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诺贝尔,不朽的蓝厅
2018-02-07章夫
章夫
世界上有许多个蓝厅,尤以此地的蓝厅最为有名;世界上有许多个著名奖项,却只有一个诺贝尔奖。
当蓝厅与诺贝尔奖珠联璧合之后,就会释放出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是的,我这里所说的蓝厅,就是一年一度的诺贝尔奖举行盛大晚宴之地——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市政厅一楼大厅。
市政厅蕴含的气质
太阳照在清澈的湖面上,泛起点点刺眼的白光,晶莹剔透。只要把环顾的视线慢慢收回,湖畔便会出现一个建筑群落,高低错落,十分雅致,这栋建筑便是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市政厅前那片开阔的水域,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湖水。那片海水,是波罗的海;那片湖水,便是梅拉伦湖。
斯德哥尔摩的地理位置十分有趣,它地处波罗的海西岸,梅拉伦湖入海处。更有趣的还在于一个现代化大都市,零星地分布在14座岛屿和一个半岛上,由70多座桥梁将那些岛屿连为一体,从而构成了一个“斯德哥尔摩”,可以说斯德哥尔摩就是一座桥梁上的城市,因之也有“北方威尼斯”之誉。
极目远眺,可以看见湖的对岸挺拔的骑士岛教堂(又称里达尔岛),教堂高耸入云,气势不凡。如果再看得远一些,还会看到皇后岛。皇后岛宫是以凡尔赛宫为蓝本的建筑,是一处典型的法式园林,有中轴线,有英式花园,还有湿地。最令我感兴趣的,莫过于岛上的中国宫,那是18世纪瑞典兴起中国热时修建的。
红黄绿多彩的各式建筑与错落有致的天际线,构成了一幅十分养眼的图画。因而,这里也成为人们争相拍照的黄金口岸。
市政厅内外有大大小小数百个人物雕塑,从艺术角度来讲,这些雕塑算不上精品,往往被人们忽略。市政厅前梅拉伦湖边有两尊裸体青铜雕塑,一男一女,活力四射,十分健美,造型上男子招手唱歌,女子翩翩起舞。
市政厅是欧洲的一大特色,北欧国家的市政厅都很漂亮,斯德哥尔摩市政厅尤其如此。远远望去,最为伟岸的建筑,无疑是106米高的钟楼。钟楼顶上,金色的三王冠在太阳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这三个镀金皇冠可不是一般的装饰品,里面大有学问。原来它代表着瑞典、丹麦和挪威三国合作的亲密无间,它还是卡尔马联盟的纪念物。
1397年6月17日,丹麦、瑞典和挪威三国在瑞典南部距离丹麦边境很近的卡尔马城的一个堡垒内举行会议,并签订《卡尔马条约》。条约约定三个王国共同拥戴同一位君主,建立联盟。这个联盟,就被称为“卡尔马联盟”。
“条约”还规定,这一位君主必须从上一任离世的君主的各个儿子中挑选。各国虽然组成联盟,但仍然保留了各自的王国地位,而内政亦保持独立,并根据各地原有的法规由当地的议会管治,只是外交和国防事务则由共同君主总揽。
最初,这个联盟的成功,有赖于一位叫玛格丽特的女人。她是丹麦国王瓦尔德马四世的女儿,又是挪威国王哈康六世的王后,哈康六世还当过两年的瑞典国王。玛格丽特10岁时就嫁给哈康六世,二人的儿子奥拉夫为挪威王室的继承人。
1376年,奥拉夫从外祖父手中继承了丹麦国王的王位,母亲玛格丽特成为监护人。1380年,哈康六世逝世后,奥拉夫接任成为挪威国王,丹麦及挪威两个王国从此成为一个共主邦联。然而7年后,年仅17岁的奥拉夫国王辞世。1388年2月,玛格丽特成为丹麦名正言顺的统治者,成为丹麦和挪威的女王。
1395年,玛格丽特打败了统治瑞典的阿尔布莱克特和他的儿子,并以释放他们父子作为交换条件,取得了对瑞典的统治权。
为了使三国联盟继续下去,玛格丽特将她姐姐的外孙立为继承人。于是1397年的6月17日,年轻的国王埃里克成为三国的共同君主,玛格丽特依然摄政,直到她1412年逝世。卡尔马联盟持续到1523年,共历时126年。
走进蓝厅,走近诺贝尔
斯德哥尔摩市政厅是向所有人开放的,所以蓝厅也不例外。
但走进蓝厅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和手续,比如必须在解说员带领下才能入内参观,比如中文听众只能在“10点半,12点半和14点半”方可进入。因为市政厅内只有三种语言可供解说,而中文解说的参观时间,正是10点半,12点半和14点半。
进入蓝厅之前,须先经过旁边的一个厅,可以醒目地看到墙的高处有一个小伙子的雕塑头像,因为没有任何介绍,所以很容易一晃而过。其实,这个十分“不起眼”的雕塑,还有一个十分温馨的故事。蓝厅落成之际,人们都认为,有必要为那些普通的建筑者留下一个纪念符号,最后讨论决定,选取两个市政厅的普通劳动者为模特,将其塑像与建筑融为一体。
因而,在大雅之堂,凡是进入蓝厅的人,不论是瑞典国王、王后,还是政要、科技精英,都无一例外地要先瞻仰这两位当年普通的劳动者。
这种对普通人的尊重和对生命的关爱,还体现在诺贝尔奖的颁奖仪式上。蓝厅只能容纳1300人出席宴会,为此每个人座位的宽度限制在60厘米,只有主宾席的座位为80厘米,就座的是瑞典国王、王后和其他贵宾。据说,随著来宾数量的增加,主宾席上的每一个座位都一律减少20厘米,和所有与会者的座位一样宽。另外,宴会上的菜肴也没什么两样,在颁奖晚宴上,最风光的不是国王和那些权贵,而是为人类进步、和平和科技发展做出贡献的学者和科学家。
作为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设计者,拉格纳尔·奥斯特伯格还有一个头衔——瑞典民族浪漫运动的启蒙大师。难怪他能处处站在普通劳动者的视角,去打量他所设计的宏大建筑作品,让每一个外来者去平视而不是仰望他的作品。
在市政厅门旁,我们还看到了“达拉木马”。原来公元17世纪前后,在原始森林密布的瑞典中部达拉那地区,人们大多以伐木为生。工人们一旦进入原始森林,多半要待半年时间。伐木工人于是想到用木头刻一些小玩具,以便回家时作为礼物送给孩子。endprint
马之所以成为当时伐木工最好的模特,是因为那个时期伐木工人采下的原木要运到外面,马是主要的运输工具——远行、驮货、干农活,瑞典几乎家家养马。
真正讓瑞典木马声名大振的,是在1939年纽约举行的世界博览会上。当时,达拉那地区的作坊为瑞典展区制作了一匹两米多高的大木马,引起了很多媒体记者的兴趣,数家报纸都选用了瑞典木马的大幅照片来报道这次展会。
我顺便拿了一只看了看,这些木马的价格非常昂贵,一头10厘米高左右的达拉马,要卖到200多瑞典克朗。给出的解释是这些达拉马全是手工制作,还是瑞典的品牌,需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维护这一品牌。
我站了一会儿,发现人们似乎并不在意其价格,卖得很好。人们在乎和感动的,更多的是那些伐木工人的感人故事。
令人意外的是,人们所企盼的蓝厅,其颜色却并不是蓝色,而是砖红色。这也是奥斯特伯格给我们的意外。奥斯特伯格原计划在红砖墙外铺上蓝色的马赛克——那是瑞典国旗的颜色。夕阳映照下的一天下午,他发现阳光下的红砖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精美之时,深深为之打动,浪漫的他立刻放弃先前的设计。
还有这样一个浪漫的细节,蓝厅通往二楼的台阶,被奥斯特伯格命名为爱莎台阶,是专为出席诺贝尔奖颁奖宴会时,穿长裙的女士设计的(楼上就是舞厅“金厅”)。爱莎台阶就是以奥斯特伯格夫人的名字命名的。设计时,奥斯特伯格让爱莎夫人穿各种长裙,反复实验上下楼梯,最后计算出楼梯台阶的高度、长度和坡度,经反复修改方案,曾设计出8种台阶。不要看这个小小的设计,仅楼梯就花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它能让女士们穿着晚礼服和高跟鞋,以优雅的姿态缓缓地走下台阶来参加晚宴。因为他知道,这对因身着晚礼服而无法看到脚下的女嘉宾们来说,尤其重要。
不过奥斯特伯格没有想到的是,这颇费心思的台阶,后来成为诺贝尔颁奖晚宴上乐队的临时舞台。
蓝厅很好找,迈步进入市政厅那一排石头砌成的圆形拱门,到左边就可以看到几级台阶,漫步台阶,就可以抵达。天南地北、各种肤色的游客们,也因为蓝厅的影响力而到此一游,所以,你来到市政厅内,无须打听,一看到门口前长长的队伍,便知道蓝厅的所在。
清晨我们早早出发,到达时几列纵队已经排到快抵近拱门了。排队时,我仔细打探这个古老且朴实的“四合院”,一眼便看见侧墙上那尊熟悉的石雕像——诺贝尔头像,紧紧围绕他的,是代表最早的五项诺贝尔奖,从左到右分别为:物理、化学、和平、生理学或医学和文学。其中,物理、化学、生理学或医学和文学这四项奖在瑞典颁发,和平奖在挪威颁发,后来才增加了经济学奖。
怀着虔诚的心情,当步入蓝厅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几分朴实,甚至有些平庸。这样空空的大厅与其它建筑几乎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屋顶有一些开口,可以使天空和阳光透射进来罢了。
或许,浪漫的奥斯特伯格特地抛开了豪华与气派,要的正是这种平实与低调。目的是要来这里的每一位,把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为人类作出贡献的人身上,而不是建筑物上。在这里,建筑物所提供的一切都是配角,都居于从属地位。
这些格调与颁发诺贝尔和平奖的奥斯陆市政厅惊人的一致,奥斯陆市政厅内除了几幅体现挪威人的生活和民俗的巨幅画面外,其间也都充满着朴实的格调。
蓝厅只是一个引子
其实,这就是一个吃饭的地方——只不过来这里吃饭的人,是不一般的人而已。
于我等而言,有一种恍惚之感,似乎到了蓝厅就看到了诺贝尔奖,感觉之前那个遥不可及的奖项离我其实很近,似乎触手可及,也不觉得那么神圣和神秘了。
我进入蓝厅后,先是打量这样一个空旷的所在,然后从不同方位观察品味,感觉不出什么别样的东西来,最后又站在中央,只觉得透过屋顶的光照射下来,有些晃眼。
正站在蓝厅神游间,耳畔响起了导游的解说——
蓝厅的名气缘于诺贝尔奖晚宴,每年12月10日诺贝尔奖的生理学或医学、物理、化学、文学、经济学五个奖项在瑞典颁奖后,会有1300多人云集于此,这场被称为“世界最拥挤的晚宴”在这里盛大举行。
12月10日是诺贝尔的祭日。这一天,也成了蓝厅最风光的一天,世界的焦点都注目于此。诺贝尔奖金颁发后,瑞典国王和王后都要在这里为诺贝尔奖获得者举行隆重盛大的宴会,而留下众多诺贝尔奖得主身影的蓝厅,也自然具有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气质。
正当蓝厅的盛筵热闹非凡之际,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地下餐厅里,也有一个热闹的聚会,那是诺贝尔家族一年一度相聚的地方。每次都是50个人,先在一个小房间喝酒,然后到一个大房间吃晚餐——和楼上的宴会不一样,这里吃的是圣诞自助餐。
家族成员和出席诺贝尔颁奖晚宴的人们聚集到一起,是在12月10日这个特殊的日子,共同追思和感恩诺贝尔先生。
只有2001年诺贝尔奖100周年庆典的晚宴在环球体育馆——斯德哥尔摩一个万人体育馆举行。1901年第一届颁奖晚宴是在诺奖得主下榻的格兰德大酒店举行的,颁奖典礼放在音乐学院,那时还没有市政厅和音乐厅。市政厅举行宴会最初是在位于蓝厅之上的金厅,这里只能容纳几百人,后来随着人数的不断扩大,蓝厅才派上用场。endprint
晚宴进行到晚上十点半的时候,贵宾们将移步到二楼的金色大厅,这里是他們到此一展舞姿的地方。
金色大厅果真是名副其实,我一进去就被突如其来的金碧辉煌晃得睁不开眼睛。
与极简的蓝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金厅极尽复杂——那些金碧辉煌是由近两千万块金箔与彩色玻璃混合的马赛克镶嵌而成的。大厅的正面,是一巨幅壁画,壁画正中是一位女神——一手持权杖,另一手托皇冠,这便是梅拉伦女神。她是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的守护神。
女神脚下有两组人物,分别从左右两边朝贡于她,右边一组是欧洲人,左边一组是亚州人。这幅壁画营造了一艘大船,女神座椅下面是波涛汹涌的水面,左右两侧则是来自东西方的使者,女神用她巨大的魔力,保护着斯德哥尔摩。
置身于此,我在努力想象贵宾们在这里翩翩起舞的样子,虽然极尽奢华,但面对堆砌着无数美的环境里,我这等俗人,是迈不开半步的。
两个钟头的舞会结束后,意犹未尽的人们还会去参加夜间聚会——斯德哥尔摩的四所大学,还会有后半场聚会。
可以理解,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那些为理想和事业奋斗终身的人们,有足够的理由狂欢。
诺贝尔是一个巨大的品牌,瑞典人很会营销。
蓝厅还是那个蓝厅,可平时的蓝厅与12月10日晚上的蓝厅相比,就是天上地下了。
其实,蓝厅就是一个舞台,有大型演出和明星出场时,这里人声鼎沸,光鲜耀人。平时,就回归一幢建筑的本身——我们平时所看到的,就是这幢建筑物光环褪尽的本来面目。
通向蓝厅二层走廊大门上方,有一组体现人生的壁画,描写的是人从生到死的情景。从右边开始陆续是出生,成婚,得子,暮年,最左边是出殡。我的理解是,这个特殊的场合出现这个主题的画面,不是要告诉我们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而旨在感谢和尊重那些为我们这些凡人作出贡献的杰出人士。正是有了他们,才有了我们人类的幸福。
从蓝厅上楼梯,二楼过门的门楣上有一尊雕塑,那便是奥斯特伯格——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设计者。这尊雕塑个性十足,右手拿着笔,左手托着书,作沉思状。虽然一副十分绅士的样子,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向他投去几许敬佩的目光。
不朽的诺贝尔,不朽的蓝厅,不朽的奥斯特伯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