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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风格表征与价值判断

2018-01-31

关键词:亚文化媒介群体

方 黎

(1.安徽农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安徽 合肥 230036;2.安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新媒体时代的技术应用不仅加速了青年亚文化的发展,而且撕裂了青年亚文化的传统形态,赋予其新的风格转向。青年亚文化群体栖居在新媒体空间所进行的亚文化实践,不局限于信息的获取和传播,而是基于网络新媒体的运用进行人际交往、符号传播和文本创作,展现出亚文化新的风格特征,需要新的价值研判。

一、新媒介与青年亚文化的异形同构

“亚文化”术语正式出现于20世纪40年代中期,学科化的青年亚文化研究始于美国的芝加哥学派,集大成于英国的伯明翰学派,伯明翰学派将亚文化尤其是青年亚文化的特点归纳为“抵抗性”、“风格化”、“边缘性”。与更权威广泛的主导文化和父辈文化相比,亚文化的实践主体多为弱势的边缘群体,如草根阶层、青少年、女性、同性恋等。国内对于青年亚文化的研究始于20世纪80年代,21世纪以来,伴随着一批翻译和介绍欧美国家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亚文化观念及其相关研究文献的引入,青年亚文化逐渐引起国内学界的关注,研究内容侧重代沟研究、摇滚乐研究、青少年犯罪、校园亚文化等,所运用的理论几乎照搬英国伯明翰学派的理论架构。

而技术的应用推动了新媒介的发展,新媒介不仅丰富了青年亚文化的传播方式和具体形态,也深刻影响着青年亚文化文本的功能模式和存在形式,变更着青年亚文化生成的整个文化语境和生态环境,需要我们做出新的研究回应。按着参与的方式和技术走向的不同,可对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形态做以下分类:

一是视觉系文化。新媒体时代一个显著的特征是世界的图像化呈现方式,媒介技术让受众实现了以视觉化的介质进行交流互动,这在深谙新媒体的青年群体中尤为盛行,因此涌现出一批擅长以语言杂糅图像、视频、音频、Flash动画等多种视觉传播方式进行文化交流的青年群体并衍生出网络视觉系的青年亚文化,如“拍客”文化(将自己拍到的图片和视频上传到网络平台与网民共享)、“微客”文化(经过构思拍摄出题裁多样、内容广泛的微视频或微电影)、“闪客”文化(在网络上用Flash等动画软件创作的网络动漫作品)、“直播”文化(以真人秀的方式去表意并与观众进行互动)。

二是技术派文化。计算机和互联网造就了一批依存于网络而存在,凭借超强的网络技术维系进行文化实践和交流,并形成新媒体时代一种典型的依托技术而生的亚文化现象,如“黑客”文化(或消极或积极的破坏和修补主流文化的技术平台)、“极客”文化(技术超群、乐于专研的技术宅们针对计算机和互联网进行各种技术攻关和探究,以此实现自我认同,获得乐趣)。

三是“二次元”文化。技术的应用推动着以动画(Animation)、漫画 (Comics)、游戏 (Game)、轻小说(Light Novel)、角色扮演(Cosplay)为主要构成的“二次元”(ACGNC)文化的繁衍与传播。这类文化形态普遍具有故事性和人物成长性,是一个虚拟的世界,青年群体在这里对现实社会寄语乌托邦式的想象,寻求娱乐和认同,进行虚拟世界的文化实践与交流。

四是部落文化。高速互联网通道构筑起不同类别的虚拟社区和网络社交圈,并由此发展出独特的部落文化。比如“同人群”、“朋友圈”、“人人网”空间等现象,青年群体在其中积极寻找符合自身取向的身份认同圈,并不断构建超越现实的自我的线上身份,有意或者无意的累积和创造了新型的部落亚文化。

五是网络新语体。这种网络新语体是指出现在网络论坛、聊天软件等互联网场域中的新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方式融汇在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各种形态中,不同于任何传统的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它尊重每一个参与者的表意方式,并受社会流行的影响,夹杂文字、图像,在方言、普通话、古文、白话文等语体中自由转换,多彩且易变。

二、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风格表征

相对于前互联网时期青年亚文化的“边缘”而言,新媒体时代的青年亚文化实现了文化实践群体和文化传播对象的“普泛化”转向,这种亚文化不再囿于小众的狭隘圈子,技术锐变所重构的传播空间促使青年亚文化面向所有青年开放分享,无论是社会精英还是打工族都有可能成为青年亚文化的实践主体和传播对象。其次,青年亚文化实现了传播方式和交流系统的充分“媒介化”转向,青年亚文化不再是游离于主流文化之外的卑微的地下文化。在媒介化空间内,熟稔各种新媒介应用的青年群体自由书写、表意,不断重构、创造出新的亚文化形态。这种“普泛化”、充分“媒介化”的转向也预示着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将演绎出新的风格表征。

一是生成方式的集聚与流动。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生成方式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文化实践主体通过部落式的方式集聚,创造和共享着这一群体的文化成果。青年亚文化成员因相同的趣味和需求而聚集,形成典型的网络趣缘群体,通过网络平台进行情感交流、信息共享、身份认同,比如豆瓣、天涯社区、QQ、MSN交流软件、人人空间、朋友圈等等。青年群体在兴趣相投的新媒介版图内逃离现实的约束,释放兴趣潜力,在彼此的鼓励下创造出独特的亚文化景观。然而,这种文化也具有流动性,这种流动性主要来源于参与者的流动性和新媒介空间内各种流行文本的易变。部落式聚集的群体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因趣缘相聚,很多网络空间并没有严格强制的成员约束规则,对混迹于其中的很多亚文化成员来说,他们并不隶属于某一个社区,而是来往于多个社区之间,成员的流动牵动不同的亚文化生成与消亡。而新媒介空间中的各种文本也是易变的,亚文化成员们面对的不是一个网络空间,而是许多可供选择的空间,这些空间中充斥着大量丰富、不断更新而又没有被强制定义的各种文本,为亚文化成员进行新的文化选择和文化实践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二是表达方式的混杂与松散。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表达方式混杂的特性最直观的表现在这种文化表达载体——网络用语上。网络用语的特征表现在四个方面:一是词源混杂。废弃的古文、外来词的音译、地方方言亦或是网络事件产生的热词等都是网络用语的词源。二是构成方式混杂。网络语体“梨花体”、“咆哮体”等构成方式都迥异于主导文化中语体构成所应遵循的严谨的语法标准,具有随意性、流行性,带有可复制性和拓展性。三是语义边界混杂。网络用语呈现出极大的多义性和引申性,比如“吃瓜群众”一词,有时候表达自己对某事不关心的态度,有时候是对没有发言权群体的一种解嘲,有时候甚至是对某一群体的一种支持。四是图文、音文杂糅。杂糅了各种各样的图片、音频、视频、FLASH等多种表达载体。表达方式的混杂带来的一个直接的结果便是网络用语的逻辑性松散,网络用语不拘泥于词源、语义边界和构成方式,喜欢运用语义夸张、恶俗反讽、隐喻戏仿等修辞手法,比如“打酱油”、“很黄很暴力”、“小婊砸”等网络语言,在混杂风格的语言镜像中很难去追问其语义构成的逻辑性,但亚文化群体中的每一个成员都无需解释就明白这种词语所表达的戏谑与嘲讽。某种程度上说,新媒体时代亚文化表达方式的混杂和松散正是这种文化主体进行自我标识,以区别于主导文化的旗帜。

三是情感结构的娱乐与共享。青年亚文化自生成之时就与娱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娱乐成为新媒介镜像中青年亚文化最直观的存在。典型地体现在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形态中视觉系文化中的搞笑视频、FLASH、恶搞;网络新语体中的揶揄、戏仿、拼贴;“二次元”文化中虚拟世界的快感体验;部落文化中各种群组的趣缘组建和互动的乐趣等。这种娱乐精神融入到了青年人的情感结构中去,变成了一种超级能指,在媒介化的传播空间和交际网络中演变成了青年人对社会环境的一种新的感知方式和表达方式,比如近年来每遇社会突发事件、公共问题、新闻焦点人物的出现,网络上和青年话语体系中就会流传各种各样娱乐化的造句和漫画式的表达。这种娱乐精神拉近了青年亚文化群体中个体的距离,促进了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分享和传播,通过不断的分享和传播赋予青年亚文化生命力,培育了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社区意识。比如媒介技术的应用催生出了类似于非主流音乐、耽美文学、同人小说社区等以分享、传播、生产小众文化产品为目标的亚文化网络社区,新媒介的应用,让更多的亚文化产品迅捷、广泛、低成本的传播开来,而很多“迷”们因趣缘相投流连于不同的网络社区,形成了以娱乐和分享传播为主要内容的社区建制。这种分享和传播行为渐渐地将参与个体的角色由简单的文本、文化产品消费者转变为同时具有文本、文化产品生产者和消费者于一体的角色,青年亚文化群体们利用媒介技术不断地复制、改编、制作、传播新的文本和文化产品。

四是文化心态的区隔与融合。活跃于新媒介领域里的青年亚文化有着很典型的区隔又融合的文化心态,这种区隔体现在不同的亚文化族群进入门槛的区隔和交流方式的区隔。当青年亚文化的实践者们运用新媒介来建制自己的亚文化族群时,会设置对应的准入门槛,比如“御宅”社区,如果不是AGG爱好者,对漫画、游戏没有一定程度的认知很难进入这个群体,更不可能去理解和分享他们所实践的亚文化。类似的还有“耽美”社区、“同人”社区等。而更为深刻的区隔是交流方式上的区隔,混杂的网络语言、松散的逻辑表达等成为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群体进行沟通的圈内术语,圈内的人都懂,圈外的人很茫然,某种程度上而言,青年群体正是通过这种区隔来实现自身亚文化群体的凝聚,实现对父辈和主流文化系统的阻隔。与这种区隔的心态相对应的是融合,这种融合涵盖着青年亚文化群体成员内部的融合,也包括青年亚文化与其他文化类型的融合。如前文所述,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有着典型的分享和参与的特征,青年们因趣缘相投而聚集,对彼此分享、创造的文本、文化作品进行由衷的欣赏、点赞、转发,让群员彼此都产生极大的满足和受认同感,“他人的感同身受、欣赏、赞扬成为族群成员所渴望得到的,也是他们个体身份建构不可或缺的组成内容”,[1](P22)青年们的集聚和流动让原本区隔的网络空间变成融合的空间,加之新媒体时代信息的迅疾生成和流动,青年亚文化群体在集聚和流动的过程中实际上带来了网络空间的不断重新组合和边界的交叉,因此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主流文化与亚文化的交叉。新媒体时代的青年亚文化在区隔的同时又实现了与主流文化、商业文化等其他文化类型的融合。

三、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风格解码

新媒体青年亚文化所展现出来的风格特征并非偶然,它与时代背景、技术应用及青年的精神诉求和社会心态有着深刻的联系。

一是网络技术形塑了青年网络个体化的聚合流动方式。网络技术的应用突破了传统上影响人们聚合的血缘、地域、身份等因素,变革着人们的聚合方式,这在对新事物敏感的青年群体中尤为如此。青年群体由“面对面”的交流、“行军纵队”式集体性的聚合转换为“键对键”的交流、“蜂群式”的自由组合,青年们因趣缘相投集聚、流动,从而产生多样的网络“新部落”。“新部落”与传统的亚文化帮派团伙不同:首先,技术的应用突破了地理空间和民族、阶层差异,这让不同地域、不同身份的青年集聚成为可能;其次,虚拟的网络组织虽有一定的准入门槛和组织规则,但基本上是基于自愿、平等的原则,鼓励分享且来去相对自由。网络技术在形塑青年网络个体化聚合的同时,也加剧了流动,“我们所面对的不是一个,而是许多社会空间……一种无限的多样性或不可胜数的社会空间”,[2](P96)网络技术的应用和革新促成、重构了大量“新部落”的并存和叠加,在信息海量更新的背景下,青年群体以不同的身份流连于不同的组织中,从而展现了流动不居、形态各样的青年亚文化空间。

二是新媒体时代促生了交往场域的后现代化。新媒体时代促生了青年群体交往场域的后现代化,打破了传统现代化社会所固有的权威、理性、固化的交往场域,变革着长期以来单一的、崇尚集体的、大写的主体、宏伟叙事式的文化语境,转换为多元的、关注个体情感的“微”叙事语境,促进着社会文化的民主化、平民化。而后现代的解构主义文化与这种“微”叙事语境在网络技术的催化下相互影响并且蔓延开来,场域的后现代化与解构主义文化的影响为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风格特征提供了丰富的社会文化背景,所以网络社区、网络热词、网络恶搞、各种段子手们充分展现了青年亚文化中对个性的追求、对精英又爱又恨的戏谑、对主流文化的消解与再造等等,由此所促生的青年亚文化的表达方式总是那么的混杂与松散,但又充满着戏谑的喜悦和无边界的狂欢,青年群体得以相对自由地对主流的表达方式进行解构,再借助网络媒介传播开来,引发网民的共鸣。这种自发的做法背后折射出后现代解构主义文化对青年群体的影响,也成为青年亚文化群体心态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

三是矛盾交织催生了青年时代困惑的想象性解决。青年亚文化的实践主体所面对的时代特征和年龄、心理特征促使其参与创造的青年亚文化展现出独特的风格特征,传统社会中青年群体所面对的环境和父辈相似,他们的时代困惑很大程度上可以在父辈的经验中得到解决,而新媒体时代打破了传统社会的时空嵌套式的存在,面对面的沟通减少,媒介交叉的交流增加,信息的传播突破了时空、身份的限制,如同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所称的那样,“如果说过去存在若干长者,凭着在特定的文化系统中日积月累的经验而比青年们知道得多些,那今天却不再如此”,技术的应用促使人类社会进入“后喻文化”时期,人们的学习和交流不再遵循长辈教晚辈,或者同辈之间的学习,而是进入长辈需要向晚辈学习新知识的时期。媒介的发展拉大了代际的距离。不仅如此,如同麦克卢汉的经典论断“媒介即讯息”所言,媒介日新月异的发展在丰富青年们精神生活的同时,也带来的一定程度的心理焦虑,社会转型期的矛盾心态和惨烈的社会竞争所促发的阶层差异和贫富差距等焦躁情绪通过媒介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尚未完全定型的青年群体,进一步加大了青年群体的时代困惑。时代特征在赋予其压力的同时,也为青年群体提供了解压的独特方式,在媒介的网络中,他们栖身于各个“新部落”,作为自媒体的他们混迹于各个“朋友圈”,在娱乐和共享的情感氛围中去纾解现实生活中的压力,用新语言和戏谑的混搭去自我解嘲,发泄不满情绪,在网络社区中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通过网络术语、准入门槛的区隔来标举群体的认同感,寻求个体的安全感。

四是传播媒介的激增和媒介信息流动的加剧促进了文化类型的更新与融合。新媒体时代,各种传播媒介进入大众生活中,青年群体作为媒介技术享用的主体,习惯并且享受着媒介化的生活方式,新媒体降低了青年群体交往的成本,在满足青年群体感官享受的同时,为青年群体实践、创造的亚文化提供了便捷高效的传播平台,并且这种传播成本低、扩散面广,对文化形态的包容性强,迎合了青年群体追求趣缘和娱乐的文化消费方式和青年亚文化的风格特征,所以说,新媒介是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最典型的DNA。当然,这种新媒介空间并不独被青年亚文化占有,如德·塞托所言“空间是被在空间里发生的活动的整体所激活的”,“空间就是一个被实践的地点”,[3](P200)新媒体时代所激增的新媒介空间并不能单独生成文化形态,它因其文化实践主体的价值取向和文化活动而生成不同的文化形态,青年群体利用新媒介空间进行风格独特的文化实践和文化建构,以此形成独特的亚文化形态,但随着不同传播媒介间的交叉和媒介信息的涌动,青年亚文化在区隔的同时,也不断与主导文化、商业文化等其他文化形态相交叉,区隔与融合的并存成为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走向。

四、对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价值判断与批判性反思

以伯明翰学派为代表的青年亚文化理论预设了一条先在的逻辑:青年亚文化虽然依存于主流文化,但是“边缘”、“叛逆”、“阶级对抗”是其鲜明的特征。由此,对于前互联网时期的青年亚文化,学者们普遍以高度警惕的态度“打压”抑或是“收编”,然而,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普泛化”、“媒介化”转向及其所带来的风格表征的变化,需要我们对其价值走向进行新的评判。

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的关系由对峙转向对话,对主流文化产生修补和激活的积极作用。新媒介的广泛覆盖率及其纵深感将大量青年群体的日常生活和行为方式与媒介捆绑在一起,并由此促成了不同身份、不同阶层的青年群体跨越时空、身份、处境的差异聚合与流动,趣缘、情感、心理需求成为聚合与流动的主要因素。这其中所演绎的青年亚文化充满戏谑、娱乐、共享与安抚,并借助新媒介迅速传播开来,边缘性在消解。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对父辈文化、主流文化的叛逆与抵抗虽然间或存在,但公然的、敌意的冲突在弱化,更多的是青年群体借助虚拟空间进行自我表现、自我宣泄与自我满足。这种文化形态尽管依然存在部分病态消极、甚至阴暗危险的成分,但文化实践主体的普泛化、日益透明的传播方式以及社会舆论导向不断放大,激发了着青年亚文化中的积极、活泼、接地气、富有创造力的文化成分。加之媒介的纵横交叉带来的青年亚文化对主流文化区隔与融合并行的心态,促使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与主流文化一定程度上消解壁垒,尝试着对话交流。在这个过程中,青年亚文化以其极富生命力的文化活力不断发挥着“鲶鱼”效应,挑战并激发主流文化去反观自我、调整自我。这一点显著体现在主流文化传播方式的革新和表达话语的大众化倾向方面。

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丰富了社会总体文化形态,并为青年人的偏激情绪提供了缓冲带。青年人在使用媒介及文化产品时创生并输出了源源不断的文化符号资源,受众多、符合大众审美、引发社会共鸣的那部分日益沉淀、固化,成为被社会接纳的新的文化形态,比如Cosplay、真人秀、网民直播、年度网络热词等等。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造就出一批既能传递自我价值观又能为主流文化、大众文化、商业文化所接纳并运用的文化形态,不断丰富着社会总体文化形态。而文化向来与人的实践、处境相依存,并涵养着它的传播对象。青年群体既面临着成长的压力与困惑,又面临社会急剧转型所带来的矛盾与重负,需要安全的释放途径。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分享与娱乐精神、聚合与流动的自由恰好满足了这种释放需求。青年群体趣缘结合,不便在真实生活中展露的自我得到接纳,在恶搞、吐槽、戏谑、自嘲中解压释放,在群体所创生的文化符号中寻找共鸣、认同、依附感,一定程度上纾解了偏激情绪。

然而,对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风格表征的转向与文化价值的重估不能替代我们的批判性反思,对个体和社会而言,这种文化形态是否产生风险依然值得探究。

新媒体时代面临的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媒体传播中的“把关人”是否还存在?这在青年亚文化的创生传播中尤为如此。在新媒介传播环境里,灵活的青年群体总能想到办法突破各种障碍,找寻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进而聚集、分享。虽然受众参与和散布的信息绝大多数来自于专业媒介平台的推送,但是信息来源的广泛性和信息量网络传播的几何倍式增长和变异会带来一个必然的结果:尽管媒介环境中,资质可靠的社会化媒介对网络平台中的内容有一定的微观层面上的控制作用,但是政府作为宏观层面的“把关人”,对信息的控制力会减弱。一般而言,政府的“把关人”作用主要从两个方面发挥,第一,封闭不良信息源头和阻断信息传播路径。这种方式虽短期有效,但新媒体时代,信息传播的路径交叉繁衍,想要控制所有传播路径不太可能。第二,扶持优势网站或增加自身在新媒体中的信息占有量。通过扶持网民拥有量多的网站、媒体,或者积极利用新媒体,增加自身的影响力来达到将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文化渗透给网民。然而,在多种文化形态和多个利益集团交织并存的媒介环境里,受众不可避免会面对多种选择、受到多种影响。因此,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的繁盛吸引了更多青年群体栖居网络,但也带来了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危机:沉溺网络亚文化致使主流文化疏远,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国家意识形态安全。

除此之外,新媒介为青年群体逃离现实困惑提供了集体的庇护所与狂欢地,娱乐因素被无限放大。这种娱乐是在充分媒介化的空间中存在的,媒介化提供的远不止是娱乐实践的载体和空间,它迅速、共时的勾搭起政治的、商业的、文化的等各个领域、各个阶层的力量介入青年亚文化中对于“娱乐”的情感渴求,比如耽美文学、同人小说、各种非主流的网络真人秀。娱乐成为连接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与媒介化文化生产和消费的纽带,娱乐“似乎将视觉-听觉、叙事与表演等类型的主流产品轻而易举地归结为一种饮食起居制度,而实际上却不过是个人满足、文本形态与工业组织的一种复杂的聚合过程”。[4](P96)娱乐的无限扩大让受众不再去追寻文本或者事件的价值、意义,习惯并崇尚感官的刺激与满足,然而“当人的一切活动成为娱乐的附庸时,其结果必然导致人成为娱乐至死的物种”。[5](P98)娱乐至死的伴随后果便是道德情感的冷漠,这是新媒体时代青年亚文化需要面对又一个危机。

托夫勒曾言,“一个新的文明正在我们生活中形成,这个文明带来了新的家庭形态,改变了工作、感情和生活的方式……这是最重要的事件,也是了解未来的关键。”[6](P4)新媒体时代赋予了青年亚文化新的生命力,这种文化形态已经俨然成为文化、生活领域中无法忽视的另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往来于不同文化心态、不同阶层的人群中,成为学者了解、研究青年群体时的重要参数,对其形态、风格、价值评判等还值得更多学者的关注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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