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女兵(8)
2018-02-05邓海南姚远蒋晓勤
邓海南 姚远 蒋晓勤
王昌馥在一边看着她,他的心被她深深地打动了。
月光下的江面。轮船在夜航。
甲板上,司徒芬芳、林蕤、盛子钰和王昌馥席地而坐。
司徒芬芳仰头望月,又兴起了文学的感叹:“多好的月亮啊,又让我想起苏东坡的词了。”
王昌馥:“我们就要走上抗日的战场了,我觉得还是辛弃疾的词更适合我们的战斗生活。”
林蕤忽然一指道:“你们看,月光照着向瑞云多漂亮啊!”
他们顺着她的所指看去,向瑞云静静地坐在大统舱的门口,伍元龙安静地把头枕在她的大腿上,已经睡着了。
月光勾勒出向瑞云的身形和面容。
盛子钰向她轻喊道:“瑞云,到我们这边来吧。”
向瑞云轻轻嘘了一声,指了指刚睡着的伍元龙,没有动弹。
司徒芬芳看着她由衷地赞美着:“你说得对,月光照着她真是漂亮,不光是轮廓,把她内心里的光都给照出来了,你看她这样看护着他多慈祥啊,我觉得她都有点像一个圣母了!”
向瑞云听到了,几乎无声地轻轻笑骂:“死丫头!”
不远处有人在吹著口琴,更增添了轮船在月下航行的意境。
三眼井中学。
一个晴朗的早晨,在军部旁边的这所学校里,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新四军战地服务团正式成立了!
学校操场上,集合着百余名身着五花八门服装的团员们。
在这些团员中最具有军人气质的是王昌馥,自然由他担任起值星官的责任。他喊完了系列队列口令后,跑步向马靖平报告:“报告团长,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全体集合完毕,请指示!”
马靖平还礼后,面向队前:“同志们,这是我们团的第一次全体集合。这次集合的意义非同寻常,因为它标志着,我们新四军战地服务团,今天在南昌,正式成立了!”
众团员热烈鼓掌。
马靖平:“同志们,我是你们的团长,我叫马靖平。这是我们战地服务团的秘书长杜铁英同志。我们这个团因为其工作性质的特殊性,人员组成也很特殊。我们这里有坚持南方三年游击战的老红军,有八路军学兵队和抗大分校来的新同志,有京沪杭沦陷区来的文学家和艺术家,有从汉口长沙南昌等地踊跃投军的进步青年。我想大家很快就会互相熟悉起来。下面,请我们的上级领导,军政治部副主任申汉同志给我们讲话。”
三眼井中学门口。两个哨兵正站得笔直地持枪站岗。
几个衣衫褴褛的山区游击队员抬着一副担架走来,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担架前走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山里妹子。
他们走到大门前停下了,担架上的人吃力地抬起头来看着大门问:“是这里吗?”
几个游击队员显然都没有什么文化,其中一个略识几个字的凑上前去看着大门边挂着的牌子:新四军战地服务团。
他一个一个字吃力地辨认着:“新、四、军……团。”他到担架边报告:“大队长,这里是新四军的一个什么团。”
担架上的人问:“是战地服务团吗?”
那个队员摇摇头:“中间的字我不认识。”
山里妹子自告奋勇地:“爹,我进去问问。”她直冲着走进去。
哨兵上前拦住了她:“站住,干什么的?”
山里妹子用江西土话问:“你这里舍里甲(什么地方)?”
哨兵严肃地:“什么舍里甲,这里是战地服务团。”
山里妹子:“副团?我不找副团,我要找你们正团,你们正团是姓马啵?”说着继续往里走。
哨兵厉声地:“我叫你站住!”
山里妹子也凶凶地:“我们要找一个姓马的新四军团长!”
哨兵:“那也得站住等通报才行。”
他说着把枪横过来顶住山里妹子向外推,这一下把山里妹子推火了,她忽然一个动作,哨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跌到在地上,枪已经到了山里妹子手里。
另一个哨兵立刻就把枪对准了这个闯营门的女豪杰,情况顿时变得十分严重。那个丢了枪的哨兵立刻飞跑进去报告。
担架上的人看到情况不妙,努力支撑起身体来大声斥责:“七妹子,胡闹,你以为这是国民党的乡公所啊,想闯就闯,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陶七妹指着哨兵:“是他们先对我凶的嘛!”
担架上的人气喘吁吁地对手下人说:“你们把她捆到我的担架上,省得她乱闯祸!”
中学操场上。
申汉正在给大家讲话:“……同志们,我们这个战地服务团,真正称得上是来自五湖四海啊,而且还是多姿多彩!你们看,就说大家穿的服装吧,就有军装、有西装、有长衫、有学生装,女同志还有旗袍,可我注意到,就是没有穿中山装的。为什么呢?”
启明大声道:“因为国民党的官僚们都穿中山装,所以愿意革命的人都不愿穿中山装。”
申汉笑道:“你只说对了一点,其实中山装,是伟大的革命者孙中山先生所穿的服装,现在的国共第二次合作,恰恰实现了孙先生当年的愿望,所以,就是有穿中山装的同志前来参加我们的新四军,我们也要表示热烈的欢迎!”
大家鼓掌大笑。
这一边哨兵跑来悄声向马靖平报告。
他跟着哨兵快步向大门口走去。
中学大门口。
几个游击队员已经遵命将陶七妹用绳子拴在了担架上。闯了祸的陶七妹满脸委屈。
担架上的人正在吃力地训她:“也怪我,光教你打仗,没教你规矩,哨兵的枪是你能随便下得的?在山里捆了陈毅同志,我已经闯了大祸了,你倒真是我的女儿!”
马靖平跟着哨兵急急地跑了出来,看到担架上的人,立刻就站住了,激动地喊出:“老陶!陶善保!”
陶善保也看到他,更加激动地:“老马!马靖平!我可找到你了!”
马靖平扑到担架旁看他:“老陶,你怎么病得这么重,怎么不去医院?”他看着抬担架的游击队员们。endprint
游击队员说:“我们刚从山上下来,大队长就急着要来找你!”
陶善保虚弱地:“老马啊,我恐怕是要见马克思去了,可是没见到你这个马同志,我走不安生啊,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马靖平:“善保同志,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你先答应我一件事——”指挥着游击队员们抬起担架,“上医院!”
游击队员们抬起担架跟着马靖平走去。
陶七妹被一根绳子拴在担架上,她抹着眼泪跟在后面。
医院。病房里。几个医生和护士正围在病床前,抢救着生命垂危的陶善保。
陶七妹站在屋角惊惶地看着这一场面,咬着辫梢在轻声念叨着:“爹啊,你可别死,你可千万别死啊!”
病床前,一针强心剂推入了陶善保的身体。
陶七妹上前扯了扯一个医生的白大褂:“大夫,你们可一定要救活我爹啊!”
一个医生同情地看着她:“孩子,恐怕已经太晚了!”
病床上,陶善保努力睁开了眼睛,喊道:“七妹,七妹呢?”
陶七妹连忙扑到病床前:“爹,我在这儿呢!”
陶善保伸出手来拉住她的手:“七妹子啊,这一关我是挺不过去了。”
陶七妹流着泪:“爹,我不让你死。”
陶善保:“爹不行了,爹要把你托付给一个老战友,让你有更好的前程。”
病房门推开了,马靖平和院长走进来
马靖平几步走到病床前,握住了陶善保的手:“善保!我交代院长了,给你用最好的药!”
院长点点头。陶善保却摇摇头。
陶善保的两只手一手握着陶七妹,一手握着马靖平:“老马啊,从当年离开南昌被打散,到今天又到南昌成立新四军,十年了吧?”
马靖平点点头:“是十年了!”
陶善保:“老马呀,我明白我是过不去眼前这一关了,所以我要把我女儿托付给你,你不会不要她吧?”
马靖平:“只要你老战友一句话,我要!”
陶善保:“老马呀,你是文化人,我把七妹子托付给你,是想让她跟着你好好学文化,没文化不行,没文化要犯错误啊!你知道吧,我们那支队伍里没几个识大字的,硬是把上山来传达中央精神的陈毅同志当作叛徒,捆起来差点要枪毙啊!要是真枪毙了,那错误就犯大喽!”
马靖平安慰道:“现在好了,各个山头的红军游击队都下山了,革命就要迎来好形势了!”
陶善保:“我是真高兴能够在山里坚持到革命形势发生了变化的这一天,可是我已经革命到头了。”
马靖平:“你不要这样想,还是安心养病要紧。”
陶善保摇摇头:“我自己命还有多久我知道。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就是自己的妮子大字不识不行啊,睁眼瞎子干不成革命啊,我要把我这个野妮子带来,亲手交给你老战友调教,要打要骂都行!”他把握着的陶七妹的手交到马靖平手里,对陶七妹叮嘱道:“妮子啊,你可要服管啊,不服管我在九泉之下也要骂你哟!”
陶七妹含泪点头:“爹,我服管!”
陶善保看看她,又看看马靖平:“这我就放心了!”他把头向后仰去,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
陶七妹悲痛地喊着:“爹,爹呀……”
三眼井。军部楼上的一间办公室。
马靖平刚刚向申汉汇报了陶善保托孤的情况。
申汉:“陶善保同志就这样走了?”
马靖平:“三年游击战搞垮了他的身体。但他临终前了结了一桩心事,走得是安详的。”
申汉:“你接受了他的托孤?”
马靖平:“战友情义重如山,我怎么能不接受呢?我已经把陶七妹留在了战地服务团,按照善保同志的遗愿,一定要照顾和教育好这个游击队里来的姑娘。”
申汉道:“可这孩子就成了服务团里唯一和文艺文化工作不沾边的特殊成员了。”
马靖平笑道:“是这样。所以如何安排她的工作,我还得好好地费一番脑筋呢!”
申汉:“马上就要过阴历年了,服务团里全都是从各处来的新同志,你这个团长,要好好地让大家吃一顿饺子,把服务团的气氛搞得热热闹闹的!”
马靖平:“你放心,我马靖平这点本事没有还当什么服务团的团长!大年除夕晚上,不光有饺子吃,还会有一顿精神大餐呢!你就等着享受吧!”
学校操场上。夜。
这里燃起了四堆篝火。战地服务团的全体人员围着篝火而坐,篝火中间的空场就成了临时舞台。
马靖平站在中间讲了一个开场白:“同志们,今天,是1938年的农历除夕,也是我们全团同志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所以,我们举办了这个服务团内部的联欢晚会。大家从五湖四海来到了这里,同志们互相之间还不太熟悉。但是我知道,能进战地服务团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因此,我想请同志们主动地出一些节目,已经熟悉的同志互相组合也可以。大家可以通过出节目,当作同志间互相的一个见面礼,也可以让我们当领導的对各人的才能有一个初步了解。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众团员一阵欢呼。
马靖平:“那就请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晚会现在开始!”
林蕤走上来报幕:“第—个节目,合唱和舞蹈:《义勇军进行曲》,合唱者,歌咏队;指挥,启明;舞蹈者,向瑞云。”
她话音刚落,启明就当仁不让地到了台中间,这时候跟他一起来参军的数位合唱队员已经站好了队列,启明潇洒地一转身,随着他指挥的手势,《义勇军进行曲》的歌声响起了。
只见向瑞云穿着一袭耀人眼目的火红衣衫,踏着音乐的节奏,跳起一段奔放的舞蹈。与会的同志们大多没有见过这种现代的独舞,大为惊讶和倾倒,合着歌声齐声唱了起来: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前进,前进,进!
(本栏目责任编辑姚云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