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长江刀鱼

□ 贺 震

前不久，农业农村部在官方网站发布通告，从2019年2月1日起，全民禁捕长江刀鱼，令人拍手称快。理论研究与探索实践表明，保护长江刀鱼，禁捕不仅是大势所趋，而且迫在眉睫。而保护长江刀鱼，保护的不仅是这一种珍稀的长江野生鱼类，更是长江流域的生态环境，是我们可持续发展的空间。

长江刀鱼，缘何被消费者追捧？

刀鱼乃长江三鲜之一。所谓长江三鲜，即鲥鱼、河豚、刀鱼，自六朝以来，受到士大夫阶层和文人墨客的极力推崇，品尝江鲜成为长江下游城市形成历史悠久的狂热嗜好。

三月天，刀鱼鲜。这个刀鱼具体指的是江刀。清明前，江刀细骨软如棉，清明后，则细骨硬如针。因此，每年清明前夕，众多食客会赶到长江中下游一带，不惜一掷千金品尝这舌尖上的美味。江刀曾卖出过每公斤一万多元的高价,堪称奢侈品。

物以稀为贵。江刀的产量，在过去几十年里经历了断崖式下滑。据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淡水渔业研究中心统计，江刀产量在1973年为3750吨，1983年约为370吨，2002年之后不足百吨，2011年仅为12吨。

在老一代渔人的记忆中，每到刀鱼旺季，一条小渔船一网就能捕到数百斤江刀，一天能打好几网；现在打一季，还不到过去一网的量。产量少，个头也小。

十几年前，江刀每斤收购价仅为50～60元，一个渔民在一个“刀鱼季”，能有10万元的收成。现如今，江刀价格虽然屡创新高，然而由于产量走低，渔民收入每年都在下降。有些渔民便开始使用网眼极密的渔具，一网下去，“鱼儿子”“鱼孙子”一网打尽。旺盛的需求导致滥捕滥捞，而过度捕捞又导致刀鱼产量不断下降，由此陷入恶性循环。

影响刀鱼的还有水生态环境状况。长江承载着沿江220多座城市的生活污水和数万家工业企业的废水排放，生态系统不堪重负，水生生物的生存受到严重威胁，三鲜之一的鲥鱼已经基本绝迹，江刀也正面临严重的种群危机。

人工养殖能否取代野生刀鱼？

既然野生刀鱼越来越少，为何不以人工养殖来替代呢？

事实上，这一招已有不少实践。但渔业专家并不看好，甚至认为刀鱼不可能实现规模化人工养殖。

其一，刀鱼性格暴躁，出水即死，种鱼的获取、人工授精、孵化等都是大难题，加上刀鱼对食物很挑剔，只喜欢吃活鱼活虾，喂养难度大。

其二，刀鱼是洄游性水生生物，如果人工养殖，它就不能洄游并自由选择食物了，运动量减少，生活条件、食性也会随之改变，肉质也就改变了。

其三，模拟自然状态来养殖刀鱼，成本太高，很难产业化。在江苏镇江，一些刀鱼的养殖环境完全模拟自然生态，用小鱼小虾投喂，养殖的刀鱼无论从规格、色质，都与野生刀鱼都比较接近。但高昂的养殖成本，让养殖刀鱼价格接近野生刀鱼，形不成市场。

禁捕走出了多少步？

从2002年到2018年，16年间，长江有关的禁捕制度一直在调整，就为保护好长江水生资源。

2002年2月8日，原农业部发布《长江刀鲚凤鲚专项管理暂行规定》，规定自2003年实施长江禁渔期制度。禁渔期为每年4月1日0时至6月30日24时。

2015年年底，原农业部对原长江禁渔期制度进行调整完善。禁渔期调整为每年3月1日0时至6月30日24时，比以前提前并延长了1个月。禁渔期间，凤鲚（凤尾鱼）、刀鲚（长江刀鱼）、中华绒螯蟹（河蟹）捕捞试行专项管理。开捕期间，所有捕捞渔船必须持证捕捞。

2018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强长江水生生物保护工作的意见》，明确率先在水生生物保护区实现全面禁捕。目前，长江流域内共有332处水生生物保护区，其中包括53个水生动植物自然保护区和279个水产种质资源保护区，率先实施禁捕。以后，新设立的长江流域水生生物保护区，均施行全面禁捕。这意味着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全面禁捕工作正式启动。

2018年12月29日，农业农村部在其官方网站发布《关于调整长江流域专项捕捞管理制度的通告》。通告称，自2019年2月1日起，停止发放刀鲚(长江刀鱼)、凤鲚(凤尾鱼)、中华绒螯蟹(河蟹)专项捕捞许可证，禁止上述三种天然资源的生产性捕捞。即从2019年2月1日起，全民禁捕长江刀鱼。未来上述资源的利用，根据资源状况另行规定。

禁捕江刀的靴子终于落地。

如何确保禁捕令落到实处？

伴随禁捕令的，是一系列实实在在的措施。

比如技术规范。在禁捕令之前，农业部曾发布了《关于长江干流实施捕捞准用渔具和过渡渔具最小网目尺寸制度的通告（试行）》，从去年7月1日起，在长江流域全面实行准用渔具、过渡渔具最小网目尺寸及禁用渔具制度。其中明确，围网类渔具最小网目尺寸不得低于30毫米。

比如执法保障。渔政执法部门将出动渔政执法船对长江进行严密巡查，严厉打击非法捕捞。

还有渔民转业问题。农业渔政部门需要结合渔民减船退渔转业工作，统筹安排好渔民生产生计，减轻渔民对生产性捕捞的生存依赖。

而保护长江刀鱼，不仅需要官方努力，还需要公众参与。没有饕餮者对刀鱼的趋之若鹜，就没有市场需求；没有市场需求，就没有买卖；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欧洲人不食大闸蟹，大闸蟹在那里就没有生存压力；美国人不食亚洲鲤鱼（实为鲫鱼），亚洲鲤鱼在五大湖就不会种群濒危。如果我们人人都不食江刀，釜底抽薪去除捕捞的动力，何愁长江刀鱼种群不能恢复？

让我们共同期待，相关部门和地方坚决贯彻“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要求，把修复长江生态环境摆在压倒性位置，让长江刀鱼以及其他水生生物的生存家园永存。

（贺震，江苏省生态环境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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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鱼是洄游性鱼种，平时生活在海里，每年2-3月由海入江，溯江逆流而上，在长江干流、支流淡水中产卵生殖；也有的会沿长江进入湖泊，并定居在通江湖泊中；还有一部分，因多种因素影响，到了近海便不再洄游，在近海就地繁衍生息。洄游到长江干流或支流中产卵的刀鱼，称为江刀；定居在通江湖泊中的刀鱼，称为湖刀；“赖”在近海便不再洄游的刀鱼，则被称为海刀。也有人把江刀和湖刀统称为江刀。

由于海刀不存在洄游，因而二者无论在外形、口感和价格上都有差别。区分海刀和江刀的主要方法有三种：一看鱼脊背的颜色。海刀脊背是青色的，而江刀脊背为淡黄色。二看鱼鳞片的厚薄。海刀鳞片薄，江刀鳞片厚。三看体貌特征。江刀鱼体结实，下腭处呈尖刺状，长度超过鱼鳃很多，体侧有鱼鳍，鳍后有游离丝状物，长度超过身体的一半。因而长江刀鱼，还有一个别名叫“长颌鲚”。

江刀肉味鲜美，肥而不腻，兼有微香。海刀脂肪不如江刀肥厚，味道比不上江刀鲜美。所以，海刀要比江刀价格便宜很多。由于江刀比海刀在生长习性上多了一个洄游环节，因而二者上市时间也有差别。江刀要到每年3月20日以后才能有一定数量，之前上市的刀鱼基本上都是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