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陕北农民与两代领袖的情缘

◎文/尚金州

1952年，毛泽东在中南海接见杨步浩

朱德邀请杨步浩到家里做客

1975年，习近平（右）与杨步浩(中)在延安合影

在《习近平的七年知青岁月》一书中，有这样一幅习近平知青时代的照片：在习近平和他的知青战友雷榕生中间，站着一位身穿白衣、头扎白羊肚毛巾、满面微笑的矮个老人，习近平的右臂和这位老人的左臂紧紧地挽在一起。这位老人，就是在大生产运动中涌现出的陕甘宁边区劳动英雄杨步浩。他与毛泽东和朱德结下了半生情缘，又是习近平知青时代的良师益友。

从贫苦农民到劳动英雄

1905年，杨步浩出生在陕西横山县一个长工家庭。他刚刚懂事就给地主家干活儿，但纵然累断筋骨，依旧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1928年到1930年，陕西等西北五省持续大旱，据“有生以来第一次蓦然看到了人们因为没有吃的而活活饿死”的斯诺在《西行漫记》中记载，饿死者竟达300万至600万人。杨步浩全家被迫背井离乡，吃着野菜树叶逃荒，最后落脚在延安县碾庄，继续靠当长工过活。1929年，杨步浩的父亲和女儿活活饿死，已穷困得“死无葬身之地”的杨家只好向当地民团团总借高利贷，以一元五角的高价从地主手里买了一块墓地。刚刚葬完亲人，债主便一日三次登门讨账，贫病交加的杨步浩强撑病体、苦苦哀求，得到的却是民团团总和狗腿子的一顿毒打。直到1936年12月延安解放，杨步浩一家才翻身做主人，分得了土地和窑洞。

在大生产运动中，杨步浩成绩卓著，于1942年12月被评为延安县劳动英雄，出席了县劳动英雄大会，见到了以王震为首的三五九旅代表。应王震邀请，1943年农历正月初十，杨步浩等人来到南泥湾和金盆湾，和三五九旅战士一起度过了20多天，指导生产、交流经验。王震向他介绍说，毛泽东和朱德以身作则，带头参加生产劳动和上交公粮。杨步浩心潮起伏，当即表示：“毛主席、朱总司令操劳国家大事那么忙，还有生产任务，那怎么行？这任务由我来完成！”不久，延安县委批准了杨步浩的代耕提议，并函报毛泽东和朱德。毛泽东很快回信同意，并表达了他和朱德对杨步浩的谢意。

与毛泽东、朱德的半生情缘

在杨步浩的精耕细作下，承担为毛泽东和朱德代耕任务的1943年，成为自杨步浩分得土地以来收成最好的一年。他从中挑选出500多斤优质小麦，作为毛泽东和朱德的代耕粮。1943年农历六月的一天，毛泽东在杨家岭亲切接见了专程交送代耕粮的杨步浩。在回顾了自己的苦难家史后，杨步浩说：“毛主席，要不是你来得快，我全家早就饿死了，一辈子也翻不过身来。你是我们穷苦人的大救星，又是全国人民的领袖，一天为国家安危操劳，还有生产任务，我心里实在放不下，就想为你代耕，公粮由我给你交。”毛泽东了解了杨步浩的生产经验，当场致函延安县指示推广，并要杨步浩在大会上详细介绍，随后又讲了“耕三余一”“耕二余一”（大生产运动术语，意为耕种两年或三年，可以剩余一年粮食）的重要意义，讲了边区的建设，讲了许多革命道理。第二天，毛泽东领着杨步浩，来到自己在住地下面亲手开垦的那块山坡地。在这块地里，毛泽东和战士们种植的玉米、西红柿、辣椒、萝卜、红小豆正在茁壮成长。在朱德那里，杨步浩同样受到热情接待。临别之际，毛泽东亲手采摘了一些西红柿，叫工作人员装成两箱，送给杨步浩，还给他的孩子们送了腊肉和饼干。回到村里后，杨步浩把这些食品分送给县里的同志和村上的乡亲，并转达了毛泽东和朱德的问候。

1943年底，已被评为陕甘宁边区首批劳动英雄之一的杨步浩，又在边区劳动英雄大会上见到了毛泽东。在宴会上，同在一桌的毛泽东和杨步浩无话不谈。杨步浩再次请求毛泽东保重身体，表示自己完全可以完成生产任务，毛泽东回答说：“杨劳动英雄，这块地还肯长，我可舍不得撂啊！”

几个月后，延安人民迎来了1944年的春节。大家喜气洋洋地预祝抗战胜利，享受着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杨步浩来到杨家岭，给毛泽东和朱德拜年。当杨步浩说到春节全村28户人家杀猪20头时，毛泽东表示：“明年争取每家杀一头猪。每家喂上两头，杀上一头，卖上一头，过得好好的！”回到村里后，杨步浩又一次转达了毛泽东的关怀和指示，乡亲们立即贯彻执行，每家喂了两头猪，还搞起变工队、办起粉坊，日子越过越红火。

1945年重庆谈判期间，杨步浩和全国人民一起，为毛泽东的安全而焦虑，一直关注着毛泽东在重庆的消息。10月16日，得知毛泽东平安归来，杨步浩兴奋得一夜未眠，第二天就来到枣园。毛泽东向他阐述了重庆谈判的意义，指出：“蒋介石他搞假和平，我们就揭露他。谈判订了协议，以后他再发动内战，他就在全国和全世界人民面前输了理嘛！但是，蒋介石那家伙，是从来不给人民和平、自由的，是不讲信用的，所以还是要准备打仗。”毛泽东叮嘱杨步浩，一定要“好好备荒，克服困难”，保证群众不挨饿。

1946年的春节来临了，这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春节。正月十五上午，杨步浩和乡亲们抬着五尺宽、三尺五长的“人民救星”金字牌匾，扭着秧歌来到王家坪。毛泽东在热烈掌声中亲手接过牌匾并讲话，随后又和乡亲们一起观看文艺演出并合影留念。他详细询问了乡亲们的生产、生活、卫生、教育各方面的情况，鼓励他们要好好生产、努力学习。在合影中，头戴白羊肚毛巾的杨步浩站在毛泽东左侧。这是毛泽东和杨步浩的第一张合影，后来悬挂在杨家岭中央办公厅小楼里。下午4时，杨步浩和乡亲们坐着毛泽东的小汽车和军委的大卡车，敲着锣鼓、吹起唢呐，前往枣园给朱德拜年，同样受到热情接待。

同年11月，随着蒋介石、胡宗南进犯延安的阴谋日益明显，毛泽东又派人把杨步浩接到枣园，研究如何在蒋胡军进犯时保护粮食的问题。杨步浩表示，可以窖藏后犁翻耱平，以免被敌人发现，如此粮食可以保存五年。随后，杨步浩当场在枣园梨树下给毛泽东演示了一番，受到毛泽东的称赞。第二天，杨步浩按照毛泽东的指示，在边区治安保卫会议上介绍了藏粮经验，随后又接受了美国军事观察组记者的采访，表示：“蒋介石、胡宗南是运输大队长，他们进来好进来，出去就不好出去了！我们动员男女老少、婆姨娃娃，刀刀矛矛一齐上，不愁消灭不了他！”不久，杨步浩又在中央大礼堂参加了朱德六十大寿庆祝活动。

1947年3月，国民党军进犯延安，杨步浩参加了游击队，坚持敌后武装斗争。在转战陕北的岁月里，毛泽东依然牵挂着杨步浩。横山解放后，毛泽东特别指示派杨步浩回乡进行宣传工作。其间，杨步浩的妻子患病，毛泽东得知后立即派医生去治疗，并叫杨步浩回家照看。因为任务紧，杨步浩回来时妻子已因医治无效去世，毛泽东又向他致以慰问，并赞扬他的革命精神。

1952年12月，杨步浩作为陕西农民代表赴京参观。到北京不久，毛泽东即派人接他到中南海见面，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毛泽东和杨步浩第一次见面。谈话中，毛泽东询问了1948年收复延安后的重建情况，为当年窖藏的粮食得以保全而欣慰，并阐述了互助组发展为初级农业生产合作社的必要性。杨步浩向毛泽东呈递了六乡乡长的信，因为乡长文化水平低，字写得不整齐，毛泽东看不清，杨步浩就给毛泽东指行行。这动人的一幕，被摄影记者侯波永远定格在胶片中。

以后的几年里，毛泽东和杨步浩的通信一直不断，还给杨步浩送了衣服、花布、华达呢、白砂糖和酒。1961年9月，杨步浩买了6尺白布，缝制了12个小口袋，装上延安的小米、炒面、瓜子、绿豆、干菜，来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活动，在天安门城楼上见到了毛泽东、周恩来和朱德，毛泽东还把杨步浩介绍给外宾。国庆活动结束后，毛泽东又一次与杨步浩聚首。接过杨步浩送来的礼物，毛泽东深情地说：“谢谢延安人民，问候延安人民。延安人民是有贡献的，经过八年抗战、三年解放战争，支援了全国人民。我们能有今天，都凭延安人民。”毛泽东询问了延安的建设和人民生活情况，表示很想再回延安看看。随后，毛泽东邀请杨步浩到怀仁堂看戏。进场时，毛泽东见杨步浩坐在后面，就招呼他过来，并一直等他走到自己身旁才坐下。全场观众见到领袖与群众如此亲密，无不报以热烈掌声。

和习近平在一起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杨步浩先后在延安县种子站、延安革命博物馆等地工作。在“文化大革命”的特定历史条件下，杨步浩与毛泽东、朱德的联系一度中断，但他仍然尽其所能，致力于延安地区的各项工作。1973年6月,周恩来在外事活动的百忙之中，在延安革命博物馆接见了杨步浩，并代表毛泽东向他致以问候。

自1969年起，来自全国各地的2.6万多名知识青年来到延安地区插队落户。杨步浩和他的乡亲们一起，尽最大可能关心、爱护这些知青。正如2016年，曾与习近平同一批到陕西省延川县插队的黑荫贵所讲的那样：“陕北老百姓对北京知青那种关怀爱护，是其他不少地方不能比拟的，因为他们把对中央红军那份感情、对毛主席那份感情拿来对待北京知青。他们认为，你们是北京的知青，就等于是毛主席身边的孩子，甚至把你看成是毛主席的孩子，是用这么一种心态来接待你的。”

在这2.6万多名知青中，就有当时年仅16岁的习近平。经过梁家河七年岁月的锻炼，习近平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成长为“既一心为民办事又善于为民办事”的共产党员、基层干部。1975年7月，习近平出席了延安地区先进青年代表大会，并被延安地委评选为上山下乡先进个人。会议期间，习近平瞻仰了延安革命遗址，在王家坪毛泽东旧居前见到了杨步浩，并留下了本文开头提到的那张合影。

回顾习近平的七年知青岁月，“延安的红色历史文化和陕北人民豁达、包容、厚道、质朴、奉献的集体人格，滋养了他崇高的政治理念，铸造了他不变的‘初心’”。在当年的革命遗址前，从革命前辈的讲述中，“他对父辈们创业的艰难有了实地的了解，对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延安精神有了直观的理解，对从小接受的共产主义人生观、世界观和革命理想教育增强了感性认识，对延安这片养育了中国革命的黄土地产生了特殊感情”。在这其中，就包含着杨步浩的心血和贡献。

功勋永在，精神长存

1975年下半年，杨步浩再次进京，这时毛泽东、周恩来都已重病在身，虽然明确提出会见杨步浩，终因健康原因未能实现。杨步浩见到了朱德和王震，向他们汇报了延安的情况。次年，周恩来、朱德、毛泽东相继逝世，巨星陨落，杨步浩悲痛欲绝。9月12日，杨步浩手捧毛泽东1961年与自己的合影，在人民大会堂为毛泽东守灵。不久，全国人民迎来了粉碎“四人帮”的十月胜利，杨步浩以新的热情投入到延安革命博物馆的工作中。1976年12月，在毛泽东诞辰83周年之际，杨步浩撰写了《红太阳永照心窝窝》一文，详细回忆了与毛泽东的交往，表示“一定要继承毛主席他老人家的遗志，把毛主席开创的革命事业进行到底”。

1977年7月，延安暴雨成灾，引发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年过七旬的杨步浩老当益壮，冲锋在抗洪斗争的最前线，不幸被洪水夺去了生命，他的几位亲属也在洪水中遇难。这位与毛泽东、朱德、习近平交往密切的农民英雄，就这样走完了普通但不平凡的一生，留下了无尽的遗憾。历史和人民并没有忘记他，在延安革命博物馆里，至今还陈列着他的照片和事迹介绍。

1978年12月，在毛泽东诞辰85周年之际，新华社记者惠金义撰写了长篇通讯《毛主席和咱手拉手——记毛主席和劳动英雄杨步浩的深厚友谊》，收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同志诞辰八十五周年纪念文选》。文中写道：“毛泽东同志同杨步浩同志这种无产阶级领袖和群众的亲密关系、伟大的友谊，将永远铭记在延安人民和全国人民的心中，激励着亿万人民在党中央领导下进行新的长征。”今天，习近平与杨步浩的交往，作为习近平知青岁月的组成部分，同样为人民所铭记，激励着亿万人民在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领导下，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