、创新过程，人的学习也包括这些过程。当前，各国对学生的评价普遍关注甚或只关注认知方面，忽视了作为整个人不可分割的非认知方面的特质，这是学生评价的一个重大缺陷。美国高中学校评价学生的新模式在评价内容上做了大胆的探索，将评价范围从传统的认知领域扩展到品德、习惯、创新、领导力、团队精神等非认知领域。毫无疑问，这将使社会特别是高中和大学更全面地了解一个人，作出更适合的决策。

从认知领域看，当下美国高中学校评价学生的普遍做法是，将认知领域划分为界限清晰的课程，每一门课程都有相应的学习时间或学年数，然后通过考试或其他方式赋予学生一个等级分数或数字分数。这种做法的缺陷是，课程的设置依据的是学术科目而非实践需求，评价参考的权重是学习时长，分数只具有比较的抽象意义而非反映学生的掌握程度。新模式的做法是，关注学业领域（performance areas）而非学术门类（academic departments），为每一个学业领域制定掌握标准，为每一名学生进行微观掌握记录（micro-credits）而非给出分数（grades），每一个微观掌握记录都表示学生对某一具体技能、知识块或心理习惯的掌握。显然，新模式更关注实践需要，对学生的评价也更关注掌握程度。

此外，在评估学生的掌握程度时，新模式允许各个学校确定自己的学业领域，制订自己的掌握标准，对每名学生评定自己的微观掌握记录。因此，新模式充分考虑到了各个学校的实际和特点，让学生充分展示自己的优势和个性。

为了使新模式具有可操作性，成绩单联盟将开发统一技术平台，各联盟成员学校基于这一平台生成电子成绩单，每一名学生的电子成绩单完整记录学生的学业掌握情况、相应的证据和学校的掌握标准，这些都将提供给大学招生办公室，作为录取的评估依据。新模式的电子成绩单可以让大学招生官深入了解某一所高中的具体标准与学生学习和掌握的确切证据，增加了学生学习记录的深度和透明度。

成绩单联盟提出的新模式反映了人们迫切希望改变当前令人焦虑的教育状况的愿望，但是在现实中面临着严峻的挑战。在高中到大学的这一关键转折阶段，作为高中阶段对学生的评价，新模式无疑更为接近实践需求，更能够展示高中的特点和学生的优势，但是，从大学招生角度看，一定会涉及学生之间的比较，要比较就会有比较的标准，虽然新模式拒绝了等级分数和数字分数这一象征意义上的标准，但是比较的标准并未消失，只是被转移至大学和大学招生官，这样就必然会增加大学招生的自由裁量权和难度。增加大学招生的自由裁量权，对于具有完全自主权或充分自主权的私立大学或公立大学来说，能够帮助大学招到更适合自身特点的学生；但是对于自主权不足和权力制约机制不健全的大学来说，自由裁量权的增加可能意味着权力的滥用，导致大学招生可能出现腐败和不公。

此外，学校确定自己的学业领域并记录学生的掌握程度，对于资源丰富的私立高中学校和家庭富裕的学生来说，可以获取更多的资源去发展和提升相关学业领域的能力和素质，但是对于资源相对均等的公立高中学校和家庭经济条件一般的学生来说，就没有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这样就会拉大教育差距，造成教育的不公平。

总之，成绩单联盟提出的新模式是对传统学生评价理念、标准和方法的深刻变革，尽管这种变革还处于初始阶段，但是值得我们进一步关注。

[1]The 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A Broken Tool[EB/OL].[2018-02-28].http://mastery.org/a-broken-tool/.

[2]The 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School Shouldn’t Hurt[EB/OL].[2018-02-28].http://mastery.org/school-shouldnt-hurt/.

[3]The 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A New Model[EB/OL].[2018-02-28].http://mastery.org/a-new-mode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