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层访谈C919中枢神经幕后故事

吴穹　陈肖

吴穹

昂际航电项目管理副总裁吴穹先生全面负责公司项目的领导与执行，目前负责建设和带领一支一流的项目管理团队，推动和确保C919项目的卓越绩效。吴穹在航空电子的软硬件工程、系统设计与集成、供应链运营、项目管理.公司组建、跨职能管理以及市场领域拥有超过16年的工作经验，

Q：请您介绍一下昂际航电在C919项目中具体负责哪些内容？

吴：昂际航电公司于2012年3月注册成立，至今仅5年时间，而我们跟进C919项目已经7年。在昂际航电成立之前，为争取C919项目，美国通用电气（GE）和中航工业当年以合作伙伴的身份，和中国商飞公司对C919项目进行了联合设计（GCDP）、联合定义（GDP）、信息系统初步设计评审（PDR）和关键设计评审（CDR）4个工作内容。实际上，在众多工作之中，最初3年我们将主要精力投入在这4件事情上面。在一起走过的7年时间里，昂际航电已经给中国商飞C919项目提供了5个关键子系统，分别是核心计算和网络系统（1MA平台）、飞行管理系统、显示系统、机载维护系统、飞行记录系统，这5个子系统分别在3个大的工作包里，第一个工作包叫做航空核心处理系统（ACPS），这里包含核心计算机和网络以及飞行管理系统（FMS），第二个工作包是显示系统，第三个是机载维护系统（OMS）和飞行记录系统（FRS）。

在C919项目中，昂际航电共投入了260人的工程师力量，另外在GE和中航工业还各有约200人，共660人左右的力量，我们共同工作了7年，才完成了这5个子系统。但更严格地说，我们现在还没有全部完成，只是完成了大部分工作，其中包括支持首飞所需的内容。

Q：C919已经成功首飞，此时您和昂际航电参与C919项目的同事们心情如何？

吴：此时此刻，我本人，以及我们团队都为C919飞机成功首飞感到高兴与自豪。正如上述所言，我们为C919项目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倾注了大量心血。其实早在首飞之前，我已经听到很多员工说，那一刻，一定会激动地流泪。因为能去现场的人不多，所以我们组织员工在公司里观看直播，所有屏幕滚动播放C919升空的画面，因为，真的太不容易了。当然，作为项目领导者的中国商飞，他们更加辛苦，遇到问题，昂际人和商飞人一起通宵加班，通宵排故。我们有20～30人在商飞驻场，其中大部分人员在上飞院，少部分在浦东祝桥基地。

Q：C919从2008年11月立项到今天首飞，有哪些时刻令您特别难忘？

吴：第一个时刻是我们给中国商飞交付了系统集成和验证实验室（SIVB），那是在2015年1月。中国商飞制造大飞机的核心能力之一是它的集成能力，而航电集成又是集成能力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们为了这套航电系统的集成做了很重要的工作，这个实验室的设施是我们提供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里程碑节点。实际上从SIVB揭牌的那一天起，为首飞进行的系统综合联试就算已经正式启动了，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电乌”平台正式启动，这对昂际航电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时刻。第二个是在2015年8月，我们成为C919飞机核心子系统供应商中最早把101架机所需产品交付齐的企业，这里是指飞机首飞所需的硬件产品，那时，这些硬件产品已经完成了制造符合性审查，完成了所有出厂检验程序，当然软件还需要在联调联试中不断完善。第三就是2015年11月2日，C919飞机下线，这当然是所有人都为之感到高兴的时刻，然而那时，我们已经完成了102架机所需的硬件产品交付。还有几个关键时刻就是C919通过首飞技术评审和放飞评审等。另外，我们最近还交付了几个关键的软件版本，其中首飞所使用的4.2.4版本的顺利交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重要节点，因为对飞行员来说，他们在驾驶舱中看到的界面，都是我们提供的系统。

Q：在研发过程中有没有因为一些问题感到失落或挫败？

吴：有。因为全机系统复杂度不同，困难程度不同，有时候，当我们的系统准备好了，但其他供应商的产品还在等待，因为我们已经设计好了，当其他供应商、其他系统提出变更，或者说遇到问题需要我们配合，那么配合的手段就是要变更我们已经设计好的系统，尤其是做一些软件的变更，有时会有一些挫败感。但是我们基本上都理解，因为C919项目的整个技术系统太复杂，供应商太多，有些系统在设计初期，因为一些内容没有考虑到，会增加一些调整工作。这些“没有考虑到”不完全是因为商飞作为一家新的飞机制造企业不够成熟造成的，还有一个方面是因为供应商实在太多，第三方供应商状态不尽相同，各供应商在C919项目中投入的力量与优先级不同，此时就需要昂际航电做一些额外的工作来配合，因此，在整个C919项目中我们始终有一定灵活性，去多配合一些工作，我认为昂际肮电都做到了。

对昂际航电来说，由于C919目前属于单一项目，因此我们投入了全力去做，这也符合中航工业和GE两家母公司的战略，我们把中国商飞的项目当做昂际的战略项目来看待。但从商飞角度来看，这段时间大家都在为C919项目十分努力地工作着，否则我们不会看到现在的成绩。

Q：您如何理解“国产大飞机”中的“国产”二字？昂际航电是否“国产”？

吴：首先，现在是一个国际分工与合作的时代，如果每一个螺丝钉都是国产，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因为这是一个国际融合的时代，中国是世界的一部分，中国的飞机，以及中国的航空工业也世界的一部分。在全球范围开放式地寻找优秀供应商，由他们为主制造商提供产品与服务，并由主制造商进行定义和集成的飞机，这才是我认为的“国产”，其核心竞争力在于对整个飞机的定义和系统的集成能力，至于系统部件，完全可以是国际化协作。认为从里到外所有部件所有系统全部由国内企业提供的观点，这是一个封闭、落后的观点。当然，一些俄罗斯人还这么想，这些人认为，从每一颗螺丝钉开始，都是俄罗斯本国制造，这才是一架国产MC-21。我国的飞机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二，很多人對昂际航电识别度不高，因昂际的母公司之一是GE，就认为这是GE的航电，这是完全错误的。首先，核心的计算系统和网络系统，我们叫做综合模块化航电（IMA）平台，这是GE100%地将其技术产权转移到昂际航电的，而昂际是一家注册在中国的公司，我们拥有其全部知识产权，同时，我们在中国设计、生产、制造了IMA平台，这个技术已经不是GE的技术了，可以理解为，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将该技术本土化。该系统机柜是中国生产，所有设计图纸是中国设计，但我们又有世界各国的工程师在上海工作，这些图纸是从中国出去的，虽然生产模块的企业不在中国，但这些产品100%是我们设计、集成、验证的，我们拥有其知识产权，而非被授权。航电系统的技术获取有点类似中国引进高铁技术的模式，而且技术拥有力度甚至更高。还有整套显示系统，来自中航工业615所，飞行员眼前看到的这套系统，也都是中国制造生产的，这些和GE没有任何关系。

当然需要说明的是，C919的飞行管理系统来自G E，机载维护系统和飞行记录系统也是来自于G E，昂际航电是这些系统的集成商，同时又做了具体产品和软件的一部分工作。上述提到的5个子系统的综合工作还是我们做的，因此这已经完全不是一个GE的航电了，我们可以理解成，GE是昂际航电的一个子供应商，他们只是提供了一些产品级的系统。

Q：C919首飞之后昂际航电还要做些什么？

吴：首飞之后，我们的工作量非常大，主要有三点：配合飞行测试、完善自身软硬件、取证。我认为现在走到这里，距离取TC证和量产这个目标也只走了一半多点。具体来说，第一，我们要结合飞行测试完善系统的软件和硬件，因为从现在开始，C919从首飞之后到投入航线运行要进行大量试验试飞工作，其中很多试验与航电系统密切相关，还有一些试验虽然与航电没有关系，但我们要配合；第二，不断完善和迭代我们的软件；第三，我们的系统也要取证，有些系统要取TSO证，有些系统要随机取TC证。目前，我们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按照适航标准去做，但是距离适航取证差距还很大，现在所做的系统仅能支持首飞，而且从工程的角度看，我们的工程基线还没有做完，有些功能还要加进去，从已经完成的功能角度看，这里面还存在不停迭代、联试和修改的过程，例如飞行员所看到的画面和飞机之间的交互接口舒适度，以及飞行员的可用性，试飞机组也会不停地给我们提出意见，我们不断修改。

还有一类问题，飞行管理系统，现在所交付的还不是最终状态。目前该系统对于飞机的基本飞行功能有保证，但是对飞机性能而言还要提升，例如，在航线飞行时实现最大燃油经济性，完整的航线规划管理，机场跑道管理，机载维护系统，自动识别机上故障等，类似这样的系统，现在的状态距离最终取证还有一定距离。这些都是未来需要做的工作。

Q：最后，有没有特别想对C919说的话？

吴：C919已经成功首飞，我和我的团队都十分高兴，我们希望中国的大飞机在未来的试飞取证过程中一切顺利，早日投入市场，飞向更高更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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