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猪北移,养猪挺进大东北
2018-01-27冯叶敬奕步
冯叶++敬奕步
随着环保政策收紧,对于畜禽养殖,许多人口密集的地区划定了严格的限养区和禁养区,相反,地广人稀的东北4省区被列为潜力增长区
在黑龙江齐齐哈尔市泰来县广阔的土地上,一座现代化养猪场横空出世,从空中俯瞰,就像外星球的基地。过去半年时间里,四川天兆猪业修起了这座占地600多亩、内置2260头种豬的饲养场,相当于70个足球场那么大。在天兆猪业于黑龙江的整体布局中,泰来猪场只是最小的一个。另外2座猪场,分别位于哈尔滨木兰县和佳木斯桦川县,养猪数量是泰来猪场的3倍和4倍。
“这事儿只有南方人干得出来,北方人只知道种地。”一位早起扫雪的老农说。
环保来了,猪场走了
“南猪北移”,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南方环保政策收紧。
近年来,对于畜禽养殖,许多人口密集的地区划定了严格的限养区和禁养区,一位南方大型猪企场长说,他所在的县,从2016年开始,拆掉了大大小小猪场五百多个,总之一旦划入禁养区,说拆就拆,没有商量余地。
“一个猪场污染的地下水,30年改变不了。”黑龙江一位不愿具名的养猪专家说,冲洗猪圈是养猪场废水的主要来源,废水所含的氮、磷等物质会导致水体富营养化。另外,粪污里的抗生素(防猪生病)和重金属(促猪生长)如果处理不好,也会沉积土地和污染水源,“为什么国家要设禁养区?就是因为污染已经达到了一定限度。”
2016年底,国务院总理李克强签批、国务院正式印发《“十三五”生态环境保护规划》,国家环保政策再度升级。农业部部长韩长赋在2017年两会期间答记者问时表示,中国每年产生的畜禽粪污近40亿吨(相当于7个超巨型油田),治污战役已经打响。
与发展受限的南方不同,2017年中央1号文件提出,引导生猪产能向东北4省区转移,因为东北四省区是玉米主产区并且环境容量大,更重要的是,通过粪污利用,未来可以将养殖和种植完美地结合起来。
在国家支持的大背景下,黑龙江政府开始通过各路人马接触南方猪企。
北方养猪,算笔经济账
不到30岁的甘超已经是泰来猪场总经理了。他皮肤白皙,身材微胖,讲着一口川普,一谈起猪就停不下来。
半年前,他主动来到了北大荒。在他眼里,东北县城与四川县城没多大区别。
不过,“南猪北移”的过程并不简单。到11月时黑龙江开始进入长达5个月的冰封期。在甘超的催促下,2260头3个月大的种猪,由四川龙池县向北进发。它们被分装在17辆卡车上,分4天上路。到第三天时,沿途开始飘雪,高速封路,其中一辆载有一百多只小猪的车被迫绕远。甘超立刻驱车前往高速路口迎接,一边给北方客户打电话,询问他们以前拉猪遇险时,是怎么应变的。尽管这辆车硬是多开了一个晚上,所幸,小猪们全部活了下来。
在严寒的东北,养猪是否成本更高?
黑龙江省农业科学院从事养猪研究的科研人员算了笔账,结果除了保暖和基建成本有所增加,土地、防疫以及饲料等各项成本都在降低。总体来说,如果北方继续提高自动化和规模化程度,一头2000元左右的生猪可以便宜80-100元。
“蜀道难啊。”开车奔驰在这样的广阔平原中,木兰猪场总经理马成龙感叹了好几次。马成龙已经64岁了,此前他在四川南充市做过11年畜牧局局长。他以前在四川养猪的时候,连一块平地都很难找到,人均耕地只有一亩多,还得努力避开农户和水源。来到东北发现,这里一家一户的土地就相当于四川的一个村。
此前蜷缩在南方的猪企,来到东北纷纷舒展开来。马成龙对这个地方非常满意,每天都要来转悠一次。他认为,天然屏障加上常年低温,这里疫病发生率很低,不像南方潮湿,适合微生物生长和传播。
更划算的是,一头猪的成本70%都在饲料,饲料成分主要是玉米,而东北素有黄金玉米带之称。“以后,东北的粮食不用先卖到南方喂猪,再把猪拉回北方卖掉了。”上述科研人员说。
大企业在东北试水
“去年温氏找了我两趟,我都没干。”徐建新是大庆的养猪大户,拥有生猪近一千头。他说的温氏是一家大养猪企业,温氏养殖模式是“公司+农户”:温氏出猪仔、饲料、技术,农户只负责把猪养大。猪仔长大后,温氏按照市场价收猪,如果市场赔钱,仍按协议价收猪,为农户兜底风险。
起初,徐建新觉得赚少了不愿意合作。一头猪养到二百多斤,跟温氏合作,他只赚200元,但自己养,能赚四五百。但如今,徐建新的想法有所松动。前两天,大庆市开始严查环保,徐建新特意跑到大庆市畜牧局打听消息。回来之后,他认清了现实,东北环保也在向南方看齐,未来散户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大企业合作,加大投资,环保达标,要么彻底退出市场。
徐建新叹了口气,他决定把投资养猪的钱改投到环保上。
“南猪北养最大问题是粪污处理。”上述科研人员说,许多南方猪场来到东北以后,在南方粪污处理的方式,在北方失效了。比如南方常年温热,粪污可以发酵,但在东北有着长达5个月的冰封期,压根没有温度支持发酵。
“我们正在解决这个问题。”上述科研人员说。黑龙江省农业科学院“农业部种养结合重点实验室”正在研究怎么把猪粪和种植结合起来。目前,实验室在哈尔滨呼兰区的示范基地,把一个2万头猪场和一片2万亩玉米地进行配套,秸秆和猪粪生产生物肥,生物肥直接还田,田地产出的玉米正好供给猪场使用,“除了绿色猪肉,没有任何副产品”。
吉林省农业科学院畜牧所所长张树敏,赞成种养结合。据他观察,第一批挺进东北的猪企,有的运作很好,但大多数还没有达产,或者是达到地方政府希望的规模。
张树敏认为,能否招到人才是一个关键因素。在东北农村,40岁以下的劳动力基本外出打工了。另外,大型猪场往往远离人口聚集地,这又很难打动现在的年轻人。“我支持种养结合,也是希望通过家庭牧场,把人留住。”
甘超已经摔过一次跟头了。前段时间,他去东北的大学里招人,没想到一个都没招来。甘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说,四川那边的大学生,只要学的是畜牧专业,还没毕业,都抢着来基层实习,但东北人不愿意到猪场来,宁愿去考公务员,“可能是家里地太多了”。
“要么就是工资要得高。”甘超一脸疑惑地说,南方的实习生一个月1500元,东北的居然要2600元,“按理说,北方的工资应该降低才对啊。”他寻思着,要不要回趟四川,再招一些四川人过来。(据《南方周末》)endprint