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半生

陈利红

我就像个猎人，窝在洞口，蜷缩身体，眼怔怔地盯着洞外。

每一个同样的时间，都会有一只灰兔，蹒跚着走过。

我就这样固执地守在洞口，守了八年。

最开始，灰兔的脚步轻快、欢乐，蹦蹦跳跳。后来，它的脚步渐次变得缓慢悠长，步伐拖沓。

偶尔的时候，会有白兔和它一起在我面前经过，它们的步伐紧凑一致，他们时不时交头接耳，时不时目光对视，笑意满怀。

每当这时，我都会扔出炸弹，炸弹会刚刚好地落在白兔身上，白兔毫无挣扎之力，颤抖几下后倒地，一双红眼紧盯洞口。

我缩回洞里，守着身后那坚不可摧的洞。这时，灰兔会低低头，望着身边离逝的白兔，面目狰狞，红眼布满血丝，它会抬起前肢，微微鞠躬，而后恢复平静，目不斜视，脚步拖沓。

有一天，我等了好久，都没有见到灰兔的身影。我很害怕，也很慌张，我在洞口徘徊，我在洞里辗转。一天，两天，三天，我再也没见过灰兔。我朝洞里望望，恋恋不舍，整理发饰，换好衣裳，走出洞口。

阳光很烈，刺眼得紧，我眯起双眼，颤微微地四处寻找。再见到灰兔时，它恢复了当年热情洋溢、不顾一切的模样，它望着我，泪水洇湿了皮毛，它說：“对不起，我爱它，不可救药地爱它。”

我想起当年，我是一只特别好看的白兔的时候，灰兔跟我说：“我爱你，不可救药地爱你。”

我望着现在站在它身边的灰兔，我无语，走了。

转身，泪水哗哗流淌。

我在洞口守了八年，我觉得，当年你为我筑起的这个洞，就是我存在的所有意义。你却告诉我，我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我不再是当年你喜欢的那只白兔，你说，我的生活毫无意义。

这样毫无意义的生活，每一日每一日地循环，整整八年。我窝在洞口，乏力无趣，我没倦，你倒先觉得倦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