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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中国声音”里的朴素和清澈

2018-02-07张鹏

现代妇女 2018年2期
关键词: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

张鹏

“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时间……”伴随着《歌唱祖国》的音乐响起,收音机里传来的这个端庄、大气的声音,曾经伴随着多少中国家庭迎来每一个清晨。

她的名字当年红遍全国,几乎家喻户晓;她的声音瞬间便能勾起几代人的记忆;她60余年的职业生涯是中国的一部播音史。她就是著名播音艺术家、中国第一代播音员葛兰。

葛兰说:“把一辈子献给播音,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阴差阳错做了播音员

为了上班方便,葛兰租住在中华女子学校附近的一座老居民楼里,房子不大,布置得简朴温馨,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老照片。照片中梳着两条大辫子的少女葛兰,满脸稚气地坐在简陋的播音室里;中年干练的葛兰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在宴会上和总理碰杯;更多的是和丈夫夏青一起工作的场景,两人伉俪情深,可是13年前,丈夫已经先走了。

在收音机里,葛兰代表着庄重大气的“中国声音”,可生活中她是一个爱开玩笑的人。葛兰身材纤瘦,但是一直身体倍儿棒,如今还能站在讲台上一气儿讲俩钟头不带喝水的。岁月渐增,老人依然精神矍铄、风趣幽默,在谈到自己的年龄时,她哈哈笑起来:“我76岁的时候会告诉人家我67,现在我85了,也没法反着说了。”那神情如同一个恶作剧的孩子。

1951年,18岁的葛兰还叫做王静蓉,从女子职业学校毕业不久,已经是一名小学教师。然而,一次她和同学去颐和园玩的时候摔伤右手导致骨折,差点儿截肢,从此不能写板书,做不成老师了,她心情很郁闷,在家复习准备高考。

这时,同学给她带来了一个消息,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在招播音员,她被同学拉着去报名,竟然面试、口试、笔试顺利通过。接到录取通知书后,葛兰还曾经一度犹豫,在一位老师的鼓励下,18岁的王静蓉忐忑地走进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始了一生挚爱的播音事业,从此,她还有了一个新的名字——葛兰。

上夜班自己抹个“大花脸”

说起葛兰这个名字的由來,却并没有什么高深的意义。台里每个播音员都会起一个播音名字,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区分私人信件和听众信件。当时,有人起播音名字寓意很深,比如夏青就是“华夏青年”之意,葛兰的名字却是一位老师随口起的,因为她母亲姓葛,没想到这个名字此后会跟随她60多年。

葛兰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播“记录新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通讯十分不发达,那时有大量的“记录新闻”,各地的报馆都有抄书员,他们连夜抄书,然后印成报纸发出去。每天上午4个小时,夜里6个小时,一个人播,另一个负责监听,有错误立刻就要改过来,夜里一播就是一宿。

葛兰刚工作的时候很羡慕上晚班的同志,觉得灯火辉煌有意思。可真到上晚班的时候才知道,第一次感到新鲜,第二次还不到夜里12点,就已经坚持不住了,困得没办法就使劲掐自己的腿,要不就用冷水洗一把脸。当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条件很差,冬天监听室里很冷,夜里时不时地还要向炉子里加煤块,弄得满手都是煤灰,又去洗脸揉眼睛。葛兰说:“下夜班回家的时候家里人吓一跳,因为脸上蹭了很多煤灰,成了大花脸。”

当时的听众非常较真,尤其是各地负责记录电台新闻的抄录员。“那真是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能错。”葛兰说,“当时台里对普通话的标准读音非常重视,墙上贴着一个大表格,如果播音时读错了,就在名字后边画一个小黑旗。我们每天拿着《标准读音表》就像是背书一样死背。严肃认真、一丝不苟,这是中央人民广播电 台的一个很好的传统。”

播得了新闻讲得了童话

播音生涯半个多世纪,葛兰的声音可谓“百变”,既可以播严肃的新闻节目,也能播浪漫的文艺节目,还能在儿童节目里给孩子讲童话故事。而她记忆中最深的是自己闹笑话、出“事故”的情况。

播音的间歇,通常会放音乐,葛兰说:“当年台里只有老唱片,上边红字贴一条,写着谁谁唱的。最难的是给唱片翻面,要眼疾手快,一次我翻唱片不小心,唱片竟然飞出去了,我赶快捡回来接上,狼狈不堪,幸好没有出错。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却要求播音员一心多用。”

还有一次,葛兰播放音乐的时候报出乐曲的名称,叫《夜月花江春》,拿过唱片一看,老编辑直接乐得蹲在地上,原来葛兰给读反了,应该是《春江花月夜》。“幸好后来没有听众写信过来挑错。”为了这事,葛兰还忐忑了一段时间。

经过几年的磨炼,葛兰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播音员。1956年葛兰开始播报全国人民非常熟悉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只有兢兢业业才能做好工作。话筒前像打仗一样,没有其他想法。”葛兰说。令她深感自豪的是,播报这个节目多年从未出过错。

让葛兰最难忘的是毛泽东主席去世时的播音。1976年9月9日,夏青负责播出讣告《告全党、全国各族人民书》,后续消息是葛兰和方明承担。当时新华社发来一沓沓稿子,他们从两点多开始看,直到6点半播出。那一天,半小时的《报纸摘要》节目延长到了7个多小时,她一边播报一边流泪,举国同悲。

另一个让葛兰至今不能忘怀的,是上个世纪60年代转播梅兰芳的《洛神》,她说:“他一出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我用比平时播音音量小很多的声音介绍,但还显得声音大得突兀,编辑吓得一个劲儿捅我,说小点声小点声。”这些大师名家的表演现在看来已是“绝唱”,时至今日,那个百花齐放的时代和那些精彩的表演,依然时常清晰地浮现在她的眼前。

亲密的“爱人同志”

葛兰的播音生涯是和一个人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这个人就是被称为中国播音大师的夏青。夏青葛兰,传奇般的“播音双璧”,他们是同事,是师友,更是相伴一生的“爱人同志”。

认识夏青的时候,葛兰18岁,一心想着把工作做好,身边这个年长5岁的大哥一样的同事一直默默关心她,她也没有多加留意。夏青本名耿绍光,所以葛兰一直称呼他为“老耿”,当时单位就他们两个人是单身,经常一起读书、看电影、聊天。那年冬天葛兰经常值夜班,夏青就给葛兰买她爱吃的馄饨。她说:“他拿一个小锅给我端来馄饨,放在火上热着,我一下班就能吃到。”那个寒冬,她觉得特别温暖。

1953年葛兰和夏青结婚,她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逐渐成长为一个温柔坚强的妻子,她用默默的付出和一生的操劳兑现了对爱人的承诺——爱他,就甘心为他做所有的事。

葛兰有一双瘦弱的手,手指关节格外粗大,显得突兀而嶙峋,这是年轻时常年用冷水洗衣服导致的,“冬天洗被单最费劲了,一洗就得半天。”她说起来丝毫不以为苦。夏青身体不好,一生被严重的关节炎所困,葛兰心甘情愿地承担起家中所有的家务。

他们两人当年在全国红极一时,名声远超如今的偶像明星,但是过着极其简朴的生活,每天骑车上班,买菜回家,为柴米油盐操心。葛兰几乎是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让他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工作上。她甚至学会了理发,亲自给夏青理发。她说:“老耿的头发又软又细,别人总剪不好。”

1998年6月底,因类风湿病住院的夏青突发癫痫,昏迷不醒,医生下了断言:“抢救过来以后也会成为植物人。”葛兰说:“植物人我也要,只要他有这口气。”夏青昏迷了两个多月,葛兰终日陪在他身边,给他放录音、唱歌、朗诵诗,不断地呼唤他。最终,夏青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恢复了意识。然而由于切开了气管,那充满磁性的、全国最著名的声音在这世间永远消失了,他甚至无法对妻子说出心里的话。葛兰问他:“想我了吗?”夏青就使劲眨眼睛。

在葛兰无微不至地照顾下,夏青的生命又延续了6年,夏青病逝后,葛兰将深深的伤痛化为绵长的思念,繁忙的工作和充实的生活支撑着她,让她在播音事业上一个人坚定地走下去。

1998年,葛兰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式离休,几乎没有休息,就来到中华女子学校成立了“葛兰工作室”,担任教师培养更多的播音人才。如今的葛兰以85岁高龄满负荷工作,实在令人羡慕和吃惊,问起她的养生秘诀,葛兰笑着说她的秘诀是“三不”:一不贪财,二不贪睡,三不贪吃。

红极一时却淡薄一生,正是葛兰的写照,她不止一次地说:“不是我有多出名,那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喇叭大,要不然谁会知道葛兰……”面对这样的老人,唯有“德艺双馨”这个词可以形容。

(摘自《北京青年报》)(责编悬塔塔)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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